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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两句诗好有气派罗?这样的诗句好有力?这是男人广阔的心境!

    李白并没瞎眼,他当然知道瀑布再凶猛也不会有三千尺高,更不是银河落下来,但是他就是要这样比喻。这是一种满含气势的语言,这是男人才作得出的诗句。“

    “这首诗是写得好,”邓小姐那张老鼠脸上飘扬着蠢气地叹服道,说完一笑。

    “这是男子汉的世界,力的表现。”周小峰口沫四溅地说,那当然是激动的缘故。

    “算了罢?”马民说,“如今哪个还谈唐诗?现在的人都坐在一起谈钱,谈股票和谈爱。这几年里,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人谈唐诗。”

    “你又不懂。”周小峰趁机贬低他而抬高自己,“你身上除了铜臭还有什么好东西?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他望着邓小姐,”都是一套一套的所谓名牌,这穿在身上又能体现什么?还不就表示他马民有钱,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是的。我承认。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吃这一套,你口袋里有钱不体现在身上,别人就不信任你。你穿着名牌,感觉就不同,就有人愿意同你合作,认为你已经走出了原始积累的阶段,不是抢犯了,做生意也开始像西方一样讲究信誉了。”

    周小峰又噗哧一笑,“我把你看成一个神经呢。”王经理说,“你真的以为自己穿了西装别人就把你做西方人看?你没把自己做美国人看吧?下次别人问你……”“就说自己是日本人。”马民接下他的话说,“中国人和日本人长相差不多,美国人黄头发蓝眼睛,人种不同,不像。”

    “你可以把自己说成美籍华人,”周小峰笑笑说,表示自己很聪明地望一眼邓小姐,“他长期是我的下饭菜,我一不高兴就抓他骂,怄死他。”

    “他整个就是长一只乌鸦嘴,不挖苦别人过不得。”马民笑笑,对邓小姐说,“你以后会发现他的嘴巴,总是在教导你这样那样,好像你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似的。”

    周小峰嘿嘿嘿笑笑,转口说:“好了,你的废话应该结束了。

    别罗里罗唆了。“

    马民一笑,大声说:“你不说我是美籍华人,我不会说你。”

    两人走出包装公司,走进一家个体餐馆吃中饭时,马民在周小峰对面坐下,点上一支烟说:“我看出你对邓小姐有点意思样的?”

    “我也还喜欢她。”周小峰笑笑,“她脸上没有俗气,这一点我很喜欢。”

    马民对邓小姐感觉一般,在马民看来,邓小姐不但很俗气还很有点做作,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没治的。马民就一笑,指出说:“邓小姐没有乃子。”

    邓小姐的胸脯平平的,衣服从肩膀上一泻下来,如同“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没体现出一点凸凹。“那是小事,”周小峰说,吸一口椰子奶,“关键是她脸上没有俗气。”

    马民差点笑出声了,怎么在对待邓小姐的问题上,两人感觉差距这么大。“你真的喜欢邓小姐?说句老实话看?”

    “有一点喜欢。她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她脸上显得很纯洁。”

    马民嘿嘿嘿直笑,真的要把自己笑死了,肚子都笑疼了。

    “你这样蠢笑什么?”周小峰不舒服道。

    “我肚子都笑疼了。”

    “你不了解她,她真的不俗气。”周小峰坚持说。

    “你莫把我笑死要不?”

    “你真的不了解她,她是个极聪明的姑娘。”

    “还姑娘?你倒是对她印象真好。现在这个世界,二十岁以上的还有什么姑娘?”

    两人说了气邓小姐,马民才把话题落到装修的事情上。“这个业务有三百万,”马民告诉他说,“我还从没做过这么大的业务。你组织几个人画图纸,主要图纸你要自己画,我这次付给你百分之六的设计费,其它事情我不管。”

    “你要小廖组织人画,我不太想动。”周小峰灰暗着一张脸说,吃了点菜。

    “只有你才画得好,”马民说,“小廖太嫩了,而且画图纸弱你几皮筹。他画的图纸只能应付小场面的装修,作古正经的大业务,他的图纸拿不出手。我知道。”

    周小峰笑了下,“你把建筑图纸搞来,”他说,“再问问甲方存什么要求。”

    “我们明天一起去谈,有些事情你是内行,一听就清白。”马民说。

    周小峰低下头想了想,“你只说,这个业务你有几成把握接到手?”

    “八成把握,如果图纸胜人一筹,那就十成。”

    周小峰望着他,“你有这大的把握?”

    “这里面有内容的,现在是这样的风气,我不说你也知道。”马民说,“他们很信任我这个人,认为我牢靠。你要晓得,他们脑壳上都有乌纱帽,而他们最信任我。”

    “一栋什么样的楼房装修三百万?”

    马民就向周小峰描述这幢楼房什么的……

    20、幽会

    十点钟,马民同周小峰打了个传呼机,告诉他,刘局长到湘潭开什么会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周小峰告诉马民说在公司里。

    马民想,他现在一心扑在邓小姐身上了,时时刻刻往公司里跑。马民要他不要关传呼机,要他待命,因为他已经同彭晓约好了,可能要借用他的房子。周小峰说:“好吧,你只莫把我收藏的古董损坏了。”

    马民说:“不会搞到你的古董上去。”

    马民开着车向飞天广告公司奔去,因为彭晓在飞天广告公司里等他。今天是五月里一个热得反常的天气,街上热气腾腾的,太阳很大,晒得马路上泛出一股柏油的气味。

    有的路段的柏油似乎已被洒溶了,软软的。马民一边开车,一边解下了金利来衬衣上的领带,又将衬衣的领扣解开。汽车驶到了飞天广告公司前,马民跳下车,锁好车门,径直向前走去,彭晓穿着一套粉土色套裙,坐在桌前看报。她的一旁坐着文小姐。

    “你好哎,”彭晓没同他打招呼,与他打招呼的是文小姐,她瘦长的脸上布置着很多笑容。“周工没来罗?”她是指周小峰,说完她又笑笑。

    “周工现在迷上了一个女大学生,忙着谈爱。”马民坐到彭晓对面顺口胡扯道。

    “那我没有想法了。”文小姐表示遗憾地笑笑说,望着马民。

    “他竟敢冷落我们文小姐,我去批评他。”马民说,对彭晓意味深长一笑。

    这个笑容让善于察颜观色的文小姐看见了。“哎呀哎呀,彭晓,”她说,浅浅一笑,“我好羡慕你的。有人关心你。”

    “哪个关心她?”马民装宝问,看着文小姐。

    “那好多先生都关心她,”文小姐说,瞥一眼彭晓,“同我们有联系的好多先生都非常关心我们彭小姐。”

    “文姐!”彭晓这么叫了声,意思是你别这样“表扬”我了。

    马民和彭晓走出飞天广告公司,坐进汽车里时,彭晓说:“其实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文姐的眼睛,文姐是个特聪明的女人。她总是绕过弯子讽刺你,你感觉到吗?”

    “我这个人很迟钝,没感觉到她的讽刺。”

    “你还迟钝?”彭晓说,漂亮的瓜子脸低了下去。

    “我其实是个天资愚钝的男人,”马民笑笑,“分不清黑白的,你不相信就算了。”

    彭晓又笑得脸埋了下去,然后抬起头斜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

    “我们到哪里去吃饭?”马民看一眼马路上的车辆,换个话题说,“我今天想请你到一个高档的地方吃饭,真的咧。我们到华天酒家,你看够档次不?”

    “没有必要那样浪费罢?”彭晓说,瞅着他,“钱也是你赚来的。

    我们到一般地方吃饭就可以了。“

    马民觉得她这句话听起来非常温暖他的心,他望一眼车窗外热烘烘的大街,“你今天不想让我叫马大猪是罢?”

    彭晓又笑得脸埋了下去,“我们莫说马大猪罢?这个名字很难听。”

    “我是马大猪。人有的时候真的是猪,明明晓得他们要剁你,还要伸出颈根挨砍!”

    彭晓又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那张略长的瓜子样的笑脸是极妩媚迷人的。汽车驶到了一家名叫“南园美食宫”的门前。“就在这里吃饭好吗?”彭晓说,“上次我和邓老板陪一个广州客户就是在这里吃的饭,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好的,你替我节约,我只好遵命。”马民笑着说。

    两人下了车,街上一股凶凶的热浪就一下子把他俩裹得紧紧的,简直有几分喘不过气来一般。“好热的,”马民说,忙走进了美食宫。餐厅里没有多少人,两人选了处靠窗户的桌子坐下。马民叫彭晓点菜。彭晓点完菜,递给服务小姐,马民就把桌上的一朵红玫瑰送给彭晓说:“给你。”

    彭晓接过花说了声“谢谢”,又将花c回花瓶,便将那张俊美的脸蛋扭向窗外。马民瞧着她的脸,心里有一股清泉流淌着,感到自己和她坐在一起太愉快了,便决定今天一定要和她做a,错过今天自己又要痛苦一向。马民这几年来,没有认真体会过做a,因为他妻子有神经病他很少同她做a,他心理上有障碍,总觉得自己是和一个病人性j而提不起情绪。有时候,性欲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他也只是匆匆同她干完,马上就离开她。他的性生活是很不完善的。他曾经在外面寻过几个“j”,但他也有心理障碍,觉得那些“j”不干净,万一惹了病,不是很麻烦的事吗?

    所以,他也放不开自己的性欲,也就是说他不敢彻底放松自己的思想,做a没有美感。“我这一生过的不是一个完全人的生活。”马民见彭晓回过头来望着他,便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所指?”

    彭晓点点头,却哼起了歌,哼起了卡拉ok厅里人们唱得不亦乐乎的那一首爱情歌曲:“明明白自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经为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你蛮喜欢这首歌啊?”马民心有所动说。

    她只是听懂了他的话似地点点头,继续哼着这首歌。

    马民觉得她点头的形容很可爱,这有点像一个口渴的人看见了泉水什么的。马民真想赶快离开这里,把她引到周小峰家,紧紧搂在怀里亲吻,不和她做a也行,只要能长久地亲吻她,搂着她就行了。爱的方式有好多种,不一定非要达到那个地步才是爱。

    “小姐,怎么还不上菜?”他责怪服务小姐。

    服务小姐说:“马上就上菜了。”

    彭晓看他一眼,继续用一种甜美的声音轻轻哼唱着歌曲,这会儿哼唱的是叶倩文小姐唱得让人风糜的《曾经心疼》。马民抽口烟,瞥着她,“你非常熟悉爱情歌曲啊,”

    他笑笑说,“你是不是常常到卡拉ok厅唱这些歌?”

    彭晓笑笑,“一个星期总要去两三次,老板请。”

    “那我改天请你去唱卡拉ok。你一哼歌,我就醉了。”

    他的手搁在桌上,正玩着打火机,她打了他手一下。这在马民看来是一种亲密的表示,甚至是一种爱情的启示。一个女人不喜欢这个男人,她会动手那么轻轻打一下吗?

    马民心里很高兴。他瞧着她,她瞧了他几眼之后,又把含满青辉的目光抛到窗外,嘴里却仍然在哼着《曾经心疼》那首歌。马民抿口茶,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也抛到茶色玻璃的窗外,他望了眼天空,天空白白的,上面没有一丝云。他的眼前出现了他妻子的面孔,还有他母亲那张苍老的脸。这时一个服务小姐端着一盘菜缓缓走了过来,在他们两人中间放下又走开了。

    “开始吃吧,”马民说,“我小时候,母亲教育我说一热三分鲜。”

    她点点头,拿起了筷子。她的手很白很纤细,指甲很长。这双手是她的骄傲,她有三次向他举起这双手示意他仔细瞧瞧,说有的男人很赞美她这双手。他没有赞美,但他心里也默认这双手生得好,生得富贵。这双手撕开了包裹着卫生筷子的塑料纸,举起了筷子。“你这双手真的生得漂亮。”他第一次赞美她这双手说,也是想讨好她。

    “谢谢,”她说,漫不经心点了下头,似乎她已经猜到了他赞美她这双手似的。接着,她夹了点菜,缓缓放进嘴里嚼着。

    在马民看来,她这形容有点做作。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做作起来啊,他这么想。当然这个偏差没有在他脑海里储存多久就被她脸上娇美的笑容取代了。她一笑,一对小酒靥自然就无私地展示在马民眼里,“我觉得我们很有味的,”她笑后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马民说,追望着她那对迅速消逝的酒靥。

    吃过中饭,两人走出美食宫,街上太阳很大,车辆也很多。马民打开车门,打开空调。“我们到周小峰屋里玩去,让他对我们两人一起吃上一‘公斤’好罢?”马民这么说,斜着目光瞅着彭晓。

    彭晓回答说:“莫这样招摇罢?”

    “这应该没什么关系,周小峰是我最好的朋友,别人我不敢说,周小峰嘴很紧。”

    彭晓抿了下嘴唇,“我们到那种没有熟人去的地方坐坐好吗?”

    “你不把周小峰看成熟人就是。”马民坚持道,打开手机按了周小峰的传呼机号码。

    “你不了解周小峰,周小峰这个人是从来不打探人家闲事的,这是他最好的优点。”

    “手机很快响了,发出青蛙那种叫声。马民一手把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了手机。

    “周小峰你在哪里?”

    周小峰告诉他,他和邓小姐在外面吃饭。马民心里一惊,这证明周小峰同邓小姐之间会发生故事。周小峰还是有狠吧,邓小姐长相并不难看,而且还只二十二岁。“在哪里吃饭?”马民说,“我和一个朋友想到你家里去玩,欢迎不?”

    周小峰当然说了欢迎,并说了他和邓小姐吃饭的地址。马民放下手机,对彭晓淡淡一笑,见彭晓脸上没有笑容,就试探地说:“你不高兴?”

    “我好像没说不高兴。”彭晓这么回答。

    马民心里觉得爱情可以让人变得迟迟疑疑的。他不再说话,吹着《把根留住》的口哨:“多少岁月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面孔忧郁(当然是故意做出这种表情)地开着车。周小峰和邓小姐就在距他们公司不远的一家个体餐馆里吃饭,还有一个小姐也和他们一起吃饭。周小峰那瘦驼的背对着门,邓小姐的老鼠脸自然就朝着门,她先看见马民,对周小峰一努嘴,笑了笑。

    周小峰缓缓地回转头,当然就看见了着一身土色且漂亮的彭晓。

    “哎呀,彭小姐,好久没看见你了埃”他一脸通红地同彭晓打招呼说,这是酒精的色彩在他脸上飘扬。

    彭晓一笑,不失礼貌地说:“周工,晓得舒服呀。”

    “哪里有你晓得舒服?”周小峰说,酒精把他的眼睛都烧红了。

    “坐罗。”

    “不坐,你们吃饭。”马民说,望了眼一张老鼠脸被周小峰视为纯洁的邓小姐和另一女人,“特意同你谈点事,想到你家里去谈。”

    “那你们先去我家,”周小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喝过酒就去。”

    “我们等你,”彭晓说。

    “那你不要等,公司里还有点事,”周小峰说,“你们先去。”

    马民接过钥匙,对彭晓犹豫的样子说:“那我们先去他家里喝杯茶?”

    “我们等他一起吧。”彭晓说。

    “不要等,”周小峰坚决地一扬手,“你们去玩,我还有点事情牵着。”

    后面这句话让彭晓不怎么舒服,“周小峰好有味啊,他说让我们去玩,他似乎蛮了解我们一样?”两人坐进桑塔纳里时,彭晓这么说道。

    “他可能是随便说说,他喝了酒。”

    “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我们会有什么内容一样。”

    马民觉得彭晓真精,真晓得捕风捉影。“我们不会有内容。”马民这么回答她说。

    马民对今天的行动不抱什么指望了。彭晓太警觉太聪明了,她不愿意的话是不会落进你的圈套的。马民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周小峰住的那幢楼房前。马民说:“到了。”

    彭晓先下车,马民跟着下车,锁好车门,领着彭晓向周小峰的房间迈去。“周小峰是个马虎鬼,”马民介绍说,“他家里还有好多古董,不过有一半是假家伙。”

    彭晓噗哧一笑:“他以前在我们公司里对文姐和我,大谈过他在收藏文物,他还劝我们也去收藏文物,说文物保值,我正好看看他收藏的文物。”

    马民说:“收的尽是假货,笑死人。只要样子像古董,他就掏钱买,眼睛不看事的。”

    “长着眼睛就是看事的,”彭晓强调说。

    “他的眼睛不看事,”马民说,“在收藏文物上,他是光眼瞎子。”

    “那我倒是要欣赏欣赏他收藏的假货,”彭晓说。

    马民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铁门和房门,两人就走了进去。马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赶紧把窗式空调打开,拧到强冷,房里的那种闷热很快就被空调制造出来的冷气扫荡殆尽了。马民瞥着彭晓,彭晓的目光正落在周小峰视为宝贝的一只明代的紫檀木箱子上,这只箱子倒是真货,样子很旧了。周小峰从一个小文物贩子手上花掉一万元买的,而那个小文物贩子花三千元钱从乡下的一个农民家里买的。箱子上的铜扣已成了暗绿色,箱子的颜色由于年代远久已成了黑紫色。这只箱子比我们在商店里买的任何一只皮箱都要笨大和丑陋,因而被周小峰无可奈何地安排在高高的书柜上了,任它去遭受空气和灰尘的腐蚀。“这是周小锋最骄傲的东西,当时周小峰买了这只箱子,就打我的手机,叫我来欣赏,说他买了一件贵重的文物,值得我跑一趟。我以为是买了什么宝贝,结果是一只这样的鬼箱子,普普通通,没一点好看的。”

    彭晓昂着头,眼含笑意瞧着他,没说话。

    “周小峰是个文物宝,你只要在随便哪家商店买只花瓶,在酱汕里泡个几天,然后抹点泥巴上去,卖给他,说这是宋朝的瓷器,他保准会激动,会买。”

    “周小峰没有那蠢罢?”彭晓含着笑意说,“我觉得周小峰还是很有脑筋的。收藏文物是有眼光的行为,钱放在银行里变水,文物却在不断增值。”

    “你说得有道理。”马民附和她,心里却说“我未必不知道文物增值,废话。”

    彭晓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的一只表层凸凸凹凹的花瓶上,这只花瓶实在看不出在哪些方面古朴,花瓶口还是弯的。马民对彭晓说:“这是周小峰收的假货,别人骗他说,这是民窑烧的,所以不规则。后来周小峰结识的那个博物馆的老头,说这是假货。周小峰就好沮丧的,因为这只花瓶他花了两千多元。周小峰把他搞设计赚的钱基本上都投资到收购文物上了。他以前的妻子非常讨厌他这一点,骂他与死人为伍。”

    “从审美角度说,我也不喜欢。这让房里显得邋里邋遢的。”彭晓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说,“而且也不好捡场,房子又只有这么大,但从增值角度看,又有它的意义。”

    “我对文物没有兴趣。”

    “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马民本想说“我的兴趣是你”,但话到嘴边他改口了,他觉得那样说就会把他们这种融洽的关系变得很紧张,他转口说:“我的兴趣是把自己过好就行了。”

    彭晓继续在周小峰房里打量着,马民却坐到了一张藤椅上,点上了支万宝路烟吸着,又走过去把窗户上的排风扇打开。他重新坐下,对彭晓一笑,做了个自己做完后觉得很傻气的动作。这个动作是他把手一挥,一种指挥小廖和工程队的民工时惯用的手势,一种自以为是老板就可以调遣这个安排那个的手势。这个手势此刻在他眼里很有点不谐调。

    他感到羞惭地坐下不说话了。

    21、洪水

    马民坐在藤椅上抽着烟,眼前却出现了妻子得病时的情景。这种情景不合时宜地来到了他脑海里。四年前,也许是更早,珊珊就开始有点思想异样了。那时候珊珊还是很青春的,当然比起他认识她的时候,又显得逊色一点了。他在外面搞装修,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到位,造装修预算,进材料,召集民工,监视着民工做的活儿,心里生怕民工把材料浪费。一张三夹板,只要不是合理地裁,就是浪费。这浪费的可不是公家的财产,可是他自己的钱呢。他当时的理想不再是当科学家,而是自己买套房子,那时候他们还住在军工厂的集体宿舍里,住着一间房子,灶摆在走廊上,吃饭也没有地方,保姆和他们的中间只好用一块红绒布拉起来当墙。他的梦想就是自己拥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他对珊珊说:“要买房子就一次性地到位,要买就买三室一厅。将来也好把我妈妈接来住,她老人家最看重我了,我家里就出了我一个大学生。那时候,我还是我妈妈常常挂在嘴里,令她骄傲的儿子。我现在也让她脸上有光。”那时候,他母亲还没有去世,马民还经常买些东西,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家。那时候,他整只脑袋里装着一幢三室一厅的房子,装着一个宽敞舒适的家,他就是在为这个家奋斗。

    一天,马民回到军工厂集体宿舍那间挤挤巴巴的家里,满脸春风地向妻子汇报说:“做完这个工程,钱一到手,我们就可以买房子了。你觉得买什么地段的房子比较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妻子没回答他,而是发出一种淡漠的笑声。

    “我问你话呢,亲爱的?”马民说。

    妻子这才注意到他的形容,表示出一脸迷茫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买房子的事,我想问你,你觉得买什么地段的房子比较好。”

    “不买房子,把钱留着,不要买房子。”妻子看着他说,“买房子干什么?”

    “买房了祝你要是在厂里等分房子,要等到哪年哪月去?”

    “我想你把钱存到银行里。有这间房子住,已经蛮好了。”妻子说。

    “你不是说,这样的房子住不得吗?在这样的房子里,你连做a都怕。”保姆抱着女儿出去散步去了,马民自然就这么大声说,“你还担心保姆听见不好……现在你又不想买房子了,我就是要买房子。我已经决定了,你别想改变我的主意。”

    妻子的眼睛根本就没看他,而是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且在那里无缘无故地笑着。

    “你笑什么?”马民不解地问她。

    妻子说:“我没笑。”

    “你在笑,”马民指出说,“你明明在笑。你是什么意思?”

    妻子不懂他的话说:“我什么意思?我又没有笑,我在想我在体c队的事情。”

    “我跟你说买房子的事,你却想体c队的事情,你真的有病呢。”

    妻子瞪着两只黄黄的眼仁看着他,马民那天才注意到妻子的眼球变了色,从前这只眼球在马民眼里是褐色的,怎么现在变成土黄色了?“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马民说。

    “我身上没不舒服的。”妻子说,“天天呢?保姆把天天抱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莫把天天抱回她们农村去卖了啊,那就会把我急死去的。”

    马民觉得她在讲疯话,就有点惊讶地瞧着妻子,“你怎么了?

    这样的蠢话都说得出口,你是不是太疲劳了?你不要为厂里的优化组合而苦恼,我能养活你和天天。“

    “想什么,马民?”彭晓笑瞅着他。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休息一下。”马民抬起头笑笑,瞥着彭晓脸上的笑容。“你欣赏完了吗?周小峰的这些所谓文物,倒是蛮吸引你的。”

    “欣赏完了,”彭晓说,“我没看见过的东西,就总想看一看。”

    这时她的传呼机响了。她坐在沙发上,拿起了电话。

    “谁跟你打叩机?”他问她。

    “邓老板,”她说。

    他心里不是很悦,说实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引到这里来,不是要她坐在这里打电话的。他在她打电话时,心里又想着妻子,他感到也许妻子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有精神病了,只是他一直没朝这个方向去想。要是他早一步知道妻子思想异样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离开她,而那时候,大家都还没发现她有病马民听见彭晓与邓老板说话的声音有点娇声娇气,就知趣地走开去拧燃y化汽灶,将一只铝壶放到龙头下接了半壶水,提到熊熊燃烧的灶眼上。马民走出来,彭晓还在同电话那头的邓老板说话。马民感觉她的思想不在这里,她的心懂得他的用心,当然就感到自己做得很拙劣什么的。水开了,马民泡了两杯茶,端着走出来。可是彭晓还在打电话,她起码打了二十分钟了。马民把茶搁到茶几上,一声不吭地等着她把电话打完后才询问她:“什么电话打起来这么久,你老板蛮关心你啊?”

    彭晓笑笑,“没有办法,他是老板你就得听他调排。”

    马民心里存了点疙瘩,“喝茶,”马民指着茶杯,装作无所谓地一笑,用笑容代替了脸上的不愉快。“周小峰的茶叶都很好,他跟我一样,抽烟喝茶都比较讲究。”

    彭晓看他一眼,不说话,把目光抛到了前面的窗户上。马民走过去,打开先锋音响,c了盒磁带进去。这是他脑海里设计的使谈话变得融洽和感情加速的方式。他把音量拨到不影响他们谈话但足可以输入他俩耳朵的程度,“我喜欢听《小芳》这支歌,”他走过来坐下说,“我以前下过乡,当过一年知青。”

    “你还当过知青?”她不相信地瞅着他。

    他们找到话题了。马民说:“我是七七年高中毕业,赶上了最后一批下乡,到七八年就不下乡了。我当时是自己急着要下乡,七月份高中毕业,九月份就下乡了。”

    “当知青好玩吗?”她问他。

    马民骄傲地一笑,“那个时候我还小,一下乡就放肆去表现,把自己不做人累,一心想早点招工上来。”他说,“结果没干几个月就传来了考大学的消息,马上就急着去复习功课,当时全知青点的知青都忙着学习,晚上每间房里都亮着煤油灯,想考大学。”

    “那个时候很好玩的吧?”

    “当时没有一点好玩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蛮好玩。”

    他们谈了一气知青,主要是马民谈,她听。后来这盒磁带完了,马民就c了盒舞曲磁带进去,这也是依照他脑海里设计的步骤深入的。“一九七八年,长沙市跳舞跳起了风,到处乱跳,五一广场上每天晚上都云集着年轻人跳舞,把录音机放在马路上,或提在手上——那还是那种两个喇叭的录音机,围成一堆又蹦又跳,这里一堆那里一群,笑死人,把交通都堵塞了。”马民做出很有兴致的神气说,“那时候你几岁?”

    彭晓瞥他一眼,“十岁了。”

    “那你当时什么都不懂。”马民说,“当时我十九岁,看到这样的场面很激动,因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跳舞被视为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没人敢跳。我们好蠢的啊?”

    她一笑,笑出了两个漂亮的酒靥。“你未必还蠢?”

    “我真的很蠢,”马民说,一笑,“我们跳支舞,来,你的舞跳得好。”

    彭晓说:“我不想跳。”

    马民走上去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晚上我们再去舞厅好好跳跳舞。”

    两人当然就勾肩搭背地跳起舞来。这是一支慢三步舞曲,很优美地从音箱里飘出来,同凉风一样抚摸着他们的脸。马民开始同她胸脯与胸脯之间还拉开了一段距离,渐渐地他把自己的胸脯贴了上去。他能感觉到她茹房的温度了,他能感觉到那深藏在茹房里的心在怦怦怦直跳。他的一只手把她的头拨到了自己肩膀上,跳着贴面舞。“我很爱你的,我是说真话,彭晓。”他对她的耳朵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好地落入了她的耳孔。

    “我太爱你了,我每天都想你,而且我都无法自制了。”他径直把她往自己描绘的蓝图上拉,“我愿意为了你什么都不要,我愿意把什么都给你,我甚至都可以为你而不要自己的女儿。真的真的,我没说假话,我只要你,只要你。我太爱你太爱你了。”

    倘若换一个女人,可能已经醉了。这么优美的舞曲在耳旁萦绕,还搂在一起跳舞,还有这么中听的声音伴随着音乐同蜜汁一样注入到耳孔里。但彭晓还没有醉。“你现在这样爱我,”这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说,“当你激情过去后——你的激情像洪水一样冲过来,但洪水过去后,留下的是什么呢?你想过以后没有?”

    “想过,你离婚,我离婚,我们再结婚。我是说真话。”

    她摇摇头,“你自己说的,你妻子有病,你没办法同她分开。”

    “那是以前我这么说,现在我决定要同她分开。”马民说,一下把她搂紧了,“这个世界上,我只要你,什么我都可以不要。”他说完就要吻她的嘴唇。

    她把脸扭开,不让他吻嘴唇。他索性不跳舞了,紧搂着她,“我想吻你。”他说。

    “别这样好不好,请你!”她说,企图挣脱出他的怀抱。

    “我就是要这样,我太爱你了。”他说,想扳过她的脸来亲吻她的嘴唇。

    但她却挣脱开了,坐到了沙发上,把脸扭到了一边。马民坐到她一旁,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她把那只手抽了出来。“你现在是洪水,洪水平静下来之后呢?”她这么说,折过头来瞅着他,“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们太快了。你现在是洪水,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情要罢?”她扬起脸说。

    我不该把自己的弱点给她,她知道我的爱情是在荒漠上。他想,她在同我玩马拉松赛跑。“彭晓,”他的脸上升起了悲哀,就像战场上升起了投降的旗帜。“彭晓,你让我多看看你,我想记住你。”他非常感情地说,“我可能错了。我觉得我很难得到你的爱情,我只想多看你几眼,我害怕这种得不到的爱情,我害怕我会发疯,我只想多看你几眼。”

    “马民,”彭晓瞧着他,“你不要这样说。”她伸出自己那只纤细的手抓住马民的手,“我今天确实不愿意,过几天我会把彭晓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马民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慢慢舒展开了。他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到嘴边吻了吻,他眼里看见的是他妻子,妻子好像在暗处看着他一样。十年前,他也经常这样吻妻子的手,那时候在花坛前,在月光下,在林荫道上,只要是在安静无人的地方,他就拉起珊珊的手吻着。那时候他是个活跃的热心于篮球运动的小伙子。

    时间好快啊,他想。“我不敢强迫你,我从来都不强迫女人干什么,或者不干什么,尤其是你,我心里一片诚挚地爱着的女人。”他对彭晓轻声说,“但愿我们的爱情常在,我等着你说的那一天。”

    彭晓把手从他手上抽了回来,却把头靠到了他身上,“你是一个坏人。”她撒娇道,“你让我心里好乱的,我其实并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这是玩火!”

    “不要说玩火。”马民低下头对着她的耳朵说,边举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和头发。她那双闪耀着青辉的迷人的眼睛,在他近距离注视下微微闭上了。还索性把那两条优美的腿伸直,轻声说了句:“我想睡觉了。”

    “你睡吧,”他说,他觉得她的眼睫毛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动……

    22、刘局长

    那天傍晚,马民把彭晓送到邓经理需要她去应酬的地方,自己就开着车去会无家可归的周小峰。他一边开车,一边觉得自己很好笑,他觉得自己和她玩的游戏有点像恋爱游戏了,而且还是年轻人的那种恋爱游戏。他从来不在女人面前害怕什么的,事实上,他对彭晓撒了谎,他从来不看重女人的,他在女人面前总是大大咧咧的神气,而且直奔主题。但是,他今天在彭晓面前,却没有胆子做进一步的事情。他妻子和他恋爱时,他马民却丝毫没有这么老实。妻子和他恋爱时,也不想同他发生那种事情,但他却强迫妻子与他发生了他现在为之后悔的一切。而在彭晓面前,他的手好像没有地方可去一样,他的手像妻子的手一样,只有抚摸她脸部和头发的份儿。他自己都弄不懂,他这只在很多酒吧女子面前都表现出热情奔放的手,怎么就那么害怕触摸她身上的其它部位呢?仅仅就是在她头发、脸蛋和肩头这些次要的部位上游移,连光明正大的大腿,他的手也不敢去抚摸。他想起一小时前,在周小峰家的沙发上,她的头枕在他腿上,她的两条腿搭在一起,搁在沙发的扶手上时,那土色套裙自然滑落到了她大腿的后部,两条白红圆润且优美的腿活鲜鲜地展示在他眼里,煽起了他的情欲,就仿佛油浇在燃烧的柴上一般。

    但他的手却不敢伸过去触摸那条优美性感的腿。他当时在保持着一种什么圣洁的形象,似乎他们之间的交往很纯洁似的。他还怕她以为他是色狼。这一切都表明我太爱她了,马民想。我不爱她,我什么都敢干。我太爱她我就很在乎她。这不好。这会害了我自己。

    我应该无所谓。

    当马民坐在咖啡厅,把自己的感受对周小峰倾诉时,周小峰一万个无所谓道:“你搞这么认真做什么?这样下去,吃亏的是你。

    这本来只是一种游戏么。“

    “我晓得这是游戏。”马民瞥一眼走过来的服务小姐说,“来盘葡萄。”

    “你晓得就好,”周小峰望着他笑道,“你早就应该这样,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

    周小峰说,“你是个有妻子的男人,你又不可能再和她结婚。你本来就不应该头脑发热。”

    “我觉得谈爱使我变蠢了。”马民哀声叹气地说。

    “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关键是把握好自己。”

    “道理我都知道。”马民说。

    “看见你这杂毛一脸苦相,我心里特别快活。”周小峰调侃他说,“这证明你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我在爱情问题上,从来就没如意过。”马民叹口气说,“有时候我想,真想挣脱什么东西去追求爱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

    “你是个神经咧。”周小峰不同情他,“我不同情你了,你睡了没醒。”

    马民感到在爱情问题上,他和他的看法距离很远,就不再说自己的苦恼,而是谈起了那笔n局的装修业务。“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刘局长办公室打个转身。”马民说。

    “你自己去吧。”

    “一起去好些,你负责设计一摊子事,你去摸摸他的底。”

    次日上午九点钟,马民开着车载着周小峰向n局驶去。两人在n局门前下了车,马民递支烟给周小峰,对周小峰一笑,周小峰也灰暗着一张脸对马民一笑,笑得嘴巴一歪。

    两人就径直向二楼刘局长办公室迈去。“我现在想,这笔业务做完了,”马民说,“我就买辆凌志,或者公爵王开开,换台好车看看。”

    “我看没有必要,汽车只是代步的工具,”周小峰说。

    局长办公室的门关着,马民走上去敲了敲,一个人拉开了门,马民一看里面坐着四五个人,“你找谁?”那人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天马装修公司的,找刘局长。”马民回答道。

    “现在正开局长会议,你们在外面等一下。”那人绷着脸说,把门关了。

    他们站在走道上等着,走道的墙壁刚刚粉刷过,雪白的。走道上没有椅子,他们就走到楼梯口旁,倚着刷着黑油漆的水泥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