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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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你的问题可以有好几种答案,”邓肯的声音柔和而超然,“举例来说,我杀的第一人只有二十四岁,因此你可以说,他用了二十四年才死掉。”

    就像,是啊…… “聪明人”文森特用一种幼稚而讽刺的心态思考着,虽然他得承认自己从没想到过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猜另一个人是三十二岁。”

    一辆警车开了过去,和他们背道而驰。文森特感到太阳x的血流在加速,但邓肯一点都不慌张。警察对这辆偷来的“探路者”汽车并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还有另外一种方法来回答你的问题,”邓肯说,“那就是计算一下,从我开始下手,直到他们心脏停止跳动,一共花了多少时间。或许这才是你想知道的。瞧,人们总想把时间放在容易理解的参照系里去衡量。这是有道理的,只要它能有所帮助。生孩子时肌r的挛缩每隔二十秒发生一次,这是一种有用的知识。同样,我们知道一名运动员能在三分五十八秒内跑完一英里,最后能赢得比赛,这也是一种有用的知识。具体说来,他们今夜到底等了多久才死掉呢…… 好吧,这并不重要,只要死亡的过程并不很快。”他瞥了一眼文森特,“我可不是在批评你的问题。”

    “当然不是,”文森特说——就算是批评,他也不在意——文森特·雷诺兹没有多少朋友,但他对杰拉德·邓肯却能逆来顺受。“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书包网 。。

    冷月(2)

    “我明白。但我当时没注意这一点。不过,下次我会认真计时的。”

    “你是指那女孩吗?明天吗?”文森特的心跳稍稍加快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你所说的,应该是今天晚些时候的事。”

    这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和杰拉德?邓肯在一起,你就得做到准确无误,尤其是在时间这个方面。

    “没错。”

    文森特想到了下一个受害者,那个名叫乔安妮的姑娘,这个好色的想法说明他从“聪明人”文森特变成了“饿死鬼”文森特。

    就在今天晚些时候……

    杀手邓肯沿着一条复杂的路线驾车返回他们位于曼哈顿切尔西区的临时居所,这地方在纽约中城区以南,紧挨着哈得孙河。街道空无一人;气温只有华氏十几度,寒风呼啸着穿过狭窄的街道。

    邓肯在路边停好车,熄了火,拉上手刹。两人下了车。他们在冰冷的寒风中走了半个街区。邓肯瞥了一眼自己在人行道上留下的y影,月亮就高悬在他俩身后的天幕上。“我还想到了另一种答案。这可以解释他们等了多久才死去。”

    文森特又打了个寒颤——主要是因为天冷,不过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杀手说,“你可以认为,死亡的过程无限漫长。”

    [上午7:01]

    第二章

    那是什么东西?

    温暖的办公室里,一个大块头男人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一边呷着咖啡,一边透过明亮的晨曦斜视着码头的远端。他是拖轮修理厂的早班管理员,工作的地方位于紧邻格林威治村北边的哈得孙河岸边。有一艘莫兰公司的拖轮将在四十分钟后靠港,不过这会儿码头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他可以享受小屋里的温暖。他把脚搁在办公桌上,咖啡杯靠在胸前。他擦了擦窗玻璃上的水汽,又向外看了看。

    这到底是什么?

    一只黑色的小箱子立在码头的边缘,就是正对着新泽西的那一面。昨天晚上六点钟作业区关门的时候,可没见着这只箱子,而且也不会有人在半夜里靠港停泊过。一定是陆地上的人放在这里的。码头周边有一道铁锁链构成的防护栏,防止行人进入作业区,不过,管理员知道这里总有工具和杂物筒丢失,所以如果有人想越栏闯入,一定也不成问题。

    但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个东西呢?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脑子动个不停。外面可真冷,又刮着风,这咖啡可真带劲。接着他转念又一想,哦,见鬼,最好还是去检查一下。他套上厚厚的灰色上衣,戴上手套和帽子,将杯底的浓咖啡一饮而尽,随后便走进屋外刺骨的寒风中。

    管理员顶着风沿着码头走过去,眼睛被吹得直流泪,但还一直盯着那只黑箱子。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这玩意是个长方形,不到一英尺高。早晨的太阳还很低,箱子正面上的某个东西反s着光线。他觉得晃眼,所以眯缝着眼睛。哈得孙河泛白的河水冲刷着码头下的桩柱。

    他在离箱子十英尺的地方停住脚步,看清了发光体的原貌。

    是只时钟。钟的式样很老了,表盘上的数字显得很有趣——用的是罗马数字——正面是一轮圆月的图形。看起来挺值钱的。他对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发觉地上的钟还在走;时间挺准的。谁会把这么漂亮的东西丢在这里呢?嗯,好吧,就当是我捡到了一份礼物。

    他走上前去,准备将时钟捡起来,这时他的双腿突然一滑,向上腾起。刹那间,他吓得要命,以为自己要滚入河中。不过他直挺挺地跌倒在地面上,这才发觉身下竟然是一层冰。还好,他没有继续向前滑出去。

    他疼得向后缩了缩,大口喘息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脚下,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冰。它呈现出一种棕红的颜色。

    “哦,天哪,”他喃喃地说着,意识到眼前竟然是一大摊血迹,它汇聚在那只时钟附近,结成了光溜溜的冰层。他探身向前,找到了这摊血的来源,不禁觉得越发恐惧。他看到码头地面的木板条上似乎留有带血的指甲划痕,仿佛有人在手指或手腕被砍伤的情况下,挣扎着抓住木板,试图不让自己滑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他爬到码头边缘,向下看去。波浪起伏的河面上并没有漂浮的人体。他并不感到惊讶;如果他的想象是正确的,那么这摊结成冰的血表明,这个可怜的家伙早就被抛在这里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获救,那么这会儿他的尸体可能已经快漂到自由女神像附近了。

    冷月(3)

    他一边从衣服里摸出移动电话,一边向后退,同时用牙齿咬掉手套。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时钟,然后赶忙返回办公室,用粗短、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真是今非昔比啊。

    这座城市已经今非昔比,一切都是因为那年9月的一个上午,爆炸声四起,浓烟滚滚,霎那间摩天高楼被夷为平地。

    这是你不能否认的事实。你可以欣赏纽约人的疗伤能力、勇气和重返工作的积极态度,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但当人们看见航班飞机接近拉瓜迪亚机场时,仍会驻足观看,觉得它们似乎比正常高度要低那么一点。人们过街时,如果发现地上有个被人遗弃的购物袋,也会远远的绕过去。随处可见士兵或警察穿着黑色制服,手持黑色的自动武器,而大家对这种景象已经司空见惯。

    感恩节花车游行来去匆匆,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现在,圣诞节的喜庆气氛正浓,到处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过,就在这种欢庆的氛围之上,仍旧徘徊着早已灰飞烟灭的世贸中心大楼的幻影,徘徊着已经离我们而去的受害者的身影,久久挥之不去,仿佛成为了百货商店节日橱窗所反s的永恒镜像。而且,人们还在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下面还会发生什么?

    林肯?莱姆有他自己“今非昔比”的经历,因此他能深刻地理解这个概念。以前,他能走能动,可是突然之间他就变成了残障人士。在那一刻之前,他还是个与他人无异的健康人,正在进行犯罪现场的勘查;一瞬间之后,一根房梁砸断了他的脖子,导致了医学上所称的“c4脊髓损伤”所产生的四肢麻痹,从肩膀向下的部位几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真是今非昔比……

    人的一生会因为某些瞬间而发生永久的变化。

    不过,林肯?莱姆相信,如果你将这些瞬间当作过于深刻的印记来铭刻在心,那么这些事件就会变得更有杀伤力。这样一来,那些坏人可就得逞了。

    现在,正是一个星期二的清晨,天气寒冷,莱姆一面回忆着自己的经历,一面收听npr公共电台的广播节目。播音员嗓音浑厚,带着调频立体声广播特有的韵味,正在播报关于后天即将举行的花车游行活动的准备工作,在那之后还安排了庆祝仪式和政府官员参加的会议。本来,所有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应该在首都华盛顿举行。但是由于“支持纽约”的态度压倒一切,所以这些活动被移到了纽约来举行,而观众和示威者将大量拥上街头,阻碍交通,使得华尔街周围那些安全神经本已十分紧张的警察更加如履薄冰。政界和体坛如出一辙:本来计划在新泽西举行的体育项目季后赛,现在也易地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成为一场宣扬爱国精神的作秀行为。莱姆讥讽地想着,明年的波士顿马拉松比赛是否也会改在纽约举办?

    真是今非昔比……

    莱姆开始确信,其实他自己的劫后状态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他的身体状况和他所能看到的城市天际线高度的确发生了变化。不过从本质上来说,他的为人仍和以前一模一样:兼任警察和科学家的双重职责,缺乏耐心,易发脾气(有时还令人讨厌),冷酷无情,对无能和懒惰的行为决不宽容。他从不因自己的残障而提出任何要求,也不抱怨,更没有计较自己的伤情(但他决不宽恕那些违反《美国残障人士法案》的大楼业主,因为他在犯罪现场调查时一定会批评他们不合规范的大门宽度和残障通道的设置)。

    他正听着电台的新闻报道,觉得这座城市里有些人似乎陷入了自怜的状态,这让他颇为气愤。“我要写封信。”他对汤姆说。

    汤姆是他年轻的生活助理,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的休闲裤,白衬衫,外加一件厚厚的毛衣(莱姆位于中央公园西区的城区住宅有两个缺陷:供暖不足,隔热层老旧)。汤姆正在为圣诞节的到来而进行有些过分花哨的装饰。他听到莱姆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他将一株微型的常青树放在桌子上,桌下早已放着一份礼物,不过没有包装:一盒成人用的一次性纸n布;莱姆很喜欢这种摆法,觉得这样挺有讽刺意味。

    “写信?”

    他阐明了自己的理论,认为照常进行自己的工作才是更为爱国的表现。“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想,就写给《纽约时报》吧。”书包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冷月(4)

    “为什么不呢?”生活助理问。他的职业叫做“家政服务员”(尽管汤姆说,替林肯?莱姆服务简直让他成为了一位“圣人”)。

    “我一定要写。”莱姆坚定地说。

    “真有你的……不过,有件事你注意到了吗?”

    莱姆抬了抬一边的眉毛。这位犯罪学家挺有本事的——他能用自己尚能活动的身体部位来表达复杂的含义:例如肩膀、面部和头部。

    “大部分说自己要写信的人,其实都没有写。而真正写信的人往往二话不说,提笔就写。他们不会对别人说的。你发现了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伟大的心理学发现。汤姆,你知道的,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止我。”

    “你太棒了。”汤姆又说了一遍。

    房间里摆放着五六台硕大的平板显示器,这位犯罪学家用触摸屏控制器c纵着红色风暴箭头牌轮椅,靠近其中的一台。

    “指令,”他通过安装在轮椅上的麦克风对计算机语音识别系统发出命令。“打开文字处理程序。”

    wordperfect程序在屏幕上应声打开。

    “指令,键入,‘亲爱的先生们。&039;指令,冒号。指令,分段。指令,键入,‘最近我注意到——’”

    这时候门铃响了,汤姆前去开门。

    莱姆闭上双眼,思考着如何向外界发泄他的怨气,突然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嘿,林肯。圣诞快乐!”

    “啊哈,也祝你圣诞快乐,”莱姆咕哝着回应那位臃肿而衣着邋遢的来访者,隆恩?塞利托。这家伙穿过门厅向他走来。这个大块头的侦探必须走得很小心;因为这房间虽然延续了维多利亚时代古朴客厅的风格,里面却塞满了刑侦实验用的仪器:各种光学显微镜、一台电子显微镜、一台气体色谱仪、烧杯和台架、移y管、培养皿、离心机、化学试剂,各种书刊杂志、电脑——还有四处蔓延的粗大缆线。(当莱姆刚开始在这处城区住宅里开展刑侦咨询工作的时候,这些超大功率的设备经常会烧坏房子里的电路保护器。这地方消耗的电能几乎等同于整个街区其他住户的用电量总和。)

    “指令,音量,三级。”环境控制单元应声调低了npr电台的音量。

    “没心情来过节,是不是?”侦探问他。

    莱姆没有回答。他回头看着电脑显示屏。

    “嘿,杰克逊。”塞利托弯下腰,抚摸了一条蜷缩在纽约警察局专用证物箱里的长毛小狗。这条狗只是临时住在这所房子里,因为它的前任主人,也就是汤姆的老姨婆,患病多年,最近在康涅狄格州的韦斯特伯特去世了。这个年轻人所继承的遗产中,就包括这条名叫杰克逊的哈瓦那犬。这个品种起源于古巴的卷毛比雄犬。在汤姆为杰克逊找到一个好人家之前, 它将一直待在这里。

    “我们接到了一起棘手的案子,林肯,”塞利托边说边站了起来。他开始脱外套,但是又改变了主意。“上帝啊,天真冷。这是不是新的低温纪录?”

    “不知道。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看气象频道。”他在想着如何给自己的读者来信写出一个精彩的开头。

    “真棘手啊。”塞利托又说了一遍。

    莱姆瞥了一眼塞利托,眉头也拧了起来。

    “两起谋杀案,同一种作案手法。基本相同。”

    “外面发生的‘棘手’案件可真多。这两起案子为什么更棘手呢?”莱姆今天心情不好,因为在没有案件的无聊日子里,他总是心情欠佳;在他接触过的所有“恶人”中,最可恶的就是“无聊”这个家伙了。

    不过塞利托已经与莱姆共事多年,对这位犯罪学家的怪脾气早已习以为常。“接到总部的电话。上面让你和艾米莉亚接手这个案子。他们坚持让你俩非得接受这份工作。”

    “哦,非干不可?”

    “我向他们保证过,不会转述这句话的。你不喜欢被人着去做事。”

    “能说说这案子有多‘棘手’吗,隆恩?是不是这问题不便回答?”

    “艾米莉亚在哪?”

    “她在西切斯特调查一起案件。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侦探的手机响了,于是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莱姆稍等片刻。他一边与对方交谈,一边点头,同时作着记录。挂线后,他看着莱姆说:“好吧,我们来说说案情。昨天夜里的某个时候,有个变态的家伙,他抓住……”

    “是个男的?”莱姆很有针对性地问。

    冷月(5)

    “好吧。我们还不能确定嫌疑犯的属性。”

    “应该是‘性别’。”

    “什么?”

    莱姆说:“‘属性’一词主要是一个语言学概念。它指的是如何在某些语言中表明词语的y阳性。而‘性别’才是区分男女生命体的生物学概念。”

    “谢谢你给我上了堂语法课,”侦探咕哝着说,“如果我去参加‘危机’智力游戏,也许你的知识还能帮上忙!不开玩笑了,这家伙抓住了一个可怜的笨蛋,把他带到了哈得孙河边的拖轮修理码头。我们还不十分清楚他是怎么下手的,但他迫这个男人,或者是个女人,悬在码头边缘的河面上方,然后用刀去割这个人的手腕。受害人坚持了一段时间,一直坚持到血流遍地,最后还是松手跌了下去。”

    “发现尸体了吗?”

    “还没有。海岸警卫队和特勤组都在搜寻。”

    “我听你说有两起案件。”

    “是的。几分钟以后我们又接到一个电话。叫我们去检查市中心的一条小巷子,就在雪松街边上,靠近百老汇大街。凶手又杀死了另一名受害者。一位巡警发现这个人被捆了起来,仰面躺在地上。凶手在他脖子上方悬挂了一根大铁杠——重约七十五磅。受害者必须紧抓住绳子,防止铁杠坠下砸烂他的喉咙。”

    “七十五磅重?好吧,考虑到力量的因素,我敢说凶手可能是个男性。”

    汤姆端着咖啡和点心走了进来。虽然塞利托老是担心自己的体重,但他还是先挑丹麦曲奇饼干吃。每逢过节,他的节食计划就冬眠了。他把点心吃掉了一半,擦了一下嘴,继续说:“所以受害者一直拽着铁杠。也许他真的坚持了一段时间——但那玩意有七十五磅重!他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受害者是什么人?”

    “他名叫西奥多?亚当斯。住在炮台公园附近。昨天夜里一位女士拨打了911报警电话,说曾约她的兄弟共进晚餐,但一直没见他来。这名字就是她提供的。辖区的警官今天上午会给她打电话。”

    通常情况下,林肯?莱姆认为这种轻描淡写的案情介绍没多大用处。但他承认目前的状况的确可以用“棘手”来形容。

    同时,这案子也够“吸引人的”。他问:“你为什么说是相同的作案手法?”

    “凶手在两个现场都留下了一张名片。还有时钟。”

    “就像电影《激情风暴》的情节一样吗?”

    “没错。第一只时钟紧挨着码头上的那摊血迹。另一只则放在亚当斯的头旁边。好像凶手想让他们盯着钟看。还有,我猜是想让他们听到嘀嗒的声音。”

    “形容一下。什么样的时钟。”

    “样子挺旧的。我只知道这么多。”

    “不会是个炸弹吧?”现在——自从9?11袭击之后——所有发出嘀嗒声音的物件都要接受例行的爆炸物检查。

    “不是的。它可不会爆炸。但排爆队已经将它们送给纽约警察局罗德曼奈克s击场进行生化物质检查。时钟的品牌是一样的,外形也很像。有位警员说,这钟看起来有股鬼气。钟面上有月亮图案。呃,凶手担心我们智商不够,还在钟下面留了一张便条。电脑打印出来的。没有手写的笔迹。”

    “上面写了什么……”

    塞利托低头瞥了一眼笔记本,而不是单凭记忆来回答。莱姆很欣赏他这一点。塞利托并非机敏过人,但他就像头斗牛犬,凡事都有条不紊,力求尽善尽美。他读道:“苍穹一轮冷月,照耀大地寒尸,预示死亡的来临,终结那始于生之初的旅程。”他抬头看着莱姆,“上面还有署名,‘钟表匠’。”

    莱姆扬起一边的眉毛。“我们有两名受害者,还有一个关于月亮的主题。”通常情况下,这类与天文现象有关的案件都表明凶手计划要进行连环作案。“他的杀人计划还会继续的。”

    “嘿,林肯,这不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吗?”

    莱姆看了一眼他写给《纽约时报》的信,才写了个开头。他关闭了文字处理程序。看来这篇关于“今非昔比”的文章要改日再写了。

    [上午8:08 ]

    第三章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那是雪地里的嘎吱声。

    艾米莉亚?萨克斯停了下来。她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安静的、被白雪覆盖的后院。她没有看见什么人。

    她所在的地方位于市区以北,车程约半个小时。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保存完好的都铎式郊区别墅。这里死一般的沉寂。她觉得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因为这房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圣诞节一过,这地方就要出售了。

    外面又传来一阵咔嗒声。萨克斯是个城里的姑娘,习惯了充斥在曼哈顿的各种刺耳噪音——无论是危险还是安全的声音。这座过于寂静的郊区别墅周围传来了入侵者的声响,她立刻警觉了起来。

    是走路发出的声音吗?

    萨克斯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红发警探,身穿黑色皮夹克,海军蓝毛衣,还有一条黑色牛仔裤。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无意识地挠了挠头。她听到窗外又传来嘎吱的声音。于是她拉开外套的拉链,以便随时抽出里面的格洛克手枪。她俯身蹲下,凝神注视外面的动静。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只好继续工作。她坐在一张豪华的皮质办公椅上,开始检查巨大的办公桌抽屉。这次调查任务让她感到颇为沮丧,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寻找什么。这种感觉通常在勘查第二或第三现场,甚至是经过多达四次转手的现场时会出现。事实上,这种地方已经称不上是犯罪现场了。不大可能有任何罪犯在这里现身,也不曾在此发现任何一具尸体,连赃物都不会藏匿于此。这地方只不过是本杰明?克里莱很少使用的别墅,离他遇害身亡的地方有好几英里远。在他死前一个星期里,他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不过,她还得继续搜查,仔细地搜查——因为艾米莉亚?萨克斯这次的任务非同寻常:犯罪现场警探。这是她入行以来第一次在凶杀案件中担任重案组负责人。

    窗外又传来嘎吱的声音。也许是冰面破裂了,还是树枝断裂了?抑或是鹿和松鼠的声音……她并不理会,继续进行几个星期前就开始的调查工作,而这一切都归结于一根棉质的绳结。

    就是这么短的一段晾衣绳结束了本?克里莱五十六岁的生命:两周以前,他在纽约上城东区的城区住宅里被发现吊死在楼梯的栏杆上。桌上留有他的自杀遗书,现场没有发现行凶的迹象。

    不过,就在他死后不久,他的苏珊娜?克里莱来到了纽约警察局。她根本不相信丈夫死于自杀。他是位富有的商人兼会计师,最近一段时间的确脾气不好。但他妻子认为,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最近在工作中遇到了特别的困难,而且要经常加班的缘故。尽管他偶尔会情绪低落,但这远远不是导致自杀的抑郁症征兆。他没有心理疾病或情感危机的病史,也没有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克里莱的经济状况相当稳固。他的遗嘱和保险项目最近也没有发生变更。当时,他的合伙人乔丹?凯斯勒正好出差前往宾夕法尼亚州拜访客户。之前,他们曾短暂交谈过。据凯斯勒证实,尽管克里莱最近看上去的确有些神情沮丧,但凯斯勒确信他从未提过自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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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重谋杀(1)

    序言

    我要讲述的这个故事大部分都是真实的。考虑到人物的隐私,我改换了他们的名字。有很多内容是由一位杰出的新闻记者说给我听的,他或许是20世纪70年代纽约那些极富d见的庭审评论员和观察家中的最后一位了。这个精英俱乐部的成员包括《纽约邮报》的吉米·坎农、《纽约时报》的斯考蒂·莱斯顿和拉塞尔·贝克,当然还有伟大的默里·坎普敦,他为《纽约邮报》撰稿多年,之后在纽约市及长岛的报纸《今日新闻》成就了他作为专栏作家的辉煌生涯。

    我的这个人物叫莫蒂,并非真名,因为这是他本人的意愿。他曾对我说:“要是你开始着手写这个,可别把我写进去。”接着他又补充道,“你瞧,假如是我写,会显得那么离奇,谁看了都不信,我可是要保名节的。而你——你是个该死的律师,有没有人信你无所谓!”

    莫蒂为一份很优秀的地方报《布鲁克林鹰报》工作,常年出入于纽约市刑事法庭。那是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做记者的黄金时节。当时有十大日报:《新闻》和《镜报》(很多人以为它们是一份报纸,将其说成《新闻镜报》)、《邮报》、《时代》、《纽约世界电讯与太阳报》、《先驱论坛报》、《美洲日刊》、《斯泰顿岛前进报》、《长岛新闻》,当然还有发行量不大但非常强势的《布鲁克林鹰报》。许多伟大的律师早年都在地方刑事庭学习并磨砺基本技巧,并服务于法律援助协会或地区律师事务所,而这些场所也为年轻记者们提供了非凡的训练机会。也正如初出茅庐的律师利用这些宝贵的经验获得初步的训练,并通过能接触到的大量案件来锻炼技能,莫蒂及其同侪也借此熟谙了自己的工作之道。他们懂得了设定期限的极端必要性,以使一个故事能够及时付梓;懂得了如何培植线人,以及如何寻找途径来获取秘密消息以抢得先机。对于这些警务记者,特别是小字辈而言,刑事案件便是未加任何矫饰的鲜活舞台剧,正面人物及反面角色,欢乐与哀愁,混乱和痛苦样样俱全。莫蒂从未让自己失去过对法庭场面的兴致,他管位于布鲁克林施默洪恩大街120号的法庭叫“地域会堂”。该会堂实则称作纽约市刑事法庭,为一幢10层大楼,其外立面由灰色沙岩石块砌成。它容纳了十几间审判室、法官室、文书办公室和一间宽大的诉讼室——刑事控告便首先在此登记。到这里来办公的还有地区助理检察官、来自法律援助协会的律师,这是一个在美国其他地区被称作公共辩护部的组织。这幢占了差不多四分之三个街区的建筑里每天都挤满了人,他们中有数百名警官,还有数百名受害者和被告,以及同等数量的悲剧故事。

    我初遇莫蒂是在1963年,那时我是法律援助协会派往刑事庭的律师。我们的见面立刻就给彼此留下了坏印象。我代表的被告是一名联邦探员,被指控在数起独立的案件中对七名儿童强行施以幼j。没有一个孩子超过9岁。虽然每次施暴都令人发指且是在枪口威下进行的,但对于这些孩子是否正确地指认了侵犯者仍然存在一系列疑问。在单独陈词的情况下,孩子们对罪犯体重和身高的描述都超出被告人不少。唯一指认正确的是侵犯者和被告都有面部汗毛,不过即便这点相似之处也使诉讼程序寸步难行,因为每名受害者对汗毛颜色的描述从亮红到漆黑不一而足。那个探员是我多年未见的一个儿时伙伴,此时被关押在拘留室——法庭地下层的单人牢房。我在会晤我的一个委托人时他认出了我。这地下囚室简直就是但丁设计的,照明亮度极差,到处充斥着n味和体臭,并附着在墙壁以及所有穿过这一拘禁区域的人身上。总之这里就是地牢,几名囚徒分别关押在相邻的牢房里,他们的漫谈永无止歇地回荡在空气中,制造出一种令人惊恐的高声喧叫。对于一位来自刑法体系另一端的联邦警察来说,这一经历不啻让其心惊r跳。

    联邦调查局特别探员弗兰克·奥沙利文穿着蓝色的高尔夫衬衫、茶色便裤和一双破损的褐色廉价便鞋。因常年吸烟他的面孔过早地显出老态,有很深的皱纹,灰白两色的头发杂乱地生长在一起。他消瘦的肩膀使其5英尺6英寸的身材看上去更矮小。起先认出我时,他正倚着牢房的门栏。他既悲哀又羞愧于脸上已干掉的泪痕,并带着因恐惧而变得嘶哑的嗓音恳求我代表他面对犯罪指控的传讯。传讯是庭审程序的最初阶段,被指控有罪的人被正式告知指控的详细内容。他告诉我他的律师迟迟不能来,而管辖此拘禁地的典狱官称要等他的律师到位后才能开庭。我受命向法官说明,法律援助协会将代表奥沙利文出庭,只限于传讯阶段。

    三重谋杀(2)

    开庭时,审判室里挤满了七名小受害者的父母,面露焦急而愤怒的神色,还有几十名警官和法警,另外,似乎纽约市所有的记者都到了。这只会让地方上的警务记者——尤其是莫蒂——更加恼火,使他们更渴望掘得内幕新闻,以给“那些城里来的家伙”(这是莫蒂之类的正规军送给入侵他们地盘的同行的绰号)一点颜色看看。当然,孩子们被安置在另一间屋里,看护她们的是特选警官和几个来自受害者事务局暴力创伤部的社会工作者。

    法警宣布了诉讼事件号码及案件名称,其中也包括被告的名字。他同时向坐在法庭拘禁区的奥沙利文示意,并责其走向前来。这一特定的宣词对被告有很大的震慑,因其显示了政府的威权:“纽约州政府的人民诉讼……”接着他转向我,指示道:“请出示出席通知。”出席通知是庭审制度里众多不合时宜的事项之一,它仅仅意味着律师必须出具其姓名、地址和从属关系,登记在审判速记记录上,以备日后检查——例如,可以证明被告已按恰当方式从检察官那里得到了控诉通知。我回答道:“查尔斯?j。海因斯,法律援助协会的助理律师,现代表被告人。”

    “他有名字吗?”克伦威尔法官简单地询问道。

    “是的,他当然有,法官大人,刚刚在庭审开始时由法警宣布过。”克伦威尔法官身材高大,肚子隆起,脸色通红,显示出肝病晚期的症候,那是酗酒几十年的后果。他听了我的话立刻就恼了。他声如洪钟,使得所有人,尤其是受害者家属,但特别是聚集一堂的媒体记者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质问:“为什么要法律援助协会来代表该联邦探员?他是有办法请到私人辩护律师的。”这种法官是我们不得不对付的最糟糕的官僚,无论我如何解释都没法阻止他不失时机地在公众面前出风头。克伦威尔法官咄咄人的言词在快结束时将矛头指向了法律援助协会,尤其是要跟我过不去,“这七宗案子的每一宗保释金定为100万美元。100万。”他补充道,像是不能肯定这是否完全被理解了。最后他说:“假如被告,一个联邦探员,”此时他用洪亮而戏剧性十足的嗓音拼读了奥沙利文的全名,“弗朗西斯?爱迈特?奥沙利文能够凑齐700万美元以确保在必要时能重返法庭,那么你,海因斯先生,以及你的组织,那本来该是代表贫穷罪犯的——”

    “被告。”我嚷起来,打断了法官的话。

    “你要是再敢打断我的话,看我不让你交保释费!”他尖声高叫,他的反应是如此激烈,以至同时又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黑麦威士忌——其早餐的常规饮品——的刺鼻气味袭击了距法官宝座5英尺内所有的人。他咄咄人的目光盯着我差不多足有一分钟,才继续发话。

    “很好嘛,假如他付得起保释金,我估计他也请得起律师。”我那可怜的朋友奥沙利文探员被铐走时吓得什么也应对不了。他朝我的方向悲哀地看了一眼,耸了耸肩。当他被带往拘禁牢房,双手铐在背后,我用口型对他说:“别担心。”接着疾步出了法庭。我用了不到半小时便在纽约市管教部(即拘押奥沙利文的部门)准备好了人身保护权令状。

    人身保护权令状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法律补救手段,是每个美国公民生而就有的权利,也是我们免受政府滥用职权的基本策略之一。该令状是由法官签发的命令,下达给在押人员的监管人。文件开头的文字责令道:“habeas rpsubjiciendu。”(——其基本意义为“汝速提此人见吾”)。像许多其他赋予美国公民的权利一样,它也有着英国法律的根源。它在英国法律中或许是最著名的律令了,并被普遍尊为“自由的伟大律令”。

    纽约州最高法院法官彼德?金得知我对令状的申请后立刻予以批准。他起先笑出了声,然后在得知克伦威尔法官时便摇头说:“那个混蛋!”

    我带着令状火速返回法庭。我便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莫蒂。事实上我跟他撞了个满怀,他向前一步厉声说道:“我是《布鲁克林鹰报》的莫蒂。你怎么想得起来代表这个坏东西的,嗯?”莫蒂最多不过5英尺高,声音粗厉得像锉刀,身上散发着尼古丁的臭气,那是多年抽骆驼牌香烟的后果。他的面孔连接着一顶样子古怪的卷边帽,右耳上还架着一支硕大的黄色铅笔。他穿一件廉价的羊毛衫,深灰色长裤,以及一件花哨的红白条纹衬衫;在我看来他挑这身行头是因为他认为这合乎他的职业需要。我回想起其他司法口的报社记者大多也是类似的穿着。莫蒂又重复了问题,仿佛我第一遍没听到,“你他妈的有什么权利用纳税人的钱来代表这么个东西?”自我和克伦威尔法官交恶并领教过他那可笑的公正表演后,我已没有兴致去对付莫蒂或其他任何人,于是我一把推开他,试着不去理会他的叫嚷和抱怨(说我侵犯人身权应该被抓起来),径自走向我的办公室。莫蒂执意朝我办公室打电话——一共11个——我一概不回。

    三重谋杀(3)

    之后,当令状得到认可,奥沙利文探员在没有任何保释金的情况下获释时,莫蒂仍然对我穷追不舍。我不予理会,同时恨不得将其脑袋拧下来。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做了许多不同的工作,大多供职于政府,但有时也以刑事辩护律师的身份做些个人法律业务。我开始注意到不少重要的犯罪纪实报道署的是莫蒂的名字。我虽然忘不了我们不愉快的初遇,但还是很欣赏其文笔。他的写作清晰、多思辨、视角全面,且不掺杂个人评判。很快他就在纽约市一家颇具影响的小报上有了自己的专栏,一周三篇,而我也成为其热心读者并很快迷上了他的文章。

    1985年,我们各自的道路再次相交。那年6月,纽约州长马里奥?。科莫委任我做纽约市反腐特别公诉人。最早参与调查的几件案子中,有一件是应莫蒂之邀,他要求与我会谈。他在下曼哈顿巴克斯特街的福里尼意大利餐厅订了午餐,这家饭店离联邦暨州法院不远,是检察官、辩护律师和法官最爱光顾的一处地方。

    餐厅分为两间。主厅的进口在巴克斯特街,与之相连的后厅沿右边的墙布置着相同的火车座。而两个厅的中间和左边都整齐地排列着餐桌,且恰如其分地隔出了私密空间。每个厅里的火车座都有镶在墙上的金属铭牌,标识了某位知名食客,通常为法官,如纽约最高法院法官埃德温?托雷斯,《卡里托之路》一书的作者。托雷斯法官让人难忘的是他在宣读对某个不可救药的毒贩子的判决书时说的一句话:“听着伙计,就我将要判给你的刑期来看,你的假释官还没出生呢!”

    有一块火车座铭牌是送给纽约县德高望重的现任地区检察官罗伯特?。摩根索的。还有一块献给了才华横溢的联邦法官约翰?方丹?基南,他在具有传奇色彩的弗兰克?s。霍根手下掌管杀人案件,而后者则是摩根索的前任,一位令人敬畏的检察官。

    福里尼餐厅后屋的灯光被调得较为柔和,营造出比灯火通明的前屋更隐秘的氛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差异,只是看上去更加私闭,尽管时常还是能够看见火车座——每组可容纳四人——里的食客交头接耳密谈着什么。很自然地,占据前屋的是那些愿意被看见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们总是谈笑风生,只有新来的大人物才会打断他们的聊天。

    福里尼的吧台可以很容易地成为达蒙?鲁尼恩故事的舞台背景。司法体系里不同层次的人物在这里会谈而极少考虑级别划分。法警、辩护律师、警官、诉讼人乃至法官都围着这张特别长的桌子纵情畅饮。开放式厨房将一阵阵诱人的大蒜香传遍了吧台。吧台区灯光昏暗,当你从其开在巴克斯特街的门走进去时,那些老主顾看上去更像影子,直到你的眼睛适应了光线。

    吧台区在中午时分是高朋满座,有些熟客一直盘桓到傍晚。那儿大多充斥着高谈阔论之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喧闹声反而比后屋更能遮掩密谈。

    莫蒂和我很恰当地选择了在后厅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