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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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中之疑(3)

    “医生对我说,我还能活两年。三年,就到顶了。”

    杰克张开嘴,话说得很慢:“真糟,杰西。我很遗憾。”

    她快要流泪了。他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却从自己的小包里抽出一张。“这事我真难以开口。”

    “我理解。”

    “我对这种奇事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谁又不是呢?”

    “我很注意健康。一向这样。”

    “看得出来。”这话表明不想谈下去而且这样谈下去会多么无聊。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你疯啦,医生。不可能呀。”

    “当然。”

    “我的意思是说,我从没遇到过我对付不了的事。我后来突然到了某个医生的诊所。医生直截了当告诉我,是这种病,游戏结束了。可还没有人对我说过游戏开始了呢。”

    他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怒气。“是我,我也会气愤的。”

    “我气得不得了,也吓坏了。他告诉我得了什么病之后,我就更气更怕了。”

    杰克没问是什么病。他想,如果想让他知道,她是会告诉他的。

    “他说我得了als——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

    “我对这种病一无所知。”

    “你大概知道,这种病也叫卢?格里克病。”

    “哦。”这一声“哦”与其说在意料之中,倒不如说是前兆。她马上接茬儿。

    “你知道这病可怕得很啦。”

    “听说了卢?格里克得的是这种病,才知道。”

    “想想看,你遇上这种事,会是什么感觉。你的记忆系统是健康的,但是你的神经系统渐渐死亡,导致你控制不了你的躯体。最后你无法吞咽,你的喉部肌r萎缩,舌头不能动弹,最终可能窒息而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却眨眨眼睛。

    “常常是致命的,”她接着说,“一般是两到五年。”

    他不知说什么好。无言是会令人不安的。“我不知道怎么帮助你,不过如果有什么事我做得到,只管说。”

    “有。”

    “请说,不必顾忌。”

    “我被人告了。”

    “为什么?”

    “为了一百五十万美元。”

    他先大吃一惊,接下来恍然大悟。“是一笔巨款。”

    “是我在这世上的全部钱财。”

    “有趣。你我两人都曾经认为这是世上的全部钱财呢。”

    她笑笑,显出的忧愁多于沉思。“世事多变。”

    “不错,是这样。”

    两人相对无言,追忆起了往事。

    “总之,这就是我的难题。我的法律难题。为了对我的疾病负责,我是尽了努力的。首先,清理我的财务。治疗是很花钱的,而且我想在有生之年好好挥霍挥霍。也许是去欧洲旅行啊什么的。我的钱不多,但有一张三百万美元的保险单。”

    “怎么这么多?”

    “几年前股市疲软,有一个金融策划人告诉我,终身保险会是极好的退休媒介,把我说服了。到我六十五岁时,终身保险或许是大有价值的。可是在我现在这年纪,事实上是没有退保现金的。很明显,要到我死的时候才付给死亡退休金,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我要趁我活着身体健康的时候得到一笔巨款,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杰克点点头,听出了一点门道。“你办了重病保单兑现和约?”在美国,其全称是“美国慈善保单贴现共同信托受益凭证”,也简称“最后的盛宴”。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人寿保险理财手段,可帮助艾滋病或癌症患者活着时好好享受生活。投资人购入这种保单,可在患者病故后领取高额保险金。

    “你听说过?”

    “我有个患艾滋病的朋友在去世前办过。”

    “所以这种兑现和约在过去的80年代才大受欢迎啊。不过,这一观念对任何晚期疾病都是适用的。”

    “妥了?”

    “是的。对双方都有利。我把那三百万美元的保险单以一百五十万美元卖给了一伙投资人,我拿到一张巨额支票,到时候就可以用了。到我死的时候,这三百万美元死亡退休金就归他们,两三年内就能翻两倍。”

    “这真有点可怕,但我能看出大有赚头。”

    “当然。大家都满意。”当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哀伤的表情似乎消失了,她说,“要等到我的症状开始消失的时候。”

    “消失?”

    “对呀。我已有好转。”

    “可als是不治之症啊。”

    “医生已做过多次检查。”

    杰克见她眼睛一亮。他的心跳得更快了。“还有呢?”

    “他们最终确定我患的是铅中毒。这种病的病状类似als,但还没到要我的命的程度。”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疑中之疑(4)

    “你没有卢?格里克病?”

    “没有。”

    “你不会死?”

    “我已完全康复了。”

    他感到无比喜悦,尽管他确实有点被人捉弄了的感觉。“谢天谢地。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

    她歪着嘴笑笑,然后又是一本正经。“我是想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感受如何,哪怕是一会儿工夫也好啊。这是在快车道上死于非命的感受。”

    “做到了。”

    “好。因为,用法律上的说法是,我得打一场官司。”

    “你想起诉做出错误诊断的庸医?”

    “正如我所说,眼下我因为此事被人告了。”

    “保单和约投资人?”

    “你说对了。他们以为最多在三年内能得到三百万,可结果是,要等投资‘到期’,他们或许还得等上四十年或五十年。他们要我把他们的一百五十万退给他们。”

    “这是违法的。”

    她笑笑。“那么你愿意办这个案子?”

    “没说的。”

    小槌啪的一声,打断了杰克的沉思。陪审团已落座。加西亚法官细细读完了邮件、体育栏目,引起他注意的其他等等也都一一过了目。开庭。

    “斯威泰克先生,对赫纳医生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杰克朝证人席瞟了一眼。赫纳医生代表保单和约投资人复审过杰西的病史,基本上确定为误诊,为投资人开了绿灯。他和投资人的律师花了整个上午力图说服陪审团:因为杰西实际上并无als病,依据“共同错误”,重病保单兑现和约应属无效。杰克的任务是要证明错误在他们一方,无共同可言,太糟,真伤心。

    杰克哪里等得了啊。

    “是的,阁下,”他说着向证人走去,带着显而易见的充满信心的微笑。“我保证,不会花很长的时间。”

    3

    审判室里寂静无声。到了审问过程中的关键时刻:杰克盘问原告的著名证人。陪审团成员留心地旁观——白人,黑人,西班牙人,这是迈阿密有代表性的一面。杰克常想,不了解一个多种族社会能否一起工作的人应当在陪审团里任职。重病保单兑现公司告杰西?梅里尔一案像此刻在迈阿密进行的其他许多审判一样——没有媒体,没有抗议者,没有人带头捣乱。在审问过程中,被迫把手里的书扔到地上或者喊哑了嗓子把陪审团员叫醒之类的事,一次也不曾发生过。了解到在佛罗里达州执法并不总是人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令人捧腹的笑料,是令人安心的。

    不管怎么说,对杰克而言是令人安心的。菲利克斯?赫纳医生在证人席上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是平静。杰克的对方辩护人似乎觉察到医生的忧虑。帕克?艾姆斯这位原告的律师够精明的,他飞跑过去应付这个形势。

    “法官,我们能否休息五分钟?”

    “我们刚吃过午饭回来,”法官喊道。

    “我知道,但是——”

    “没什么但是不但是,”法官说,供看小字用的金丝框眼镜上端露出他凝视的目光。“律师,我刚查过我的星相,它说在我不久的将来有的是闲暇时间。好,斯威泰克先生,请。”

    法官在谈占星术,杰克便又想到要再次表明他对司法体系可是信心百倍的。“谢谢,阁下。”

    他走向证人时,陪审员们那一双双眼睛紧随着他。他稳稳地站着,以其身高和肢体语言表明一位庭审律师最杰出的能力:控制。

    “赫纳医生,我认为als是一种危险疾病,你会同意吧?”

    证人在座位上挪挪身子,仿佛对这个甚至有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也疑心重重。

    “当然。”

    “它攻击神经系统,破坏组织,杀死运动神经元?”

    “是的。”

    “受害人最终没有能力控制腿部?”

    “是的。”

    “他们的手和胳膊也一样?”

    “是的。”

    “他们的腹部肌r也一样?”

    “对,是的。它破坏控制身体的随意肌的神经细胞。肌r是由有意识的思想控制的。”

    “话说不清楚?吃东西咽东西都很困难?”

    “是的。”

    “也许无法呼吸?”

    “它确实感染舌头和咽肌r。最终,所有受害者要么靠换气装置延长寿命,要么窒息。”

    “呼吸闭塞,”杰克说。“这样死可不好受啊。”

    “死亡很少是好受的,斯威泰克先生。”

    “除非你是个保单和约投资人。”

    “反对。”

    “准许问下去。”

    一名陪审员点头同意。杰克继续,知道他已难住了对方。“als一旦发病就无法阻止,这说法公平吗?”

    “也许会出现奇迹,但是医学界的基本假定是,它是致命的疾病,它的发展是毫不留情的。百分之五十的人在两年内死去。百分之八十的人在五年内死亡。”书包 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疑中之疑(5)

    “这听起来倒像个保单和约实现的理想状态。”

    “反对。”

    “我来重新措辞。要么是,要么不是,医生。保单和约投资人的基本假定是,病人会很快死亡。”

    他看看杰克,仿佛这是个可笑的问题。“当然是这样。他们就是这样赚钱的。”

    “那么你大概会同意,诊断适当是做出投资决定的关键所在?”

    “是的。”

    “因此投资人雇用你,是吧?他们依赖你证实梅里尔小姐有als病。”

    “他们雇用我复审她的医生的诊断。”

    “你给她做过几次身体检查?”

    “一次也没有。”

    “你跟她谈过几次?”

    “一次也没有,”他说,带有守势的语气。“听上去,你把事情说得比真实情况坏多了。保单兑现和约一事中,复审医生去复查病人的事即使有也很少见。我的职责是审查梅里尔的病史,而病史是由她的治疗医生交给我的。至于诊断是否有正确可靠的医学依据,由我做出鉴定。”

    “如此说来,你完全知道马什医生的诊断是‘经临观察可能是als’。”

    “是的。”

    “可能是als。”杰克又说了一遍,确信法官和陪审团已经听见了。“这就是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病。”

    “她的症状虽然较轻,但与此病的初期症状完全一致。”

    “不过,正是这可能是als的诊断,说明了可能是别的病而不是als。这,你早已知道。”

    “你应当知道,判断病人是否有als,没有魔弹指能杀灭特异性致病细菌、病毒或癌细胞等又不杀伤宿主的药物。可打,也不是靠一次检查就能确定的。从各方面看,诊断都是一个排除过程。为了排除其他可能有的疾病,在数月内要作一系列的检查。在早期,像杰西?梅里尔小姐这种看似健康的女人可能会有als,即使身患某种重病她也不得而知,且莫说她的脚也许麻木,或者汽车钥匙拿不稳,或者吞咽困难。”

    “你该不是在暗示,你的投资人付款一百五十万元,完全是以梅里尔小姐拿不稳汽车钥匙而汽车钥匙掉在了地上这一事实为根据的吧?”

    “不。”

    “事实上,起初你的投资人拒绝了投资申请,是不是?”

    “以临床观察诊断可能是als为依据的投资注定是有风险的。”

    “他们在你跟马什医生谈过之后才决定投资,对吗?”

    “我确实跟他谈过。”

    “是否请你把你跟马什医生的谈话告诉法庭?”

    法官抬头看看,他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了起来。赫纳医生又挪挪身子,显然很不高兴。

    “让我这样开始,马什医生是佛罗里达最受尊敬的神经病专家之一。我早已知道他经临床观察提出的可能是als的诊断,是以严格遵守世界神经病盟规定的诊断准则为依据的。但我也早就知道他是一位有经验的医生,看过的als病例比迈阿密的任何其他医生都多。于是我曾请求他撇开严格的标准,请他直率地然而非正式地告诉我:他是否认为杰西?梅里尔患了als?”

    “我再问一次:马什医生告诉了你什么?”

    赫纳看看他的律师,再看看杰克,眼睛朝下看着,说:“他告诉我,如果他打赌,那么他一定赌是als。”

    “结果,梅里尔小姐没有als,对吧?”

    “显然没有。马什医生完全弄错了。”

    “对不起,医生。他没有错。马什医生的诊断是:经临床观察可能是als。你早就知道他仍在监控这位病人,仍在指导一次次的检查。”

    “我也知道他对我说过的话。他对我说,打赌一定是als。”

    “不过,那是在你强求他过早地做出推测之后。”

    “我作为对此人尊敬之至的同行,请教过他的高见。”

    “你催促他猜测。你竭力要得到答案,因为梅里尔小姐是极有诱惑力的投资机会。”

    “不是这样。”

    “你担心。你如果等待结论性的诊断结果。她就会被另一伙保单兑现和约投资人抢过去。”

    “我只知道马什医生说他打赌是als。这对我就足够了。”

    杰克走近几步,进一步发挥他善于借喻的控制能力。“做出误诊的不是梅里尔小姐吧?”

    “不是。”

    “据她所知,这令人发怵的死亡不过是两年或三年之后的事。”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不,你知道,”杰克严厉地说。“当你复审她的医疗档案并且付一百五十万美元买她的人寿保险单时,你的观点就是她的观点了。你使她相信她会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疑中之疑(6)

    赫纳医生哑口无言,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他给她造成的痛苦——仿佛终于明白了杰克的敌意。

    杰克继续说:“梅里尔小姐告没告诉过你,她的als病症是得到了证实的?”

    “没有。”

    “她没有向你保证她只能活两年?”

    “没有。”

    “她只把她的医疗记录交给了你。”

    “我见过的只有这些。”

    “对她会活或会死,你做了专门性的鉴定。”

    “我做了。”

    “并且认定她会死。”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你打赌是als。”

    “是的。”

    “而你输了。”

    证人没有回答。

    “医生,你和你的那些投资人掷骰子,输了。真正发生在这里的事,岂不也一样?”

    他犹豫一会儿,然后回答:“我们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好一个提起诉讼的理由啊。”

    “反对。”

    “准许问下去。”

    杰克没有追问下去,但他的挖苦话已向陪审团传递了他最想得到回答的问题:你难道不认为,就算你没有控告这个女人,她已经被折腾得够呛,笨蛋?

    “你问完了没有,斯威泰克先生?”加西亚法官问道。

    “完了,阁下。我该问的都问了。”他从证人面前转过身,朝他的座位走去。他能看到杰西眼里的感谢之意,不过他背后的匕首——赫纳医生的怒目而视——却更为明显。

    杰西向她的律师靠过去,低声说:“干得漂亮。”

    “是啊,”杰克说,特别注意到她挑的这个字眼。“我刚才简直是太漂亮了。”

    4

    杰克和杰西并肩坐在法院的台阶上,把饼干碎屑撒给鸽子吃,等候陪审团的判决通知。

    “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样?”她问道。

    杰克踌躇不语。迈阿密—达德法院外面的一排排花岗石,堪与特尔斐神殿一比,律师们每天应召前去,对根本无法预知的诉讼程序作一番毫无把握的揣测。杰克本想告诉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坐在他那辆心爱的福特野马敞篷车里直下迈阿密海滩游览,cd机里播放着奎恩摇滚乐队的流行老歌《我们是冠军》,声音大得叫人受不了。

    但是他的经历带来的意外事情太多,说话不能不模棱两可一点。

    “我觉得挺好。”他说。“说到陪审团,那就无从知道了。”

    他挑了奥利奥甜饼有奶酪的那一半尝了一口,将剩下的扔到下面的台阶上。饥饿的鸽子自然舍不得放过这番款待,急忙赶去,响起一曲灰白翅膀拍打出的合唱。那半块甜饼在瞬间便成了碎屑。这些胜利者飞向暖和、蓝色晶莹、标志着迈阿密2月天气的天空。

    杰西说,“不管怎么说,我看是这样。”

    “如果我们输了,可以上诉。”

    “我再谈谈一己之见。”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前臂上说,“你受理我的案子,出了大力。但几分钟后就万事大吉了。以后,我想,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这其实是好事。据我的经验,同有老交情的人重聚,往往意味着他们又被起诉或控告了。”

    “我已领教了,谢谢你。”

    “我知道你领教了。”

    杰克朝弗莱格勒街拥挤的人行道上叫卖热狗的小贩瞟了一眼,然后瞄瞄杰西。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手仍搭在他的前臂上。今天,敏感得未免有些过分。他站起来,两手揣进口袋里。

    “杰克,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谈话在不知不觉间超出了律师—当事人的关系范围,而他不愿超出这个范围。他是她的律师,仅此而已,不必去管往事。“在你说之前,有件事我应当告诉你。”

    “真的?”

    他挨着她坐在台阶上。“我发现,今天马什医生坐在审判室后面,显然是很关心的样子。”

    他的话题突然回到官司上,似乎使她有些慌乱。“你的意思是说关心我?”

    “我看,他关心的正是你是否打算控告他。这事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但说不定你还真能告他。”

    “起诉他?为什么?”

    “当然是误诊。他最后对你做的诊断是对的,但他早就应当确定铅中毒是引起你神经病方面的问题的原因。尤其是在你把翻修住宅这件事告诉他之后。建于1978年前的住宅里的油漆是用铅打的底子,而且天长日久,打磨时扬起的灰尘是造成铅中毒常见的原因。”

    “在迈阿密,他可是顶尖的专家啊。”

    “照样会出错。他毕竟也是人。”

    她朝不远不近的地方张望。“这个字对他是再适合不过了。他很通人情。他对我特别关心。”

    疑中之疑(7)

    “这话怎么讲?”

    “有些医生冷冰冰的,对病人一点也不和蔼。马什医生非常有同情心,非常体贴。这对一个四十岁以下患有als的某个人来说,是很不平常的,而他对我的关心是真的。”

    “在哪方面?”

    “不是你想的那方面,”她说,开玩笑似的朝他小腿踢了一脚。

    “我什么也没想。”

    “我给你举个确切的例子吧。给我做的最重要的一个检查叫肌电图,就是给你接上电极,查你有没有神经损伤。”

    “我知道,见过这种报道。”

    “是啊,但你看到的只是报道,真实的检查是挺吓人的,尤其是在你担心会得上卢?格里克这种可怕的病的时候。大多数神经病专科医生叫技师做这种检查,但是马什医生知道我对这种检查有多害怕。我没要技师做这种检查,医生检查的结果得在一周后才知道,等最后结果又得预约在两周以后。于是他立即亲自做检查。在这个把关怀不当回事的世界上,愿意为病人这么做的医生可不多呀。”

    “你这话说得对。”

    “我可以给你举好些例子。他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也是位真正的绅士。我用不着起诉马什医生。一百五十万美元对我来说够多了。”

    杰克无法争执下去。他感到高兴的是,她的话又一次提醒他,她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二十来岁的她了。他呢,也是如此。

    “你的决定是对的。”

    “我一生中做过几次正确的决定,”她说,笑意消失。“也犯过几次错误。”

    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倒不如打住。但她言犹未尽。“当初我们的事如果没吹,会怎么样,你就不知道?”

    “不知道。”

    “撒谎。”

    “我们别谈这事。”

    “为什么不谈?你受理我的案子,不会因为我们的事只是小事一桩吧?”

    “不是。”

    “撒谎。”

    “别说我撒谎。”

    “那就别撒谎。”

    “你要我说什么?”

    “只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要你说老实话。如果你说了老实话,我就算了,好不好?”

    “好吧。就一个。”

    “我们在一起为这个案子,有六个月的功夫,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你惊奇吗?”

    “不。”

    “为什么不?”

    “这是两回事。”

    “你为什么认为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我结婚了。”

    她淡然一笑,会意地点点头。“很引诱人的答复。”

    “这有什么引诱人的?只是一个答复。”

    “是的,但是你完全可以用略微不同的说法,如‘因为我爱我的妻子’之类。然而你却说:‘因为我结婚了。’”

    “是一回事嘛。”

    “不。一种说法发自内心。另一种说法只不过是照章行事。”

    杰克没搭腔。杰西一向是个爽快的姑娘,然而她的这番话或许是他听过的最具d察力的话了。

    他皮带上的数字寻呼机在振动。他赶紧看了一看,然后瞅了杰西一眼,说:“别让法官老等着。”

    她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上法院的台阶。

    替换(1)

    1

    “亲一下,亲一下。”玛丽娜·劳埃德朝她双胞胎妹妹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我点了一瓶意大利白葡萄酒。侍者说这酒爽口、清淡、不太甜。那家伙是个同性恋。这不,他来了。”

    吉莲坐在玛丽娜对面。侍者把灰皮诺葡萄酒端了上来。他剃光的头在玛丽娜和吉莲之间转来转去,因此把酒洒到手上。“啊,我的天,真不可思议!”

    “我们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吉莲抢先说,省得他问。

    “我真愣住了。长得这么像,真让人吃惊。”

    玛丽娜冲他冷冷一笑。“如果方便的话,我妹妹想点些饮料。”

    她的嗓音如同这葡萄酒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当然可以,”他的两个脚后跟碰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您要什么,小姐?”

    “苏打水。多加些冰块和酸橙。谢谢。”

    “我这就给您拿来,马上此处侍者说的是意大利语。,并给您说一说今天的特价菜。”

    “我巴不得他快点走开,”侍者一走,玛丽娜便咕哝道。

    吉莲凑近玛丽娜,小声说:“马上是一个单词吗?”

    “真不可思议呢?”

    姐妹俩都笑了。“看到你笑,我真高兴,”吉莲说。“我到这儿时你很不开心,想大发脾气。”

    “我确实有点不高兴,”玛丽娜承认道。“今天早上我没办法,只好开车送一位作家去机场搭乘5点58分的航班。5点58分!搞宣传促销的人专订这些鬼航班来为难我们做媒体接待的人,我知道。”

    “谁爱起那么早?这人有意思吗?”

    “她的名字我记不清了。这是她头一回出书。书名是《待孩子如宠物》。副标题是‘效果惊人’。”

    “让两岁的孩子就那样坐着,汪汪叫?”

    “我不知道。我没读过这本书,但有人在读。这本书目前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名列第三。”

    “你在开玩笑吧。”

    “我对天发誓。现在的书只要搞点噱头就一定卖得动。现在就连我也能写本书。只不过没什么有趣的事可写。”玛丽娜想了一下。“也许我可以写我一天中遇到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知名或臭名昭著的人物。但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被人指控。”

    这时,侍者端着苏打水和一个小小的银色面包篮走了过来。他说起食物来真是如数家珍,用的形容词比食品名还多。玛丽娜和吉莲从菜单上点了塞有小虾沙拉的鳄梨,他没好气地走了。

    玛丽娜把面包篮递给吉莲。吉莲掰开25美分大小的甜饼,里面有山核桃片。“双胞胎姐妹怎么样?你可以写写这方面的事。”

    “那可写的就太多了。范围应该更小些。”

    “双胞胎应该穿得一样,而不是不一样?”

    “这也许可以写。”

    “为了引起父母的喜爱而相互竞争?”

    “这更好。写写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怎么样?”玛丽娜喝了一小口,她透过酒杯的边缘看着吉莲。“心灵感应让我觉得你今天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

    吉莲匆匆将甜饼送进嘴里,擦掉指尖上的饼屑,然后回答:“我做了。”

    “做什么了?”

    “你知道的。”吉莲不太自然地压低了嗓音。“就是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考虑的那件事。”

    听到这话,玛丽娜差点被美味的意大利进口软饼噎住。她烟灰色的眼睛与吉莲一样。她低头朝吉莲的大腿看了看。但由于桌子挡着,她没看到。

    吉莲笑了。“单单看是看不出什么的。现在还没到时候呢。我从诊所出来后就直接到这儿来了。”

    “你·今天?就刚才?我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做我们所说的姨妈了?”

    吉莲又笑了。“我想差不多。想想那些小东西正在做该做的事,去该去的地方,逆流而上。”

    “我的天,吉莲。”玛丽娜又很快喝了一小口葡萄酒。“你真做了?你做了。你就如此……自然,如此轻松。”

    “妇科医生将会很高兴。他胆子真大,让我放松。我哪做得到。一方面,脚蹬冷冰冰的,我无法放松。另一方面,我心里斗争了几个月了。我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用捐赠的j子人工授精。这几个月来吉莲一直在权衡利弊得失。玛丽娜知道吉莲对这个问题认真考虑过,但她仍然禁不住想问一问。“你方方面面都想过了吗,吉莲?”

    “我想应该是的。我希望如此。尽管可能还有些方面我未曾想到。”

    吉莲提到的那些可能没考虑到的方面让玛丽娜有些担心,但她只是心里想,没说出来。书包网 。。

    替换(2)

    “有时我也拿不定主意。我曾想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就当压根儿没想过,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但我发现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没法儿打消它。”

    “这是个好的征兆。如果有什么能让我们如此念念不忘,那么它常常有正当的原因。”

    “从身体上讲,那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很健康。能找到的使用其他方法受孕的书我都看了。但看得越多我就越矛盾。说实话,我曾想打消这个念头。”

    “后来呢?”

    “后来,我找不到不这么做的理由。”她开心地笑了。“所以我就做了。”

    “你是去沃特斯诊所做的吗?”

    吉莲点点头。“他们那儿成功率很高,信誉也不错。我喜欢那位医生。他和蔼可亲,不厌其烦,把一切都解释得仔仔细细。我是在把情况了解清楚之后才做决定的。”

    从她脸上泛起的红晕来看,她很高兴。“你居然没告诉我,真没想到。如果你早说的话,我会陪你一起去的。我会抓住你的手,给你支持。”

    “我知道你支持我,玛丽娜。我只与你和杰姆谈起过这件事。对不起,我事先没把决定告诉你。但是玛丽娜……”吉莲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玛丽娜,她的眼眶湿润了。“请你理解,我考虑你们的意见时,心里一直想着你和杰姆的偏见。”

    “我——”

    “听我把话说完。当所有的事都说完了,做好了,你们也表达过各自的意见了,我就受孕了。如果受孕成功,我将怀孕,然后就有宝宝了,所以这个决定应该我自己来做。由我一个人来做。我曾经想告诉你,但我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想让它——”

    “改变。”

    “甚至被质疑。”

    “我尊重你的决定。真的。”为了强调,她伸出手紧握住吉莲的手。“杰姆当时在吗?”

    “不在。”

    “我仍然不敢相信,”说着,玛丽娜又朝吉莲的肚子瞥了一眼。“它们怎么样……?这究竟……”

    “昨天的ny自测显示我正处于荷尔蒙分泌旺盛期。这意味着我将在24至36小时内排卵。我给诊所打电话约好了时间。这需要专门的医疗技术。他们用一根zg内导管。”

    吉莲把全过程都说了,玛丽娜听得入神。“疼吗?”

    “一点也不疼。”

    “j子从哪儿来?”

    “你说呢?”

    玛丽娜微微一笑。“我是问它来自哪一地区。”

    “沃特斯诊所有自己的j子库,但他们不会拿当地采集来的j子配给当地的病人。”

    “考虑得真周到。”

    “我所使用的j子来自加利福尼亚州很有名的j子库。j子今天早上才送到,放在干冰里。然后它被解冻,清洗——”

    “什么?”

    “这是一个术语。jy与蛋白质混在一起,得用离心分离机,抽入导管的是……”她笑了。“j子的浓缩物,我想你可能这么说。”

    “我可以想到很多笑话,还是不说为好。”

    “谢谢。”

    “你感到有些异样吗?”

    “一点也不。后来我睡着了。我得躺半个小时。我只记得后来护士走进检查室,让我穿好衣服,与医生一起到办公室去。医生说了他们的成功率,给我打气,说即使这回不成功也不要灰心。再后来我就直接开车来这儿了。”

    吉莲显得一点也没什么,玛丽娜宽慰了许多,她盯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哇,哇,真不可思议。”她俩又将那侍者嘲笑了一番之后,玛丽娜说,“我总觉得在小纸片上nn需要一点技巧。”

    “这确实需要一些技巧,但我渐渐地已经做得挺好了。”

    “但老实说……”话到嘴边,玛丽娜又停了下来,摇摇手,仿佛要收回说出的话。“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该说。”

    但吉莲早知道玛丽娜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说,你还是喜欢传统的受孕方法吧。”

    玛丽娜对吉莲做了一个开枪s击的样子。“你太了解我了。”

    “爸爸总说我们俩长着一个脑子。”

    “就算我s吧,”玛丽娜说,耸了耸肩,很夸张,“但与导管和脚蹬相比,我更喜欢鲜活的r体。冰冷的金属怎比得上被窝里温暖的胸脯和在我腿上磨来磨去的毛茸茸的腿,更不要说性器官了。”

    “求你了!不要提性器官。”

    “你不想念那有力的呼吸吗?让人心荡神摇的挑逗?‘哦,上帝,生活是如此美丽’的感觉?难道就一点不想吗?”

    “这与性a无关。我这样做不是为了男欢女爱。我只想要个孩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替换(3)

    玛丽娜一本正经。“我只是和你开开玩笑。”她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严肃地说,“最最根本的原因是你想要一个孩子。”

    “是的。那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做得好,”她说,对吉莲莞尔一笑。她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说,“杰姆总是放空炮。你本可以把性a与要孩子的愿望融合在一起的。”

    这时,侍者把她们俩点的东西端了上来。食物上点缀着鲜艳的三色紫罗兰,让人舍不得吃。吉莲用叉子摆弄着沙拉上的那一小朵紫花。“杰姆在我们认识之前早就做了输精管切除手术。”

    “我认为这是好事。”玛丽娜拿起酒杯,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人有点呆头呆脑的。”

    “玛丽娜,”吉莲以责备的口气说。

    “对不起。”玛丽娜有些言不由衷。吉莲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是个没用的家伙,不能让你快活。”

    “你错了。我很快活。”

    “真的吗?在我看来你并没有享受到爱情的甜蜜,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是吗?”

    “当然不是。因为我真的爱杰姆。”

    玛丽娜扬起眉毛表示怀疑。

    “真的,”吉莲坚持说。“但哪有什么关系是十全十美的呢?人总不能让每件事都尽善尽美。要求一个人让你心满意足,那不是太苛刻了吗?”

    “你想要个孩子。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想要一个了。你喜欢洋娃娃,而我却喜欢溜冰。”

    “你还想参加速度溜旱冰吗?”

    “是的,我很生气,因为他们穿单排滚轴旱冰鞋。”

    吉莲笑了。“有时妈妈要看看我们的膝盖才能把我俩分清。”

    “嗯,我的膝盖上有疤。”她们俩回忆起儿时的往事,都不禁笑了,但玛丽娜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如果因为杰姆无法生育而使你们俩之间有隔阂,那就让他去做输精管增补手术吧。”

    “我曾经提起过,但他谈也不愿谈。”

    “那他对你的决定有什么反应呢?”

    “特别好。他很支持我。事实上,当我表示怀疑时,他总是鼓励我别三心二意的。”

    “嗯。”听到这个回答,玛丽娜很吃惊。“唉,我都说过好多回了,他是个怪人。”

    “我们别再谈杰姆了。每次谈到杰姆我们总要争起来,我不希望今天有任何不愉快。对于杰姆,咱们就各退一步。行吗?”

    “好。”

    她俩都开始吃东西,什么也不说。不一会儿,玛丽娜开口了,“我还想说一点。”吉莲发出哼哼声,但玛丽娜的声音还是盖过了她。“如果这次顺利,你确实怀孕了,这对杰姆爱不爱你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

    “你要知道,吉莲,这种方法生孩子未必像理论上说的那么好。你面对的不总是柯达胶卷广告中的那种幸福时刻,更多的时候你面对的是乱七八糟的n布。杰姆可能并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接受这个孩子。他很可能认为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不对。”

    她停下来喝了一口酒,决定把心里的顾虑统统说出来。她和吉莲一直就是无话不谈的。“我有点担心孩子出生后他会改变态度。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接受妻子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是件困难的事,你说呢?至少,杰姆会有一些顾虑,甚至有几分憎恨。”

    “我估计他会反对的,”吉莲说。“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总不能把决定建立在可能性和猜想的基础上。我不能再问自己‘如果……将会怎样?’否则我就没法做出决定了。既然我已决定了,那么晚做不如早做。再过两三个月我俩就36岁了。”

    “你可别提醒我。”

    “我一直会想到我的生物钟在不停地走,我不能再不考虑年龄了。”

    “我理解。”

    吉莲放下手中的叉子。“真的吗,玛丽娜?你真能理解吗?”

    姐妹俩总是寻求相互支持。玛丽娜尊重、信任吉莲的想法,吉莲对玛丽娜也一样。“是的,”玛丽娜慢慢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