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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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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痛越发的剧烈,林可欢已经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忍耐了,她开始不顾后背的严重鞭上,挣脱卡扎因的怀抱,在床上翻滚。卡扎因眼看着小猫又被从里到外的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却是束手无策。“该死的,这可怕的煎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口气不善的质问阿曼达。

    阿曼达叹气:“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很快,有的人却要熬上一两天。少爷,你还是紧紧抓住她吧,或者先把她绑在床上,她这么耗费体力,并不利于恢复。再说,后背的伤口也要敷药,不能这么一直耽搁着。”

    卡扎因知道阿曼达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把正在承受疼痛的小猫再绑起来?他只能咬牙侧躺下来,尽可能小心的避开小猫后背的伤口,把她同样侧躺着困在怀里。林可欢激烈的挣扎,俩人的汗水混到了一起。

    腹部的疼痛又渐渐减轻了,林可欢终于安静了一点,窝在卡扎因的怀里喘息,这个时候,阿曼达才有机会为她后背的鞭伤敷药。林可欢绷紧了身子,疼的抽搐,卡扎因不断低喃着轻哄她,安抚她。

    ……

    整整四天之后,林可欢才摆脱了疼痛的折磨,从始终浑浑噩噩高烧半昏迷的状态,完全清醒过来。除了身子在阿曼达每日汤汤水水的精心进补下,恢复了一点力气,连背上的伤痛也减轻了很多。

    她对这四天发生的事情都只停留在很少的模糊不清的片段里,而每个片段里出现的都是一个主角,卡扎因。他的焦灼,他的痛心,他的愧疚,无一不在自己偶尔的短暂的清醒中深深映入眼底然后留在脑海里。她轻轻抬头,胡子拉碴一脸倦意的脸就在自己头的上方,脸的主人还在沉睡着,即便如此,强壮的双臂还紧紧圈抱着自己。

    林可欢微微红了眼圈儿,命运为什么如此无情的捉弄她呢?她不爱他的时候,被他占有。当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对他动心的时候,却又失去了宝宝。对不起,我的孩子,是妈妈太粗心了。妈妈来到非洲,身体一下子极度不适应,所以周期每次都不正常。就连这次迟迟没来,也以为是周期推迟了。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妈妈真的是身心俱疲,无暇顾及自己的生理状态,而完全忽视了你的到来。现在想想,在妈妈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一直在默默的陪伴着妈妈,可是妈妈却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可怜的孩子。

    眼泪不断的滑落,林可欢强自压抑着不哭出声,却还是惊动了浅眠中的男人。卡扎因倏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林可欢脸上的泪水后,眼眸里泛上的全是心痛:“还是很疼吗?我马上找阿曼达来,上完药会减轻一些。你呆着别动,乖。”说完轻轻松开双臂,试图起身。

    林可欢摇摇头,并没有开口,却把脸埋进卡扎因的胸膛,这个男人的心跳平稳有力,意外的安抚了她悲怆的情绪,带来了平和的感觉。

    卡扎因缓慢而小心的重新将林可欢环抱住,就像是呵护着最珍贵而易碎的瓷器,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林可欢的耳边:“别害怕,我的小猫。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了。等你的伤全好了,我就带你走,永远的离开这里。”

    林可欢抬头惊讶的看着卡扎因,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卡扎因微笑着点头,把小猫的头又压回到胸前。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变得有些苦涩,虽然并不容易,但是他已经决心与哈雷诺家族从此一刀两断,情断义绝。

    虽然不再发烧,意识也完全清醒过来,可是深壑的伤口才只是不再流血和渗y,要想等到真正结痂愈合,还需假以时日。林可欢仍然只能每日侧躺在床上。

    好在日子并不是那么无聊难熬,相反的,很快悲怆、伤感的气氛就因为外力的介入而消失无踪了。清醒的当天,林可欢就结识了一个新朋友,阿曼达。温柔慈祥的阿曼达每天都会在林可欢身边呆上多半天的时间,从伺候饮食到换药疗伤,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阿曼达给与林可欢的不光是身体力行的帮助,还有很大程度上的精神慰藉。

    刚受过残酷毒打又失去孩子的林可欢,正是心理异常脆弱的时期,她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母亲,而这个时候,阿曼达恰恰赋予了她类似母爱甚至是超越了母爱的关怀和爱护。这让林可欢没有任何芥蒂的完全出自本能的就与她迅速亲近起来。

    而这种亲近,直接引发了林可欢学习阿拉伯语的念头和兴致。多数时间都会陪在林可欢身边的卡扎因,也由最初的临时翻译,变成了小猫的老师。刚开始,卡扎因还以为小猫只是心血来潮闹着玩的,于是也半玩笑的教她,并且总是教一些有趣的句子,就连在旁边忙碌的阿曼达也经常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仅仅过去三、四天,卡扎因就发现小猫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只要足够专心,她就能不费力的记住他或者阿曼达说出每一句阿拉伯话。卡扎因这才收起玩儿心,开始真正的在口语训练中穿c着讲授语法规则。而林可欢也没让他失望,学的是有板有眼,无比认真,自然也颇有收获。

    林可欢渐渐的把那些惨痛的事情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希望就这么坚持到自己的伤全好,然后跟着卡扎因离开这里。

    与这边日渐轻松欢快的气氛相反,家族议事厅里的气氛却愈来愈凝重。首都的战事又起了波折。在反政府武装节节胜利之际,夏希比政府开始运用外交手段,向原宗主国法国求助。私下交易的内幕外人无从知晓,只是日渐明朗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战争的何去何从。

    基于利益上的考虑,法国政府一直都是力挺夏希比政府的。此次反政府武装血腥屠杀人质,更加成为了国际舆论的众矢之的。在与z国政府沟通之后,法国政府直接采取了支持政府军击溃反政府武装的“准介入”手法。原先一千多人的法国驻军将被派遣直接增援总统卫队,并继续为政府军提供培训、武器装备、情报、后勤、以及医疗等支持。

    不但如此,以法国军人为主的,欧盟原先计划在两个月后才向z国部署的数千人的维和部队,将于短期内提前进入叛乱地区,以粉碎反政府武装以武力夺取政权的企图。

    这就意味着反政府武装如果不能在短期内顺利夺取政权,则将演变成持久战,日子拖得越久,则越对自己这方不利。

    看着攻战首都受阻的战报,德里斯和扎非都是神色凝重,扎非看着父亲说:“看来我们得先回基地去,重新部署一下才行。必要的话,先从西线战场撤出,集中所有兵力全力拿下首都。”德里斯点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基地。卡……还是老样子?”

    扎非苦笑:“我呆会儿带着人去找他,他要是还那副德性,我就先把他捆起来再谈。”

    德里斯沉默下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他如果执意要带那个女人离开,就让他走吧,不要再勉强他了。我现在对战争未来的发展走势也看不清楚,更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我想你也一样。”

    扎非心里重重一沉,父亲从来都不会如此悲观的,他一向最强调的就是军人的斗志。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先言失败,更不许任何人提前失去勇气放弃希望。难道是卡这几天持续的冷漠和对抗,才使父亲消沉起来了?

    看着长子一脸沉重,沉默不语,德里斯叹口气:“扎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偏心?同样都是儿子,你们都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却独独放卡去过安逸的日子。”

    扎非立刻抬起头,直视着父亲:“不,父亲,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家族血脉不能全部葬送于战场。虽然我们也已经有了子嗣,可是他们年龄尚小,根本无法自保。如果我们在战争中失利,他们也全部只有死路一条,必死无疑。所以卡必须要活着,他是唯一在家族彻底陷入绝境时,能够担负挽救家族、重振家族使命的人。”

    德里斯露出欣慰的笑容,疼爱里透着自豪:“我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拥有你们几个好儿子,个个都聪明英勇。尤其是你,扎非。”

    扎非也笑了:“我也从来都为自己是哈雷诺家族的子孙而深感骄傲。那我先去看看卡。对了,阿曼达一直做的很好,那个女人跟她很亲近。我想,在需要的时候,阿曼达可以派上用场。”

    德里斯点头。在扎非离开后,德里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卡,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只是,你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子孙,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琳达,我只能为我们的儿子做这么多了,也算做到了当年对你的承诺,你可以放心了。

    卡扎因的房子里,阿曼达正拿着药膏涂抹在林可欢后背的伤痕上,如同以往那样,为了转移林可欢的注意力,阿曼达又开始跟她闲聊。卡扎因一边在旁边看着,一边充当俩人的翻译。

    前面几句都聊的很开心,然后阿曼达忽然想起了什么,透着一脸惊奇的神色说了一句很长的话。林可欢看着卡扎因,等他翻译给自己听,却发现卡扎因的表情也跟着有了变化。

    卡扎因说:“农场里在传言,你会魔法,可以先吸走死人的魂魄,再施法术让死人复活,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可欢愣住了,很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抻动了身后的伤,马上又皱眉:“哎呦……你告诉她,根本不是什么魔法,上帝啊,吸走死人的魂魄,听着都吓死我了。那个小姑娘没有死,她只是中暑休克了,而我只是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的急救措施,小姑娘就醒过来了。”

    卡扎因也笑了,一联想人工呼吸的样子,的确能够让那些愚昧的女奴往吸魂魄上想。听完卡扎因的话,阿曼达更加感兴趣,她问林可欢能不能以后把这个方法教给她,卡扎因直接就替小猫回答:“当然,她是个医生,会治很多种病,你都可以慢慢学一点,以后可以帮族人看病。”然后说给小猫听,林可欢果然微笑着连连点头。

    阿曼达露出惊讶的神色,就她所知,医生都是些中年男人,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可是这个小姑娘居然也是医生!

    卡扎因本来想说,小猫还为自己做过手术呢,可是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大脑,他眯起眼睛板着脸问小猫:“你怎么做的人工呼吸?你把罩袍的袖子打结,就为了做人工呼吸?那摘掉头巾和面纱呢?是为什么?也为了做人工呼吸吗?”

    自从受伤以来,这是卡扎因第一次板脸,林可欢还是瑟缩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关于头巾和面纱为什么不能摘的问题,她还是不很清楚,但是挨打那天,卡扎因愤怒的摇晃她,责骂她的情景,已经从记忆深处调动出来。她胆怯的小声说:“袖子打结……是因为干活不方便,那个,头巾……头巾……我用来蘸水浸湿……然后为小姑娘擦拭身体降温来着。”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卡扎因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不善,吓的立刻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卡扎因一脸震惊,原来如此。罗伊这个混蛋!竟然如此颠倒黑白,让小猫吃了那么大的苦,还……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卡扎因的脸色越发y沉甚至有点狰狞,罗伊,我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阿曼达发觉气氛忽然不对劲儿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的看着一脸怒容的卡扎因,就连她也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林可欢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卡扎因又喜怒无常了,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卡扎因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怒气,看到小猫分明很害怕的样子,心里又涌上了不忍,他轻轻拿开枕头,勾起了小猫的下巴。林可欢的眼睛一直低垂着,不敢和卡扎因对视。卡扎因温柔的吻上了小猫,先是额头,然后是眼睛。

    阿曼达微笑着继续给林可欢上药。林可欢则是一头雾水,他不生气了吗?果然是喜怒无常!

    温馨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楼下有人开门进来,随后传来扎非的声音:“卡,你下来。”卡扎因一僵,随后大声冷冷的回答:“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扎非毫不示弱:“我不会再迁就你了,我数到十,如果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或者,你还喜欢我用更激烈的手段吗?一,二,三……”

    卡扎因咬牙,再咬牙,林可欢疑惑的看着他。当楼下数到‘八’的时候,卡扎因直起身,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楼下。扎非正神闲气定的坐在地桌边等他。

    林可欢等卡扎因一走,立刻扭头用这几天刚学会的,为数不多的阿拉伯语词汇,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顺便还用手势比划,询问阿曼达。阿曼达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和的慢慢说:“是卡的大哥,扎非。”林可欢点点头,又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又开始往外蹦词儿,然后很形象的作了个摘帽子的动作。阿曼达更快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用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一边慢慢的说:“不经允许,摘掉头巾和面纱,是大罪。如果惩罚严厉的话,会被打死。”

    林可欢不需要听懂,光看手势就已经脸色变白,全身无力的趴回到床上。难怪卡扎因会那么生气,难怪自己会遭受那么残酷的毒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摘掉头巾都要死?简单如她,哪里知道罗伊才是害她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而头巾和面纱只不过是y差阳错的起到了伪证的作用。

    卡扎因冷冷的坐在地桌另一侧,低头不语,连看也不再看扎非一眼。扎非在心里叹息,已经过去多少天了,卡还是一副陌路人的面孔对付家人,难怪父亲会痛心之余,心生消极之念。

    “卡,今天又收到战报了……”,扎非试图打破沉闷的僵局,可是话甫一出口,就被卡扎因冷冷的打断:“跟我没关系。你如果要说这个,你可以走了,我没有时间。”

    扎非有点怒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那是关系家族前途命运的东西。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也很惋惜,因为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亲侄儿。可是,孩子以后可以再要,家族毁灭了,你还能留下什么?”

    卡扎因终于抬头定定的看着扎非,口气冷漠绝情:“家族是你们的,不论兴旺还是毁灭,只要你们高兴就好。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从今以后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和家族再也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一回到法国就会更改姓氏,沿袭外祖父的尊号。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哈雷诺家族的子孙,我不稀罕,我憎恶它。”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卡扎因的脸上,扎非的手掌也一下就麻了。

    片刻后,卡扎因把偏转的脸扭回来,平静的说:“今天我绝对不还手,任由你处置。你想怎么打都可以,这是我欠你的,我欠你二十多年来的兄弟友情。你对我投入的无数爱护和包容,我今天都会还给你,如果我的血不够,你愿意要我的命,也只管拿去。”

    扎非一打完就后悔了,再一看到小弟流血的嘴角,听到小弟如此淡漠无情的话,又心痛又愤怒。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那么你欠父亲的呢?你怎么还?用什么还?区区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如此伤害生你养你,疼爱你,呵护你,一切为你着想的父亲吗?”卡扎因没有吭声。

    扎非的眼睛露出凌厉的狠光,有点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么做,实在是大逆不道,族规难恕。那个女人更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枉我这几日还那么心疼你、怜惜那个女人,我甚至打算劝说父亲,让家族接受她,改变她的奴隶身份。看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你要离开家族,可以。那我也不必再顾虑什么了,那个女人的命今天就要留在这里。”

    卡扎因惊愕愤怒的瞪着大哥,扎非丝毫不退让,眼神和表情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小弟,他说的出就做的到。

    兄弟俩僵持了几分钟,卡扎因先软化下来,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才诚恳的看着兄长,低沉的说:“扎非,小猫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泄欲的奴隶那么简单了。我想问你,你对布果的感情就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能满足你的欲望吗?如果有人伤害了他,或者要他死,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进而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扎非身子一震,面色悚然。他和布果在基地一向是谨微慎行的,在这之前,他一直都确定并且有充分的自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现在,小弟竟然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一下就明确点破了,他想不承认都不行,因为脸色和表情早已经招供了。

    扎非索性大方的承认,然后试图让小弟明白:“不错,布果对我来说很重要,绝不只是发泄欲望的对象。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可是,你的小猫跟他没有可比性。布果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他还是个勇士,是我们需要的难得的栋梁之材。”

    卡扎因缓缓的说:“小猫也救过我的命,如果那晚没有她为我手术,我根本坚持不到回基地。这是军医的原话。她医术高超,如果不是我们把她抓了来,她现在不知道已经救治了多少人了,她也一定会被众人所尊敬,所爱戴,也同样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即便是被我们抓了来,即便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惊吓和对待,她依然没有放弃救助他人的职业c守。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摘掉头巾和面纱吗?她在农场给一个中暑休克的女奴做抢救,她给那个奴隶作人工呼吸,用头巾蘸水擦拭女奴的身体降温。把那个奴隶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扎非也有点动容,但是依然说道:“可是族规规定,女人的头巾和面纱是……”

    卡扎因马上接过话头:“不要总拿族规来约束人性吧,扎非。族规里还严格禁止同性间发生关系,更不准互相相爱。可是你和布果……”扎非顿时哑口无言,面露难堪。

    卡扎因并不是想成心奚落大哥,这时也不忍看扎非尴尬,马上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是想说,扎非,你也是在法国受过教育的,难道你内心一点都不认为,我们对小猫所作的一切都很不公平吗?这些日子,看着她在疼痛里煎熬,我想了很多。她一个女孩子,离开自己的祖国,离开父母,离开优越的生活条件,来到这么艰苦的地方,完全只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是,就因为我们抓了她,就因为该死的族规,和该死的我自私的一心要把她留在身边,她竟然就变成了低贱的奴隶,还被加上子虚乌有的罪名,承受那么残酷的鞭打,差点送命,失去了孩子……”一提到孩子,卡扎因有点说不下去了。

    “不要说了,”扎非安抚的拍拍小弟的肩膀,“我来就是告诉你,明天我和父亲就回基地去了。父亲让我告诉你,他同意你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完全随你愿意。只是……”扎非稍作停顿,双手大力握住小弟的肩膀,双眼视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人。不要忘记这一点。”

    兄长的力度之大,几乎使指甲隔着长袍掐进自己的肌肤里,卡扎因盯着兄长的眼睛迷惑了。父亲这么轻易就同意自己离开,为什么?父兄突然明天就要回基地,为什么?

    扎非已经松开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卡扎因也随后站起身,一直盯着兄长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扎非接下来又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弟弟,在他的耳边说:“卡,多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

    卡扎因并没有达成心愿后的喜悦和轻松,他隐约的从兄长最后的话里品尝到了诀别的伤感气息。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儿了。兄长第一句话就说的是战报,战报怎么了?

    因为愤怒,自己这么多天再也没有去过家族议事厅,就连以前必和父兄一起吃的午饭,他也都改成在房子里跟小猫一起吃,可以说战争到底发展到哪一步,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可是他对父兄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今天的反常态度,一定不是单纯出自内疚,而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随后也出了房门,径直走到前院儿的侍从室,找到威尔。他自己不能亲自去问布果,那样兄长马上就会知道。他只能吩咐威尔,尽量在短时间内,尽可能不留痕迹的从布果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

    卡扎因回到房子里,林可欢正趴在床上,微扬脖子和阿曼达进行简单的对话。不知道她又说错了什么,惹的阿曼达笑的脸上的皱纹多出了一倍。

    看到卡扎因,林可欢眼睛一亮,然后就疑惑着死盯着他,卡扎因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笨小猫,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可是阿曼达也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惊呼,随手拿过药罐就走到了卡扎因的跟前。

    卡扎因幡然醒悟,自己脸上有伤。可是刚才威尔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了,他是给自己留面子,故意装没看到的。

    卡扎因摆摆手,示意阿曼达不需要。然后走到床边,轻抚小猫的头,黑亮的长发也是滑滑的,手感很好。

    林可欢眨眨眼睛,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摘掉头巾和面纱了。”

    卡扎因没想到她会扯到那上面去,忍不住笑了。林可欢又想了想说:“我们离开这里的话,我就不用穿戴那些了吧?”卡扎因表情一滞,然后才点点头。小猫笑了,安心的把脑袋贴上枕头,眼睛仍然看着卡扎因。卡扎因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也许,他不能很快的带小猫离开了。

    吃过晚饭,卡扎因又教林可欢学了会儿阿拉伯语,原本是希望小猫用会儿脑子就会疲倦的早点睡觉呢,却不料正感无聊的林可欢学的是津津有味,大有越学越来劲,越背词句越精神的趋势。卡扎因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情,心里暗叹自己的失策。

    自从小猫受伤以来,他总是担心小猫会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感到害怕和难过,所以除非是小猫睡着或者有阿曼达陪的情况下,才会离开一会儿。这个时候,阿曼达早已经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他怎么忍心让无法下地的小猫自己孤零零无聊的趴在床上熬时间呢?

    又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林可欢再次像模像样的说出一句冗长完整的阿拉伯话,笑呵呵的看着卡扎因,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卡扎因轻轻的弹了一下林可欢的脑门:“真是只聪明的小猫。累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林可欢也的确有点疲倦了,有外伤的人精神多少都比不上身体完全健康的时候。卡扎因也侧躺下来,哄着小猫闭上眼睛,慢慢的轻拍她的肩头,林可欢很安心,很快的就睡着了。

    卡扎因悄悄起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离开房子。威尔早就等在了前后院之间的木门处,看见卡扎因跨出木门,马上迎上前,与卡扎因并排走着,压低声音说:“前方战事出现了不利的情况,法国已经同意驻军直接增援总统卫队,欧盟也打算近期派遣几千人的维和部队进入我们的主战区,帮助夏希比政府对付我们。司令官和副司令明天回基地,一来是想调整作战方针,二来也不排除让扎非少将亲自带精锐奔赴首都,以期在维和之前拿下总统府。”

    卡扎因一下顿住了步子。扎非下午的话语犹响在耳边,兄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显然由于法国和欧盟的意外c手,即便强硬如父亲,对于未来的形势,也不再盲目的报以乐观态度了。难道这就是他们放自己走的原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这只会更让自己难过。卡扎因的内心开始激烈的交战,人的感情就是这么难以c控,血浓于水的事实,永远强过赌气时的愤恨。

    威尔静静等在一边,在卡扎因没有思考清楚之前,不敢贸然开口。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和达罗都有耳闻。作为军人,他们愿意奔赴战场,身先士卒。可是作为从小就跟随的少爷的侍从,他们服从和保护少爷的责任,同样义不容辞。如果少爷决意要离开家族,他们也必然誓死追随。

    良久,卡扎因说道:“明天一早,你和达罗先回基地。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我……会晚两天回去。但是,不必告诉司令官他们。”威尔开始兴奋起来,忍不住两眼放光,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卡扎因悄无声息的返回房子,小猫还睡的很香,卡扎因把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揽进怀里。林可欢只是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卡扎因用下巴抵住小猫的额头,慢慢闭上眼睛。你会在这里乖乖等我吧?我的小猫。

    林可欢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卡扎因俊朗微笑的脸庞。林可欢也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卡扎因轻轻抚摸多数都开始结痂的伤痕,引得林可欢瑟缩了一下。“还会疼吗?”卡扎因马上停止了动作,轻轻咬着小猫的耳朵问。林可欢脸红的摇摇头:“不疼,好痒。”然后想到了什么,把脸埋进卡扎因的胸膛,闷闷的说:“会留下疤痕吧。”卡扎因又开始细细的摩挲了一下才说:“不会的。最后所有痕迹都会消失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林可欢抬头看着卡扎因,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卡扎因点头:“嗯,别担心。”林可欢这才放下心来。天知道,这么些天,她一直不敢亲手摸背上的伤,也不敢问任何人,她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多么的惨不忍睹,说不定还是‘不堪入目’的。

    卡扎因一时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正好阿曼达上楼来,要伺候着林可欢洗漱,卡扎因也就先把话咽了回去,把小猫交给阿曼达,自己去浴室打理。卡扎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你真的舍得送小猫回国吗?即使将来局势稳定了,你还能再找得回来她吗?”

    林可欢趴在床边,就着阿曼达端着的铜盆洗漱完,趁着阿曼达下楼去倒脏水,尝试着双手支床,让胳膊慢慢着力。上身刚抬起到30度角,肩膀抻着后背传来钝性的疼痛,并不如以前尖锐,完全可以忍耐。林可欢咬牙又试着再进一步的起身,但是阿曼达已经从楼下返回来了,轻呼着跑上前,扶林可欢再度趴回到床上。

    卡扎因也闻声从浴室出来,有些不赞同的盯着林可欢。林可欢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看到卡扎因的表情,只好乖乖的趴了回去,然后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真想快点离开这里。”卡扎因的心蓦的一紧,然后端过阿曼达准备的补品,坐在床边喂给林可欢。

    “小猫,等我们离开这里,你最想去哪里?”卡扎因边喂边问。

    林可欢直接就想说‘回家’。但是马上想到卡扎因一定不会同意的,可能还会很生气,于是说道:“你带我去哪就去哪。但是,我还可以做医生的吧?”

    卡扎因以为小猫会毫不犹豫提出回家的,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接着往下说了,可是,小猫的答案,却是更加刺痛他的心的那个。还有两天,自己就要回基地了,后面的事情谁也没法预料,如果在分离的最后一刻才告诉小猫,未免太过残忍。卡扎因瞬间动了好几个念头,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好吧,先把必须说的话说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走一步说一步吧。

    “小猫,过了明天,我还要回基地办些事情。你就先乖乖的在这里把伤完全养好,等着我回来。我可不想拖着一只病歪歪的小猫到处走,好吗?”

    林可欢愣了一下,费力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有点犹豫的问:“你后天就要走了吗?那后天晚上还会回来吗?”

    看着小猫一下就失去笑容,变得有点可怜兮兮的脸,卡扎因有点不忍心,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他摇摇头:“基地离这里有些距离,我不能每天回来。不过,我会让阿曼达一直在这里陪你的,直到我回来。我可以保证,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你不用怕。”

    林可欢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她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觉得一种强烈的不舍。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卡扎因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付出,让她的感情早已经变了方向。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可是,她就是知道,她不想让卡扎因走,不想离开卡扎因。

    卡扎因最受不了的就是小猫这么可怜无助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小心翼翼的轻抚小猫的脸颊,生怕对方眼眶里隐隐打转儿的泪珠在下一刻掉下来,心里也是强烈的不舍。他故作轻松的说:“傻小猫,就几天而已。这几天,你得老老实实的听阿曼达的话,多吃东西,好好睡觉。一定要在我回来前,把身体彻底的养好,知道吗?要不然,即便我回来了,也没法带你走啊。嗯?”

    林可欢点点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怎么象个小孩子似的,卡扎因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守着自己了,他一定还有很多的事情嘛。再说,他要是不把事情都趁现在弄完,到时候怎么带自己离开呢?林可欢忽然又想明白了,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一点点,赶紧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卡扎因也打起精神:“赶紧吃,吃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陪你。”林可欢口齿不清的咕噜:“我想接着学阿拉伯语,你不在的这几天,身边没翻译,我和阿曼达都得急死。”卡扎因扑哧笑出声,一下就从伤感的气氛里跳出来了,小猫就有这个能耐,能够如此轻易的影响他的情绪。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里,所有涉及林可欢的事情,卡扎因都亲力而为,除了准备补品,阿曼达基本等于休息了两天。卡扎因给林可欢喂饭;给林可欢擦身上药;教林可欢阿拉伯语;搂着林可欢哄她睡觉……

    房间里一直飘着林可欢练习阿拉伯语的声音,她几乎再也不说一句英文,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用阿拉伯词汇就着手势问卡扎因。遇到熟悉的句子,就琅琅上口。遇到半生不熟的,就不耻下问,丝毫不怕出错。倒是卡扎因的风度全被磨没了,无数次被林可欢自由发挥的‘林式阿拉伯语’惹的哈哈大笑。这个时候的林可欢则完全是一脸无辜的神色,然后把卡扎因标准的句子牢牢记住。

    明天,卡扎因就要回基地了。即便林可欢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并且刻意不去想令人难过的分别,可是,整个晚上弥漫在房间的气息都是带着压抑的。

    卡扎因也早早就上了床,除了紧紧拥着小猫,他什么也做不了,在不舍之余,他还要忍受另一种煎熬。

    “记得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嗯。”

    “没有阿曼达的允许,不要急着下地,小心别撕裂伤口。”

    “嗯。”

    “缺少任何东西,或者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阿曼达,她会帮你准备。”

    “嗯。”

    ……

    要嘱咐的话很多,俩人不知不觉的就说到了很晚。卡扎因都交待清楚了,小猫很配合的全都答应下来,总算觉得心放下来大半儿。林可欢一点睡意也没有,有时忍不住抬头看看对方英俊的面容,然后就因为卡扎因下一刻落下来的轻吻而打断。

    漫长的黑夜里,他们就这么紧紧拥着,林可欢只是单纯的不舍,卡扎因则是矛盾重重。

    清晨,卡扎因一起身,林可欢就清醒过来,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和他当面告别。而卡扎因似乎也没打算再留给小猫更多难过的时间,他速度很快的洗漱完毕,立刻换上戎装下楼离开。只有英姿勃发的背影深深印在了林可欢将将来得及睁开的双眸中。

    接下来的白天,似乎变得更加漫长了。虽然阿曼达一如既往的体贴,可是林可欢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不断涌入思念。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不论吃穿起居,而自己的内心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底d,无论怎么回味,都无法用思念填平,仿佛再也恢复不到完整时的平和了。

    阿曼达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可以敏锐的发觉林可欢微笑面孔下的焦躁和不耐。即便小姑娘什么也不说,她也能够想象的到,总是卧床对于一个孤单的年轻人来说是怎样的煎熬。第二天同样的,林可欢的情绪益发低落,望着窗外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就连补品也似乎没有胃口吃了,饭量小了几乎一半儿。阿曼达尝试和她聊天,希望可以劝解开导她,可是林可欢只是露出淡笑听着,不开口,也不发问。连阿曼达自己都怀疑她听懂了多少?又听进去多少?

    不得已,在卡扎因离开后的第三天,阿曼达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允许林可欢尝试着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陪着她在房子里慢慢溜达,希望这样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灵验,就如同给林可欢已经萎靡的精神注s了一针兴奋剂。事实上,林可欢的身体远没有大家谨慎想象中的那么荏弱。林可欢自己就是个大夫,对于身体外伤的恢复和后续应有的锻炼程度,心里都有着大致的把握。只不过不忍心看到阿曼达过分小心下时不时流露的惊恐神色,而选择多数时间服从阿曼达的‘监督管理’,毕竟阿曼达也算半个老人家了,别因为自己的随心所欲而引发心脏病什么的。

    阿曼达的确不少次都被林可欢较大幅度的尝试弯腰和伸展运动惊出一身冷汗,总是一边阻拦,一边急切的观察伤口有没有重新迸裂。好在,伤口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反而是林可欢的精神面貌有了百分之百的改善。她重新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并且重新对包括阿拉伯语在内的一切新鲜事物感兴趣,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连说带比划的问东问西。

    阿曼达这才长出口气,无论如何,她总算可以向老爷和两位少爷交待了。

    只要能起身慢慢走动,日子就变得不再那么难熬。每天林可欢都会适量的做些有利于肌体恢复的轻微运动。每次做运动的时候,心里都会想着卡扎因再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又能活蹦乱跳的样子该多么开心,而且可以立刻毫无顾忌的带自己离开。每每想到这些,林可欢就得到了莫大的心里安慰,再也不觉得等待是一种煎熬。

    一个礼拜过去了,卡扎因没有回来。两个礼拜也很快过去了,林可欢已经恢复得连跑和跳都没问题的程度,可是卡扎因仍然没有回来,甚至就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回来。

    林可欢又开始浪费很多时间走神儿了,她仔细的回想了卡扎因临别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只想确定他当初到底是说的多久回来。是事情办的不顺利吗?还是事情太多,还没有忙完?

    卡扎因笔直的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堡垒对面的广阔c场,脸上有思念,也有担忧。那里c练的士兵已经远没有当初戏弄小猫时的那么多人,有超过一半儿以上的士兵已经跟随大哥奔赴到了战争的最前线。

    他回到基地的行为,让父兄大吃一惊,却也宽慰不少。尤其是父亲,丝毫都不计较他自始至终冷着的一张脸,和开口闭口都只是‘司令官’的称呼,有的只是小儿子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和轻松。

    父子三人极有默契的闭口不再提家事,只顾埋头于会议室,研究军情,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最高级别的军事命令在两天后就下达到了所有战线上。而他们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是耐心的等候战报,随时做出相应的调整。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卡扎因每天都在思念他的小猫,几次都想派威尔回去送个信儿,却又最终打消了念头。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可以想象的到,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