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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那你想做什么?”她想要推开他,却浑身无力,只能任他轻薄。

    “你好好想想。”他引诱着她,希望从她口中听到他想要的语言。但她咬死了不说,他只能用深深的吻来软化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直至丢了心,失了魂。

    满室灯光与无边月色映在室内,照着这两个有情人。他们——算是有情人吧?

    同一夜,左相府小花厅内。

    沈复言看着手中的密函,忍不住发出笑声,眼中精光四溢,野心与贪婪再也不加掩饰。一旁的沈夫人见他如此高兴,忍不住问道:

    “老爷,何事如此高兴?”

    沈复言闻言转头看向夫人,“夫人,天助我也,临水国备军向洛水进发,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如此一来便可将萧凌天的银甲军牢牢牵制在洛水战场上。我趁此时举事,定能将萧凌天一举击溃,再挟天子以自重,吟风国便是我沈家的天下了。”

    沈夫人自然是早就知道自己丈夫的打算,但她担心的比较多。“老爷,此事事关重大,萧凌天坐朝十年心腹众多,老爷可有十足把握?”

    沈复言抚着自己的下颌,胸有成竹的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本相自是有十足的把握。如今风儿是五万禁军的总教头,神武神策两军握在兵部陈瑞风手中,陈瑞风是我们的人。现在可以说整个风歌城的兵力都在我的手中,萧凌天纵有通天的本事,手里无兵就逃不出升天去。哼!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竟在老夫头上压了十年,等他落到老夫手中,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着夫君而狠狠地神情,沈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安。“老爷,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

    “举事的时间还没有最后商定,但多不会超过两个月。过几日你就带几个孩子回娘家一趟,等一切平定下来我再派人去接你。”

    “是,老爷。”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老爷,承佑还在宫里呢,他怎么办?”

    想起自己那个出色的孙子,沈复言眉间展露一丝笑意。“夫人不必担心承佑,我把他送到宫中有我的用意。这么久以来宫中一直由萧凌天把持,我们的人一个也安c不进去,所以我们到现在还对宫中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为此我特地趁选皇夫的机会将承佑送进宫中,待到举事之时,先派一队人马进入宫中与承佑汇合,将女帝控制住。此事若成,承佑便是立了大功了。”

    沈夫人心头虽是不安,但听夫君说得似乎很有把握,便站起来对着夫君盈盈拜了一拜,说道:

    “如此妾身便在此恭祝夫君早日心想事成。”

    “夫人请起,夫人请起。”沈复言呵呵大笑着扶起沈夫人,满面得意之色,“谢夫人吉言了。”

    明月从来公平,既照着皇宫内的有情人,也照着相府内的野心之士,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相府小花厅的屋檐上,一道黑影如急箭一般掠过。

    接下来的日子,月夜色过得平静悠闲。每日上朝,朝堂上的气氛和平的反常,临水国向洛水近的消息他们也都知道了。由于洛铁衣带着银甲军驻守战云城,所以大家都是一副放心的样子,没见的如何紧张。夜月色每日照常听萧凌天授课,但萧凌天好像只是想找一个时间单独和她相处,不再给她讲什么帝王之道,只是与她聊聊天,讲些奇闻异事。经常讲着讲着就将她搂在怀中亲吻,总是把夜月色弄得又羞又气,他却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坏坏的笑。

    古筝课和习字课还在继续上着,夜月色的琴和字已练得相当好了。但奇怪的是她总是会遇到沈承佑,每次他都会恭恭敬敬的给她请安,但她总是会想到萧凌天说的话——没有人是无辜的。这是不是意味着萧凌天知道这个沈承佑在背后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呢?每想到此,她就不想与沈承佑多做纠缠,总是冷冷的走开了。至于其他的几个少年,名义上是伴读,但萧凌天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见她,所以他们在宫中就像不存在一样。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夜月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日子太平静安逸了,就像冬日的冰河,表面上是平静的冰面,冰面下却是激流奔腾,只要有一个出口便会奔流而出。那么,哪里才是出口?

    终于,六月二十,吟风国风起云涌。

    百官之首的左相沈复言,意图联合兵部尚书陈瑞风发动兵变,摄政王萧凌天下台。谁知陈瑞风根本就是萧凌天安c在沈相身边的棋子,沈复言一举事,陈瑞风便以谋逆罪将他拿住了。沈复言的大儿子禁军总教头沈剑风被手下的几个副官制住,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禁军总教头只是个虚名,禁军的实际指挥权从来不在他手中。留在宫中接应的沈承佑并其他五个女帝伴读,没有等来援军就被一群武功高强的宫中侍卫制服。

    翌日,本该远在柳州娘家的沈夫人及她的几个儿子被押送到沈复言面前时,沈复言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无翻身的可能,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他知道萧凌天是个厉害人物,但却从未把他真正放在眼里,以为只不过是一个有些谋略的少年罢了,自己十年的筹划怎么还会斗不过他?没想到他的心机如此深沉,自己最终还是败在了他的手里。

    此次兵变未遂,共牵连沈党大小官员四十一人。除沈复言被判株连九族之外,其余坐监流放充军的罪臣及家属亦是一个庞大数字。通过此次的大清洗,萧凌天彻底清除了朝中的反对党,终于拔除了十年之前就留下的隐患。

    朝堂之上的风云激变在民间并未引起太大的s动,因为很快就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七月十日,吟风国的银甲军与临水国的风骑军在洛水展开厮杀,名垂青史的“凌月洛水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宫中传出谕旨:朝旭女帝将御驾亲征战云城。

    一时之间,举国哗然。

    二十三章

    从六月二十沈复言兵变未遂到七月十五朝旭女帝御驾亲征不过短短二十五日,吟风国民经历了一次极为迅速的内外动荡。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一段时间内,那凌于天上的深宫之内,如神般存在的女帝和摄政王之间,也经历了一番不见刀光的斗智斗勇。

    六月二十五,大理寺审结沈复言谋逆一案,是夜,摄政王萧凌天与朝旭女帝于御书房密谈至子时。

    御书房内,太监侍女全部被遣下,只有摄政王与女帝在对峙。

    “不行,谋逆罪属十恶不赦,论罪该当株连九族,这是我朝律法中明文规定的,岂有轻易改判之礼?”萧凌天坐在玉座之上,一挥手断然拒绝夜月色刚才的提议。

    “我知道这是律法的规定,但法律不外乎人情,沈氏九族近千条人命,其中多少老弱妇孺都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夜月色并未激动,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慢慢地说。她刚才提出要免诛沈氏九族,只追究涉及谋反的罪臣。毕竟她生活的年代里没有株连这样的事情,一下子灭掉九族,诛杀近千条人命,遥远的就像古老的传说,现在却在现实中上演,这是她所受的教育中无法接受的。可是,很明显被萧凌天并不这样认为,他的拒绝也在她意料之中。

    “如果沈复言事成,他们在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不会想到你我是否是无辜,如果我们有九族他们必然要尽灭,不会考虑我们的九族之中是否会有无辜。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政治斗争就是这样肮脏血腥,输的人没有说无辜的权利。”

    眼前这男人俊美有如神祗,却吐出冰霜般的话语,要将千余条人命送入地狱。夜月色并不认为自己是拯救世人的上帝,但她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减少无辜者的牺牲。

    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她出乎他意料的跪坐于地上,轻轻的拉过他的双手放在他的膝上,然后将螓首贴在他的双手之上,用白玉般的面庞轻轻摩擦着,像一只对主人撒娇的小猫。

    “这双手,我喜欢。”她的声音很轻柔,有些像梦呓,“我希望这双手可以握笔,可以c琴,可以持剑,可以画眉,唯独不想我这样喜欢的手,染上无辜者的血泪。所谓凡事留一线,我们不要把事情做绝好吗?”

    他的手一紧,握成了拳。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里冰霜隐现。

    “我的手早就肮脏不堪,摄政十一年就勾心斗角十一年,为了地位的稳固为了能把持大权,丧命于我手下的冤魂又何止万千,”他心中隐痛,“你自小生于深宫之中,我虽是为了私心从未让你接触政事,却也确实让你因此有如明月般纯洁无暇。我教过你斩草要除根,你却说凡事留一线,足可见你的本性纯良,我这满身血腥罪恶的人本就不配站在你身边。这双手,握笔也是阴谋,c琴也是诡计,持剑也是夺人性命,画眉也没资格为你。我虽吻过你抱过你,但幸好还未铸下大错,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放你走,到那时你就不必日日看着我这肮脏的人了。”

    “你,”夜月色轻叹一声,也不着恼,只是满目柔情的看着他,双手轻轻的反复某擦着他的大手,直到将它们完全展开。“你这人,我只是求个请,想多饶几条性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你怎么说到咱们二人的事情上去了。谁说我是月亮纯洁无瑕了?月亮黑暗的阴影面深深藏着从来不让人看见,我也一样,一肚子阴谋诡计藏着不让你看见罢了。这不,正在使美人计呢,我满肚子阴谋诡计配你一身肮脏血腥倒正好。可惜你又不上钩,倒说出让我伤心的话来。放我走放我走,你为什么不想想如何留我,倒成天的想着赶我走?你若真不待见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地说些配不配的话来伤我的心。没资格为我画眉,你倒说说你想为谁?”

    听着她似娇似嗔的话语,看着她似颦似喜的双目,他眉间的冷峻终于有所松动,一只手反手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另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放于膝上。她好小,被他的双臂轻轻一揽便拥在了怀中。

    “你这小妖精,明明看着又冷又清的,偏偏眨眨眼睛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在平时,只要你能安心,少株连些人,就算留下祸患也无所谓,我也不见得真的会怕。但现在时局比较复杂,临水国的四十万风骑军已经在洛水西岸驻扎,领军的是西大陆的名将霍天威将军。东西大陆近几十年来虽时有纷争,但一直未有大战,所以我国的将领并未与霍天威交过手。但是我在临水国的探子回报说霍天威在平定内乱时用兵如神,堪称一代名将。铁云虽是良将,但到底年少,我的银甲军又比风骑军少了十万,只怕铁云的仗不好打。此时若不将内政处理干净,如果出现什么反复只怕会有麻烦。“

    听他说得好像挺严重,夜月色也上了心:“人数差十万,我们就再调些兵过去,单是风歌城的兵力不是就有八万么,其他各地守军再抽调一些应该也差不多。至于内政。有你坐镇帝都,谁又能生出乱子来?”

    他笑笑,眼中满是宠爱,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捏捏她的俏鼻。

    “你这丫头,还是皇帝呢,怎么净说傻话。帝都的兵力是用来保护皇城的,怎么可以轻易调动?再说兵道,不在人而在谋,只要用兵有道,以少胜多是很正常的事。若单论人数,我驻扎在东北的银甲军还有二十万,要调也是极快的。但是北方的苍狼族一直不安分,要好好着,所以不能轻易动,免得到时两面受敌。说到底我不放心的是铁云用兵,怕他着了霍老狐狸道。此战临水国派出四十万大军,这一战足以影响以后几十年东西大陆的格局,所以万万不得失。因此我决定亲自领军出战,自然也就不能坐镇帝都,也因此不能给你留一丝隐患。”

    “你要去战云城亲自领兵?”她震惊的看着他,“那怎么成?你是文臣 ,带兵作战太危险了。不行,我不准你去。”

    看到她的担心,萧凌天觉得心又痛又暖,这样窝心的感觉只有她能给他。轻轻拍拍她的手,他轻声安慰她:

    “谁说我是文臣的?我是摄政王,你忘了?我十七岁以前就一直在军中历练,别瞧不起我,我的武功可是很好的,所以一点也不危险,你不要担心。”

    “摄政王怎么了,吟风国那么多男人呢,更不能让摄政王去了。”一想到他要上战场,一想到他可能会死,她觉得害怕极了,慌乱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许去,我是皇帝,我不准你去。征兵好了,下令征兵,反正不准你去,凭什么让你去?”

    “镇定些,月色。”他紧紧抓着她的双臂,强迫慌乱的她面对自己,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他呼唤她的名字是如此温柔有力,成功的安抚了她的心。

    “我必须去,因为我也是吟风国的男儿,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身为皇帝的你和我爱的你,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使命,我必须去完成。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输的,是吗?所以别害怕,我会很心疼的。”

    她安静下来,却不说话,一双水汪汪的含着泪,片刻间却笑了出来。并不算绝美的容颜刹那间艳若春花,直将他的心神迷了去。

    “你先说的。”

    “什么?”他不解,他说什么了?

    “爱。”她深深的深深的凝视他,朱唇微启,吐出那个字。

    他一愣,然后觉得有些好笑:“你刚才还在担心我的安危,现在却与我计较这个?”

    她微微嘟起嘴,看得他想不顾一切的亲下去,但她下面的话马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女人都是这样的,不过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你那么聪明,一定会赢的,所以我决定御驾亲征,和你一起去。”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下去,“不要胡闹。”

    “胡闹?”听出了他的冷意,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了,“即是必胜之战,朕去跟摄政王沾沾光也不行么?”

    “这是战争,没有哪一战是必胜的,我只是人,不是神。你就乖乖待在帝都,那里也不许去。”他的声音已经很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我希望你知道我也在担心你。我并不是希望上战场,我只想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听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我知道你的决心,但请你也不要小看我的决心。”

    她的声音仍然平静,但其中的坚决并不比萧凌天少一分。

    “你是皇上,你若走了,谁来坐镇帝都?”他放缓了语气,试图说服她。

    “帝都有我没我有分别么?”她轻松的反驳。

    萧凌天一时语塞,片刻后将她从膝上拎下来,语气再也不容反驳:“不必多说,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来人,送皇上回宫。”

    沧海月明走了进来,自从上次夜月色跟萧凌天提过后,萧凌天就把他二人送给了夜月色。现在他们是完全听从夜月色的话,可以不必理会萧凌天了。但萧凌天余威犹在,正牌主子又不说话,他们二人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月色倒也从容,转身就走了出去。只是走前留下一句话,让萧凌天不安。

    “殿下,你是了解我的。”

    是啊!他从来都了解她,这个小小的女孩子比他所了解的还要固执。所以当七月初一传来皇帝陛下因五日没有进食而在寝宫晕倒时,他无法按捺自己的怒气和心疼,粗暴的将燕窝粥灌进了她的嘴里。

    看着苍白的她呛咳着醒来,他隐藏自己的心疼,只用怒火面对她。

    “怎么?用死威胁我?你就这点本事?”

    “死?”她虽虚弱,脸上却是胜利的笑。“我当然不想死,我只是让你舍不得我死。”

    “你。”他气结,转身拂袖而去,她真的以为这点小把戏能要挟的了他?他不会让她上战场的,死也不会。

    在他身后,苍白又虚弱的夜月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打翻了月明手里的燕窝粥。

    七月初四,在夜月色又昏迷了三天后,萧凌天来到了她的床前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月色,月色,是我,你睁开眼看看我。”

    夜月色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眼前是那绝色青年如被水光浸过的纯黑眸子,他轻抚她消瘦的面颊,用她从未看过的忧郁眼神望着她。

    “为什么,这么坚持呢?”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用口型告诉他:“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微微的笑了,眼中的心疼毫不犹豫的泄露出来,再不加半分掩饰:“我承认,你的小把戏要挟到我了。我会带你去,也会平安的带你回来。我会保护你,对天发誓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所以,请陛下御驾亲征吧。”

    她微笑,皎如天边明月,用尽所有力气说了一个字:“粥!”

    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并不会知道,朝旭十一年瑰丽的夏天,萧凌天和夜月色的名字会被镌刻在洛水河畔,成为吟风国历史上最美丽的传说。

    二十四章

    七月初四萧凌天同意夜月色御驾亲征后,夜月色用了五天的时间恢复体力,又用了五天的时间来学习骑马s箭的基本技法。在这十天内,萧凌天对朝堂之事作了一番安排,任命了四个心腹之臣在他出征之时监国。七月十日,银甲军与风骑军在洛水畔展开小规模厮杀,两国正式开战。七月十五,宫中颁布谕旨昭告天下,宣布朝旭女帝将御驾亲征的消息,因战事紧急,定于七月十八正式出发。

    朝旭十一年七月十八日的风歌城中轻烟如梦,飞花如雨。天还未亮,已有两万禁军铁骑在朱雀大道上集结完毕,朱雀大道两旁已经站满了前来为这些战士送行的人们。

    寅时,当第一丝黎明的阳光挣脱黑暗的束缚照耀风歌城时,高高在上的皇城大门缓缓打开,朝旭女帝与摄政王并肩缓步出现在玉阶之上。军人们整齐的跪下,然后是百姓纷纷下跪,黎明的阳光似带着一丝火红,将那一对高高在上,白衣如雪的神仙人物染上了一分苍茫的血色。两万即将出征的禁军与全城百姓仰望着他们的王,偌大的风歌城中寂静无声。

    夜月色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人们,抬眼望这如画江山,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从胸中喷薄而出。

    “吟风国的万里锦绣山河,我来与你一起守住!”她双目直视前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对身边的萧凌天说道。

    萧凌天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将右手微微轻抬,夜月色伸出左手轻搭于上,与他一同举步,并肩走下玉阶。身后没有华盖,只有文武百官相随,她一步步步下玉阶,一步步走近战争和杀戮,但她不悔,这是她选择的路,只因——要陪在他的身边。

    阳光越来越明亮,映在禁军子弟的紫金甲上,反s出一片耀眼的血色寒光。女帝与摄政王终于步下最后一级玉阶,站在了朱雀大道上,他二人的坐骑正在等待他们。

    一片肃穆中,萧凌天缓缓开口,声音绵远悠长,竟连排在最后一位的战士也可以听清。

    “风神庇佑,我吟风国开国至今二百余年来政事平稳,百姓安乐,然临水狼子野心,觊觎我吟风富饶国土,频频来犯,日前又于洛水河畔挑衅。我主圣明,将御驾亲征以御外侮,吟风热血儿郎,可愿誓死追随皇上,保卫山河?”

    他的语气渐渐高昂,最后一问已是慷慨激昂。语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两万将士动作整齐划一的将右手握拳置于左胸之上,振声高呼:“誓死追随皇上!誓死追随皇上!”

    两万人同时出口,犹如一人所言般分毫不差,响彻于风歌城的上空,其声势气吞山河,威镇寰宇。夜月色心中一震,以前从未有过的身为这个国家的皇帝的骄傲和自豪感涌上心间,涨得她的胸口满是暖暖的疼痛。

    眼中看到萧凌天对她使了个眼色,已经排练了好几遍的程序立刻想起来,她抓住自己的马缰绳,一翻身跃上了坐骑,再看身边的萧凌天,也已稳稳的坐在自己的马上。身前一声轰响,两万禁军也于同时起身上马,所有人动作干净利落,霎时之间,一只森森铁骑已带着天地间的肃杀之意出现在眼前。

    夜月色今日穿的是特地为她打造的白袍银甲,头戴银盔。她虽娇小,却于近日来苦练骑术,这一个上马动作如今也做得极为干净漂亮,展露出带着几分高贵的英武之气。她身边的萧凌天自不必说,同样的银甲银盔挡不住清冽冷峻的绝色容颜,高大挺拔的身躯,睥睨天下的气势,夜月色心中轻叹一声,世上只有此人才配做真正的天下之王者。

    右手摸向左腰间,缓缓抽出腰上佩剑,夜月色指剑向天,随后萧凌天和两万将士亦做出同样动作。冷冽杀气顿时弥漫整个风歌城,刀光剑影映的人眉发皆青白一片。

    “风神佑我,天下不败!”萧凌天断声大喝。

    “风神佑我,天下不败!风神佑我,天下不败!”士兵及百姓同时振臂高呼,呼声高入云霄,似要直达天庭。

    呼声停下,夜月色萧凌天二人同时催动胯下骏马,向前疾驰。整个禁军队伍忽然一分为二,只见一双白影形影相随,如风驰电掣般向城门疾驰而去,身后大军调转马头,紧随其后。蹄声隆隆,地面微微震动,震下路旁樱花缤纷如雨,飘落将士肩头。

    城中百姓此时已起身,眼中含着泪,脸上带着笑容,挥着手看着他们奔赴战场而去。这些将士中有他们的儿子,夫君,父亲,兄弟,他们为了保卫国土家园而战,此次远离,不知还能不能回还,再踏上这片故土。他们心中酸楚,却露出最真心的微笑,保家卫国是每个男人的责任,吟风国的男人,不会有人逃避。

    来到城外,大军稍事休息,夜月色不再骑马,换了轻便的马车,轻车简从,与大军一路朝战云城进发。萧凌天依旧骑马,一直跟在她的车驾旁,夜月色几次悄悄掀起车帘,都看见他英姿飒爽的身影与自己相伴,心中只觉得温暖安全,虽然古代马车不能与现代汽车相比,但这是天子御驾,经过了特别的减震设计,并不算颠簸,而且虽然为了方便赶路将车子做的比较小,但车中舒适雅致,一路上也不难熬。

    到了后来,因不断有战报从前方送来,萧凌天也不再骑马,将女帝的贴身侍从摒退,在车里批示奏章,这虽小却舒适的天子御驾,成了他办公的地方。夜月色见他不管接到什么急件,神情都平静莫测,不知前方情况如何,忍不住开口询问,萧凌天便抿唇微微笑着给她讲解地形战况。夜月色有时会悄悄偷看他长长的睫毛,薄而冷清的嘴唇,却每每被他的眼神逮到,如此便会被他一把抓住压在身下,肆意轻薄一番。每到此时夜月色就会提心吊胆生怕别人闯进来,别人奔赴战场一心赴死之时,自己却在这里缠绵,心中总是内疚,常惹得萧凌天浅笑不已。

    吟风国国土广大,从风歌到战云城要经过九个州,若是快马需十天的路程,但若是行军则要慢很多。萧凌天要尽快赶到战云城,因此下了令白日急速行军,夜里野外驻营,路过州府一律不入。他担心夜月色体弱无法承受,本想让她带一半人马慢行,如此可以不必过于辛苦,却被她微笑着坚决婉拒了。萧凌天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勉强,只吩咐随行的沧海月明并一班天星宫弟子扮成的侍卫宫娥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日日多看着她,心里便觉得安稳些。

    此时已经入夏,军队路过之处有不少风景绝美之地,但行军太快夜月色没有时间欣赏。看着她眼中的渴望,萧凌天觉得不忍,终于答应她将来凯旋而归的时候,一定带她好好玩玩。夜月色笑着跟他勾了手指,她从不曾怀疑过他们的胜利,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没有一点恐惧,她好像能看到这场战争的结局——那是他们的完胜!

    经过十五日的急行军,七月二十三日的黎明,朝旭女帝的御驾终于到达战云城。仿佛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一般,这一天的黎明,临水国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二十五章

    战云城上战云密布。

    天子御驾进入战云城时,本该有盛大的迎接仪式,但此时战云城中的将士们正面对着临水国挑起战事后的第一次全面进攻,萧凌天便下旨免了那些接驾的仪式,将女帝安排到整理好的知州府之后,便带着人直奔中军议事大帐。

    此时敌军正在攻城,但似乎只是试探,并未尽全力。偶有流矢越过城墙落入城中,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恐慌,战云城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战争。城中不见女人和孩子,只有一队队身着青甲的士兵向城门方向涌去,他们是战云城中原本就存在驻兵,这次的守城之战他们便是守城的主力军。至于萧凌天的三十万银甲军,此刻正在养精蓄锐,以等待大战的到来。

    说起这银甲军,作为吟风国最具有威慑力的一支铁骑,由于是由萧凌天一手创立,所以虽名义上属兵部编制,但实际上指挥权完全掌握在萧凌天手中,这也是他牢牢掌控实权的深厚基石之一。萧凌天十四岁时开始创建银甲军,继位摄政王之后利用手中权势将这支军队打造的更为强大。他身为银甲军的最高将领——耀日大将军,虽不再亲自带兵,但也常常前往军中,更安排了心腹之臣按照他的想法对将士进行训练,因此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那日夜月色说他是文臣,倒还真错了,严格算起来他还真是武将。

    吟风国近几十年来虽然相对平静,但也与临水国偶有纷争,北方苍狼族也经常惹麻烦,银甲军建立之后萧凌天便有意磨练他们,让他们去解决这些问题。十几年过去,银甲军到也配得上精锐铁骑这名号了,但此次对阵建立过百年的风骑军,对方领兵之人又是以用兵如神著称的霍天威,萧凌天虽心比天高,但并不是无知自大的人,此刻便加了小心,亲自压阵来了。

    身着银甲的萧凌天随着前来迎接的官员穿过刀光林立的军营,进入议事大帐中,并不入座而是直接走到了悬在帐中的军事布防图前细细端详,片刻之后问道:

    “战事如何?”

    身为主帅的洛铁云立刻起身答道:“回禀殿下,前几日都是小规模的挑衅,两军只是有所接触,今日是第一次全面进攻,但也不像是尽全力的样子,估计也是试探我们的实力。”

    萧凌天微微沉吟不语,帐中的将领们皆以萧凌天马首是瞻,静待他的示下。须臾,有士兵将军报送来,萧凌天终于开口与各路将领讨论,大帐中的气氛又渐渐肃杀起来。

    夜月色甫一进城,就与萧凌天分开,带着随侍沧海月明和萧凌天配给她的十几个侍卫并五千禁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战云城的知州府邸。战云城的知州大人王靖早已带着站运城的文官在地上跪迎圣驾,夜月色一下马车看到的就是黑压压跪了一片人的样子。

    “平身吧。”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语气淡如天山之水,却有一股掩不住的高贵风华流露。

    王靖等人谢了恩,起得身来,引女帝往府内走去。宣布御驾亲征的消息后,宫里传来旨意,要求腾出一座府邸作为女帝的行馆,他作为城中官阶最高的文官与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将自己的府邸腾了出来接驾。急急的收拾了一下后,将家人移至别处,就等着迎接圣驾了。此刻皇帝就在眼前,他不敢妄瞻圣颜,只偷偷打量一下,也算见过皇上一回。

    抬眼看去,只觉得眼前一片冰丝缭乱,几个容颜秀美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宫娥簇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窈窕少女,想必就是当今的圣上了。乍一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倾城美女,只是那微冷的雪色容颜,周身浅浅的淡定风华与隐隐贵气让她硬是显出了与众不同来,似乎是只应存在于云上的神无意来到了凡间,冷眼看着世人的喜怒哀乐却并不参与其中,再看一眼,便看出了一丝冷漠疏离在其中。

    一声轻咳引回了他的心神,他心中一颤,只见皇上身边一位美丽的宫女正冷冷的看着他,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造次。

    按说接驾后女帝该到正堂接受参拜,但刚才就接到话说皇上一路奔波已乏了,参拜明日再行。王靖等人就直接将皇帝陛下送到寝室门外。待到皇上安置妥当,便悄悄地退下了。

    十几日奔波下来,夜月色已经很疲倦了,这城市虽然正在战事之中,但一想到萧凌天在此坐镇,她便觉得十分安心。那个男人,是有如神祗一般的存在,让人无法想象他失败的样子呢。换了便服,便躺到床上,不过片刻之间就累极睡去了。

    虽然很累,但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恍恍惚惚之间好像总有什么压在心头。似梦非梦之间像是沉入了无边海底,手脚分毫不能动,明知是梦却无法让自己醒过来。

    这种感觉很恐怖,夜月色觉得自己的神智是清醒的,她拼命想让自己的身子动起来或喊出声音。但没用,她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渐渐地恐惧像水一样涌来将她慢慢淹没。

    忽然,好像有一双温暖坚定的手将她从海中捞起,耳边听到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月色!月色!醒醒!”

    她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眼。眼前是萧凌天英挺的眉乌黑的眼,神情中有一丝焦急,看到她醒来后,他缓缓漾出一个微笑,刹那间有如云破日出,让夜月色本来充满恐惧的心安定下来。

    “没事,没事,”他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抚一个孩子。“只是梦靥着了,没事的。”

    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他的温柔对待,夜月色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嗯?”他听到她的笑,将他拉开一点,看着她的笑颜问道。

    “想起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她抿唇一笑,眼波流动,带出无边的明丽婉转,“那个时候觉得你虽然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人,但也一定是最冷酷无情的人。当时就在想,将来我的性命必将丧在你的手中,谁知你我竟有今天。”

    他也笑了起来,抬手抚上她的眉,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她面部的轮廓缓缓滑动,带着一丝怜惜,一丝挑逗。

    “你失忆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慢慢变成我爱的样子。你是对的,我的本性就是冷酷,但现在我心中既有了你,就不会再残忍的对你。而你,只要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够了,知道么?”

    话音消失在他覆下的唇中,他细细的轻吻她,好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只有纯然的宠爱在其中。

    良久,他放开她,看着她有些失神的双眼,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小丫头,快醒醒吧,该用晚膳了,午膳也没用睡了一天,不饿么?”

    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夜月色的脸上微红。抬头看向窗外,果然已是夜半昏时,她这一睡竟是一天,怪不得有饿肚子的感觉。

    再细看向坐在床边拥着自己的萧凌天,他也换了黑色便服,长发用黑色丝带束了起来。高贵又神秘的黑色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慵懒的黑豹,散发着危险的慵懒气息。忽然觉得他好像哪里有所不同,再一细看,原来是他的腰间悬了一柄佩剑。

    说起来,他以前在宫中是从不佩剑的,她唯一一次见他用武器是在她初潮的时候他用一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取血为她入药。后来大军出征时她看到了他的戎装佩剑,但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装饰,就像自己那天所穿的银甲一样。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把剑对他是有真正用处的,也提醒了她现在她并非在宫中,而是身在战场。

    “战事如何了?”她觉得自己应该问问,无论如何现在名义上是御驾亲征,她就算不能帮他上阵杀敌,于情于理也该过问的。

    “别担心。”他对她笑笑,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好像已笑得太多,眼前这孩子好像总是能轻易解开他的心防,让他怜惜不已,“战云城已经过百年建设,没那么容易攻下,霍天威只是试探一下而已。战事你不必担心,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这个地方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你住的可还舒服?”

    夜月色本就不是特别挑剔的人,何况现在是战争的非常时期,连忙点头。萧凌天见状就要叫人来服侍她出去用膳,她赶忙拦住。不愿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被一大群人伺候着用饭,她借口累了,要在房中简单吃一点就罢了,顺便让人把萧凌天的晚膳也传到这里,两人就静静的在房中吃饭,只留了沧海月明伺候。

    此时,天色已全黑,月明掌上了灯。夜月色萧凌天二人对坐在一张桌子两边吃饭,沧海月明在一边静静伺候,此刻全不像在宫中的严谨,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寻常晚饭时光。两人偶尔轻声交谈,间或对视一笑,温柔情意便尽在其中。

    夏日暖风微微吹动窗外的玉兰花树,将浅浅淡淡的清香传送到远方,树下厢房中那昏黄的灯光,直映得这夜也温馨了起来,仿佛可以让人连战争都忘记。但是,也只是仿佛而已,明日,只怕又是一个血色清晨。

    二十六章

    夜,如此深浓,丝毫也不像这温柔夏夜所有。也许是风中凝集了这场战争中的太多血色,这夜也暗的带了一丝残忍意味。明月掩在重重乌云之后,透不出一点光亮,深深墨色笼罩在大地上。

    这样深的夜里,是不是最适合那些热爱黑暗的生物活动?比如说眼前这只全身幽黑,眼睛却是诡异碧色的小小鸟儿。它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穿过夜色,停在霁风的肩上时,霁风心中窜过一丝深深的寒冷——夜寻,萧凌天专门用来传递重要消息的工具,只有麻雀大小,却迅捷无比且可与鹰比肩,于暗夜之中无人能够发觉。但那双眼确实在太过诡异,就像幽幽燃烧的地狱之火分外邪恶,总是让霁风心寒。

    轻轻取下夜寻脚上的竹管,看着那鸟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中,霁风从梁上轻轻跃至地下,没有一丝声息,似乎只有空气的微动,但却已足够令床上安睡的男人警觉。

    “什么事?”声音如一贯的清朗,好像他从未曾入睡。萧凌天从床上坐起,隔着帐幔问道。

    “启禀主上,是夜寻来了。”霁风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掌心中托着那小小的黑色竹管。

    月白的云丝烟罗帐被掀起,萧凌天仅着中衣,散着长发步下了床。接过霁风送上的竹管,取出其中的纸条来到烛火之前细看。须臾之间,萧凌天将看完的纸条在烛火中点燃,唇角微微上翘,似乎露出了一丝笑颜。

    萧凌天微一挥手,霁风一跃消失在黑暗中。萧凌天慢慢踱回床上,罗帐复又被放下,烛火劈啪一声,夜色又恢复了安静。

    七月二十四日寅时,天色已经微明,夜月色和萧凌天换上了正式的朝服坐在知州府正堂上接受战云城文官武将的参拜。二人均是一身白衣坐在上首,周身气韵贵不可言,只是不知为什么夜月色脸上覆了一块轻纱掩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一双清冷妙目。

    萧凌天事先也并不知道她会如此,一见她覆面,直觉的认为她又有了什么主意,但现在人多事杂,不便追问。参拜的官员们倒并不奇怪,只当女帝不愿在他们面前展露天颜而已。

    由于正在战事之中,参拜的仪式就一切从简了。夜月色问了一下昨日的战况,由洛铁云上前一一答了。眼见天色渐亮,为了今日备战,萧凌天借口女帝身体不适不能参与议事,吩咐了宫人们好好服侍女帝,就结束了今日的参拜,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