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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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白雁印象最深的是白慕梅的床很大,窗帘和床罩都是丝绒的,颜色是神秘的紫,床对面的是一排镜子,可以清晰地把床上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映照出来。

    白雁咽了几口口沫,抬手敲门。

    “谁呀?”,从里面传出白慕梅丝带一般的声音。门应声而开,屋内灯光调得很暗,白慕梅薄纱般的睡衣如蝉翼般,让里面的胴体若隐若现。

    “ 雁雁,你怎么来了?”。白慕梅借着楼道的灯光,看出是白雁,把自己的睡衣带子系紧了。

    “我方便进去吗?”!白雁问道。

    白慕梅愣了下,“。你等会!”她把门掩上,从卧室里传来她娇柔的轻笑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白雁低下眼帘,往旁边让了让。

    “进来吧!” 白慕梅转过身,“你吃饭了没有?”

    这只是一句应景式的文化,白慕梅这里除了酒就是咖啡,油烟是从来不惹的。

    “阿嚏。”白雁被屋子里浓郁的香气熏的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白慕梅皱了皱眉头,给白雁倒了杯水,优雅地倚在酒柜前。

    “可能吧。”白雁抬起头,白慕梅的面容在酒吧灯的光线里面显得分外娇嫩,宛若香水百合的花瓣。

    1“不好意思,这么晚过来打扰你。我有点事想问问你。”,白慕梅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没说话。

    “在我和康剑结婚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和康云林曾经上过床、你曾经害得他老婆跳楼自尽?”

    “我有提醒过,” 白慕梅不动声色,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说过你配不上康剑,你们的婚姻不会超过六个月。”,“你那是说吗?” 白雁颤抖着,“我长这么大,不管做什么,你从来没有好j地赞成过,你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你了解我的个性,越是你反对,我越是要去做好。其实,你是故意激将我,要我嫁给……康剑的?”!

    白慕梅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净,撩开睡衣,露出雪白的大腿,坐到吧台上,“你分析得不错,我是想你嫁给康剑的。”

    “为……什么?” 白雁已经站立不稳了,她不得不扶着柜子的一角。

    “你说呢?”白慕梅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但脸色突然变了,“i因为我恨那个瘫女人。她既然跳楼,为什么不死得干净些,还要丢人现眼地活在这世上?要不是她,现在的康书记的老婆就是我,就是我!当年,康云林都说好要娶我了,我在云县等他,他回去离婚。结果,我等了二个月后,等到他一通电话,他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他老婆跳楼致残了。如果他的老婆活得好好的,或者死得干干净净的,我们都有希望,可是她是瘫痪了。她是故意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与康云林彻底断开。康云林从那以后,就把我一脚踹开了。这口恶气,我怎么咽得下。事过二十四年,他的儿子送上门来,我当然不要放过那个女人。我就是要与她做亲家母,要我白慕梅的女儿整天在她面前晃着,我要她日日夜夜都想起二十四年前的事,疼着,痛着,永不得安宁。”。白雁好想笑,想不到她来到这个世上有这么大的用处,又是康剑报复的对象,又是白慕梅手中的一根刺,深深c进李心霞的软肋。

    “我真没想到你还曾想过嫁人,其实你这样多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白慕梅跳下吧椅,给了白雁一耳光。

    “我是你妈妈。”

    “对,你是我妈妈,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流出来,她却一直笑着。

    “你从滨江跑回来,就为这事?”

    “我不能回来看望下我漂亮的妈妈吗?哦,还有件事告诉你,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要和康云林的儿子离婚。””

    白慕梅怔了一下。

    白雁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手握着门把手,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想了半天,她回过头,“妈妈,我现在不是你的包袱,对你也没什么用处,血缘可能剪断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楼,楼梯里漆黑一片,她整个人也漆黑的,拖鞋在台阶上啪嗒啪嗒地响着。

    “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吧?”她站在车边问司机。

    司机刚刚抛出去买了瓶水和一块面包,正嚼的起劲。含着一块,给白雁打开车门,看到白雁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小姐,要不我们先去下医院?””反正这夜里也接不到别的生意,司机索性不急了。

    “我们现在就去……滨江第一医院。” 白雁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着。

    司机把面包咽下去,上车,发动引擎,车向夜色里驶去。为了怕打瞌睡,他开了电台听音乐。

    白雁在音乐声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一团黑暗里,她看到自己独自坐在门槛上,外面电闪雷鸣,她害怕得直哭,可是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没人看她一眼。

    “小雁。”,。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影。

    她抬超头,看着放大的俊朗微笑着的面容,扁扁嘴,“明天,我怕……”。“不怕,不怕。闭上眼睛,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明天!”。俊朗的少年朝她点点头。

    白雁笑了,握住少年温热修长的手指。

    “小姐,到了,”

    这是谁的声音?外面怎么这样黑?这是哪里?明天呢?白雁惶恐地四下张望,“明天……明天……”

    她想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急得挥着手臂,不知绊着了什么,咚地一声向前栽去,彻底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五十二章,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二)

    云县的文化大院里,居民不少,白慕梅是其中最引人往目的一个。在一群莺歌燕舞的女演员中,她不仅人长得最媚,而且戏演得也好。从剧团回大院的一路上,多少孩子追在后面看。云城里有个什么活动,都以能请到白慕梅出席为豪。

    她呆在云县的时间并不多,常年随剧团在各个市县演出,有时也去省城。

    商明天的父亲是越剧团分管道具和杂务的,母亲原来在老家种地,怀孕后被商爸接到县城。她闲不住,在电影院里卖香烟瓜子,赚点钱贴补家用。一胎生下两个孩子后,她又从纸盒厂领了些活,不放电影时,她就糊纸盒。

    四口之家住着两房一厨,合着个小院。一间房做了卧室,另一间房就是客厅、餐厅。商明天、商明星大了后,就在卧室和客厅里各拉了一道帘子,另外买了两张小床。这样子一来,家中就显得更挤了。商妈趴在窗台上,看着后排的白慕梅家,直骂商爸无用,人家两口人住两房一厨,我家四口人也住两房一厨。

    商爸噙着纸烟,闷声不吭,心里想,咱家能和她家比吗?

    关于白慕梅的风流轶事,商妈当然听说了不少。她也曹亲眼看到不同的男人衣冠楚楚地来接过白慕梅。庄户人家的女子,性子直,眼里容不得沙,也咽不下这口气。商家的厨房正对着白慕梅家的小院,她做饭时,有意无意地就白骨精长、白骨精短的骂骂咧咧个不停白慕梅一般懒得理睬她,这天,不知怎么来了精神,媚眼一飞,站到了商家的窗前,  “黄脸婆,你是不是心里嫉妒得发狂呀?其实呢。这白骨精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的。象你这样,就是主动脱光了,男人们也不会瞟一眼的。所以,你就少说两句,别自暴其短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s狐狸,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卖身求荣吗?我呸,我干吗要别的男人有兴趣,我自有我家男人宝贝着,你呢?”

    白慕梅笑得眉眼都绽开了花,  “别告诉我你家男人只吃素的。只不过,我瞧不上他而己,不然……”她笑得说不下去了。

    商妈一下子跳起来,叉着腰,  “不然能怎么着?”

    “问你家男人去。”白慕梅纤细的腰肢一扭,风摆杨柳似的进了屋。

    商明天家一下炸开了锅,任凭商爸怎么赌咒发誓,商妈整整嘶吼了一个晚上,震得云县上空的天都变了。

    从此后,商妈正式与白慕梅结下了梁子。

    白雁那时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事。瞅着商家的两个孩子在外面小院玩得欢,颠颠地跑过去,还没到门口,商明星上来一把把她推翻在地,  “滚开,小白骨精,不要脏了我家的地方。”

    “明星,你

    干吗?”商明天过来扶起她,责怪起妹妹。

    “哥,妈妈说过了,这白家没好东西,不让我们和她玩。”说着,商明星把刚站来的白雁连推带搡地推出了门。

    白雁眼中含泪回过头,商明天对着她微微一笑。

    再下一次,  白雁经过商家的小院前,商妈一盆脏水从里泼了出来,溅湿了白雁的小花鞋。

    不仅是商明星,文化大院里的大大小小的孩子没一个人肯和白雁玩。看到白雁,不是扔石头,就是吐唾沫,有些稍微大的男孩子,还会对白雁说很下流话。有的甚至,趁白雁不注意时,一下把白雁按倒在地,骑在白雁身上,  “小杂种,你妈妈是不是就这样被人‘日’的?”

    一帮半大小子围着起哄,他们喊着,快来看啊,小破鞋被“日”了。

    白雁胀红着脸,不知哪来的力气,  “砰”一下把身上的小男生推到,抓起一团泥甩了过去,学着他们的话回击他们。小男生们恼羞成怒,一拥而上,对着白雁拳打脚踢。

    商明天从外面冲进人群,奋力把白雁护在身后,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抹去小脸的泥污,向小男生们怒目而视。

    结果,商明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白雁到没什么事。晚上,一帮家长领着孩子到商家兴师问罪,商妈又差点把房子掀了个盖,着商明天发誓以后不准再和小白骨精玩在一起。

    白雁坐在门槛上,穿过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商明天跪在地上,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商妈气得差点犯了病,第一次掴了商明天一记耳光。

    商明星第二天看到白雁,眼里面都能喷出火来。

    后来,白雁学乖了,见着院里的孩子就绕得远远的,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当没听见。

    夏天到了,白慕梅又去了外地演出。雷雨夜里,白雁一个人端坐在床上,害怕得不敢合眼。偏偏这时又停电了,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外,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如火蛇般不时掠过窗口。

    白雁死命地咬着唇,身子抖得象秋天里随风飞舞的落叶。

    突然,商家的厨房里点上了一盏马灯,淡淡的光影映着商明天清俊的面容。他坐在窗前看书,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外面密密的雨帘,时不时轻轻一笑。

    白雁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对着那昏暗的灯光,也笑了。

    商爸只读到初中,商妈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商明天却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喧哗的男生。他拿过奥数奖,拿过作文奖,得到全县十佳好少年的称号。这些都不足为奇,最让人脸红心跳的是,他在全校运动会上拿过100米跑冠军,迎风而跑的样子让全校的女生都疯狂了。他优秀得让人窒息,却又那么真实地每天出现在校园里。

    和他同胞所出的商明星不知哪块弄错了,简直就是他的反衬,除了遗传到她妈妈的一张利嘴,其他无一长处。因为考试不及格,留了两级,落到了和比他们小二岁的白雁一个班。

    白雁成绩也好,但她非常的低调,除了上课,学校里任何活动都不参加。即使这样,她仍在学校里是引人注目的,因为她的妈妈是白慕梅。

    早晨,白雁出家门,隔个二分钟,就听到商家的院门“吱”地一声,  “妈妈,我上学去了。”商明天高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文化大院。一些存心找事的男生翻翻白眼,从白雁身边跑远。

    他们曾经故意惹过白雁,可是那个优等生商明天象不怕死的冲上来,不是对他们严词斥责,就是拼了命地和他们对打。有次,还闹到学校里,他们差点被学校开除。

    放学铃声一响,白雁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商明天已经站了一会了。这次,是他在前,她在后。

    风,微微地吹着。夕阳西坠路边一蓬茂盛的野花开得正浓。

    慢慢地,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偕走。

    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商明天的书读得真多,他给白雁讲古代的故事、外国的传闻,说他的梦想,他的抱负。

    白雁扭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在春日的阳光下,灵动秀美。

    两人走到文化大院前,商明天停下脚,白雁会意地一笑,先跨进大门,五分钟后,商明天走了进来。

    虽然白慕梅对她冷冷淡淡、整日不在家,虽然她被别人戮着背脊骂“小杂种、小白骨精”,可白雁觉得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美、过得真快。

    过年过节时,文化大院里比平时更加热闹了,家家户户欢声笑话,这越发衬得白雁家中的清冷和寂寞。

    商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可在过年时,也会奢侈一下。商妈有一双巧手,炒的咸干花生,做得炒米糖,腌得腊肠、j腿,白雁坐在屋子里都能闻得见。

    白慕梅这个时候更是不见人影,白雁会做的饭菜有限。端着饭坐在桌边,白雁怎么也咽不下。她扭头看商家的厨房,里面水汽腾腾,商明星缠在商妈的脚边,突然伸手偷偷捏了一口菜塞进嘴巴里,惹得商妈一声大吼。但那吼声是带着笑的、宠溺的。

    白雁不禁红了眼,她不是眼馋那一盘盘令人直流口水的食物,她是好羡慕那一屋子的温馨。

    天黑了,文化大院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白雁窝在房间里等春节联欢晚会,院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她以为是白慕梅田来,跑过去开门,商明天站在门外,手里面提着个纸袋,她一下闻到了热腾腾的气息,小脸突地胀红了,  “我不要。”她知道这一定是商明天偷拿给她的。

    她一个劲地往后退。

    商明天笑着抓住她的手,把纸袋塞过去,  “傻瓜,是我给你的。”同时塞进来的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枝笔,应算是新年礼物吧!

    她愣愣地接过,商妈又在叫喊商明天了,商明天没来得及多说话,就走了。

    白雁捧着纸袋,泪水夺眶而出。那时,她十三,商明天十五。

    十四岁那年的冬天,白雁感到胸部发胀,身高一下子抽长了许多,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肚痛得厉害,然后,下面出血了。她吓得六神无主,在屋子里团团的转,刚好看到商明天到厨房来,她第一次主动跑过去敲厨房的窗子。

    商明天一听,忙和她一同去了医院。

    值班的是中女医生,笑了,告诉白雁,这不是病,而是她长大了,以后就是大姑娘。

    两人出了医院,外面下着雪,两个人把身上的钱凑齐了,在超市买了一袋卫生巾。

    风雪中,商明天呵着手,站在公共厕所前。白雁从里面出来,对着他羞涩一笑。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牵到了一起。

    这情景,还是被商妈知道了。

    商妈破天荒地,没有骂,也没有哭,她两天两夜,不合眼,也没喝一口水、咽一下米粒。

    商明天说了什么,白雁不如道,但她知道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相互喜欢的人,都能走到一起的。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而结合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商爸、商妈不是坏,而是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商明天的身上,他们寄予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厚望。

    他们对于白慕梅灿烂的生活一直不齿,对于她同样是一脸的轻蔑。如同《流稂者之歌》里面写的一样,小偷的儿子也会是小偷,白雁一定会是一个小白慕梅。这种认定根深蒂固,不是用时间,用道理就能让他们说服的。他们视她如同瘟疫一样,唯恐她污了明天的清白。

    她知道明天对她好,可是他们却是没有明天的。即便明天顶住全部压力,硬和她在一起,她看着伤透了心的商爸商妈,明天和她会幸福吗?说不定,倔强的商妈会以死相。

    能给明天幸福,又能让商爸商妈接受的女子,一定在某个地方,但肯定不是她。

    她很早就知道,有些事,努力就能做到,有些事,不管你怎么努力,永远都做不到。

    初中一毕业,白雁报考了护专,并顺利录取,她读护一时,明天正进入紧张的高三学期。

    两个人离得运了,可是明天每两天都会给她写信,告诉她学校里的趣闻,告诉她这次抽考他考得如何。她回信说,护专很大很美,她有了一个好朋度,叫柳晶。她没有告诉他,她想他想到从梦里哭醒。

    放寒假,白慕梅到外地巡演,要过了正月才会回云县。白慕梅记得给她留下下学期的学费、书费,却忘了给她寒假和开学后的生活费。

    剧团里收房租、水电费的大伯都到门上催过几回了。

    她愁得几夜都没办法睡着,突然想起来这一年的情人节正好是正月初六,心中一动。她跑了几家花店,求情似的从人家那儿批发了几十朵玫瑰。批发一枝玫瑰三元钱,在情人节那天卖出去,一枝十元钱。

    那个年伐,  十元钱是什么概念。可以买十几斤大米,可以缴一个月的水电费,可以买一身粗棉布的内衣。

    如果把几十枝玫瑰卖出去,白雁就可以撑到白慕梅回来的日子。

    正月初六,天下着冻雨,冷得出奇,可是却拦不住相爱的人火热的心。她先是在几家咖啡店门口卖,然后又去了肯德基店。

    卖花的人很多,生意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清清淡淡的,过一会,卖出去一枝。白雁一直站到晚上十一点,感觉人都冻成了个冰g。商明天撑着伞站在她身边,不时把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腋窝下暖暖,不然,就是把她的手塞进他的衣领里,吹着热气呵着。

    终于,手里的玫瑰只剩最后一枝了,白雁开心地直笑。

    “白雁,这枝咱们留着,我来买。”商明天看雨大了起来,舍不得她冻。

    “不行,你要玫瑰干吗,好贵的。你爸妈赚钱那么辛苦,不准乱花。”她象个小大人似的振振有词。

    商明天看着她,没有言语。

    对面走来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白雁从伞下跑了出去,帅哥,给你女朋友买枝花吧!”

    女孩媚媚地笑着,撒娇地看着男友。

    男孩子有点心疼,不过,还是大方地买下了花。

    白雁拉着商明天站在路灯下,一遍遍地数着钱,兴奋得又蹦又跳。  “明天,我们去奢侈一回;好吗?”

    白雁所谓的奢侈就是去饭馆吃个饭,都大半夜了,除了几家面馆和咖啡店,其他都关门了。

    两个人去了家面馆,要了两豌青菜面,呜噜呜噜,吃得个碗底朝天。

    “明天,我好象活过来了。”白雁揉着脸颊,舒服地舒了口气,眸子亮晶晶的,“你刚刚说最后那枝花不要卖时,我真有点动摇哦!怪不得要用玫瑰代表爱情,因为她又美丽又高贵。天寒地冻的,看着一枝娇艳的玫瑰盛开,不谈价钱,光想着送花人的那份心意,就好温暖,好浪漫。但浪漫还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目前和我无关,所以我还是务实地把她卖了。”

    商明天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怜惜,他站起身结账,她抢着要付,他瞪她一眼,她乖乖地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都住在剧团大院里,到了大门口,她停住脚,  “你先进去,不然你妈看到你和我一起,又要吼了。”

    “不,你先进去。”商明天把伞塞到她手里,摸到她头发湿湿的,心疼地替她竖起衣领。

    她笑笑,哼着歌走进大院。

    商家的窗户上映着一个人影,那是商明天的妈妈在边织毛衣边为商明天等门。白雁对着那个剪影,羡慕地叹了口气。不过,这种心情只是一闪,她捂着装着钱的口袋,快乐地弯起嘴角。

    第二天,天放晴了,可是温度仍然很低。白雁起床,刚在做早饭时,听到有人轻叩门。

    她打开门,只看到商明天的身影一闪。窗台上放着个纸盒,她打开一看,纸盒里装着一只塑料的发卡,还有一只纸做的玫瑰。纸是红色的,写对联的那种红纸。玫瑰做得很真,绷开一看,娇媚秀美。

    她抬起头,商明天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对着她羞涩而又温柔地笑着。

    商明天因为成绩优秀、身体合格,被空军学院招去。商家在院子里足足放了近一个小时的鞭炮,文化大院里飘荡着浓浓的火药味。

    商明天在临走的前一天,向她表白,她站在路灯下,看着他那张俊秀的脸,紧紧咬着唇。

    这样的表白,只是向她坦诚他一直以来的心声,可是却也是结语。

    这个男孩,以后会长成帅气的男人,温柔、体贴、细腻、深情,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象他这样子爱她了。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得愿意付之于生命,可是,她却不能嫁他。

    她能拥有的,只有那朵纸做的玫瑰。

    她仰起脸,他笨拙地吻她,碰撞到她的牙齿,吻到了她嘴边咸湿的泪水。

    “明天,如果以后不能嫁给所爱的那个人,该怎么办?”他们牵手在月光下走着。

    商明天闭了闭眼,语气哽咽,  “那就象你爱我一样去爱珍爱你的那个人,努力让自己过好,把我们的遗憾降到最低。”

    白雁郑重地点头。

    “小雁,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我都会想着你、看着你。”他吻去她嘴角的泪水,不想,他的泪又把她的脸淋湿了一片。

    她咬着唇,任泪默默地流淌。

    分手,不是对人生的妥协,而是对生活的正视,对自己的珍爱。

    让自己过得幸福,明天看到,就会很开心了,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可是,她过得幸福吗?

    第五十三章,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三)

    “体温三十九度。”。

    “嗓子发炎,肺部有罗音,该死,怎么象个孩子似的,竟然得了个小儿常患的病——支气管肺炎。快,做青霉素皮试……”

    “打电话,通知康助,说人在医院了。哦,还有让交警大队和公安局停止寻找。”

    “小雁!”……好吵!胳膊上突地一下刺痛,白雁疼得拧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室内灼亮的灯光,她本能地又闭上眼。“小雁!”

    她发烧烧出幻觉了吗?怎么听到了明天的声音?这声音比几年前离开时低沉、厚实了许多,但这个称呼、这种语气,只属于明天。

    白雁张张嘴,不禁咝了抽下冷气,嘴唇烧的好像起了泡,声音也发布出来了。她伸手往旁边抓了抓,一双手握住了她,然后,有人抚开了她的长发,托起她的腰,“小雁,想喝水吗?”

    白雁倏地睁开眼睛,一抹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眨眨眼,瞪着眼前那张微笑俊朗的面容,身上那像天空一般湛蓝的军装,军帽上闪着晶光的国徽,“明天?”她沙哑着嗓音,不敢置信地问。

    “恩!”商明天重重点头。

    白雁伸手戳戳他的脸腮,暖暖的,她笑了,笑的嘴角颤抖,笑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你穿军装好帅、好帅啊!”她的声音比公鸭好不了多少,可那又有什么,他是明天啊。

    明天真的回来了,从成都回来了。

    看到明天,她心里面沽沽流着血的窟窿愈合了。是不是老天听到她心底里的呼喊了?

    “可是你却变丑了。”商明天抑住心里面撕裂的心疼,从旁边的柜子上端起水凑到她的嘴边。

    她舍不得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商明天,水从嘴角漏到被子上都没发觉。

    商明天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看着她蜡黄的小脸、满嘴的水泡,叹了口气。

    白雁许久才从惊喜过度中回过神,灿烂的笑容象花朵般开在颊角,“丑就丑呗,女大十八变,明天我又会漂亮了。明天,你回来怎么也不给我电话?”。句子一长,她微微有点气喘,眼睛转了转,看到自己居然是在病房的床上,手臂上吊着输y管。这怎么一回事?她记得好象是从云县回来,坐在出租车上。

    “我一下火车,就给你电话。至少打了十个,你先是不接,然后就关机了。”。商明天拉了把椅子生在她身边。

    白雁伸手揉太阳x,“我那时……人在车上,可能没听见。”。

    “后来我就到医院来了,没想到遇着冷锋,我们在外面吃好饭,正说着话,看到医院门口围着一群人,一看,是你从出租车里出来,没站好,摔倒在地。”

    商明天没有提白雁当时脚上只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脚光着,浑身烫得象个火球,眼睛闭得紧紧的,牙齿把嘴唇咬出了两排血印,司机惊慌地说两人连夜在滨江到云县之间跑了个来回,她上车时就咳个不停。

    冷锋付了车钱,他把白雁抱进急诊室,一检查,急性支气管管肺炎,两人都愣住了。准备通知她象里人时,这才知道她老公已经差点把滨江市炸翻了。

    交警大队在各个路段查寻有没车祸事故,公安局在滨江市的角角落落寻找有没单身女子出没,白雁的同事和朋友象里都打过电话,这么大的动作是因为康剑市长助理的妻子失踪十个小时了。

    “呵呵,”,白雁抽着气笑,““这次见面印象深刻吧!呃,你怎么认识冷医生的?”。白雁讶异地问。

    ““我们是战友,也是朋友。”,冷锋从外面进来,接过话。白雁懵了,看看商明天。

    “冷锋就是我们飞行学院附属医院实习的,那时我们就认识了,后来,一直保持联系。”商明天看到冷锋手里面端着杯橙汁,起身拿过来,“嘴巴里苦不苦,先漱个口再喝,会好喝点。”他低声问白雁。

    白雁点点头,柔顺地任商明天托着腰,先用水在嘴巴里漱了漱,然后吐到便盆里,再接过果汁,“明天,酸!”她对着他撅起小嘴。

    时光好像没有在他们之间生生断开七年,她一下子又像回到了少年时期,哪里不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明天。

    “可是有营养。”商明天把病房内的空调又调高了一度,防止白雁着凉。

    冷锋站着,寒眉蹙着。他为商明天与白雁之间的默契讶然,这种默契是经过岁月沉淀自然而然形成的,不是刻意,也不是第三个人c得进去的。

    “明天,””白雁喝完果汁,感到有了些精神,四下看了看,“你……未婚妻呢?她住在宾馆里吗?”,“我先回来做些准备工作,她下周和她爸妈过来。”商明天的口气有点不自然。“你有她照片吗?听明星说也是军人哦!”。白雁眸光荡起兴奋的光芒。

    商明天微闭下眼,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抽出照片时,不想,带出了另一张照片,晃晃悠悠地掉到了冷锋的脚下。

    冷锋捡起来,商明天脸胀得通红。

    “你还留着那张照片呀!”白雁笑了,“。冷医生,你别看,丑死了。””

    十岁左右的小白雁,笑得甜甜的站在一脸青涩的商明天身边,商明天没有看着镜头,而是侧着脸看着白雁,眉眼满溢着快乐和满足。

    冷锋闭了闭眼,把照片还给商明天,商明天小心翼翼地又c回钱夹,把未婚妻的照片递给白雁。

    ““哇,这才是真正的英姿飒爽呀!,”白雁抬起眼,看看明天,“。和你的气质好配,你爸妈看到了,一定开心疯掉了。婚礼放在什么时候?”。

    “小雁,你闭上眼体息一会,不要再讲话了,天还没亮呢!”。商明天收回照片,说道。

    白雁哪里舍得休息,可看着明天一身的风尘仆仆和疲倦样,她只得点点头,“。我输好y,就给你电话,我话你吃饭。””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等天明了,我去看下明星,然后还会过来。”。

    明星?白雁突地想起商明星一张如同调色板的脸,“明天,你去之前给明星打个电话,她工作挺忙的,有时会遇不到。”。她不想让明天看到明星的真实面目,他会伤心的。

    “唉,你不仅是变丑了,还变得唠叨了。”。商明天瞪了她一眼。

    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乖乖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又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着外面。

    商明天挫败地瞅瞅输y瓶要到底了,催着冷锋撤下,接着“啪”一下关了房间的灯,他拉着冷锋走出病房,让那个病的有点人来疯的某人好好休息。

    白雁透过窗外,看着站在走廊上的两个身影,眯眯地笑了,笑得一阵阵抽气。

    他们两人之中,只要明天过的幸福,就不枉他们分手时疼的死去活来的酸楚了。

    黑夜里,一点声响都听得十分的清楚,一阵“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过来。

    “请问白雁再哪个病房?”气喘吁吁的询问声。

    “在这里。”商明天从冷锋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匆忙跑过来的男人应该就是白雁的丈夫康剑了。

    康剑慌乱间,也没多注意病房外面站着的两个男人,““砰”。一下推开病房门,就冲了进去。

    商明天体贴地替他开了灯,和冷锋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明天,白雁在你的心中,不只是一个邻家小妹妹吧?”。冷锋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感。

    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左右,天漆黑漆黑的,街上的路灯熄了一半,夜露把台阶都打湿了。明天深呼吸一口凉爽的空气,涩然地笑了笑,““不是邻家小妹妹,还能是什么?”。

    她是别人的妻子,他将会是别人的丈夫,这就是事实。

    刚去飞行学院时,想白雁想得人象失了丢了魂一般,而且这样的想只能埋在心里面,看不到一丝曙光。他心里面难受,想找一个人诉说。有天出c时不慎扭伤了脚,去附属医院看病时,认识了冷锋,两个人谈了几句,很投缘,就成了朋友。冷锋性情清冷,很少言语,处久了,才知道他很小失去双亲。酷酷的冷锋说起双亲,涕泪迸流,明天默默地陪着他。后来,明天向他说起了自己的邻家小妹妹白雁,但明天没有提过白雁的家世。

    明天爱说白雁的聪慧、俏皮、能干、坚强,听着,听着,冷锋就入了心,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如同一个发光体,放在哪儿,都能引人注目,都能给人温暖。而这种温暖是冷锋渴望但从不可及的。

    冷锋曾经笑问明天,是不是喜欢邻家妹妹。

    商明天郑重地点头,“当然,真正懂得她的好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这口气不带有一丝男女间的暧昧情感,却又是出自心灵深处的。

    冷锋毕业后,在部队医院干了两年,有了点名气。有家民营医院的老总花重金把他从医院挖到上海。冷锋又花了两年,为民营医院带出了两位不错的泌n科医生后,机缘巧合,他来到 了滨江。

    他听明天说过,白雁在这家医院工作,但当他一到滨江时,还没等他开口问,医院里处处都在津津乐道一件事——手术室的护士白雁攀上高枝,嫁给市长助理康剑做官太太去了。

    冷锋对着商明天笑笑,从袋子里抽出一根烟,倚着墙壁点上,“想不想抽一根?”

    他把烟盒递给明天。

    明天接接手,有点忧心忡仲,“冷锋,小雁她……是不是过得不好?”冷锋耸了耸肩,“如果她过得不好,你会怎么做?”

    商明天脸别过去,冷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把婚期往后推迟。”

    冷锋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脸上的表神比平时又y寒了几份。

    第五十四章,你是一段特别的留自(四)

    康剑两条腿象有千斤重,慢慢地走到白雁的床边。

    白雁眼睛还在适应戛然又亮的灯光,眼眨了眨,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影:眼里有血丝,眼袋发青,一根根胡渣,象雨后春韭,突突地在下巴下冒了出来。

    这一夜,  他也没睡好吧,要安慰两个缠人的妈,还要顾虑她这个挂名的妻子。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对方,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们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康剑有点被白雁的样子吓到。

    结婚以来,她俏皮地笑,嗲嗲地撒娇,诙谐地调侃,半真半假地挖苦,故意绷起小脸对他生气,不管什么样,她的表情都是那么鲜活生动,而不象现在这样如同一池静水般,让他看着心里面又心疼又愧疚又着慌。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点小炎症,挂两天水就好了。”白雁先开口说话,还对着他扯了个淡淡的笑意。

    “一定要住院吗?”康剑掀起被子。他记得她走的时候脚上穿的拖鞋,现在床下什么鞋都没有,他心里面一震。

    细白的双脚有点泥污,脚掌下面磨破了两块,其他还好。

    “住院比较好。”白雁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心情很平静,没什么睡意,撑坐起来,想和康剑认真说几句话。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这份婚姻,康领导有目的,白慕梅有目的,她一人出面替双方都报了仇,身上没掉一块r,没破一块皮,还守住清白身,说起来没什么大的损失。

    该到谢幕的时候了。

    谢幕之后,与康领导、白慕梅再没有牵扯,她回到她小护士的位置,挺好的。

    “能不能回家挂水?”康剑记得他上次有炎症,就没住院。白雁住在医院里,一下就象与他隔了十万八于里,他心里面着慌。过去的八个小时,他不敢去回想是怎么去度过的,心就象是在油锅里煎着的粑粑,生怕下一刻接到什么电话,说在某某地方发现了一具女尸。

    如果那是真的,他的整个世界就是一团漆黑。

    看到白雁的这一刻,他的眼眶发热,心在胸膛里急促起伏,他两手交叉,十指紧扭着,不然,他会伸出手臂,想把他失而复得的老婆紧紧地搂在怀里,喃喃地说:“好久不见,老婆!”

    八个小时,已是恍若隔世。

    白雁没说话,只是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看康领导的脸,这么英俊这么高贵的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龌龊、猥琐的事呢?还以婚姻做代价,真是用心良苦!

    他和白慕梅是一类的,人不可貌相。

    康剑见白雁不说话,心疼地弯下腰,伸手摸摸白雁的脸,  “老婆,我们回家养病好不好?”

    “不要了,”白雁别过脸,让开他

    的手,  低下眼帘不看他,  “康领导,我不会有任何事的,你放心。我已经租好了房子,水挂完之后,我想住到那边。我的行李,麻烦你请简秘书帮我送一下。我们俩的手续,你抽个空和我去民政局办一办。书房的抽屉里,有你的二寸照片,到时记得带两张,你的工资卡也放在那里面。我们结婚时间不长,我的钱都没什么动,我不分你一半,你所有的一切,也不要分我一半。”

    康剑现在最怕听的就是这话,手里抓紧了不松手,尽量保持镇定地说:  “你现在专心养病,别胡思乱想。那些等你好了后,再说不迟。”

    “我不想等了。”白雁语气淡得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我没有受虐的倾向。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再在一起。父母不能选择,我能替我妈妈偿的都偿过了,但时光不会倒流,你妈妈的身体不会康复,我妈妈也不能立刻变成圣母,到此为止吧!到法院起诉,会让你成为滨江市民茶前饭后的谈料,你不在意,我还怕影响我以后的生活,直接去办手续比较好。”

    康剑慢慢直起身,怔怔地看着白雁,轻轻地说:  “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