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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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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辛卉

    男主角:康靖司

    女主角:葛瑞芯

    内容简介:

    百货业钜子康靖司,不仅商场得、情场更是威风,

    却惟独拿家里那个只懂名牌、却糖盐不分的小女佣没辙,

    亏她还敢自诩为“专业”?!不过看来——

    女佣身分只是个幌子,这女人用它来行骗才是真的!

    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公然让谎,还大剌剌的承认拜金,

    好样的,若不给她一点教训,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葛瑞芯车祸醒来,却发现脑袋一片空白,而且——

    她怎么也记不得自己居然这么勤奋,还四处帮佣赚钱?

    更诡异的是,一面对那些陌生的锅碗瓢盆,她竟觉得头大?

    这可不行,为了不让那个英俊的雇主再嘲笑她,

    好誓言拿出专业水准,努力洗刷不敬业的耻辱!

    正文

    楔子

    w大医院

    夕阳西下,充满药水味与呻吟声的急诊室仍一如往常地忙碌着,急诊医师穿梭在各病床间,做交班前的最后诊视。

    “医生!有两位车祸伤患进来了,要推到哪里──”

    一名护士推来刚从救护车上卸下的推床,另一个推床也随后由驾驶送进。

    医生回头看着人满为患的急诊室,无奈地拍拍额头。

    “没床位了,就暂时放在走道那里吧!先帮她们处理外伤,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身分证明,做个登记。”

    她拉着医疗设备走向两个躺在病床上、已经换过病袍的女孩。她们的头部都受了伤,凝结在脸上的血迹令人看不出年龄,但那苍白的脸庞,竟有九分相似……

    没多久,两人的伤口都被迅速地处理完毕,小护士拿着她们的身分证明到一旁去登记。再回头时却发现,两人已被挪到空下的床位去了。

    她走过去,靠近两人的时候,霍然发出惊愕的低呼。“呃……这两个人怎么长得一模一样啊?!难道是双胞胎?”拿起两份病历表对照了下。“可是──名字没关联、姓也不同啊?”

    这下可糟了,到底谁是谁、叫她怎么分辨呀?

    随便啦,反正等她们醒来,自然就会知道有没有放错病历了……小护士不负责任地想,凭着直觉在床尾挂上了两人的病历表。

    而她这粗心的举动,竟从此改变了这两个女孩的命运──

    第一章

    粉刷成一片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小小的白色床铺和被单,空气弥漫着一股不怎么好闻的药水味,正缓慢流动的点滴,无疑的,这是一间病房。

    床上的伤患稍稍挪动身子,觉得骨头快散了。抬起另一只手,由于搁置太久没活动,一阵刺麻立刻扩散至四肢百骸。

    待不适感消退,女伤患触摸头部层层缠绕的绷带,转动眼珠子用力回想,却搜索不出任何关于自己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原因。

    她皱起眉,瞪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怎么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根本发不出声音。

    自怜自艾了约莫五分钟,她赫然发觉一个惊人的事实-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住哪里、有哪些家人朋友、又为什么躺在医院?一连串的问号在脑子里盘旋,却没有答案。

    她抱着头颅,越是努力回想,却越是感到惶恐、无所适从。“头好痛……”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周遭又看不到半个人影,让她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蓦地心头袭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快被空虚吞噬。

    正当她心慌意乱之际,有人轻轻推门进房。

    来者一见到她已经苏醒,年迈的脸庞露出讶异,惊呼道:“老天,你醒了!你总算醒了。”连忙走到床边,握紧她冰冷的手。“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或不舒服?”

    老太大皱巴巴的手很有力,也很温暖,把她空虚、不安的情绪驱离。

    我好渴。

    她蠕动干涸的唇瓣,却只发出粗嗄的音调。

    “你说什么?”约莫七十几岁的老妪,将耳朵凑近她唇边。

    我要喝水。

    她费力的表达,见对方还是一脸困惑,于是舔了舔嘴巴,用最直接的方式传达讯息。

    “喔,要喝水是吧?”

    她点点头,忍不住想——为什么发不出声音?难道她是哑巴?

    老太太赶紧松开她的手,连忙倒了一杯开水,将棉花棒沾湿,在她的唇面上来回涂抹。

    她贪婪的舔舐少量的水分,却解决不了口腔内的干燥。

    不够。

    她空下来的手,反复比着喝水的动作。

    老太大明白她的手语,先将床头摇高,替她把枕头垫好,然后把茶杯递给她。

    她接过杯子,咕噜咕噜的大口狂饮,满满的水一下子便见底,她随后又再要了一杯。

    前前后后,总共喝了三大杯水,才见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见她“澎湃”的喝水气势,老太大慈蔼的脸上有了宽慰的笑容。“看来,你没事了……”

    不枉费她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夜夜诚心的祈祷,上帝总算怜悯这可怜的孩子,重新赐予她活力。虽然,夺走了她某些东西……

    补充完水分,她试着开口。“test、test……”总算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开心的笑了。

    老太太起初楞了下,后来会意她是在“试音”后,不禁莞尔一笑。

    “谢谢你。”她认真的道谢。

    望着她的眼睛和温顺的模样,老太太几乎以为她没什么不同,说不定是医生诊断错误。“傻丫头,何必跟我客气。”

    但老太大抱存的一丝希望,却因她的一句话而粉碎-

    “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顿了下,侧头蹙眉,缓缓道出心中的疑问:“欧巴桑,请问一下,你是谁啊?”

    恢复意识后,又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经主治医生做完最后检查,确定身体没有大碍后,她-葛瑞芯总算可以出院,离开这间又闷又小又无聊的病房。

    把私人物品整理好后,她坐在病床上,盯着床头的名牌,兀自发呆沉思。

    她在婴儿时期就被送进孤儿院,满十八岁那天,便离开从小成长的“修缘育幼院”,外出租屋、工作。

    不但把一半的薪水回馈给院方,还会四处募款,让孤儿院有更多经费,使院里的小朋友不至于挨饿受冻。

    由于她不满足在公司上班的固定薪资,于是决定以帮佣为主,一天下来可以去三、四个地方,工作虽然辛苦劳累,但收入颇丰,所以她一做就是一年多。

    直到后来,她发生车祸被送医急救,命是捡回来了,但脑部却因此受到撞击,导致失忆。

    照医生的说法,等脑子里的瘀血化开,就会恢复记忆。

    这些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孤儿院的葛院长告诉她的。

    想起车祸后刚苏醒那天,自己没大没小的称呼和蔼温柔的院长“欧巴桑”,瑞芯不禁勾起微笑。

    院长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可是仍坚持要亲自接她出院,说是要带她回孤儿院、告知她租赁的住处及帮佣的公司行号、住宅所在地和打扫时间。

    虽然以往的记忆已不复存在,可是她由衷喜欢院长,因为院长对她的关怀像亲人一样,化解了她心中的不安,令她备觉温馨。

    即便茫然、没有踏实感,仿佛初生的婴儿般对这世界陌生无知,但天生的乐观因子使然,她仍为自己打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面对未来的一切。

    反正,她的工作性质很简单,不需要仰赖过往记忆也能做好。

    “瑞芯,你准备好了吗?”葛燕精神矍铄的打开房门,笑着询问。

    “院长,我都打包好了。”瑞芯拎着行李袋,跳下床伸手揽住院长的手臂,宛若撒娇的天真小女孩。

    她热情的反应,让葛燕有些吃惊,随即笑道:“呵……丫头,你比起以前有活力呢。”

    从小,瑞芯就是个安静、不擅于表达内心感受的女孩,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感觉上,她的性格似乎有些不同,笑容多了、也变得比较开朗些。

    会有这样的转变,大概是脑部受伤所致吧。

    对于院长的说法,瑞芯仅是一笑置之,没多问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人。因为知道了也是徒然,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助益。

    “院长,你还没吃过饭吧?我们去吃大餐。”吃腻了医院的伙食,她迫不及待想尝尝外头的各式美食。

    葛燕被她的语气逗得呵呵笑,感染了她的开朗气息,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用完餐,瑞芯和院长回到侍了十几年的孤儿院,但她却体会不到一丝丝熟悉的感觉,仿佛第一次来到这地方。

    小朋友见到她,纷纷朝她围拢。“瑞芯姐姐,欢迎你回来。”

    他们喜爱的瑞芯姐姐,以前一回来就会带好多糖果饼干分给他们吃,还会陪大家玩新游戏,他们最喜欢瑞芯姐姐了。

    瑞芯低头扫了小朋友一眼,脸上甜美的笑容消失,不自觉流露出嫌恶的表情,往后退一步,闪躲他们的触碰。

    她的排斥小朋友都感受到了,小脸上的神情显得困惑。

    “瑞芯姐姐的身体不舒服,大家暂时别吵她,让她进去休息。”葛院长安抚院童,并为瑞芯的冷淡做解释。

    自从得知失忆的事实后,瑞芯起初也十分惶恐无措,脑筋一片空白的滋味着实难受。

    她好像忘了以前被父母遗弃的悲伤、也忘了曾经拥有的快乐时光。最初以为那并没什么大不了,如今二十岁的她宛若新生,可以重头开始过新的生活。

    那么,为何此刻却泛起莫名的不安和淡淡的感伤?这里明明是自己待了十几年的避风港,为什么会因脑中的一小块瘀血而化为乌有?

    原本抱持着乐观的心态来面对失忆的打击,却在一回到孤儿院后全面瓦解崩溃,让瑞芯更相信她对这里必定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记不起来才会令她感到沮丧。

    接下来葛燕又带她回到她租赁的房子、熟悉附近的环境后,瑞芯告诉院长,她决定下午就开始工作。

    “再休息一天吧?”葛燕建议。

    “我已经休息那么久了,不工作会饿肚子的。”离开了孤儿院,她立即抛开不愉快的情绪,向“钱”看齐。

    思忖了下,葛燕见她目光坚定,也不再劝她。“你自己要小心点,有任何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院长放心,我不会再失忆第二次的。”她笑咪咪的回道。

    两人告别后,瑞芯回到小窝,在抽屉里找到一本记事本,里头记录着帮佣、负责清洁的时间和地点。

    “星期三,哇……有四个工作,原来我那么勤劳喔。”她喃喃自语。如今每一件人事物对她而言,都是新体验。

    抄下地址后,她立刻朝目的地出发。

    来到位于台北市黄金地段的上亿豪宅外,瑞芯站在华宅的镀金铜制大门前,睁大双眸赞叹。

    回过神后,她连忙从背包里翻出院长替她保管的钥匙,开门进去。

    她环顾超过百坪的挑高空间,里头装潢得美仑美奂、品味非凡,丝毫没有凌乱蒙尘的迹象。

    绕了宽敞的室内一圈,大约了解环境空间后,瑞芯得到一个结论-屋子到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根本不需要清洁嘛!

    豪华气派的房子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和死气沉沉的病房比起来,这里简直是皇宫。

    “哇-好大好舒服喔。”她坐上软绵绵的沙发,舒适的触感让她赖着不想起身。

    她躺下来,望着雕饰华丽的天花板怔忡出神,不知不觉中困意逐渐涌现。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还早,懒懒打了个呵欠后,瑞芯决定先小睡片刻,养足精神才有充沛的体力劳动。

    她闭上眼,准备休憩半小时,心中盘算着等下把屋子打扫完毕后,就可以再到下一个工作地点。

    失去意识前,她真的这么打算——

    推辞掉应酬,康靖司索性回家休息,习惯性快速通过偌大的厅堂直接回房。

    他站在房门前停下动作,皱起浓黑的剑眉。刚才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沙发上有一个?!

    基于好奇,他踅回沙发前,眉心挤出两道深沟。果真有个陌生女人躺在上头,睡得极熟。

    白晰无瑕的纯净睡容,如同不解世事的婴孩,好似天塌下来也不懂害怕……

    仿佛感觉到注视的目光,瑞芯的眼皮微微眨动了几下缓缓掀开,呆滞了几秒才坐直身子。

    “好舒服……”她伸了个大懒腰,发出愉悦佣懒的声音,伸长的手臂“疑似”抵到一堵墙。“咦?”

    “你是谁?”康靖司表情紧绷的质问。

    瑞芯被突如其来的沉喝声吓了一跳,猛然抬头迎向对方,不答反问:“你又是谁?”哼!要比大小声谁不会呀!

    康靖司敛眉睨着她倨傲的模样,怒气陡然上升。

    她睁大美眸,和他大眼瞪小眼,脸上毫无惧色。

    和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沟通,无疑是多费唇舌,他蓦地转身,启动保全防卫系统,萤幕上浮现警卫的影像。

    “康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家有个疯女人闯进来了。”康靖司语调沉缓,但词锋犀利。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处理。”警卫唯唯诺诺的道歉,这里的住户都是商场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可得罪不起。

    疯女人?瑞芯从沙发上弹起,冲到他面前,抬头挺胸的直视着他。“你懂不懂礼貌啊,说我是疯女人?!”

    她生气的眸光熠熠生辉,撅唇指责的模样,颇有气势。即使失忆忘却从前大半的自己,却仍难掩她眉宇间的自信光采。

    “礼貌?”康靖司撇唇嗤道。“用在你这种人身上太浪费。”

    即使已经确定他是屋主、亦是付她薪水的老板,可她实在无法忍受对方轻藐的语气,于是反唇相讥:“你也没高尚到哪去。”

    她挑衅的言词,宛如在老虎嘴上拔毛,不知死活。

    他拧起眉,捺着性子最后警告道:“不管你是谁,马上滚出去。”

    他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一点男人该有的风度都没有,让瑞芯留下非常好的印象。

    “你以为我希罕留下来呀!”她头一甩,率性的往玄关处走去,然而手搭上门把的瞬间,不禁心生悔意。

    很奇妙的,刚刚不知为什么,一股倔强的大小姐脾气就这么冒了上来,跟她女佣的身分一点都不搭轧。

    若这样调头离开,是很潇洒、也出了一口怨气没错,可是却会因此断了收入。

    她虽然失忆,但脑子可没秀逗,怎么算都很不划算。

    “知道自己错了?”康靖司双手环胸,冷冷盯着她的背影。

    瑞芯鼓着腮帮子,回身瞪着他。“你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对女人那么凶,一定交不到女朋友。”啊!她不是想说这些话刺激他的,但偏偏就是忍不住……

    闻言,他冷冽的脸色更为y沉,锐利的黑眸进s出危险的光芒。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垂下眼帘回避他不善的眼光,却暗中得意自己命中他的要害。

    他步伐优雅、眼神凌厉,犹如一头猎豹般一步步向她近。

    瑞芯屏住呼吸,不停的往后退到门板,像只被到死路的猎物。“你……你别乱来喔。”她一手做出防卫架势,另一只手绕到身后寻找门把,试图逃走。

    门一开,恰巧被姗姗来迟的保全人员撞个正着,让她整个人跌趴在地。

    “呜……痛……”她的俏脸皱成一团,细碎的哀号着。

    “哼!报应。”康靖司撇唇讪笑,却没有要搀扶她的意思。

    “康先生,请问您说的就是这位小姐吗?”其中一名保全人员不确定的问。

    她不是每天都会来打扫的葛小姐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离开?

    “照你们这种办事效率,住户安全早就完了。”他板着脸训斥,保全人员慢吞吞的处理态度,令他十分不满意。

    “对不起……我们会改进。”保全人员低头陪不是。“我们马上处理。”二话不说,便将毫无防备的瑞芯架住。

    “放开我啦!”她嚷嚷着,扭着身子奋力挣扎。

    “送她上警察局。”康靖司决绝的命令。

    她睁大美目,不敢相信他居然玩真的!“我没有非法入侵民宅,我有钥匙。”

    她几乎是大叫着澄清。

    “哪来的钥匙?”他像审讯犯人似的,口气极差。

    “是康夫人给我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葛院长告诉她的。

    葛院长和康夫人是旧识,因为她需要工作,所以经由院长强力介绍,康夫人也才会毫不考虑的录用她。

    半年前,康老爷和夫人栘至国外定居,康夫人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工作狂又有点洁癖,于是把钥匙交给她,方便她出入打扫。

    听到她的答案,康靖司眉头紧蹙。

    “康先生,葛小姐在这里帮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来的时候你几乎都不在,所以你没见过她……”一名资深的保全接腔。

    “帮佣?我只看到她在偷懒。”他不以为然的扯她后腿。

    经保全一提,康靖司似乎对她的长相有一点印象。是曾和她打过照面没错,不过仅是匆匆一瞥,并没有任何交集。

    他的脑子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其他事都没放在心上,尤其是女人。

    “我只是不小心睡着而已。”瑞芯心虚的小声解释。明知理亏,可潜意识里就是无法忍受自己屈居弱势,这是为什么呢?

    脑子里好像闪过一幕画面,但还没能看个真切,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痛让她无力招架,她只得抱着头颅,痛得蹲在地上。

    “葛小姐,你怎么了?”她突然腿软,害保全人员吓了一大跳。

    “我头好痛……好痛……”她的语气变得气若游丝,表情十分痛苦。

    “别要花样,我不会上当。”康靖司不为所动,显出他的寡情。

    “康先生,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不舒服。”倒是保全人员面露担忧之色。“先让她休息一下再说吧?”

    瑞芯的五官扭曲,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在疼痛的侵蚀下,她沉沉的昏了过去。

    第二章

    瑞芯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在医院醒过来,瞬间脑子空荡荡的,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瑞芯,觉得怎么样?头还痛吗?”葛燕温柔轻缓的声音,透着紧张与关切。瑞芯楞了下,默默的瞅着她。

    触及她茫然的眼神,葛燕感到讶异,急忙问道:“你又不认得我了?”

    她眨着眼,一脸无辜。“你是……”上扬的语调,显得迟疑。

    葛燕感到失望。“我是院长,你不认得了吗?”

    “院长……”她重复,随后绽开一抹顽皮的笑。“我当然认识啰。”

    葛燕长吁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的睨着她。“你可吓坏我了。”嘴里如此叨念着,但见她还会捉弄人,心头悬着的大石也随之落下。

    “我的头已经不痛了,别担心。”瑞芯安慰着长辈,天生的乐天性格自然而然的流露。

    “你真的不太一样了。”葛燕怜惜的轻抚她的发丝,不知该心疼她的遭遇,抑或庆幸她比以前开朗。

    看着院长苍老的慈蔼脸庞,瑞芯感到愧疚。“对不起,又让你c心了。”

    “傻丫头,道什么歉。”葛燕拍拍她的头,轻笑道。

    咬了咬唇,她犹豫了下,自嘲道:“我好像把工作搞砸了。”想起那位康先生七窍生烟的模样,还找人硬要送她上警局,或许失去这份工作也不算太坏。

    以为她担心失去饭碗,葛燕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跟靖司解释过了,你的工作没丢喔。”

    仿佛受到她甜美的笑靥感染,葛燕的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

    “嗄?!”她低呼,发展似乎出乎意料之外。“怎么可能……他好像巴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听到她的说法,葛燕莞尔一笑。“虽然靖司看起来很严肃、不好亲近,但其实他既认真又孝顺,是个好孩子。”

    瑞芯皱了皱鼻头,不赞同院长的话。“他脾气差、粗鲁又不讲理,根本不像院长说的那样。”她掰着手指,一一奚落对方的缺点。

    “他真的那么坏?”葛燕呵呵笑,觉得她好有趣、好可爱。

    末出车祸前,她所有心事都不轻易吐露,现在却坦率直言,但同样惹人怜爱。

    她肯定的点头,再度强调:“他真的超──没风度的。”

    此时葛燕的视线落在开启的门扉,不禁抿嘴轻笑。

    康靖司甫进门,就听到有人很没风度的在批评他,但英俊的面孔并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真是恶人先告状。他在心中冷哼。

    瑞芯愕然的转头,双颊微红,说坏话被逮个正着,挺糗的。接收到他冰冷的目光,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一眼,然后背对他。

    “燕姨,不早了,我送你回修缘。”他向来很尊敬这位长辈,她无私的爱和奉献,让修缘育幼院的小朋友都得到极好的照顾。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葛燕察觉到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脸上笑意更甚。

    她怎么一直都没发现,这两人外型还挺登对的呢!两人个性一冷一热,恰好互补,而且她衷心期望瑞芯这个好女孩,能够有个可靠的男人照顾。

    尤其这丫头现在又失忆,放她独自在外头闯,着实令人不放心。

    “应该的。”康靖司的薄唇终于有了些微弧度,而不再仅是冷漠的一直线。

    “我有个无礼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葛燕暗自做了决定,她先起个头,让两人有机会相处,接下来的造化就看他们了。

    “燕姨请说。”他答得干脆。

    “瑞芯车祸初愈,身子还很虚弱,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你介不介意让她搬进你家,彼此好有个照料?”葛燕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出重点。

    她的话犹如一枚炸弹,炸得瑞芯起身大叫:“院长,你在开玩笑吧?”

    康靖司则眉心纠结,冷瞟了鬼叫的女人一眼,一语不发。

    “怎么样?愿意答应我无礼的要求吗?”葛燕动之以情,很轻缓的追问他的意愿,但实则是变相的施压。

    “院长……”瑞芯苫着脸,觉得快要昏撅,她不想跟冰块住在一起啦……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冰块男应该也很讨厌她,所以不可能容忍她住进他家。这一想,她倒松了一口气。

    斜睨着她忽而排斥、忽而放心的表情,康靖司约略猜到她心思的变化,转念一想,及时止住冲到嘴边的拒绝。

    “我答应。”一方面他没理由拒绝、也不忍拒绝长辈的要求,另一方面他偏偏不顺她的意,他习惯掌控事情,可轮不到她来决定。

    “嗄?!”瑞芯怪叫,眼珠子差点爆出来。

    “真是太好了,靖司,谢谢你。”他爽快的允诺,让葛燕相当开心。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期待未来两人的进展。

    搬进康家豪宅数天,瑞芯完全爱上这个闹中取静、宽敞舒适的环境,也住得相当自在习惯。

    本来,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狂傲的自大男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转念一想,她若坚持不答应,不就表示她怕他?

    这怎么行!她是不喜欢、讨厌他、看他不顺眼,可不代表她怕他。她才不可能屈服,绝对要抗战到底。

    第一天,她“一不小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奇怪的是那个自大男居然也没吵她起床,径自上班去了。

    醒来后,她慢条斯理的梳洗,然后总对着衣柜里的衣物发呆半晌──

    不是衣服太多难以抉择,而是她根本不喜欢那些不知洗过几百次的旧t恤、牛仔裤。

    左翻右拣,不得已选了件能展现腰身的及膝洋装后才出门工作,完全没自觉自己是名清洁工的身分。

    她复职后先到一家小公司打扫,但把人家的厕所马桶弄坏不说,还弄得水淹及膝盖,甚至漫出办公室,害经理跌得四脚朝天。经理一怒之下,把她给炒鱿鱼。

    接下来的工作情况也是一团糟,问题层出不穷,终于落得被解雇一途。

    也就是说,她失业了。

    但低落的情绪持续不到三小时,她又恢复惯有的开朗。没关系,至少她还有一份薪水可领。

    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个星期,瑞芯一天比一天晚起,连被她视为眼中钉的康靖司到底有没有回来,她也一无所知。

    因此,两人“同居”了一个礼拜,竟然都没打过照面,堪称奇迹。

    她一心一意想把房子整理干净,偏偏就是越弄越糟。

    例如:玄关处放置的古董花瓶,被她敲破了一个小缺口;还洗破好几个咖啡杯盘、水晶酒杯……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天都在上演。

    庆幸的是康靖司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罪行,否则岂会轻易放过她。

    基于补偿的心态,星期天一大早,瑞芯在三个闹钟同时发威下起床,梳洗完毕后直接冲到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做什么好呢?”她修长的食指轻点下颚,认真思索着菜单。

    想起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的营养菜单,她重新把报纸翻出来,遵循上头的步骤开始做早餐。

    “你在做什么?”蓦地,康靖司像缕幽魂般,从她身后冒出来。

    一起床就听见有怪声,所以出来一探究竟,见到她,他有几分诧异。

    她吓了一跳,回头赏他一记白眼,趾高气昂的回道:“你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喔!”

    他黑眸微眯,透着寒意。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袭黑色睡袍,刚梳洗过的黑发犹沾着水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韵味,这也是瑞芯首度注意他的长相。

    “突然发现我很帅?”捕捉到她打量的眼光,康靖司撇唇讥笑。

    她羞窘得涨红了脸,嘴上功夫依旧不饶人。“我是在研究你,为什么那么讨人厌!”

    他没再开口,但眼神冷得好似会冻伤人。

    被盯得背脊发凉,瑞芯僵硬的转身,在炉子上东摸西摸,但一感受到身后如雷达般的视线,她就越不知所措。

    “笨。”他不留情的口出恶言,无情的取笑道:“连火都不会开,还妄想做早餐?”

    “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做出丰盛的早餐。”瑞芯不甘心遭他奚落,遂不服气的夸下海口。

    康靖司一脸不以为然,以一种很轻很冷的口吻刺激她。“我拭目以待。”说完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少瞧不起人!”她顿时充满斗志,亟欲大展身手。

    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打开炉火,她露出一脸灿笑。“我好聪明。”自满道。

    平底锅冒着白烟,瑞芯胡乱打了几颗蛋,怯怯的翻搅锅里的蛋,一个不留神,却成了焦黑的烂泥。“啧,怎么这样。”她本来想煎荷包蛋的,怎么跟预期的不太一样哩?

    懊恼之际,烤面包机里的厚片土司忽地弹跳出来,她伸手触碰,不期然被烫着了手指。“呼,好烫。”她甩着手低呼。

    最后是着手榨柳橙汁-她将整颗新鲜柳丁放入果汁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成果……泥,倒进昂贵的水晶壶里。

    忙着铲起焦黑的蛋泥放进瓷盘,再摆上两片火腿,把厚片上司迭放在另一个盘中,连同盛着柳橙泥的水晶壶排列在托盘上,终于大功告成。

    平常从厨房走到餐厅只须花三十秒左右,一旦端了东西,她的速度便会减缓两倍以上,而且双手还会不时发颤,险象环生。

    “康先生,吃早餐了。”瑞芯把精心制作的早餐摆上桌,客套的称呼。

    康靖司已换上笔挺的西服端坐在餐桌前,见到她出来,便把报纸折迭整齐放在一旁,但在看见餐盘里的“不明物体”后,俊朗的眉心蒙上一层y霾。“这是什么东西?”

    “早餐啊。”她睨着他,觉得他明知故问、存心找碴。

    “早餐?”他嫌恶的打量盘里乌漆抹黑的东西,嗤之以鼻-

    全黑的上司、炭泥般的炒蛋、冰冷的火腿,只有柳橙汁看起来是正常的。见他的视线落在水晶壶上,瑞芯殷勤的斟了满满的一杯柳橙汁给他。

    “这是整颗现榨的新鲜柳橙汁喔。”她学着电视广告的台词,语气得意。

    康靖司迟疑了几杪,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一种又酸又苦、满嘴碎渣的口感,让他英俊的面孔扭曲变形。

    他起身冲到厨房吐掉,又反复漱了几次口,才把可怕的味道消除,盯着刀架上的菜刀,他第一次兴起砍人的冲动。

    “你还好吧?”瑞芯跟了上来,表达她的关心。“哪里不舒服吗?”

    虽是关心的问候,但听在他耳中却成了幸灾乐祸,刺耳至极。“葛瑞芯,别再让我看见你!”他额冒青筋,沉声暴喝。

    她缩起肩,小声嘟囔:“干嘛那么生气……”

    他的利眸扫向她,让她当场闭嘴。

    一个专业帮佣居然什么事都做不好,她不单单是失忆,根本就没大脑。

    他宁可饿肚子也不想被她毒死,现在被她搞得一肚子火气,也没胃口了。

    在理智尚未尽失前,他迅速离开屋子,否则等他反悔,难保他不会活活掐死那个笨女人。

    砰!巨大的关门声,昭显出他心中积压的不满与愤怒。

    “凶什么凶……”瑞芯撅着粉唇啐骂。踱回餐厅,啜了口柳橙汁-“恶。”什么怪味道啊?好恐怖!到头来,柳橙汁只有颜色是对的。

    “我以前到底是怎么做菜的?”她黛眉浅蹙,困惑不已,任凭想破脑袋也没有一点印象。

    难怪康靖司会大发雷霆,他一定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她存心报复。虽然她确实有着小小的胜利快感,但仍敌不过失忆的无助及内心浓烈的沮丧。

    心情不佳的瑞芯,在屋内东绕西绕,忽地瞥见一墙酒柜,于是她打开酒柜,倒了一杯勃艮第葡萄酒慢慢品尝。

    昂贵的美酒入喉,所有烦恼仿佛都随着酒精一起蒸发;再加上乐观性格使然,让她很快自颓丧的情绪中振作。

    总是枯坐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她应该出去晃晃、透透气,医生说多接触以前的环境,有助恢复失落的记忆。

    嗯,就这么办!

    第三章

    在康宅附近绕了一圈、熟悉地形后,瑞芯搭乘计程车先到“修缘育幼院”探望院长,两人相谈甚欢。

    瑞芯本来想把失业的事告诉院长,但一看到她老人家的笑脸,有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凡事都倚赖院长,只不过失业嘛,工作再找就有了。

    结东长达约莫两小时的闲聊,瑞芯谎称要去工作而告别院长,接着辗转来到信义区。

    从电视和时尚杂志得知,这里十分繁华热闹,尤其是著名的百货公司林立,格外令她心动。

    她伫立在“煦阳百货公司”的橱窗前,欣赏着美丽的名牌服饰。

    踌躇了会,她举步踏进气派明亮的百货公司,hers、gui、prada、lv、cd、tiffany……等知名品牌专柜,令她眼睛为之一亮。

    但不知怎的,面对这些高级品,非但没有高不可攀的疏离,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是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重逢般兴奋快乐。

    “好漂亮……”她对着“高贵”的商品赞叹,情不自禁的移动双脚。

    “欢迎光……”专柜小姐习惯性的评量她的打扮穿着后,热切的欢迎词马上省略,摆出晚娘面孔侍候。

    瑞芯挑着架上的新衣,跃跃欲试。“小姐,我要试穿这几套。”她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

    “小姐,请你别乱碰我们的衣服好吗?弄脏了卖不出去,你拿什么赔。”专柜小姐斜睨着她,口气尖酸刻薄。

    普通人被如此嫌弃,通常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摸摸鼻子自认倒楣的离开。

    不过瑞芯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折不扣的大小姐脾性,这份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她不自觉的反驳。

    “那么怕客人把衣服弄脏,怎么不干脆用箱子封起来?”她不疾不徐的回击,娇美的脸庞毫无惧色。

    她气不过的,是对方嚣张的气焰,以及轻藐的眼神,活像她是什么低等动物似的。

    专柜小姐被她的气势骇住,楞了几秒后才回神。“你根本买不起,别浪费我的时间。”

    “买不起就不能试穿吗?”瑞芯挺直腰杆,怒火中烧。

    她是没钱,也确实买不起标价数万元的华裳,但尊严可不容许被践踏。

    “当然可以,但偏偏不让你试穿。”专循小姐和她杠上了。

    “我偏要试穿。”瑞芯随手抓了几套衣服,擅自闯入更衣室。

    “你给我出来。”专柜小姐猛拍门板,尖声嚷嚷,分贝之大,引来邻柜小姐及经过的顾客驻足,其中包括正在附近的康靖司。

    “吵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煦阳百货公司信义店经理出面询问。

    专柜小姐因为理亏,也不敢据实禀告。“没什么……”倘若追究起责任来,她会被扣点处分,为了那种不讲理的女人被扣薪水,实在划不来。

    换好衣服的瑞芯,站在穿衣镜前搔首弄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完全无视周遭投s而来的目光。

    恰好和经理巡视至此、始终保持低调的康靖司敛眉,凝睇着那抹纤细窈窕的倩影,眸光由诧异转为深邃。

    飘逸贴身的春装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斜边剪裁的纱裙,展现了她白晰修长的玉腿,波浪般的裙襬随她的摆动而掀起阵阵浪花。

    穿上名牌服饰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和优雅气质。

    几名贵妇见瑞芯穿的衣服相当好看,争先恐后的吩咐专柜小姐指定相同款贰。

    专柜小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殷勤招待客人,但转头面对瑞芯,又是另一副嘴脸,还压低音量斥责她,用力将她推到一旁。“别挡在更衣室前面,妨碍贵客出入。”

    瑞芯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反s性的欲伸臂攀附物体,以便稳住重心,但还不及站稳,手就被狠狠甩掉。

    她终究逃不过噩运,一p股坐在地板上,却一不小心春光外泄,于是连忙拉好翻高的裙襬,忿忿的瞪向始作俑者-

    康靖司没有温度的利眸迎向她,薄唇噙着若有似无的嘲笑。

    她的美目似要喷出火来,像是想将他焚烧殆尽。

    他是故意的!百分之两百是为了今天的早餐记恨,存心要让她当众出糗,给她难堪。这男人不但自大,而且还很小气。

    “你怎么那么没风度啊!”瑞芯起身,没好气的指控。“哼!亏你穿得西装笔挺的,根本是个野蛮人。”

    经理立刻发挥护主精神,挡在康靖司前头,心想万一大老板受到攻击,他可担当不起。“小姐,说话客气点。”

    专柜小姐见机不可失,在一旁煽风点火、加油添醋。“经理,刚刚她趁我不注意时想偷东西,结果被我发现,竟然出手打我。”

    瑞芯杏眼圆睁,出口辩驳:“你别胡说!”

    “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却是个小偷,还动手打人?”经理听信专柜小姐的谗言,语气鄙夷。“简直无法无天。”

    “我没有偷东西,也懒得动手打她,弄脏我的手。”瑞芯再次申明,音量逐渐加大。

    “我有证据。”专柜小姐找出她的牛仔裤,探进口袋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对精美的耳环。“经理你看。”

    瑞芯频频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姿态虽高,其实心里有些慌。

    “我得送你上警局,否则你绝对会再犯。”经理捉住她的皓腕,果决道。一方面是想在大老板面前展露他的魄力,如此一来,升迁就有望。

    她奋力挣脱他的箝制,气急败坏的怒斥:“你们这几个一丘之貉。”眼眶已闪着盈盈泪光,利嘴却仍不服输。

    “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