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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狠汉王设计害长兄 智首辅巧言救太子

    这日夜里,朱棣躺在龙床上,说道:“郑和第四次下了西洋,海上诸国岁岁来朝,对于海上朕便放心了。哈密卫设了多年,西域三十六国也都安定,前些时日,帖木儿帝国国王派使臣来朝见。正好,朕想以礼送帖木儿使臣为由,派人出使西域。丝绸之路乃是千百年来中原沟通西域的要道,西汉张骞、东汉班固都能当此大任,不知我大明谁能带使团出使西域。”坐在床边的杨荣思索了一会答道:“吏部封验司员外郎陈诚。陈诚早在洪武二十九年,帖木儿帝国扣留了大明使臣,陈诚便奉命出使过西域。”朱棣思索了一会说道:“对呀,洪武三十年,安南侵扰大明边陲,也是陈诚出使的。此人博学多识,聪慧机敏,出使西域,再合适不过。传朕旨意,封陈诚为大明使团的典书记,送帖木儿帝国使臣回国。”正是朱棣的这一决断,陈诚从此便开始了永乐年间四次出使西域的行程,他分别于永乐十一年、永乐十四年、永乐十六年、永乐二十二年四次出使西域。他历经风霜雨雪,排除千难万险,扬大明国威于域外,延丝绸之路于千年。让西域行程记、西域番国志等著作流传至今。

    君臣二人商议完出使西域的事,杨荣接着说道:“自从陛下大败鞑靼后,鞑靼年年向大明纳贡,目前鞑靼安分守礼,可瓦剌却屡生事端,瓦剌太师马哈木已经立答里巴为汗,实则他自己掌握瓦剌军政大权。马哈木扬言要重振北元,大明边境不断受到瓦剌的骚扰。”朱棣沉默了一会说道:“看来,朕还得亲征。”

    朱棣为北征瓦剌一事精心准备着,玉竹这日行至奉天殿,“陛下又要北征,妾放心不下。这战场上刀剑无眼,陛下每次亲上战场,妾都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再说,征讨乃儿不花时,由于北地苦寒,陛下便落下了咳疾与风湿的疾患,行至朔漠,一路颠簸,妾恐陛下龙体不适。”朱棣放下手中的奏疏,“瓦剌一再侵犯我大明边境,朕定要亲剿瓦剌,稳定我大明北疆。玉竹切勿担心,朕会好生照顾自己。正好朕要去检阅三大营,你与朕同去。”于是朱棣带着玉竹至五军都督府检阅三大营。

    行至五军都督府,朱棣对玉竹说道:“你平日久居深宫,今日带你出来看看朕的三大营。这五军营分为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人人骁勇善战。还有那三千营皆为蒙古精锐骑兵。最神的便是神机营,当年用兵交趾之时,我大明得神机枪炮,自那以后,勤加操练,又悉心研改。如今我大明神机火铳无人能敌。”玉竹用一种崇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夫君,“陛下真是天下最英武的男子,玉竹能嫁与陛下,真是此生之幸。有三大营这般神勇的军队,陛下定能大败瓦剌,只是北征之时,陛下切要当心。”朱棣点点头,“放心,朕打算此次带瞻基北征。”玉竹惊问:“瞻基从未上过战场,陛下为何要带瞻基北征?”“我大明的皇帝,应文韬武略、骁勇非凡。瞻基如今十六岁,是时候历练一下了。此次,朕打算带瞻基亲上战场,让他见见真正的战场厮杀,借此良机锻炼一下岂不很好?瞻基已经十六岁了,待北征回来,若是碰到合适的女孩子,朕便选来给他选皇太孙妃。”“陛下用心良苦,只是切要保护好瞻基。”“那是自然。”

    听闻朱棣要带皇太孙亲征的消息,孙蓁蓁急忙跑来找朱瞻基,这朱瞻基与孙蓁蓁二人由于自小一同长大,自小在一起斗蛐蛐儿,可谓情谊深厚。二人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早已是互生情愫、芳心互许。孙蓁蓁焦急地找到了朱瞻基,“太孙,奴婢听闻陛下要带太孙亲征瓦剌。”朱瞻基却兴奋地说道:“是啊蓁蓁,我自小便仰慕皇爷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如今皇爷爷带我亲征,真是太好了。我要学皇爷爷那般,日后,做一个文武兼备的旷世奇才。”“可战场之上厮杀起来是何等惨烈?太孙亲赴战场,让蓁蓁如何放心得下?”朱瞻基见蓁蓁如此担心自己,心中一暖,“还是蓁蓁最是关心我。你放心,皇爷爷已命众多亲兵护我周全,等皇爷爷大军得胜之时,便是我平安而返之日。”孙蓁蓁还是不安,“只是太孙”朱瞻基拉过蓁蓁的手,“好了蓁蓁,你尽管放心。皇爷爷说待北征回来,若有合适的女子,便选来做我的皇太孙妃。到时候,我定会寻得合适的时机,请皇爷爷恩准,让你做我的皇太孙妃。”孙蓁蓁听到此处,娇羞低头不语。朱瞻基说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孙蓁蓁将罗帕掩在嘴边,“皇太孙与陛下亲征,切要多加小心,奴婢等太孙回来。”孙蓁蓁说完,便跑开了。

    大军临行之时,汉王朱高煦偷偷交待汉王妃韦凤娘:“此次,本王随父皇亲征,自是会收买父皇身边的人,你在宫中也别闲着,诓骗了王静娈这么多年,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韦凤娘自然应允。

    永乐十二年二月,朱棣率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朱高煦、朱瞻基、杨荣、马煜、戴原礼等随行,太子朱高炽监国,杨士奇、杨溥、蹇义、黄淮等留辅太子。北征期间,朱高煦仍旧造谣生事,不断在朱棣面前说太子朱高炽的坏话。

    六月,明军还在朔漠上寻找着瓦剌部队,当大军行至达康哈里海的时候,只见茫茫大漠之上,没有半点瓦剌的踪迹,突然远方一只野鹿惊跑过来,朱棣兴奋地说道:“有野鹿惊跑,附近一定有瓦剌军队,向那个方向追。”大军追过去,果然发现了小股瓦剌军队,朱棣横刀立马,率军俘获众多俘虏。

    抓到了瓦剌的俘虏,朱棣严加审问,俘虏们交待了马哈木此刻正在忽兰忽失温备战。朱棣立刻拿出地图,自语道:“忽兰忽失温多山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贸然挺近,必遭惨败。看来只有神机营火铳助步兵、骑兵作战,方可取胜。”

    马哈木在忽兰忽失温营正得意:“忽兰忽失温地势如此险要,永乐皇帝再是神武,确又能奈我何?我将瓦剌骑兵列阵山巅,若永乐皇帝敢贸然挺进,我便发号施令,让我瓦剌骑兵借势冲击,打乱明军的骑兵阵型,我三万骑兵定能将明军一举歼灭,到时候生擒永乐皇帝,兴我大元指日可待。”

    明军挺进忽兰忽失温,马哈木率三万骑兵列阵山巅,见明军已至,马哈木得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朱棣派出三万铁骑向山巅冲去,马哈木立刻命令列阵山头的瓦拉骑兵冲下山坡,明军三千铁骑经不住瓦剌骑兵的俯冲,败下阵来。马哈木得意万分,大喊道:“冲将下去,生擒永乐皇帝。”马哈木话音刚落,却听见了阵阵火铳之声。马哈木定睛看去,只见明军一支军队冲出,兵将皆持火铳,方才还神勇无敌的瓦剌骑兵纷纷身中火铳,数百瓦剌骑兵跌下战马。马哈木见此情景,大喊一声:“是神机营,永乐皇帝竟然将神机营带来了。”正在马哈木目瞪口呆之时,朱棣亲率铁骑为前锋冲上前,呼声震彻山河。明军铁骑力战,火铳齐发,瓦剌军就此溃败。马哈木仓皇而逃,一直逃到了土剌河。

    见马哈木逃走,朱棣帅军狂追,突然马煜追上前来,“陛下,不好了,皇太孙不见了。听闻皇太孙身先士卒,亲自上阵杀敌,瓦剌大败后,皇太孙率军追去了。”朱棣大惊,急忙问道:“去哪个方向了?”“九龙口那边。”朱棣立刻调转马头边骑着马狂奔边下令:“快调集军队随朕去九龙口接应。”

    朱棣率军赶到了九龙口,只见朱瞻基已率军将逃至九龙口的瓦剌军队一举歼灭。朱瞻基见朱棣前来接应,骑马奔上前去,跨下战马赶忙施礼,“皇爷爷,瞻基今日终于能如皇爷爷一般上阵杀敌了。”朱棣连忙跨下战马,扶起朱瞻基,拍着他的肩膀,“朕的好孙儿,果然像朕。”

    不久,马哈木遣使贡马谢罪。朱棣此次大败马哈木,果然换来了大明与瓦剌之间几十年的和平,此战之后,马哈木终其一生都未再次侵犯过大明。

    永乐十二年九月,大获全胜的朱棣准备班师回朝。朱高煦一面飞鸽传书至长春宫:“一月之后,圣驾还京。”一面封锁了朱棣已率军回朝的消息。韦凤娘接到密信便又将迷情散送给静娈,“整个东宫,就你没有子嗣。赵王的徐氏无子,早便被废了。幸好汉王殿下得宠,在父皇面前保了你多次,你才一直留在东宫的。将这迷情散拿去,我已知会了黄公公,能不能有孕,便看你自己了。”

    黄俨在朱高炽面前说了一番静娈如何孤苦可怜的话:“老奴也是后来才知晓,王选侍用过迷情散,要说做这等下作之事是应罚她去乐安堂的。殿下心善,即便发现了此事也未作追究。可是那王选侍着实命苦,庶出之女,在娘家就没过上好日子,到了东宫又不得宠,孤苦伶仃的又没子嗣不说,还受旁人嘲笑,这些年来,只采萧一人伺候着,旁的宫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王选侍夜夜垂泪宫墙,也怪可怜的。不如殿下得空去她房里看看。老奴一定着太医查好了,绝不让她再用那催情的媚药损了殿下的身子。”一向仁厚的朱高炽听了这番话,也可怜起了久不得宠的王静娈。于是说道:“本宫日夜忙于政事无暇过问,不想她竟这般凄苦,都是本宫的妻妾,何苦累得她这般伤怀。既然如此,劳烦公公今夜安排便好。”“还是太子殿下仁厚,老奴这便去安排。”

    王静娈一直不知迷情散的坏处,受了韦凤娘的诓骗自然又将迷情散服下了。朱高炽来到静娈房中并未闻到迷情散的香味,加之戴原礼随朱棣北征,宫中御医又都被韦凤娘收买,朱高炽一月之内都沉迷在这催情药物之中。

    朱高炽白日里昏昏沉沉,政务还处理不过来,已无暇问朱棣北征之事,加之朱高煦封锁消息,直至永乐十二年闰九月,大军已到了南京城外,才有人告知高炽,六师已到南京。高炽听闻大惊,急忙准备迎驾。可是哪里还来得及?朱棣日日听身边之人说太子的坏话,又见太子迎驾来迟,盛怒之下,严厉训斥了高炽,朱高煦见朱棣大怒,赶忙在一旁煽风点火:“父皇,皇兄竟如此不把父皇放在眼中,父皇在塞外苦苦征战,为的便是给皇兄扫出太平天下,可不想皇兄却急于登基,连迎驾都如此迟缓。其实他何必如此心急,父皇本来也是想将四方开太平后,便将军国大事悉付太子,而父皇优游暮年的。皇兄真是枉费父皇一片苦心了。”朱棣怒火中烧,盛怒之下,又将东宫近臣洗马杨溥、尚书蹇义、学士黄淮等都押入了诏狱,太子党如今只剩下了杨士奇与杨荣。

    在众人看来,朱高炽的太子之位恐怕难保,朱棣也正有废掉太子改立汉王之意,只是不能下最后的决心,这日夜里,朱棣召杨士奇来到了乾清宫,朱棣说道:“朝臣中文臣皆心向太子,武将皆看好汉王。群臣之中,你最刚正,从未与他人结党营私。为了公允,朕只能询问你了。太子监国期间到底有无不轨之举?”杨士奇知道自己的回答事关太子生死,便略作思考后答道:“回陛下,太子监国期间勤于政事,开言纳谏,但又躬亲考察,用心推敲。即便近臣之言不合理,也必当面驳斥。太子政务繁忙,交待太子妃与郭才人每日同王贵妃前往英华殿礼佛,盼陛下早日凯旋回京。”“可太子这般不把朕放在眼中,竟违反宫中礼仪,迎驾如此迟缓,可见登基之心何等急切。”“陛下,若太子急于登基,表面上必对陛下恭恭敬敬,不让陛下察觉。陛下回师,京城中竟全无消息,直至陛下大军已至南京,太子殿下才知晓,其中缘故,请陛下细细思量。太子孝敬如初,迎驾稽迟,皆是臣等之罪。”朱棣听了杨士奇的话,怒气消了一半,细细思量,确是如此,便说道:“既然太子并非有意,你回东宫去继续侍奉太子。”

    杨士奇刚要退出乾清宫,见朱棣展开了权贤妃的画像,杨士奇说道:“陛下能否听臣一句劝?”朱棣抬头看了看士奇,“你不懂得朕与贤妃的感情。”“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可有些人虽注定不能陪伴身侧,却能让人终生难以忘怀。”听杨士奇如此说,朱棣惊讶地看着士奇,“难道你也有同样的感情?”杨士奇沉默着,朱棣接着说道:“对,你的爱妻严氏已走了多年了。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孑然一身?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女子?”士奇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朱棣也叹了口气,“是啊,曾经沧海难为水,她走之后,朕的心都空了。”士奇说道:“就让贤妃娘娘化作陛下心中的一场琼花梦吧。花开之时,绚丽非常,花谢之时,落英缤纷。不论花开还是花谢,都如置身于仙境。闲暇之时忆起当年点点滴滴都如梦似醉,岂不曼妙至极?”朱棣赞许地看着杨士奇,“士奇说得这般动情,定是当年与严氏恩爱非常了。如果朕没猜错,严氏定是喜爱梅花。不然,你的府中怎会有满园的梅花。看来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朕将贤妃化作琼花梦,你何尝不是将爱妻化作梅花梦。”于是,君臣二人相视笑了。杨士奇施了一礼,“陛下保重圣躬,臣告退。”

    待杨士奇退出乾清宫,朱棣看着权梦初的画像,“梦初,你当真是朕的一场琼花梦。”说着,朱棣提起笔来,在权梦初的画像上填了一首渔家傲:“香脸旖旎春意动,玉箫婉转迷芸众,缱绻你我凰与凤。情深种,琼台赏月空相送。造化缘何偏戏弄,孤坟万里山河恸,从此金樽谁与共。惜青冢,此情唯作琼花梦。”填完这首渔家傲,朱棣的泪水再次滴在了那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