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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十三年前的记忆(后篇)

    眼见这女孩蹲在那里,东瞅瞅西瞅瞅,满脸急切的神色。四人哪怕再笨,这会儿也该明白她是来找什么的了。陆伯言刚才只是突然见这女孩冲过来而被吓了一跳,现在当然也反应过来了。他没管那边不动声色的三名同伴,走到女孩身边问道:“妹子,你找什么啊?”那女孩回头瞟了他一眼。她撅着嘴巴,这使她的面容更加更显朴拙。许是陆伯言那老实人的相貌和温和的腔调给了她些许安心感,她有些不情愿地答道:“我找我钱包,我记得撂这了。”她的是方言,但陆伯言四人也都是本地“土著”,不会也听得懂。“钱包……她管那玩意儿叫‘钱包’,你听见了吗?”神理声嗤笑着,和同样笑起来的权英龙用动作打闹一番。那女孩瞥了他们一眼,皱了皱鼻子。神理挑衅似的把自己那只白色女包搁在腿上炫耀,女孩却又垂下了视线扫视着地面。“什么钱包啊?”左宇也哼笑着,“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了,可能叫人拾走了?”陆伯言皱着眉头刚要话,却发现权英龙正用冰冷的视线望着自己。他抿了抿嘴,终是把头扭向一边,没再开口。可左宇不话还好,这一搭腔,女孩却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接着伸手一指——“你屁股下面坐的是什么?”权英龙看了一眼,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左宇这个白痴八成是在女孩一进来时就反应过来了,赶紧把那钱袋子藏在了屁股底下压住。可他匆忙之中没压紧,袋子的系绳还露在外面呢,这一下连他这个老大都不好为弟的智商辩解什么了。可左宇的脸皮确实够厚,在女孩那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竟还能不慌不忙地把那黄色系绳往屁股底下送去。“哪有什么?”他的声音油滑,“我咋没看见什么?你看错了?”这就是所谓的“光屁股打狼——胆儿大不要脸”了。“就在你屁股底下!我刚都看见了!你还给我!”“你看见了就自己来拿啊!再了,你还给你就还给你啊?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还证明个屁!陆伯言脸上愤怒的表情这样写着。那袋子里的照片儿跟这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她的还能是山里狐仙的不成?果然,女孩也想到了这一点,她道:“我那钱包里有我相片儿!”“哪有什么相片儿?我怎么没看见?”左宇继续耍无赖。“就在钱包里面!”“哪有钱包?”“在你屁股底下呢!我都看见了!”“你看见了你来拿啊!我又不是不让你拿!”“那你站起来!你站起来我就拿!”“凭什么?我坐着舒舒服服的干嘛要站起来?你算老几啊,你让我站我就站?哎,我就不站!我就不站!”他一边着,一边用恶心的动作扭着屁股。女孩气得直跺脚,眼看着便要有泪水滑落。陆伯言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冲着左宇吼道:“你行了你!那么大个男人跟个女孩计较!赶紧还给人家!”被自己的同伴亲口“揭穿”,这让左宇十分下不来台。他瞪视着陆伯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回头看向权英龙,却发现老大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左宇咬着牙从屁股底下拽出那只钱袋,故意丢得高高的想让女孩接不到。但陆伯言一伸手便抓住了它,递给了那可怜的女孩子。左宇嘴角一抽,阴阳怪气地道:“还给你行了?妈的人家失物招领还能有偿呢,我这儿连个拾金不昧奖都没有。赶紧打开看看,有没有少你一分钱,少一分老子十倍赔给你!”女孩没有搭理他,却真的拉开袋子数了数里面的钱数。当然谁都不怕她这么做,他们虽然把钱拿出来过,但之后又好好放进去了,应该不会有缺少的。但女孩却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来,她的话语一度让几人怀疑听错——“我……我这里头原来有六百块钱的,怎么现在就四百了?!”啥?所有人都因这句话而愣了一下。左宇两手压在膝上眼看就要发作,陆伯言却好言劝道:“妹子,不是……妹子你记清楚没?之前就是四百?我们真没动过!”他可不是在包庇左宇。要知道钱包一开始就是他发现的,左宇从钱包里确实只拿出了四百元,这一点他不会看错。可那女孩这回却躲开他站远了一些,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就少了两百!你们快还给我!”“你妈的你讹人是不是?”左宇指着她吼道,“老子没拿你那点儿破钱!跟老子看得上眼似的!你找事儿是?”“就是。”神理也掺和进来,她冷冷地道,“你过来看看我这个包,就你那破袋子里的钱,再翻个十倍都买不起!我们随便拿点儿钱砸你身上都够你过一辈子的!我们会拿你那两张破钱?你想钱想疯了?”陆伯言没有话,看他的脸色,他此时也犯了嘀咕——这女孩不会真是在故意讹人?“你们是坏蛋!强盗!”女孩叫了起来,她的嗓子出现了破音,有水流从她的脸颊滑落,那不是发间滴下的雨水,而是眼泪。陆伯言叹了口气:“……这样妹子,两百块钱是?我可以保证我们真没拿你的钱。你要是丢了钱呢,两百块钱也不是大数目。这样,我这儿有两百块钱,我拿给你,咱们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好?”“我不要你的钱!我就要我自己的钱,你们还给我!”她撒起泼来——至少在陆伯言看来是这样。这女孩油盐不进,他也有点儿上火了。“你干什么?你以为我们整治不了你是吗?”权英龙用低沉却明显带着威胁意味的声音道,“你好好话,爷几个高兴了赏你两百块钱也不是事儿,你是非得找茬是吗?你觉得我们是怕你还是怎么着?”“妹子!”陆伯言最后试着劝道,他已经从兜里取出两张钞票,“来来来这钱你拿着,你拿上赶紧走好不好?”“凭什么?!”神理的火气也起来了,“阿逊你别老是这么老好人行不行?她就是个骗子!你看她那穷酸样!指不定那四百块钱找谁讹来的呢!”这话似乎触到了什么开关,女孩突然间破口大骂起来,起初还是些“土匪”、“强盗”一类的词,但接下来却越骂越狠,方言中各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问候”在短短几秒内在她的嘴边转了一圈。一转眼,四人的十八辈祖宗和各种女性亲族全都遭了殃,就连早就埋进土里的都没被放过。几人过去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之间居然被骂傻了。直到过去好几秒,权英龙和左宇同时暴起——“妈的个贱种你再一遍!”“你特么找死是?!”那女孩吓得回头便朝亭子外边跑去,在雨地里停了一下,又回头边哭边骂了两声。左宇作势欲追,她又赶紧逃远了。雨幕遮挡了她的身形,但几人还能听见她从远处传回的几句脏话。权英龙坐回凳子上,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气得不轻,连续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去。陆伯言紧抱着双臂靠在一根柱子上,眉角不断地抽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要做件好事,怎么这心里就这么来火呢?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众人几乎都没有话。权英龙终于站起来,往外面看了一眼:“好,雨停了,走,回去。”雨其实没有停,只是比刚才略一些——也没到哪里去。但权英龙做下了决定,剩下几人都不会反对。神理打着伞紧跟在权英龙身后,两人都没有跟陆伯言一句话。只有左宇经过他身边时恶狠狠地道:“损人不利己?喜欢这样?开心了?妈的……”陆伯言紧紧攥住了拳头,旋即却又无力地松开。……时间渐晚,色也越来越暗。昌河车在泥路上缓慢地行驶着。陆伯言作为司机,当然是坐在驾驶座。副驾驶上坐着面色十分难看的左宇——他不仅挨了骂,还丢了本来就要到手的四百块钱,许是四人中最郁闷的了。权英龙和神理坐在后排,两人依偎在一起着悄悄话。陆伯言能够听见,但他刻意不去注意那些内容。“晚上又要去住那个村?”神理抱怨起来,“我不去那住了,连个旅馆都没有,我都没法洗澡!”“没办法,忍一下。”权英龙安慰道,“这不是赶不回去吗?都这么晚了,再回城多麻烦。陆伯言,你没事儿?还能开吗?”“没事,不累。”陆伯言简短地着,但他的声音中确实透着些疲惫。权英龙又看了他几秒钟,没再什么。神理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又开了口——“哎,阿龙,你那女的会不会也是那个村的?”“刚才那女的?”权英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让我撞见她,你看我不收拾好她!”“呸,你敢吗?”神理白了他一眼,“人家不定从村子里拉几个叔叔伯伯来就把咱们围住了,到时候指不定谁收拾谁呢!”“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权志龙笑着用手指点着她娇俏的鼻头,“怕什么,你看他们敢吗?敢动咱们一下,咱们就从城里叫人来,随随便便铲了他们个破村!”对这家伙的大话,在场几人都是不信的,但没人反驳。左宇附和道:“对!妈的找几个爷们儿来,把那女的拖出来轮上千儿八百遍的!特么的,治治她那张破嘴!”神理啐了一口。权英龙一拍座椅后背,笑道:“在你嫂子面前话给我收敛点儿!再就那丑脸你看得上啊?”“我可不要!我怕晚上做噩梦!”左宇也嘿嘿笑了起来,“干脆卖到马来岛拍电影去得了!”“你瞧你子那口味!你特么就喜欢看那种电影?”几人着些低级的笑话,陆伯言一点儿都不想加入进去。但就在这时,神理指着前方道——“哎,前面走着的那个!那是刚才那个女人吗?”她这么一,几个男人当然也都看到了雨地中的那道白影。陆伯言的视力较好,他看到那女孩的姿势像是在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她居然有一部手机?或许是因为走在雨里以及正在打电话的缘故,她没有注意到后方接近的面包车。“就是她!”左宇也看清了,“衣服一模一样的!”女孩将手机收起口袋。她没带雨具,就这么走在雨地中,看起来十分可怜。陆伯言叹了口气,刚才心中产生的火气没来由地全部消失了。但这时,权英龙一拍他的座椅后背——“陆伯言,踩油门儿!撞死她!”“……啊?啥?”陆伯言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左宇也一拍他的胳膊:“对!撞死她!妈的,快撞!”“不是……你们逗我呢?”陆伯言眨巴着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特么啰嗦个屁!老子让你撞你就撞!”权英龙吼道,“有什么责任老子负行不行?!快点儿!”“不……这个不是责不责任的问题……”“阿逊!你先踩油门儿!”神理道,她的声音中也带了一股莫名的兴奋,“你冲过去,然后急刹车,吓死她!”“对!”权英龙和左宇一同喊道,“快冲!踩油门儿啊你!”“不是……不……那个……”陆伯言结巴起来。“你还磨蹭个屁!她都要看见啦!”“快撞!”“快点儿!”陆伯言没了办法,只好苦笑着点头:“好好好,就吓唬吓唬她,就吓唬吓唬哈。”他的脚放在了油门的位置,面包车发出轰鸣之声,能够明显感觉到它在提速。那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毕竟车子还开着灯呢,她慢慢转回头来,反应似乎有些迟钝。“撞!撞撞撞!”车内的几人疯狂地喊道。陆伯言的脚在油门上踩实了。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他可以看到女孩脸上那惊恐、迷茫与不知所措交织在一起的表情,看到她那朴素白衣上口袋的轮廓。她的身体好像僵在了那里,她没有逃走。“撞!!!!!”这一声在陆伯言耳旁炸响的同时,他判断距离已经足够,于是脚在一瞬间从油门换到了刹车,然后——声音响起。但车子却没有停下。它在泥地中向前滑行而去。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静寂下来。陆伯言的脸色变成了一片惨白。就在这静寂之中,那道白影被卷到了车轮底下,车辆颠簸着打开了地狱之门。……神理磕磕巴巴的讲述终于结束。这期间夜深不断针对细节之处进行提问,并将神理的话语与他通过现有资料对诸人的了解结合起来,在脑内构想出清晰的画面。诚然,这画面和实际情况必定有些误差,但却能够帮助他更加直观地抓取事件中的线索。“就这些了是吗?”他问。神理只是点了点头。她的脸色疲沓而颓废。“这样……”夜深想着。在董娜娜和娄大娘通话不久后,就被陆伯言驾驶的昌河车撞上。但她在之前的电话中应该已经将那亭子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母亲,所以娄大娘才会认为是“强盗”杀害了她的女儿。似乎合情合理。只不过……“辛苦了。我就不再追问了,暂且相信这是实话。”夜深对神理道,“虽然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睡着,但我建议你再去休息一会儿。今就是最后一,我们必须保证体力。”神理站起身来,游魂般拖拉着脚步朝堂屋左边的卧室走去。蓝冰雨跟在她身后。听着两人在那屋爬上床铺的声音,夜深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电量有些不足了,但他带有充电宝,现下还没有问题。那么……娄大娘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思考着。难道……她刻意带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希望我发现神理的谎言,逼她出实话?不,她事先并不知道神理对我们撒了谎,也不知道我们对事件了解到何种程度。更何况我布下这个局和神理入局偷换钞票都是临时发生的事,她没可能预见到的。那样的话……不行,想不通,现有的信息还是不足吗?夜深的手指在方桌上摩挲着,却蹭到了一手油污。他有些犯恶心,赶紧在桌角擦了擦。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当下最重要的是今的事。再稍微趴一会儿。就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