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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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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瑛姑、郭芙等都笑弯了腰,说不出话来。黄药师叹道:

    “欺世盗名的妄人,所在多有,但想不到在这华山之巅,居然

    也得见此辈。”

    周伯通忽道:“昔日天下五绝,西毒、北丐与中神通已然

    逝世,今日当世高手,却有哪几个可以称得五绝?”黄蓉笑道:

    “一灯大师和我爹爹功力与日俱深,当年已居五绝,今日更无

    疑义。你义弟郭靖深得北丐真传,当可算得一个。过儿虽然

    年轻,但武功卓绝,小一辈英才中无人及得,何况他又是欧

    阳锋的义子。东和南是旧人,西和北两位,须当由你义弟和

    过儿承继了。”

    周伯通摇头道:“不对,不对!”黄蓉道:“甚么不对?”周

    伯通道:“欧阳锋是西毒,杨过这小子的手段和心肠可都不毒

    啊,叫他小毒物,有点儿冤枉。”

    黄蓉笑道:“靖哥哥也不做叫化子,何况一灯大师现今也

    不做皇爷了。我说几位的称号得改一改。爹爹的‘东邪’是

    老招牌老字号,那不用改。一灯大师皇帝不做,做和尚,该

    称‘南僧’。过儿呢,我赠他一个‘狂’字,你们说贴切不贴

    切?”

    黄药师首先叫好,说道:“东邪西狂,一老一少,咱两个

    正是一对儿。”杨过道:“想小子年幼,岂敢和各位前辈比肩。”

    黄药师道:“啊哈,小兄弟,这个你可就不对了。你既然

    居了一个‘狂’字,便狂一下又有何妨?再说以你今日声名

    之盛、武功之强,难道还不胜过老顽童吗?”黄药师知道女儿

    故意不提周伯通,是要使他心痒难搔,于是索性挤他一挤。杨

    过也明白他父女的心意,和小龙女相视一笑,心想:“这个

    ‘狂’字,果然说得好。”

    周伯通道:“南帝、西毒都改了招牌,‘北丐’呢,那又

    改作甚么?”朱子柳道:“当今天下豪杰,提到郭兄时都称

    ‘郭大侠’而不名。他数十年来苦守襄阳,保境安民,如此任

    侠,决非古时朱家、郭解辈逞一时之勇所能及。我说称他为

    ‘北侠’,自当人人心服。”一灯大师、武三通等一齐鼓掌称善。

    黄药师道:“东邪、西狂、南僧、北侠,四个人都有了,

    中央那一位,该当由谁居之?”说着向周伯通望了一眼,续道:

    “杨夫人小龙女是古墓派唯一传人。想当年林朝英女侠武功卓

    绝,玉女素心剑法出神入化,纵然是重阳真人,见了她也忌

    惮三分。当时林女侠若来参与华山绝顶论剑之会,别说五绝

    之名定当改上一改,便是重阳真人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尊

    号,也未必便能到手。杨过的武艺出自他夫人传授,弟子尚

    且名列五绝,师父是更加不用说了。是以杨夫人可当中央之

    位。”小龙女微微一笑,道:“这个我是万万不敢当的。”黄药

    师道:“要不然便是蓉儿。她武功虽非极强,但足智多谋,机

    变百出,自来智胜于力,列她为五绝之一,那也甚当。”

    周伯通鼓掌笑道:“妙极,妙极!你甚么黄老邪、郭大侠,

    老实说我都不心服,只有黄蓉这女娃娃精灵古怪,老顽童见

    了她便缚手缚脚,动弹不得。将她列为五绝之一,真是再好

    也没有了。”

    各人听了,都是一怔,说到武功之强,黄药师、一灯等

    都自知尚逊周伯通三分,所以一直不提他的名字,只是和他

    开开玩笑,想逗得他发起急来,引为一乐。哪知道周伯通天

    真烂漫,胸中更无半点机心,虽然天性好武,却从无争雄扬

    名的念头,决没想到自己是否该算五绝之一。

    黄药师笑道:“老顽童啊老顽童,你当真了不起。我黄老

    邪对‘名’淡泊,一灯大师视‘名’为虚幻,只有你,却是

    心中空空荡荡,本来便不存‘名’之一念,可又比我们高出

    一筹了。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五绝之中,以

    你居首!”

    众人听了“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这十一

    个字,一齐喝彩,却又忍不住好笑。五绝之位已定,人人欢

    喜,当下四散在华山各处寻幽探胜。

    杨过指着玉女峰对小龙女道:“咱们学的是玉女剑法,这

    玉女峰不可不游。”小龙女道:“正是。”

    两人携手同上峰顶,见有小小一所庙宇,庙旁雕有一匹

    石马。那庙便是玉女祠,祠中大石上有一处深陷,凹处积水

    清碧。杨过当年来过华山,虽未上过玉女峰,却曾听洪七公

    说起山上各处胜迹,对小龙女道:“这是玉女的洗头盆,碧水

    终年不干。”小龙女道:“咱们到殿上拜拜玉女去。”

    走进殿中,只见玉女的神像容貌婉娈,风姿嫣然,依稀

    和古墓中祖师林朝英的画像有些相似。两人都吃了一惊。小

    龙女道:“难道这位女神便是咱们的师祖婆婆么?”杨过说道:

    “师祖婆婆当年行侠天下,有惠于人。有人念着她老人家的恩

    德,在这里立祠供奉,说不定也是有的。”小龙女点头道:

    “若是寻常仙姑,何以祠旁又有一匹石马?看来那是纪念师祖

    婆婆的那匹坐骑。”两人并肩在玉女像前拜倒,心意相通,一

    齐轻轻祷祝:“愿咱俩生生世世都结为夫妇。”

    忽听得身后脚步之声轻响,有人走进殿来。两人站起身

    来,见是郭襄。杨过喜道:“小妹子,你和咱们一起玩罢!”郭

    襄道:“好!”小龙女携着她手,三人走出殿来。

    经过石梁,到了一处高冈,见冈腰有个大潭。郭襄向潭

    里一望,只觉一股寒气从潭中直冒上来,不禁打个寒颤。这

    大潭望将下去深不见底,比之绝情谷中那深谷,却又截然不

    同。绝情谷的深谷云封雾锁,从上面看来,令人神驰想像,不

    知下面是何光景,这大潭却可极目纵视,只是越瞧越深,使

    人不期然而生怖畏。小龙女拉住她手,说道:“小心!”

    杨过道:“这个深潭据说直通黄河,是天下八大水府之一。

    唐时北方大旱,唐玄宗曾书下祷雨玉版,从这水府里投下去?”

    郭襄道:“这里直通黄河?那可奇了。”杨过笑道:“这也是故

    老相传而已,谁也没下去过,也不知真的通不通?”郭襄道:

    “唐玄宗投玉版时,杨贵妇是不是在他身边?后来下雨了没

    有?”杨过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你可问倒我啦。看来老天

    爷爱下雨便下雨,不爱下便不下,未必便听皇帝老儿的话。”

    郭襄凝望深潭,幽幽的道:“嗯,便是贵为帝王,也未必能事

    事如意。”

    杨过心中一凛,暗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何以有这么多

    感慨?须得怎生想个法儿教她欢悦喜乐。”正欲寻语劝慰,小

    龙女突然“咦”的一声,轻声道:“瞧是谁来了?”

    杨过顺看她手指望去,只见山冈下有两人在长草丛中蛇

    行鼠伏般上来。这两人轻功甚高,走得又极隐蔽,显是生怕

    给人瞧见,但小龙女眼力异于常人,远远便已望见。杨过低

    声道:“这两人鬼鬼祟祟,武功却大是不弱,这会儿到华山来

    必有缘故,咱们且躲了起来,瞧他们作何勾当。”三人在大树

    岩石间隐身而待。

    过了好一会功夫,听得践草步石之声轻轻传上。这时天

    色渐晚,一轮新月已挂在大树之巅。郭襄靠在小龙女身旁,她

    对上来的两人全不关心,望着杨过的侧影,心中忽想:“若是

    我终身得能如此和大哥哥、龙姊姊相聚,此生再无他求。”但

    觉此时此情,心满意足,只盼时光便此停住,永不再流,但

    内心深处,却也知此事决不能够。

    小龙女在暮霭苍茫中瞧得清楚,但见郭襄长长的睫毛下

    泪光莹然,心想:“她神情有异,不知怀着甚么心事。我和过

    儿总得设法帮她办到,好教她欢喜。”

    只听得那两人上了峰顶,伏在一块大岩石之后。过了半

    晌,一人悄声道:“潇湘兄,这华山林深山密,到处可以藏身。

    咱们好好的躲上几日,算那秃驴神通如何广大,也未必能寻

    得到。待他到别地寻找,咱们再往西去。”

    杨过瞧不见二人身形,听口音是尹克西的说话,他口称

    “潇湘兄”,那么另一人便是潇湘子了,心想:“蒙古诸武士来

    我中土为虐,其中金轮法王、尼摩星、霍都等已然伏诛,达

    尔巴、马光佐作恶不深,只剩下潇湘子和尹克西这两个家伙。

    当日我饶了他们性命,但看来二人怙恶不悛,不知又在干甚

    么j恶之事。”

    只听潇湘子y恻恻的道:“尹兄且莫喜欢,这秃驴倘若寻

    咱们不着,定然守在山下孔道之处。咱们若是贸然下去,正

    好撞在他的手里。”尹克西道:“潇湘兄深谋远虑,此言不差,

    却不知有何高见。”潇湘子道:“我想这山上寺观甚多,咱们

    便拣一处荒僻的,不管住持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下手宰了,占

    了寺观,便这么住下去不走啦。那秃驴决计想不到咱们会在

    山上穷年累月的停留。他再不死心,在山中搜寻数遍,在山

    下守候数月,也该去了。”尹克西喜道:“潇湘兄此计大妙。”

    他心中一欢喜,说话声音便响了一些。

    潇湘子忙道:“禁声!”尹克西歉然道:“嗯,我竟然是乐

    极忘形。”接着两人悄声低语。杨过再也听不清楚,暗暗奇怪:

    “这两人怕极了一个和尚,唯恐给他追上。这两个恶徒武功各

    有独到之处,方今除了黄岛主、一灯大师、郭伯伯等寥寥数

    位,极少有人是他们之敌,何况他二恶联手,更是厉害,不

    知那位高僧是谁,竟能令他们如此畏惧?又不知他何以苦苦

    追踪,非擒到这二人不可?”又想:“那潇湘子说要杀人占寺,

    打的尽是恶毒主意,这件事既然给我撞到了,怎能不管?”

    只听得远处郭芙扬声叫道:“杨大哥、杨大嫂、二妹……

    杨大哥、杨大嫂、二妹……吃饭啦……吃饭啦!”杨过回过头

    来,向小龙女和郭襄摇了摇手,叫她们别出声答应。过了半

    晌,郭芙不再呼唤。

    忽听得山腰里一人喝道:“借书不还的两位朋友,请现身

    相见!”这两句喝声只震得满山皆响,显是内力充沛之极,虽

    不威猛高昂,但功力之淳,竟是不弱于杨过的长啸。

    杨过一惊,心想:“世上竟尚有这样一位高手,我却不知!”

    他略略探身,往呼喝声传来处瞧去,月光下只见一道灰影迅

    捷无伦的奔上山来。过了一会,看清楚灰影中共有两人,一

    个灰袍僧,携着一个少年。潇尹二人缩身在长草丛中,连大

    气也不敢透一口、杨过见了那僧人的身形步法,暗暗称奇:

    “这人的轻功未必在龙儿和我之上,但手上拉了一少年,在这

    陡山峭壁之间居然健步如飞,内力之深厚,竟可和一灯大师、

    郭伯伯相匹敌。怎地江湖之上从未听人说起有这样一位人

    物?”

    那僧人奔到高冈左近,四下张望,不见潇尹二人的踪迹,

    当即向西峰疾奔而去。郭襄忍耐不住,大声叫道:“喂,和尚,

    那两人便在此处!”她叫声刚出口,飕飕两响,便有两枚飞锥、

    一枚丧门钉,向她藏身处急s过来。杨过袍袖一拂,将三枚

    暗器卷在衣袖之中。郭襄内功不深,叫声传送不远,那僧人

    去得快了,竟没听见她呼叫。郭襄见他足不停步的越走越远,

    急道:“大哥哥,你快叫他回来。”

    杨过长吟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

    两句话一个个字远远的传送出去。那僧人正走在山腰之间,立

    时停步,回头说道:“有劳高人指点迷津。”杨过吟道:“踏破

    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僧人大喜,携了那少年飞

    步奔回。

    潇湘子和尹克西听了杨过的长吟之声,这一惊非同小可,

    相互使个眼色,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向东便奔。杨过见那僧

    人脚力虽快,相距尚远,这华山之中到处都是草丛石d,若

    是给这两个恶徒躲了起来,黑夜里却也未必便能找着,当下

    伸指一弹,呼的一声急响,一枚飞锥破空s去,正是潇湘子

    袭击郭襄的暗器。杨过不知那僧人找这二人何事,不欲便伤

    他们性命,这枚飞锥只在二人面前尺许之处掠过,激荡气流,

    刮得二人颜面有如刀割。二人“啊”的一声低呼,转头向北。

    杨过又是一枚丧门钉弹出,再将二人了转来。

    便这么阻得两阻,那僧人已奔上高冈。潇湘子和尹克西

    眼见难以脱身,各出兵刃,并肩而立,一个手持哭丧棒,一

    个手持软鞭。尹克西那条珠光宏气的金龙鞭在重阳宫给杨过

    震得寸寸断绝,现下这条软鞭上虽仍镶了些金珠宝石,却已

    远不如当年金龙鞭的辉煌华丽。

    那僧人四下一望,见暗中相助自己之人并未现身,竟不

    理睬潇尹二人,先向空旷处合十行礼,道:“少林寺小僧觉远,

    敬谢居士高义。”

    杨过看这僧人时,只见他长身玉立,恂恂儒雅,若非光

    头僧服,宛然便是位书生相公。和他相比,黄药师多了三分

    落拓放诞的山林逸气,朱子柳却又多了三分金马玉堂的朝廷

    贵气。这觉远五十岁左右年纪,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俨

    然、宏然、恢恢广广、昭昭荡荡,便如是一位鲍学宿儒、经

    术名家。杨过不敢怠慢,从隐身之处走了出来,奉揖还礼,说

    道:“小子杨过,拜见大师。”心中却自寻思:“少林寺的方丈、

    达摩院首座等我均相识,他们的武功修为似乎还不及这位高

    僧,何以从来不曾听他们说起?”

    觉远恭恭敬敬的道:“小僧得识杨居士尊范,幸何如之。”

    向身旁的少年道:“快向杨居士磕头。”那少年上前拜倒,杨

    过还了半礼。这时小龙女和郭襄也均现身,觉远合十行礼,甚

    是恭谨。

    潇湘子和尹克西僵在一旁,上前动手罢,自知万万不是

    觉远、杨过和小龙女的敌手,若要逃走,也是绝难脱身。两

    人目光闪烁,只盼有甚机会,便施偷袭。

    杨过道:“贵寺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豪爽豁达,与在下相

    交已十余年,堪称莫逆。六年之前,在下蒙贵寺方丈天鸣禅

    师之召,赴少室山宝刹礼佛,得与方丈及达摩院首座无相禅

    师等各位高僧相晤,受益非浅。其时大师想是不在寺中,以

    致无缘拜见。”

    神雕大侠杨过名满天下,但觉远却不知他的名头,只道:

    “原来杨居士和天鸣师叔、无相师兄、无色师兄均是素识。小

    僧在藏经阁领一份闲职,三十年来未曾出过山门一步,只为

    职位低微,自来不敢和来寺居士贵客交接。”杨过暗暗称奇:

    “当真是天下之大,奇材异能之士所在都有,这位觉远大师身

    负绝世武功,深藏不露,在少林寺中恐亦没没无闻,否则无

    色和我如此交好,若知本寺有此等人物,定会和我说起。”

    杨过和觉远呼叫相应,黄药师等均已听见,知道这边出

    了事故,一齐奔来。杨过和觉远说话之际,众人一一上得冈

    来,当下杨过替各人逐一引见。黄药师、一灯、周伯通、郭

    靖、黄蓉在武林中都已享名数十年,江湖上可说是谁人不知,

    哪个不晓,但觉远全不知众人的名头,只是恭谨行礼,又命

    那少年向各人下拜。众人见觉远威仪棣棣,端严肃穆,也不

    由得油然起敬。

    觉远见礼已毕,合十向潇湘子和尹克西道:“小僧监管藏

    经阁,阁中片纸之失,小僧须领罪责,两位借去的经书便请

    赐还,实感大德。”杨过一听,已知潇湘子和尹克西在少林寺

    藏经阁中盗窃了甚么经书,因而觉远穷追不舍,但见他对这

    两个盗贼如此彬彬有礼,倒是颇出意料之外。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大师此言差矣。我两人遭逢不幸,

    得蒙大师施恩收留,图报尚自不及,怎会向大师借了甚么经

    书不还,致劳跋涉追索?再说,我二人并非佛门弟子,借了

    佛经又有何用?”

    尹克西是珠宝商出身,口齿伶俐,这番话粗听之下原也

    言之成理。但杨过等素知他和潇湘子并非良善之辈,而他们

    所盗的经书自也不会是寻常佛经,必是少林派的拳经剑谱。若

    依杨过的心性,只须纵身上前,一掌一个打倒,在他们身上

    搜出经书,立时了事,又何必多费唇舌?但觉远是个儒雅之

    士,却向众人说道:“小僧且说此事经过,请各位评一评这个

    道理。”

    郭襄忍不住说道:“大和尚,这两个人躲在这里鬼鬼祟祟

    的商量,说要杀人占寺,好让你寻他们不着。若不是作贼心

    虚,何以会起此恶心?”

    觉远向潇尹二人道:“罪过罪过,两位居士起此孽心,须

    得及早清心忏悔。”

    众人见他说话行事都有点迂腐腾腾,似乎全然不明世务,

    跟这两个恶徒竟来说甚么清心忏悔,都不禁暗暗好笑。

    尹克西见觉远并不动武,却要和自己评理,登时多了三

    分指望,说道:“大家原该讲道理啊!”觉远点头道:“众位,

    那日小僧在藏经阁上翻阅经书,听得山后有叫喊殴斗之声,又

    有人大叫救命。小僧出去一看,只见这两位居士躺在地下,被

    四个蒙古武官打得奄奄一息。小僧心下不忍,上前劝开四位

    官员,见两位居士身上受伤,于是扶他们进阁休息。请问两

    位,小僧此言非虚罢?”尹克西道:“不错,原是这样。因此

    我们二人对大师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杨过哼了一声,说道:“以你两位功夫,别说四名蒙古武

    士,便是四十名、四百名,又怎能将你们打倒?君子可欺以

    方,觉远大师这番可上了你们的大当啦。”

    觉远又道:“他们两位养了一天伤,说道躺在床上无聊,

    向小僧借阅经书。小僧心想宏法广道,原是美事,难得这两

    位居士生具慧根,亲近佛法,于是借了几部经书给他们看。哪

    知道有一天晚上,这两位居士乘着小僧坐禅入定之际,却将

    小徒君宝正在诵读的四卷《楞伽经》拿了去。不告而取,未

    免稍违君子之道,便请两位赐还。”

    一灯大师佛学精湛,朱子柳随侍师父日久,读过的佛经

    也自不少,听了他这番言语,均想:“这两人从少林寺中盗了

    经书出来,我只道定是拳经剑谱的武学之书,岂知竟是四卷

    《楞伽经》。这楞伽经虽是达摩祖师东来所传,但经中所记,乃

    如来佛在楞伽岛上说法的要旨,明心见性,宣说大乘佛法,和

    武功全无干系,这两名恶徒盗去作甚?再说,楞伽经流布天

    下,所在都有,并非不传秘籍,这觉远又何以如此穷追不舍,

    想来其中定有别情。”

    只听觉远说道:“这四卷《楞伽经》,乃是达摩祖师东渡

    时所携的原书,以天竺文字书写,两位居士只恐难识,但于

    我少林寺却是世传之宝。”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达摩祖师

    从天竺携来的原书,那自是非同小可。”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我二人不识天竺文字,怎会借阅此

    般经书?虽说这是宝物,但变卖起来,想亦不值甚么钱。除

    了佛家高僧,谁也不会希罕,而大和尚们靠化缘过日子,又

    是出不起价的。”

    众人听他油腔滑调的狡辩,均已动怒。觉远却仍是气度

    雍容,说道:“这《楞伽经》共有四种汉文译本,今世尚存其

    三。一是刘宋时那跋陀罗所译,名曰《楞伽阿跋多罗宝经》,

    共有四卷,世称《四卷楞伽》。二是元魏时菩提流支译,名曰

    《入楞伽经》共有十卷,世称《十卷楞伽》。三是唐朝宝叉难

    陀所译,名曰‘大乘入楞伽经’,共有七卷,世称《七卷楞

    伽》。这三种译本之中,七卷楞伽最为明畅易晓,小僧携得来

    此,难得两位居士心近佛法,小僧便举以相赠。倘若二位要

    那四卷楞伽和十卷楞伽,也无不可,小僧当再去求来。”说着

    从大袖中掏出七卷经书,交给身旁的少年,命他去赠给尹克

    西。

    杨过心想:“这位觉远大师竟是如此迂腐不堪,世上少见,

    难怪他所监管的经书竟会给这两个恶徒盗去。”

    只听那少年说道:“师父,这两个恶徒存心不良,就是要

    偷盗宝经,岂是当真的心近佛法?”他小小身材,说话却是中

    气充沛,声若洪钟。众人听了都是一凛,只见他形貌甚奇,额

    尖颈细、胸阔腿长,环眼大耳,虽只十二三岁年纪,但凝气

    卓立,甚有威严。

    杨过暗暗称奇,问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觉远道:

    “小徒姓张,名君宝。他自幼在藏经阁中助我洒扫晒书,虽称

    我一声师父,其实并未剃度,乃是俗家弟子。”杨过赞道:

    “名师出高徒,大师的弟子气宇不凡。”觉远道:“师非名师,

    这个徒儿倒真是不错的。只是小僧修为浅薄,未免耽误了他。

    君宝,今日你得遇如许高士,真乃三生有幸,便当向各位请

    教。常言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君宝应:“是。”

    周伯通听觉远噜哩噜苏说了许久,始终不着边际,虽然

    事不关己,却先忍不住了,叫道:“喂,潇湘子和尹克西两个

    家伙,你们骗得过这个大和尚,可骗不过我老顽童。你们可

    知当今五绝是谁?”尹克西道:“不知,却要请教。”

    周伯通得意洋洋的道:“好,你们站稳了听着:东邪、西

    狂、南僧、北侠、中顽童。五绝之中,老顽童居首。老顽童

    既为五绝之首,说话自然大有斤两。这经书我说是你们偷的,

    就是你们偷的。便算不是你们偷的,也要着落在你们两个厮

    鸟身上,找出来还给大和尚。快快取了出来!若敢迟延,每

    个人先撕下一只耳朵再说。你们爱撕左边的还是右边的?”说

    着磨拳擦掌,便要上前动手。

    潇湘子和尹克西暗皱眉头,心想这老儿武功奇高,说干

    就干,正自不知所措,忽听觉远说道:“周居士此言差矣!世

    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这部楞伽经两位居士若是借了,便是借

    了。若是不借,便是不借。倘若两位居士当真没有借,定要

    胡赖于他,那便于理不当了。”

    周伯通哈哈大笑,说道:“你们瞧这大和尚岂非莫名其妙?

    我帮他讨经,他反而替他们分辩,真正岂有此理。大和尚,我

    跟你说,我赖也要赖,不赖也要赖。这经书倘若他们当真没

    偷,我便押着他们即日起程,到少林寺中去偷上一偷。总而

    言之,偷即是偷,不偷亦偷。昨日不偷,今日必偷;今日已

    偷,明日再偷。”

    觉远连连点头,说道:“周居士此言颇合禅礼。佛家称色

    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之际,原不必强求分界。所谓‘偷

    书’,言之不雅,不如称之为‘不告而借’。两位居士只须起

    了不告而借之心,纵然并未真的不告而借,那也是不告而借

    了。”

    众人听他二人一个迂腐,一个歪缠,当真是各有千秋,心

    想如此论将下去,不知何时方体。杨过截断周伯通的话头,对

    尹潇二人说道:“你二人帮着蒙古来侵我疆土,害我百姓,早

    已死有余辜。今日一灯大师和觉远大师两位高僧在此,我若

    出手毙了你们,两位高僧定觉不忍。我指点两条路,由你们

    自择,一条路是乖乖交出经书,从此不许再履中土。另一条

    路是每人接我一掌,死活凭你们的运气。”

    尹、满面面相觑,不敢接话。他二人都在杨过手下吃过

    大苦,心知虽一掌,却是万万经受不起。尹克西心想:“只须

    挨过了今日,自后练成武功,再来报仇雪耻。众人之中,只

    有觉远和尚最好说话,欲脱此难,只有着落在他身上。”说道:

    “杨大侠,你我之事,咱们以后再说。你武功远胜于我,在下

    是不敢得罪你的。至于有没有借了经书,还是让觉远师跟咱

    们两个细细分说,这件事可没碍着你杨大侠啊?”

    杨过尚未回答,觉远已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

    尹居士此言有理。”杨过摇头苦笑,一回首,只见张君宝目光

    炯炯,跃跃欲动。杨过向他使个眼色,命他径自挺身而出,自

    己当可为他撑腰。

    张君宝会意,大声道:“尹居士,那日我在廊下读经,你

    悄悄走到我的身后,伸指点了我x道,便把那四卷楞伽经取

    了去。此事可有没有?”尹克西摇头道:“倘若我要借书,尽

    管开言便是,谅小师父无有不允,又何必点你x道?”

    觉远点头道:“嗯,嗯,倒也说得是。”张君宝道:“两位

    既说没有借,可敢让我在身上搜上一搜么?”觉远道:“搜人

    身体,似觉过于无理。但此事是非难明,两位居士是否另有

    善策,以释我疑?”

    尹克西正欲狡辩饰非,杨过抢着道:“觉远大师,谅这两

    个j徒决不会当真潜心佛学,这四卷楞伽经中,可有甚么特

    异之处?”

    觉远微一沉吟,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杨居士既然垂询,

    小僧直说便是。这部楞伽经中的夹缝之中,另有达摩祖师亲

    手书写的一部经书,称为《九阳真经》。”

    此言一出,众人矍然而惊。当年武学之士为争夺《九y

    真经》,闹到辗转杀戮,流血天下,最后五大高手聚集华山论

    剑,这部经书终于为武功最强的王重阳所得。此后黄药师尽

    逐门下弟子、周伯通被囚桃花岛、欧阳锋心神错乱、段皇爷

    出家为僧,种种事故皆和《九y真经》有关,哪想到除了

    《九y真经》之外,达摩祖师还著有一部《九阳真经》。这经

    书的名字人人都是第一次听见,但《九y真经》的名头实在

    太响,黄药师、周伯通、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皆曾先

    后研习,少林寺的武功为达摩祖师所传,他手写的经书自然

    非同小可,是以一听之下,登时群情耸动。

    觉远并没察觉众人讶异,又道:“小僧职司监管藏经阁,

    阁中经书自是每部都要看上一看。想那佛经中所记,尽是先

    觉的至理名言,小僧无不深信,看到这《九阳真经》中记着

    许多强身健体、易箸洗髓的法门,小僧便一一照做,数十年

    来,勤习不懈,倒也百病不生,近几年来又拣着容易的教了

    一些给君宝。那‘九阳真经’只不过教人保养有色有相之身,

    这臭皮囊原来也没甚么要紧,经书虽是达摩祖师所著,终究

    是皮相小道之学,失去倒也罢了。但楞伽经却是佛家大典,两

    位居士又不懂天竺文字,借去也无用处,还不如赐还小僧了

    罢。”

    杨过暗自骇异:“他已学成了武学中上乘的功夫,原来自

    己居然并不知晓,还道只是强身健体、百病不生而已。如此

    奇事,武林中从所未有。我若非亲眼见他这般拘谨守礼,必

    说他故意装腔作势、深藏不露。难怪天鸣、无色、无相诸禅

    师和他同寺共居数十年,竟不知侪辈中有此异人。”

    一灯大师却暗暗点头,心道:“这位师兄说《九阳真经》

    只不过是皮相小道,果已深悟佛理。禅宗之学,在求明心见

    性,九阳真经讲的是武功,自是为他所不取了。”

    尹克西拍了拍身子,笑道:“在下四大皆空,身上哪有经

    书?”潇湘子也抖了抖长袍,说道:“我也没有。”

    张君宝突然喝道:“我来搜!”上前伸手,便向尹克西胸

    口扭去。尹克西左手在他手腕上一带,右手在他肩头轻轻一

    推,拍的一声,将张君宝推了出去,摔了个筋斗。

    觉远叫道:“啊哟,不对,君宝!你该当气沉于渊,力凝

    山根,瞧他是否推得你动?”张君宝爬起身来,应道:“是!师

    父。”纵身又向尹克西扑去。

    众人早便不耐烦了,忽听觉远指点张君宝武艺,都是一

    乐,均想:“料不到这位君子和尚居然也会教徒弟打架。”

    只见张君宝直窜而前,尹克西揪住他手臂,向前一推一

    送。张君宝依着师父平时所授的方法,气沉下盘,对手这么

    一推,他只是上身微晃,竟没给推动。尹克西吃了一惊,心

    想:“我对周伯通、郭靖、杨过一干人虽然忌惮,但这些人都

    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除了这寥寥数人而外,我实已可纵

    横当世,岂知这小小孩童也奈何他不得?”当下加重劲力,向

    前疾推。张君宝运气和之相抗。哪知尹克西前推之力忽而消

    失,张君宝站立不定,扑地俯跌。尹克西伸手扶起,笑道:

    “小师父,不用行这大礼。”

    张君宝满脸通红,回到觉远身旁道:“师父,还是不行。”

    觉远摇了摇头,说道:“他这是故示以虚,以无胜有。你运气

    之时,须得气还自我运,不必理外力从何方而来。你瞧这山

    峰。”说着一指西面的小峰,续道:“他自屹立,千古如是。大

    风从西来,暴雨自东至,这山峰既不退让,也不故意和之挺

    撞。”张君宝悟性甚高,听了这番话当即点头,道:“师父,我

    懂了,再去干过。”说着缓步走到尹克西身前。

    杨过见他两次都是急扑过去,这一次听了觉远指点几句,

    登时脚步沉稳,心道:“他师徒想是修习《九阳真经》已久,

    是以功力深厚。但两人从没想到这部经书不但教人强身健体,

    还教人如何克敌制胜、护法伏魔,因之临敌打斗的诀窍,竟

    是半点不通。”

    张君宝走到距尹克西身前四尺之处,伸出双手去扭他手

    臂。尹克西哈哈一笑,左手砰的一声,拍在张君宝胸前。他

    碍着大敌环伺在侧,不便出手伤人,这一拍只使了一成力,但

    求令张君宝吃痛,叫他不敢再行纠缠。张君宝全然不知闪避,

    只见敌人手掌在眼前一晃,已拍在自己胸口,叫道:“师父,

    我挨打啦。”尹克西一掌击中,陡觉对方胸口生出一股弹力,

    将掌力撞了回来,幸亏自己这一掌劲力使得小,否则尚须遭

    殃。他跟着左手探出,抓住张君宝肩头,想提起他来摔一交,

    哪知竟然提他不起。

    尹克西这一来倒是甚为尴尬,连使几招擒拿手法,但均

    只推得张君宝东倒西歪,要将他摔倒却是不能,迫得无奈,当

    下连击数掌,笑道:“小师父,我可不是跟你打架。君子动口

    不动手,你还是走开,咱们好好的讲理。”他每一掌都击在张

    君宝身上,掌力逐步加重,但张君宝体内每次都生出反力,掌

    方增重,对方抵御之力也相应加强。

    张君宝叫道:“啊哟,师父,他打得我好痛,你快来帮手。”

    尹克西道:“我这是迫于无奈,是你过来打我,可不是我过来

    打你。老师父,你要打我便请打好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

    是万万不敢还手的。”

    觉远摇头晃脑的道:“不错,尹居士此言有理……嗯,嗯,

    君宝,我帮手是不帮的,但你要记得,虚实须分清楚,一处

    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此一虚实。你记得我说,气须鼓荡,神

    宜内敛,无使有缺陷处,无使有凹凸处,无使有断续处。”

    张君宝自六七岁起在藏经阁中供奔走之役,那时觉远便

    将《九阳真经》中扎根基的功夫传授了他,只是两人均不知

    那是武学中最精湛的内功修为。少林僧众大都精于拳艺,但

    觉远觉得抡枪打拳不符佛家本旨,抑且非君子当所为,因此

    每见旁人练武,总是远而避之。直到此时张君宝迫得和尹克

    西动手,觉远才教他以抵御之法,但这也只是守护防身,并

    非攻击敌人。张君宝听了师父之言,心念一转,当下全身气

    脉派贯,虽不能如觉远所说“全身无缺陷处、无凹凸处、无

    断续处”,但不论尹克西如何掌击拳打,他只感微微疼痛,并

    无大碍了。

    饶是如此,尹张两人的功力终究相去不可以道里计,尹

    克西倘若当真使出杀手,自然立时便轻轻易易的杀了这少年,

    但他眼见杨过、小龙女、周伯通、郭靖等站在左近,哪里敢

    便下毒手?两人纠缠良久,张君宝固不能伸手到对方身边搜

    索,尹克西却也打他不倒。只瞧得杨过等众人暗暗好笑,潇

    湘子不住皱眉。

    郭襄叫道:“小兄弟,出手打他啊,怎么你只挨打不还手?”

    觉远忙道:“不可,勿嗔勿恼,勿打勿骂!”郭襄叫道:“你只

    管放手打去,打不过我便来帮你。”张君宝道:“多谢姑娘!”

    挥拳向尹克西胸口打去。觉远摇首长叹:“孽障,孽障,一动

    嗔怒,灵台便不能如明镜止水了。”

    张君宝一拳打在尹克西胸口,他从来未练过拳术,这一

    拳打去只如常人打架一般,如何伤得了对方?尹克西哈哈大

    笑,心中却大感狼狈。他成名数十载,不论友敌,向来不敢

    轻视于他,岂知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尔奈何不了一个孩

    童,下杀手伤他是有所不敢,想要提起他来远远摔出,却有

    所不能,一时好不尴尬,只能不轻不重的发掌往他身上打去,

    只盼他忍痛不住,就此退开。

    那边厢觉远听得张君宝不住口的哇哇呼痛,也是不住口

    的求情叫饶:“尹居士,你千万不可下重手伤了小徒的性命。

    这孩子人很聪明,良心好,知道我失了世代相传的经书,归

    寺必受方丈重责,这才跟你纠缠不清,你可万万不能当真

    ……”他求了几句情,又禁不住出言指点张君宝:“君宝,经

    中说道:要用意不用劲。随人所动,随屈就伸,挨何处,心

    要用在何处……”

    张君宝大声应道:“是!”见尹克西拳掌打向何处,心意

    便用到何处,果然以心使劲,敌人着拳之处便不如何疼痛。

    尹克西叫道:“小心了,我打你的头!”张君宝伸臂挡在

    脸前,精神专注,只待敌拳打到,哪料到尹克西虚晃一拳,左

    足飞出,砰的一声,踢了他一个筋斗。张君宝几个翻身,滚

    到杨过身前,这才站起。

    觉远叫道:“尹居士,你如何打诳语?说打他的头,叫他

    小心,却又伸脚踢他,这不是骗人上当么?”

    众人听了都觉好笑,心想武学之道,原在实则虚之,虚

    则实之,虚虚实实,叫人捉摸不定,岂能怪人玩弄玄虚?

    张君宝年纪虽小,心意却坚,揉了揉腿上被踢之处,叫

    道:“不搜你身,终不罢休!”说着拔步又要上前。杨过伸手

    握住他手臂,说道:“小兄弟,且慢!”

    张君宝手臂被他拉住,登时半身酸麻,再也不能动弹,愕

    然回头。杨过低声道:“你只挨打不还手,终是制他不住。我

    教你一招,你去打他,且瞧仔细了。”于是右手袖子在张君宝

    脸前一拂,左拳伸出,击到他胸前半尺之处,突然转弯,轻

    轻一下击在他的腰间,低声道:“你师父教你:挨何处,心要

    用在何处。这句话最是要紧不过,你出拳打人,打何处,也

    是心要用在何处。你打他之时,心神贯注,便如你师父所言,

    要用意不用劲。”

    张君宝大喜,记住了杨过所教的招数,走到尹克西身前,

    右手成掌,在他脸前一扬,跟着左拳平出,直击其胸。尹克

    西横臂一封,张君宝这一拳忽地转弯,拍的一声,击中在他

    胁下。尹克西受过他的拳击,本来打在他身上痛也不痛,因

    此虽见杨过授他招数,心下更没半点在意,暗想我便受你一

    百拳、二百拳,又有何碍?哪知这一拳只打得他痛入骨髓,全

    身颤动,险些弯下腰来。

    他不知张君宝练了《九阳真经》中基本功夫,真力充沛,

    已是非同小可,只不过向来不会使用,这时分别得到觉远和

    杨过的指点,懂得了用意不用劲之法,那便如宝剑出匣,利

    锥脱囊,威力大不相同。尹克西又惊又怒,眼见张君宝右手

    一扬,左拳又是依样葫芦的击来胸口,知他跟着便弯击自己

    胁下,于是反手一抄他的手腕,右手砰的一掌,将张君宝击

    出数丈之外。

    张君宝内力虽强,于临敌拆解之道却一窍不通,如何能

    是尹克西之敌?这一下额头撞在岩石之上,登时鲜血长流。他

    却毫不气馁,伸袖抹了抹额上鲜血,走到杨过身前,跪下磕

    了个头,道:“杨居士,求你再教我一招。”

    杨过心道:“我若再当面教招,那尹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