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神雕侠侣 > 第 73 部分

第 7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见法王追来,这才上马疾驰。她想法王醒来发觉自己逃走,料

    定必回襄阳,自会向南方追去,我偏朝西北奔跑。一口气驰

    了小半个时辰,坐骑脚力不济,这才按辔缓行,一路上时时

    回头而望,始终不见法王追到,到天色大明时,算来已驰出

    五六十里,心中大为宽慰。

    这时已走上了一条山边小径,渐渐上岭,越走越高,转

    过一个山坳,忽听得,前面鼾声如雷,一人撑开手足,横卧

    当路。一看之下,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险些儿从马背上摔

    将下来,原来当道而卧那人光头黄袍,正是金轮法王,也不

    知他如何竟抢在前面。郭襄拨转马头,疾下山坡,回首望时,

    见法王兀自高卧,并不起身追赶。

    这一次她不再循路而行,向着东南方落荒而逃。奔了一

    顿饭时分,只见前面大树上一人双足钩住树干,倒吊着身子,

    向她嘻嘻直笑,却不是法王是谁?郭襄不惊反怒,喝道:“你

    要拦阻,好好拦阻便了,如何这般不三不四,戏耍姑娘?”纵

    马向前急冲,奔到近处,提起马鞭,刷的一鞭向他脸上击去。

    只见他更不闪避,马鞭挥去,鞭梢击在脸上,却没听到

    丝毫声响,便在此时,她坐骑已疾驰而过。郭襄右手一拉,要

    将马鞭带转,突觉一股大力传上右臂,身不由主的离了马鞍,

    飞上半空。原来法王见马鞭击到,张嘴咬住了鞭梢,身子倒

    挂在树干之上,便如打秋千般一荡,竟将郭襄拉了起来。

    郭襄身在空中,却不慌乱,见法王弯腰缩身,又要将自

    己荡回,当即撒手松鞭,趁势直堕,摔将下来。法王倒是一

    惊,生怕她摔跌受伤,忙伸身伸手来接,叫道:“小心了!”郭

    襄大叫:“啊哟!”跌到离法王双手半尺之处,突然双掌齐出,

    砰砰两声,击在他的胸口。这一下变招奇速,饶是法王武功

    高强,人又机智,竟然没能避开,只见他手脚乱舞,掉在地

    下,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了。

    郭襄没料到竟然一击成功,不由得喜出望外,拾起地下

    一块大石,便要往他光头上砸落,但她一生从未杀过人,虽

    深恨此人害了自己两个朋友,待要下手,终究有所不忍,呆

    了一呆,放下大石,伸手点了他颈中“天鼎x”、背上“身柱

    x”、胸口“神封x”、臂上“清冷渊”、腿上“风市x”,一

    口气手不停点,竟点了他身上一十三处大x,但兀自不放心,

    又捧过四块几十斤的巨岩,压在他的身上,说道:“恶人啊恶

    人,姑娘今日不杀你,你以后可要知道好歹,不能再害人了

    罢!”说着上了马背。

    金轮法王双目骨溜溜的望着她,笑道:“小姑娘心倒好,

    老和尚很欢喜你啊!”只见四块巨岩突然之间从他身上弹了起

    来,砰嘭、砰嘭几声,都摔了开去,他跟着一跃而起,也不

    知如何,身上被点的一十三处大x一时尽解。郭襄只惊得目

    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原来法王虽中了她的双掌,但这两掌如何能震他下树?又

    如何能伤得他不能动弹?他却假装受伤,要瞧瞧郭襄如何动

    手,待见她收石不砸,暗想:“这个小妮子聪明伶俐,心地又

    好,有我二徒之长,却无二徒之短。”不由得起了要收她为徒

    之心。

    他生平收了三个弟子,大弟子文武全才,资质极佳,法

    王本欲传以衣钵,可是不幸早亡;二弟子达尔巴诚朴谨厚,徒

    具神力,不能领会高深秘奥的内功;三弟子霍都王子则是个

    天性凉薄之人,危难中叛师而别,无情无义。法王自思年事

    已高,空具一身神技,却苦无传人,百年之后,这绝世武功

    岂非就此湮没无闻?每当念及,常致郁郁。这时见郭襄资质

    之佳,可说生平罕见,虽说是敌人之女,但她年纪尚幼,何

    难改变,心想只要传以绝技,时日一久,她自会渐渐淡忘昔

    日之事。何况自己与她父母只是两国相争,这才敌对,又不

    是有甚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怨。武林中人,对收徒传法之事

    瞧得极重,出家人没有子女,一身本事全靠弟子传宗接代,衣

    钵的授受更是头等大事,法王既动此念,便将攻打襄阳、胁

    迫郭靖的念头放到了脑后。

    郭襄见他眼珠转动,沉吟不语,当即跃下马来,说道:

    “老和尚的本领真是不小,就可惜不做好事。”法王笑道:“你

    既羡慕我的本领,只须拜我为师,我便将这一身功夫,倾囊

    传你。”郭襄啐道:“呸!我学了和尚的功夫有甚么用?我又

    不想做尼姑。”法王笑道:“难道学我的功夫,便须做尼姑不

    成?你点我的x道,我能自解;你用大石压在我身上,石头

    自己会跳起来;你骑了马奔跑。我能抢在你前面睡觉,这些

    功夫难道不好玩么?”

    郭袭心想这些功夫当真好玩,但这老和尚是恶人,怎能

    拜他为师,再者自己急于要找杨过,没功夫跟他瞎缠,摇头

    说道:“你本领再高,我也不能拜恶人为师。”

    法王道:“你怎知我是恶人?”郭襄道:“你一出手便打死

    了长须鬼和大头鬼两个,他们跟你无怨无仇,如何便下这毒

    手?”法王笑道:“我是帮你找坐骑啊,是他两个先动手的,你

    没瞧见吗?倘若我本领差些,早就先给他们打死了。做和尚

    的慈悲为怀,若不是迫不得已,决不伤害人命。”

    郭襄哼了一声,不信他的话,说道:“你到底要怎样?倘

    若你真是好人,怎地又不让我走?”法王道:“我怎不让你走

    了?你骑马赶路,要东便东,要西便西,我只是在路上睡觉,

    伸手拦阻过你没有?”郭襄道:“既是如此,你让我找杨大哥

    去,别跟我啰唆。”

    法王摇头道:“那可不成,你须得拜我为师,跟我学二十

    年武艺,那时候你要找谁,便去找谁。”郭襄恼道:“你这和

    尚好不讲理,我不爱拜师,你勉强我干么?”法王说道:“你

    这小娃儿才不讲理,像我这样的明师,普天之下却哪里找去?

    旁人便是向我磕三百个响头,苦苦哀求十年八年,我也不能

    收他为徒。今日你得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居然自不惜福,岂

    非奇了?”

    郭襄伸手指括脸,说道:“好羞,好羞!你是甚么明师了?

    你不过胜得我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子,那有甚么稀奇?你胜得

    过我爹爹妈妈么?胜得过我外公黄老岛主么?别说这些人,单

    就我大哥哥杨过,你就打他不赢。”法王冲口而出:“谁说的?

    谁说我打不赢杨过这小子?”

    郭襄道:“天下的英雄好汉,谁都这般说。前几日襄阳城

    中英雄大宴,个个都说世上便有三个金轮法王一齐动手,加

    起来三头六臂,也打不过一位独臂的神雕大侠杨过!”

    她这番话其实乃是随口编造,只不过意欲气气法王,别

    说英雄大宴中商议的是如何守襄阳、抗蒙古,就真有人论到

    法王和杨过武功优劣,郭襄未曾与会,也不会听到。岂知言

    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正好刺中了法王的痛处。他十余年

    前果曾数度败在杨过手下,只道天下英雄确是以此作为话柄,

    熬不住满腔怒火如焚,喝道:“杨过这小子若是在此,教他尝

    尝我‘龙象般若功’的厉害,要他吃饱了苦头,才知当世究

    竟是他杨过了得,还是我金轮法王高明。”

    郭襄心念一动,道:“你明知我大哥哥不在这儿,自可胡

    吹大气。你有胆子去找他较量一下么?你的‘蛇猪不若功’

    ……”法王抢着道:“是龙象般若功!”郭襄道:“你胜得过他,

    才是龙象,如果不堪一击,终究连小蛇臭猪也不若了!你若

    胜得过他,我自会求着来拜你为师。只是料得你也不敢前去

    找他,因此说了也是枉然。我瞧啊,只要你一见杨过的影子,

    吓得连逃走也来不及啦。”

    法王岂不知郭襄在使激将之计,但他一生自视极高,偏

    生曾败于杨过手下,此番将“龙象般若功”练到了第十层,原

    是要找杨过一报昔年大败之辱,大声道:“我说知道杨过在甚

    么地方,那是骗你的,就可惜不知这小子躲到了何处,否则

    我不找上门去,打得他磕头求饶才怪。”

    郭襄哈哈大笑,拍手唱道:“和尚和尚爱吹牛,自夸天下

    无敌手,望见杨过东边来,脚底加油朝西走。”法王呸了一声,

    怒目而视。

    郭襄道:“我虽不知杨过此时身在何方,但再过一个多月,

    他定要到一个处所,我却知道。”法王说道:“到甚么地方?”

    郭襄道:“跟你说了有甚么用?你又不敢去见他,徒然吓得你

    魂不附体。”法王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喝道:“你说,你说!”

    郭襄道:“他要到绝情谷去,要在断肠崖前和他妻子小龙女相

    会。一个杨过已叫你心惊r跳,再加上一个小龙女,嘿嘿,老

    和尚啊,你又何苦到断肠崖去送死?就算他们夫妻重会,不

    想杀人,你大败亏输之后,也难免伤心断肠了。”

    十余年来,金轮法王苦练“龙象般若功”之时,心中便

    以杨过与小龙女联手齐上的“玉女素心剑法”为敌手,倘若

    他无把握能以一敌二,胜得这夫妇二人,此番也不敢贸然便

    重来中原,这时听郭襄如此说,更是触动了他心头之忌,怒

    极反笑,说道:“咱们这便上绝情谷去!待我打败了杨过和小

    龙女二人,那时却又如何?”郭襄道:“假如你真有这等高强

    的武功,我还不赶着拜你为师么?那才是求之不得呢。只可

    惜那绝情谷地处幽僻,不易找到它的所在。”法王笑道:“恰

    好我便去过,那倒不用发愁。既然现下为时尚早,你且跟我

    到蒙古营中,待我料理了几件事,再同到绝情谷去便了。”

    郭襄见他肯到绝情谷去找杨过比武,心怀大宽,暗道:

    “我只愁你不肯去,既给我说动了,还怕甚么?你这恶和尚这

    会儿狠天狠地,待你见了大哥哥,那时才有得你受的了。”当

    下便随他赴蒙古军中。

    法王一意要郭襄承受自己衣钵,心想只有收服她的心,日

    后方能成为本门高弟,因此一路上待她极是慈和。武林中明

    师固是难求,但良材美质的弟子也同样的不易遇到,徒须择

    师,师亦择徒。法王与郭襄一路上谈谈说说,觉她聪明过人,

    悟性特强,不由得暗暗欣喜。有时郭襄伤心长须鬼和大头鬼

    惨死,怪责法王下手狠辣,法王也不以为忤,反觉她是性情

    中人,不似霍都王子之天性凉薄。

    法王携郭襄所去的蒙古军营,是皇弟忽必烈统率的南大

    营,而杨过前去寻找的,却是蒙哥大汗驻跸所在的北大营,只

    因两个蒙古使臣随口闲谈,柯镇恶没听得仔细,累得杨过空

    找了数日。其后杨过动身赴绝情谷时,法王和郭襄不久也即

    起行,三人相距不过百余里而已。

    郭靖与黄蓉自幼女出走,日夕挂怀。其后派出去四处打

    探的丐帮弟子一一回报,均说不知音讯。又过十余日,突然

    程英和陆无双到了襄阳,传来柯镇恶的讯息,说道郭襄已被

    掳入蒙古军中。郭靖、黄蓉大惊。当晚黄蓉便和程英两人暗

    入蒙古军营,四下查访,也如杨过一般,探不到丝毫端倪。第

    三晚更和蒙古众武士斗了一场,四十余名武士将黄蓉和程英

    团团围住,总算黄程两人武功了得,黄蓉又连使诡计,这才

    闯出敌营,逃回襄阳。

    黄蓉心下计议,瞧情势女儿并非在蒙古军中,但迄今得

    不到半点音讯,决非好兆,眼见蒙古大军并无即行南攻的迹

    象,与郭靖商议了,自行出城寻访。她随身带同一双白雕,若

    有紧急情事,便可令双雕传递信息。程英、陆无双姊妹坚要

    陪她同去。三人绕过蒙古大军,向西北而行。黄蓉心想:“襄

    儿此去,是要劝杨过不可自寻短见,上次她在潼关、风陵渡

    左近与他相遇,这番看来又会重赴旧地,在风陵渡或可访到

    若干踪迹。”

    三人离开襄阳时方当严冬,沿路缓缓而行,寻消问息,到

    得风陵渡时已是二月下旬,冰销雪融。黄蓉等三人在渡口问

    了半日,撑渡的、开店的、赶车的、行脚的,都说没见到这

    么一个小姑娘。

    程英劝慰道:“师姊,你也不须烦恼。襄儿出生第一天,

    便给金轮法王和李莫愁这两个大魔头抢去。常言道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那时如此凶险,尚且无恙,何况今日?”黄蓉叹了

    一口气,并不言语。三人离了渡口,再往郊外闲走。

    这一日艳阳和暖,南风熏人,树头早花新着,春意渐浓。

    程英指着一株桃花,对黄蓉道:“师姊,北国春迟,这里桃花

    甫开,桃花岛上的那些桃树却已在结实了罢!”她一面说,一

    面折了一枝桃花,拿着把玩,低吟道:“问花花不语,为谁落?

    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黄蓉见他娇脸

    凝脂,眉黛鬓青,宛然是十多年前的好女儿颜色,想像她这

    些年来香闺寂寞,自是相思难遣,不禁暗暗为她难过。

    便在此时,只听得嗡嗡声响,一只大蜜蜂飞了过来,绕

    着程英手中那枝桃花不断打转,接着便停在一朵花上,采取

    花蜜。黄蓉见这只蜜蜂身作灰白,躯体也比常蜂大了一倍有

    余,心念一动,说道:“这似乎是小龙女所养的玉蜂,怎地在

    此出现?”陆无双说道:“不错,咱们便跟着这蜜蜂,瞧它飞

    向何处?”

    这蜜蜂采了一会儿花蜜,飞离花枝,在空中打了几个旋,

    便向西北方飞去。黄蓉等三人忙展开轻身功夫,跟随在后。那

    蜜蜂飞行一会,遇有花树,又停留一会,如此飞飞停停,又

    多了两只蜜蜂。三个人追到傍晚,到了一处山谷,只见嫣红

    姹紫,满山锦绣,山坡下一列挂着七八个木制的蜂巢。那三

    只大蜂振翅飞去,投入蜂巢。

    另一边山坡上盖着三间茅屋,屋前有两头小狐,转着骨

    溜溜的小眼向黄蓉等而望。忽听呀的一声,中间茅屋的柴扉

    推开,出来一人,苍髯童颜,正是老顽童周伯通。黄蓉大喜,

    叫道:“老顽童,你瞧是谁来啦!”

    周伯通见是黄蓉,哈哈大笑,奔近迎上,只跨出几步,突

    然满面通红,转身回转茅屋,拍的一声,关上了柴扉。黄蓉

    大奇,不知他是何用意,伸手拍门,叫道:“老顽童,老顽童,

    怎地见了远客,反躲将起来?”砰砰砰拍了几声。周伯通在门

    内叫道:“不开,不开!死也不开!”黄蓉笑道:“你不开门,

    我一把火将你的狗窝烧成了灰。”

    忽听得左首茅屋柴扉打开,一人笑道:“荒山光降贵客,

    老和尚恭迎。”黄蓉转头过来,只见一灯大师笑咪咪的站在门

    口,合十行礼。黄蓉上前拜见,笑道:“原来大师和老顽童作

    了邻居,真是想不到。老顽童不知何故,突然拒客,闭门不

    纳?”一灯呵呵大笑,道:“且莫理他!三位请进,待老僧奉

    茶。”

    三人进了茅屋,一灯奉上清茶,黄蓉问起别来起居。一

    灯道:“郭夫人,你猜上一猜,那右首茅屋中住的是谁?”黄

    蓉想起周伯通忽地脸红关门的怪态,心念一转,已知其理,笑

    道:“晓寒深处,春波碧草,相对浴红衣。好啊,好啊!”“晓

    寒深处”云云,正是刘贵妃瑛姑昔年所作的《四张机》词。

    一灯大师此时心澄于水,坐照禅机,对昔年的痴情余恨,

    早置一笑,当下鼓掌笑道:“郭夫人妙算如神,万事不出你之

    所料。”走到门口叫道:“瑛姑,瑛姑,过来见见昔日的小友。”

    过不多时,瑛姑托着一只木盘过来飨客,盘中装着松子、青

    果、蜜饯之类。黄蓉等拜见了,五人谈笑甚欢。

    一灯、周伯通、瑛姑数十年前恩怨牵缠,仇恨难解,但

    时日既久,三人年纪均老,修为又进,同在这万花谷中隐居,

    养蜂种菜,莳花灌田,哪里还将往日的尴尬事放在心头?但

    周伯通蓦地见到黄蓉,不自禁的深感难以为情,因之闭门躲

    了起来。他虽在自己房中,却竖起了耳朵,倾听五人谈话,只

    听黄蓉说着襄阳英雄大会中诸多热闹情事,待说到揭穿霍都

    假装何师我的紧要关头,她却把言语岔到了别处,再也忍耐

    不住,推门而出,到了一灯房中,问道:“那霍都后来怎样啊?

    给他逃走了没有?”

    当晚黄蓉等三人都在瑛姑的茅屋歇宿。翌晨黄蓉起身,走

    出屋外,只见周伯通手掌中托着一只玉蜂,手舞足蹈,得意

    非凡。黄蓉笑道:“老顽童,甚么事啊,这般欢喜?”周伯通

    笑道:“小黄蓉,我的本领越来越是高强,你佩服不佩服?”

    黄蓉素知他生平但有两好,一是玩闹,一是武学,这十

    余年来隐居荒谷,潜心练武,想来又有甚么“分心二用,双

    手互搏”之类古怪高明的武功创了出来,倒也颇想见识见识,

    说道:“老顽童的武功,我打小时候起便佩服得五体投地,那

    还用问?这几年来,又想出了甚么奇妙的功夫?”周伯通摇头

    道:“不是,不是。近年来最好的武功,是杨过那小娃娃所创

    的‘黯然销魂掌’,老顽童自愧不如。武学一道,且莫提起!”

    黄蓉心中暗暗称奇:“杨过这孩子当真了不起,小则小郭

    襄,老则老顽童,人人都对他倾倒,不知那‘黯然销魂掌’又

    是甚么门道?”问道:“那你越来越高强的,是甚么本事啊?”

    周伯通手掌高举,托着那只玉蜂,洋洋自得,说道:“那

    是我养蜂的本事。”黄蓉撇嘴道:“这玉蜂是小龙女送给你的,

    有甚么希奇了?”周伯通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小龙女送给

    我的玉蜂,固是极宝贵的品种,但老顽童亲加培养,更养出

    了一批天下无双、人间罕觏的异种来,当真是巧夺天工,造

    化之奇,也无如此奇法。小龙女如何能及呀?”

    黄蓉哈哈大笑,说道:“老顽童越老越不要脸,这一场法

    螺吹得呜都都地响,你这张厚脸皮,当真是天下无双、人间

    罕觏的异种,巧夺天工,奇于造化。”周伯通也不生气,笑嘻

    嘻的道:“小黄蓉,我且问你。人是万物之灵,身上有刺花刺

    字,或刺盘龙虎豹,或书‘天下太平’。但除了人之外,禽兽

    虫蚁身上,可有刺字的?”黄蓉道:“虎有黄斑、豹有金钱,至

    于蝴蝶毒蛇,身上花纹更奇于刺花十倍。”周伯通道:“但你

    见过虫蚁身上有字的没有?”黄蓉道:“你说是天生的么?那

    倒没见过。”周伯通道:“好罢,今儿给你开一开眼界。”说着

    将左掌伸到黄蓉眼前。

    只见他掌心中托着那只巨蜂的双翅之上果然刺得有字,

    黄蓉凝目望去,见玉蜂右翅上有“情谷底”三字,左翅上有

    “我在绝”三字,每个字细如米粒,但笔划清楚,显是用极细

    的针刺成。黄蓉大奇,口中喃喃念道:“情谷底,我在绝。情

    谷底,我在绝。”心想:“这六字决非天生,乃是有人故意刺

    成的,按着老顽童的性儿,决不会做这般水磨功夫。”一转念

    间,笑道:“那又是甚么天下无双、人间罕觏了?你磨着瑛姑,

    要她用绣花针儿刺上这六个字,难道还瞒得过我么?”

    周伯通一听,登时涨红了脸,说道:“你这就问瑛姑去,

    看是不是她刺的字?”黄蓉笑道:“那她还不给你圆谎么?你

    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她也会说:‘不错,太阳自然从西边出来,

    谁说从东边出来啊?’”

    周伯通一张脸更红了,那是三分害羞,三分尴尬,更有

    三分受到冤枉的气恼。他放了掌中玉蜂,一把抓着黄蓉的手,

    道:“来来来,我教你亲眼瞧瞧。”拉着她走到山坡边一个蜂

    巢旁边。这蜂巢孤零零的竖在一旁,与其余的蜂巢不在一起。

    周伯通手一扬,捉了两只玉蜂,说道:“请看!”

    黄蓉凝目看去,只见那两只玉蜂双翅上也都有字,那六

    个字也是一模一样,右翅是“情谷底”,左翅是“我在绝”。黄

    蓉大奇,暗想:“造物虽奇,也决无造出这样一批蜜蜂来之理。

    其中必有缘故。”说道:“老顽童,你再捉几只来瞧瞧。”周伯

    通又捉了四只,其中两只翅上无字,另外两只双翅都刺着这

    六个字。他见黄蓉低头沉吟,显已服输,不敢再说是瑛姑所

    为,笑道:“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可服了老顽童罢?”

    黄蓉不答,只是轻轻念着:“情谷底,在我绝。情谷底,

    我在绝。”她念了几遍,随即省悟:“啊!那是‘我在绝情谷

    底’。是谁在绝情谷底啊?难道是襄儿?”心中怦怦乱跳,侧

    头向周伯通道:“老顽童,这窝玉蜂不是你自己所养,是外面

    飞来的。”

    周伯通脸上一红,道:“咦!那可真奇了。你怎么知道?”

    黄蓉道:“我怎么不知?这窝蜜蜂飞到这里,有几天啦?”周

    伯通道:“这些玉蜂飞来有好几年了,只是初时我没察觉翅上

    生得有字,直到几个月前,这才偶尔见到。”黄蓉沉吟道:

    “当真有好几年了?”周伯通道:“是啊,难道连这个也用得着

    骗你?”

    黄蓉沉吟半晌,回到茅屋,和一灯大师、程英、陆无双

    等商议,都觉绝情谷底必有蹊跷。黄蓉挂念女儿,当下便要

    和程陆姊妹同去一探。一灯大师道:“左右无事,咱们便同去

    走走。那日令爱来此,这小姑娘慷慨豪迈,老僧很喜欢她。”

    黄蓉当即拜谢,心中却平添一层隐忧:“一灯大师定是料想襄

    儿遭逢危难,否则他何必舍却幽居清修之乐,一同赶去?”周

    伯通有热闹可赶,如何肯留?坚要和瑛姑随众同行。黄蓉见

    平添了三位高手相助,宽心不少,心想凭着自己这一行六人,

    不论斗智斗力,只怕当世再无敌手,襄儿便是落入j人之手,

    也必能救出。于是六人双雕,结伴西行。

    杨过于三月初二抵达绝情谷,比之十六年前小龙女的约

    期还早了五天。此时绝情谷中人烟绝踪,当日公孙止夫妇、众

    绿衣子弟所建的广厦华居早已毁败不堪。杨过自于十六年前

    离绝情谷后,每隔数年,必来谷中居住数日,心中存了万一

    之想,说不定南海神尼大发慈悲,突然提早许可小龙女北归。

    虽每次均是徒然苦候,废然而去,但每来一次,总是与约期

    近了几年。

    此刻再临旧地,但见荆莽森森,空山寂寂,仍是毫无曾

    经有人到过的迹象,当下奔到断肠崖前,走过石梁,抚着石

    壁上小龙女用剑尖划下的字迹,手指嵌入每个字的笔划之中,

    一笔一笔的将石缝中的青苔揩去,那两行大字小字显了出来。

    他轻轻的念道:“小龙女书嘱夫君杨郎,珍重万千,务求相聚。”

    一颗心不自禁的怦怦跳动。

    这一日中,他便如此痴痴的望着那两行字发呆,当晚绳

    系双树而睡。次日在谷中到处闲游,见昔年自己与程英、陆

    无双铲灭的情花花树已不再重生,他戏称之为“龙女花”的

    红花却开得云霞灿烂,如火如锦,于是摘了一大束龙女花,堆

    在断崖的那一行字前。

    这般苦苦等候了五日,已到三月初七,他已两日两夜未

    曾交睫入睡,到了这日,更是不离断肠崖半步。自晨至午,更

    自午至夕,每当风动树梢,花落林中,心中便是一跳,跃起

    来四下里搜寻观望,却哪里有小龙女的影踪?

    自从听了黄药师那几句话后,他早知“大智岛南海神

    尼”云云,乃是黄蓉捏造出来的鬼话,但崖上字迹却是小龙

    女所刻,却半分不假,只盼她言而有信,终来重会。眼见太

    阳缓缓落山,杨过的心也是跟着太阳不断的向下低沉。当太

    阳的一半被山头遮没时,他大叫一声,急奔上峰。身在高处,

    只见太阳的圆脸重又完整,心中略略一宽,只要太阳不落山,

    三月初七这一日就算没过完。

    可是虽然登上了最高的山峰,太阳最终还是落入了地下。

    悄立山巅,四顾苍茫,但觉寒气侵体,暮色人而来,站了

    一个多时辰,竟是一动也不动。再过多时,半轮月亮慢慢移

    到中天,不但这一天已经过去,连这一夜也快过去了。

    小龙女始终没有来。

    他便如一具石像般在山顶呆立了一夜,直到红日东升。四

    下里小鸟啾鸣,花香浮动,春意正浓,他心中却如一片寒冰,

    似有一个声音在耳际不住响动:“傻子!她早死了,在十六年

    之前早就死了。她自知中毒难愈,你决计不肯独活,因此图

    了自尽,却骗你等她十六年。傻子,她待你如此情意深重,你

    怎么到今日还不明白她的心意?”

    他犹如行尸走r般踉跄下山,一日一夜不饮不食,但觉

    唇燥舌焦,于是走到小溪之旁,掏水而饮,一低头,猛见水

    中倒影,两鬓竟然白了一片。他此时三十六岁,年方壮盛,不

    该头发便白,更因内功精纯,虽然一生艰辛颠沛,但向来头

    上一根银丝也无,突见两鬓如霜,满脸尘土,几乎不识得自

    己面貌,伸手在额角发际拔下三根头发来,只见三根中倒有

    两根是白的。

    刹时之间,心中想起几句词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

    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

    满面,鬓如霜。”这是苏东坡悼亡之词。杨过一生潜心武学,

    读书不多,数年前在江南一家小酒店壁上偶尔见到题着这首

    词,但觉情深意真,随口念了几遍,这时忆及,已不记得是

    谁所作,心想:“他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我和龙儿却已相隔十

    六年了。他尚有个孤坟,知道爱妻埋骨之所,而我却连妻子

    葬身何处也自不知。”接着又想到这词的下半阙,那是作者一

    晚梦到亡妻的情境:“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

    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不由得心中大恸:“而我,而我,三日三夜不能合眼,竟连梦

    也做不到一个!”

    猛地里一跃而起,奔到断肠崖前,瞧着小龙女所刻下的

    那几行字,大声叫道:“‘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

    勿失信约!’小龙女啊小龙女!是你亲手刻下的字,怎地你不

    守信约?”他一啸之威,震狮倒虎,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只震

    得山谷皆鸣,但听得群山响应,东南西北,四周山峰都传来:

    “‘怎地你不守信约?怎地你不守信约?不守信约……不守信

    约……”

    他自来便生性激烈,此时万念俱灰,心想:“龙儿既已在

    十六年前便即逝世,我多活这十六年实在无谓之至。”望着断

    肠崖前那个深谷,只见谷口烟雾缭绕,他每次来此,从没见

    到过云雾下的谷底,此时仍是如此。仰起头来,纵声长啸,只

    吹得断肠崖上数百朵憔悴了的龙女花飞舞乱转,轻轻说道:

    “当年你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我寻遍山前山后,找不到你,

    那时定是跃入了这万丈深谷之中,这十六年中,难道你不怕

    寂寞吗?”

    泪眼模糊,眼前似乎幻出了小龙女白衣飘飘的影子,又

    隐隐似乎听得小龙女在谷底叫道:“杨郎,杨郎,你别伤心,

    别伤心!”杨过双足一登,身子飞起,跃入了深谷之中。

    郭襄随着金轮法王,同到绝情谷来。法王狠辣之时毒逾

    蛇蝎,但他既存心收郭襄作衣钵传人,沿途对她问暖嘘寒,呵

    护备至,就当她是自己亲生爱女一般。郭襄恨他掌毙长须鬼

    和大头鬼,神色间始终冷冷的。法王一生受人崇仰奉承,在

    西藏时俨若帝王之尊,便是大蒙古的四王子忽必烈,对他也

    是礼敬有加。但小郭襄一路上对他冷言冷语,不是说他武功

    不如杨过,便是责他胡乱杀人,竟将这个威震异域的大蒙古

    第一国师弄得哭笑不得。

    这一日两人走到绝情谷,忽听得一人大声叫道:“怎地你

    不守信约?”声音中充满着悲愤、绝望、痛苦之情。

    郭襄听来,似乎四周每座山峰都在凄声叫喊:“你不守信

    约,你不守信约!”她吃了一惊,叫道:“是大哥哥,咱们快

    去!”说着抢步奔进谷中。金轮法王大敌当前,精神一振,从

    背上包袱中取出金银铜铁铅五轮拿在手里。这时他虽已将

    “龙象般若功”练到第十层,但想这十六年中,杨过和小龙女

    也决不会浪费光y,搁下了功夫,因此丝毫不敢轻忽。

    郭襄循声急奔,片刻间已至断肠崖前,只见杨过站在崖

    上,数十朵大红花在他身旁环绕飞舞。她见那悬崖生得凶险,

    自己功夫低浅,不敢飞身过去,叫道:“大哥哥,我来啦!”但

    杨过凝思悲苦,竟是没有听见。郭襄遥遥望见他举止有异,叫

    道:“我这里尚有你的一枚金针,须听我话,千万不可自尽

    ……”一面说,一面便从石梁往悬崖上奔去。她奔到半途,只

    见杨过纵身一跃,已堕入下面的万丈深谷之中。

    这一来郭襄只吓得魂飞魄散,当时也不知是为了相救杨

    过,又或许是情深一往,甘心相从于地下,双足一登,跟着

    也跃入了深谷。

    法王堕后七八丈,见她跃起,急忙飞身来救。他一展开

    轻功,当真是如箭离弦,迅捷无伦,但终于迟了一步,赶到

    崖边,郭襄已向崖下落去。法王不及细想,使招“倒挂金

    钩”,俯身抓她手臂。这一招原是行险,只要稍有失闪,连他

    也带入了深谷之中。手指上刚觉得已抓住了她衣衫,只听得

    嗤的一响,撕下了郭襄的半幅衣袖,眼见她身子冲开数十丈

    下的烟雾,直入谷底,浓烟白雾随即弥合,将她遮得无影无

    踪。

    法王黯然长叹,沮丧不已,手中持着那半幅衣袖,怔怔

    的望着深谷。

    过了良久,忽听得对面山边一人叫道:“兀那和尚,你在

    这里干么?”法王回过头来,只见对山站着六人,当先一个苍

    髯童颜,正是周伯通。他身旁站着三个女子,识得是黄蓉、程

    英、陆无双,再后面是一个白髯白眉的老僧,一个浑身黑衣

    的年老女子,他却不知是一灯大师和瑛姑。法王数次见识过

    周伯通的功夫,知道这老儿的武功别出心机,端的神出鬼没,

    心中自来对他存着三分忌惮,而黄蓉身兼东邪、北丐两家之

    所长,机变百出,也是个厉害之极的人物。他神功已成,本

    可与这两个中原一流武学高手一较,但此时痛惜郭襄惨亡,只

    凄然道:“郭襄姑娘堕入深谷之中了。唉!”说着长叹一声。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黄蓉母女关心,更是震动,颤

    声道:“这话当真?”法王道:“我骗你作甚?这不是她的衣袖

    么?”说着将郭襄的半幅衣袖一扬。黄蓉瞧那衣袖,果真是从

    女儿的衣上撕下,这一来犹如身入冰窟,全身发颤,说不出

    话来。

    周伯通怒道:“臭和尚,你干么害死这小姑娘?忒地心毒。”

    法王摇头道:“不是我害死的。”周伯通道:“好端端的她怎会

    堕入深谷?不是你推他,便是她。”法王叹息道:“都不是。

    我有意收她为徒,传我衣钵,如何肯轻易加害?”周伯通一口

    唾涎吐了过去,喝道:“放p!放p!她外公是黄老邪,父亲

    是郭靖、母亲是小黄蓉,哪一个不强过你这臭和尚了?却要

    她来拜你为师,传你的臭衣钵?便是我老顽童传她几手三脚

    猫把式,不也强过你这些破铜烂铁的圈圈环环吗?”

    他和法王相距甚远,这一口唾涎吐将过去,风声隐隐,便

    如一枚铁弹般直奔其面门。法王侧头避过,心下暗服。周伯

    通见他给自己骂得哑口无言,不禁洋洋自得,又大声道:“她

    定是不肯拜你为师,是不是?而你一心要收她为徒,是不是?”

    法王点了点头。周伯通又道:“照啊,如此这般,你就推她下

    谷。”

    法王心中怅惘,叹道:“我没有推她。但她为何自尽,老

    僧实是不解。”

    黄蓉心神稍定,一咬牙,提起手中竹棒,径向法王扑了

    过去。她使个“封”字诀,棒影飘飘,登时将法王身前数尺

    之地尽数封住了。在这宽不逾尺的石梁之上,黄蓉痛心爱女

    惨亡,招招下的均是杀手。

    法王武功虽胜于她,却也不敢硬拚,眼见她棒法精奇,如

    和她缠上数招,那周伯通过来助战,所处地势太险,那就极

    难对付,当下左足一点,退后三尺,一声长啸,忽地从黄蓉

    头顶飞跃而过。黄蓉竹棒上撩,法王银轮斜掠架开。黄蓉吸

    一口气,回过身来。只见周伯通拳脚交加,已与法王打在一

    起。法王自恃大宗师的身份,见对方不使兵刃,当下将五轮

    c回腰间,便以空手还击。黄蓉自石梁奔回,竹棒点向他的

    后心。

    法王自练成十层“龙象般若功”后,今日方初逢高手,正

    好一试,见周伯通挥拳打到,于是以拳对拳,跟着举拳还击。

    两人拳锋尚未相触,已发出劈劈拍拍的轻微爆裂之声。周伯

    通吃了一惊,料知对方拳力有异,不敢硬接,手肘微沉,已

    用上空明拳中的功夫。法王一拳击出,力近千斤,虽不能说

    真有龙象的大力,却也决非血r之躯所能抵挡,然与周伯通

    的拳力一接,只觉空空如也,竟无着力之处,心下暗感诧异,

    左掌跟着拍出。

    周伯通已觉出对方劲力大得异乎寻常,实是从所未遇。他

    生性好武,只要知道谁有一技之长,便要缠着过招较量,一

    生大战小斗,不知会过多少江湖好手,但如法王所发这般巨

    力,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不明是何门道,当下使

    动七十二路空明拳,以虚应实,运空当强。这么一来,虽教

    法王的巨力无用武之处,但要伤敌,却也决非可能。

    法王运出数招,竟似搔不着敌人的痒处。他埋头十余年

    苦练,一出手便即无功,自是大为焦躁,只听得背后风声飒

    然,黄蓉的竹棒戳向背心“灵台尺”,当下回手一掌,拍的一

    响,竹棒登时断为两截,余力所及,只震得地下尘土飞扬,沙

    石激荡。

    黄蓉一惊跃开,暗想这恶僧当年已甚了得,岂知今日更

    是大胜昔时,他这一掌力道强劲,怪诞异常,那是甚么功夫?

    程英和陆无双见黄蓉失利,一持玉笛,一持长剑,分自

    左右攻向法王。黄蓉叫道:“两位小心!”话声甫毕,喀喀两

    响,笛剑齐断。法王因郭襄惨亡,今日不想再伤人命,喝道:

    “让开了!”不再追击程陆二人。

    突见黑影晃动,瑛姑已攻至身畔,法王手掌外拨,斜打

    她的腰胁。瑛姑的武功本来尚不及黄蓉,但她所练的“泥鳅

    功”却善于闪躲趋避,但觉一股巨力撞到,身子两扭三曲,竟

    将这一击避过。法王却不知她武功其实未臻一流高手之境,连

    打两拳都给她以极古怪的身法避开,不禁暗暗惊讶。他自恃

    足以横行天下的神功竟然接连两人都对付不了,不免稍感心

    怯,当下不愿恋战,晃身向左闪开。

    瑛姑竭尽全力,方始避开了法王的两招,见他退开,正

    是求之不得,哪敢抢上拦阻?周伯通叫道:“别逃!”猱身追

    上。

    法王正欲回掌相击,突听嗤嗤轻响,一股柔和的气流涌

    向面门,正是一灯大师使出“一阳指”功夫,正面拦截。法

    王一直没将这白眉老僧放在眼内,哪料到他这一指之功,竟

    是如此深厚。

    此时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夫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炉

    火纯青的地步,指上发出的那股罡气似是温淳平和,但沛然

    浑厚,无可与抗。法王一惊之下,侧身避开,这才还了一掌。

    一灯大师见他掌力刚猛之极,也是不敢相接,平地轻飘飘的

    倒退数步。一个是南诏高僧,一个是西域异士,两人交换了

    一招,谁也不敢对眼前强敌稍存轻视。周伯通顾全身份,不

    肯上前夹击,站在一旁监视。

    一灯与法王本来相距不过数尺,但你一掌来,我一指去,

    竟越离越远,渐渐相距丈余之遥,各以平生功力遥遥相击。黄

    蓉在旁瞧着,但见一灯大师头顶白气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