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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你不顾性命,救我女儿和外孙女,真是好孩子。”原来他已

    与黄蓉见过面,得悉经过情由,听说程英将他救去,于是带

    同傻姑前来寻找。

    黄药师取出疗伤灵药,给杨过服了,又运内功给他推拿

    按摩。杨过但觉他双手到处,有如火炙,不自禁的从体中生

    出抗力。黄药师斗觉他皮r一震,接着便感到他经脉运转,内

    功实有异常造诣,于是手上加劲,运了一顿饭时分,杨过但

    觉四肢百骸无不舒畅,昏昏沉沉的竟睡着了。

    次日醒时,杨过睁眼见黄药师坐在床头,忙坐起行礼。黄

    药师道:“你可知江湖上叫我什么名号?”杨过道:“前辈是桃

    花岛主?”黄药师道:“还有呢?”杨过觉得“东邪”二字不便

    出口,但转念一想,他外号中既然有个“邪”字,脾气自和

    常人大不相同,于是大着胆子道:“你是东邪!”黄药师哈哈

    大笑,说道:“不错。我听说你武功不坏,心肠也热,行事却

    也邪得可以。又听说你想娶你师父为妻,是不是?”杨过道:

    “正是,老前辈,人人都不许我,但我宁可死了,也要娶她。”

    黄药师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怔怔的望了他一阵,

    突然抬起头来,仰天大笑,只震得屋顶的茅草簌簌乱动。杨

    过怒道:“这有什么可笑?我道你号称东邪,定有了不起的高

    见,岂知也与世俗之人一般无异。”黄药师大声道:“好,好,

    好!”说了几个“好”字。转身出屋。杨过怔怔的坐着,心想:

    “我这一番话,可把这位老前辈给得罪了。可是他何以又无怒

    色?”

    殊不知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对当时礼教世俗之见最是

    憎恨,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道,因此上得了个“邪”字的

    名号。他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虽以女儿女婿之亲,也

    非真正知心,郭靖端凝厚重,尤非意下所喜。不料到得晚年,

    居然遇到杨过。日前英雄大会中杨过诸般作为,已然传入他

    耳中,黄蓉也约略说了这少年的行事为人,此刻与他寥寥数

    语,更是大合心意。

    这天傍晚,黄药师又回到室中,说道:“杨过,听说你反

    出全真教,殴打本师,倒也邪得可以。你不如再反出古墓派

    师门,转拜我为师罢。”杨过一怔道:“为什么?”黄药师笑道:

    “你先不认小龙女为师,再娶她为妻,岂非名正言顺?”杨过

    道:“这法儿倒好。可是师徒不许结为夫妻,却是谁定下的规

    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师父,又做我妻子。”

    黄药师鼓掌笑道:“好啊!你这么想,可又比我高出一筹。”

    伸手替他按摩疗伤,叹道:“我本想要你传我衣钵,要好教世

    人得知,黄老邪之后又有个杨小邪。你不肯做我弟子,那是

    没法儿的了。”

    杨过道:“也非定须师徒,方能传扬你的邪名。你若不嫌

    我年纪幼小,武艺浅薄,咱俩大可交个朋友,要不然就结拜

    为兄弟。”黄药师怒道:“你这小小娃儿,胆子倒不小。我又

    不是老顽童周伯通,怎能跟你没上没下?”杨过道:“老顽童

    周伯通是谁?”黄药师当下将周伯通的为人简略说了些,又说

    到他与郭靖如何结为金兰兄弟。

    二人谈谈说说,大是情投意合,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

    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杨过口齿伶俐,言辞便给,兼之生性

    和黄药师极为相近,说出话来,黄药师每每大叹深得我心,当

    真是一见如故,相遇恨晚。他口上虽然不认,心中却已将他

    当作忘年之交,当晚命程英在杨过室中加设一榻,二人联床

    共语。

    数日过后,杨过伤势痊可,他与黄药师二人也是如胶如

    漆,难舍难分。黄药师本要带了傻姑南下,此时却一句不提

    动身之事。程英与陆无双见他一老一少,白日樽前共饮,晚

    间剪灯夜话,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忍不住暗暗好笑,都觉

    老的全无尊长身份,少的却又太过肆无忌惮。本来以见识学

    问而论,杨过还没黄药师的一点儿零头,只是黄药师说到甚

    么,他总是打从心窍儿出来的赞成,偶尔加上片言只字,却

    又往往恰到好处,不由得黄药师不引他为生平第一知己了。

    这些时日之中,杨过除了陪黄药师说话之外,常自想到

    傻姑认错自己那晚所说的话,当时她说:“你不是我害死的,

    你去找别人罢!”料想她必知自己父亲是给谁害死,旁人隐瞒

    不说,傻姑疯疯癫癫,或可从她口中探明真相。

    这日午后,杨过道:“傻姑,你来,我有话跟你说。”傻

    姑见他太像杨康,总是害怕,摇头道:“我不跟你玩。”杨过

    道:“我会变戏法,你瞧不瞧?”傻姑摇头道:“你骗人,我不

    瞧!”说着闭上了眼睛,杨过突然头下脚上,倒了过来,叫道:

    “快瞧!”以欧阳锋所授的功夫颠倒行路,跳跃向前。傻姑睁

    开眼来,一见大喜,拍掌欢呼,随后跟去。

    杨过纵跃前行,到了一处树木茂密之地,离所居茅舍已

    远,翻身直立,说道:“我们来捉迷藏,好不好?不过输了的

    得罚?”傻姑这些年来跟随黄药师,有谁陪她玩儿?听杨过这

    么说,真是喜出望外,连连拍手,登时将惧怕他的心思丢到

    了九霄云外,说道:“好极,好极。好兄弟,你说罚什么?”她

    称杨过之父为兄弟,称他也是兄弟。

    杨过取出一块手帕将她双目蒙住,道:“你来捉我。若是

    捉着了,你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不可隐瞒半句。倘若捉

    不着,我就问你,你也得照实回答。”傻姑连说:“好极,好

    极!”杨过叫道:“我在这里,你来捉我!”傻姑张开双手,循

    声追去。杨过练的是古墓派轻功,妙绝当时,别说傻姑眼睛

    被蒙住了,就算目能见物,也决计追他不着,来来去去追了

    一阵,倒在树干上撞得额头起了老大几个肿块,不由得连声

    呼痛。

    杨过怕傻姑扫兴,就此罢手不玩,故意放慢脚步,轻咳

    一声。傻姑疾纵而前,抓住他的背心,大叫:“捉着啦,捉着

    啦!”取下蒙在眼上的帕子,满脸喜色。

    杨过道:“好,我输啦,你问我罢。”这倒是给她出了个

    难题。她怔怔的望着杨过,心下茫然,不知该问什么才是,隔

    了良久,问道:“好兄弟,你吃过饭了么?”杨过见她思索半

    天,却问这么一句不打紧的话说,险些笑了出来,当下不动

    声色,一本正经的答道:“我吃过了。”傻姑点点头,不再言

    语。杨过道:“你还问什么?”傻姑摇摇头,说道:“不问啦,

    咱们再玩罢。”杨过道:“好,你快来捉我。”

    傻姑摸着额头上的肿块,道:“这次轮到你来捉我。”她

    突然不傻,倒出于杨过意料之外,却也正合心意,于是拿起

    帕子蒙在眼上。

    傻姑虽然痴呆,轻功也甚了得,杨过身处暗中,哪里捉

    她得着?他纵断几次,偷偷伸手在帕子上撕裂一缝,眼见她

    躲在右边大树之后,故意向左摸索,说道:“你在哪里?你在

    哪里?”猛地里一个翻身,抓住了她手腕,左手随即拉下帕子

    放入怀内,防她瞧出破绽,笑道:“这次要我问你了。”

    傻姑便道:“我吃过饭啦。”杨过笑道:“我不问你这个。

    我问你,你识得我爹爹,是不是?”说到这里,脸色甚是郑重。

    傻姑道:“你爹爹是谁?我不识得。”杨过道:“有一个人相貌

    和我一模一样,那是谁?”傻姑道:“啊,那是杨兄弟。”杨过

    道:“你见到那杨兄弟给人害死,是不是?”傻姑答道:“是啊,

    半夜里,那个庙里,好多好多乌鸦大声叫,呜啊,呜啊,呜

    啊!”学起乌鸦的嘶叫。树林中枝叶蔽日,本就y沉,她这么

    一叫,更是寒意森森。

    杨过不禁发抖,问道:“杨兄弟怎么死的?”傻姑道:“姑

    姑要我说,杨兄弟不许我说,他就打了姑姑一掌,他就大笑

    起来,哈哈!呵呵!哈哈!”她竭力模仿杨康当年临死时的笑

    声,笑得自己也害怕起来,满脸都是恐惧之色。杨过只听得

    莫名其妙,问道:“谁是姑姑?”傻姑道:“姑姑就是姑姑。”

    杨过知道生父被害之谜转眼便可揭破,胸口热血上涌,正

    要再问,忽听身后一人说道:“你两个在这儿玩什么?”却是

    黄药师的声音。傻姑道:“好兄弟在跟我捉迷藏呢。是他叫我

    玩的,不是我叫他玩的。你可别骂我。”黄药师微微一笑,向

    杨过望了一眼,神色之间颇含深意,似已瞧破了他的心事。

    杨过心中怦然而动,待要说几句话掩饰,忽听树林外脚

    步声响,程英携着陆无双的手奔来,向黄药师道:“你老人家

    所料不错,她果然还在那边。”说着向西面山后一指。杨过问

    道:“谁?”程英道:“李莫愁!”

    杨过大是诧异,心想这女子怎地如此大胆,望着黄药师,

    盼他解说。黄药师笑了笑,说道:“咱们过去瞧瞧。”各人和

    他在一起,自己无所畏惧,于是走向西边山后。

    程英知杨过心中疑团未释,低声道:“师父说,李莫愁知

    他是大宗师的身份。那晚既在茅舍中有心要制她死命而未能

    成功,一击不中,就耻于二次再行出手。”杨过恍然大悟,惊

    道:“因此她有恃无恐的守在这里,要俟机取咱们三人性命。

    若非岛主有见及此,咱们定然当她早已远远逃走,疏于防备,

    终不免遭了她毒手。”程英温柔一笑,点了点头。陆无双c口

    道:“你自负聪明过人,与岛主相比,可相差太远了。”杨过

    笑道:“我是傻蛋,傻气过人,是傻姑的好兄弟。”

    说话之间,五人已转到山后,只见一株大树旁有间小小

    茅舍,却已破旧不堪,柴扉紧闭,门上钉着一张白纸,写着

    四行十六个大字:

    “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

    黄药师哈哈一笑,随手从地下拾起两粒石子,放在拇指

    与中指间弹出,嗤嗤声中,两粒石子急飞而前,啪的一响,十

    余步外的两扇板门竟被两粒小小石子撞开。杨过在桃花岛上

    之时,曾听郭芙说起外祖父这手弹指神通的本领,今日亲见,

    尤胜闻名,不由得佩服无已。

    板门开处,只见李莫愁端坐蒲团,手捉拂尘,低眉闭目,

    正自打坐,神光内敛,妙相庄严,俨然是个有道之士。屋内

    便只她一人,洪凌波不在其旁。杨过一转念便即明白:“她讥

    笑黄岛主弟子多,以众凌寡,便索性连洪凌波也远远的遣开

    了。她所恃的不是能敌得过黄岛主,而是她既孤身一人,以

    黄岛主的身份便不能动她。”

    陆无双想起父母之仇,这几年来委屈忍辱的苦处,霍地

    拔出长剑,叫道:“表姊,傻蛋,不用岛主出手,咱三个跟她

    拚了。”傻姑摩拳擦掌,说道:“还有我呢!”李莫愁睁开眼来,

    在五人脸上一扫,脸有鄙夷之色,随即又闭上眼睛,竟似丝

    毫没将身前强敌放在心上。程英眼望师父,听他示下。

    黄药师叹道:“黄老邪果然徒弟众多,若是我陈梅曲陆四

    大弟子有一人在此,焉能让她说嘴?”说着将手一挥,道:

    “回去罢!”四人不明他的心意,跟着他回到茅舍,只见他郁

    郁不乐,晚饭也不吃,竟自睡了。

    杨过睡在他卧榻之旁,回想日间与傻姑的一番说话,又

    琢磨李莫愁的神情,心想:“她笑我们以五敌一,眼下我伤势

    已愈,以我一人之力,也未必敌她不过,不如我悄悄去跟她

    恶斗一场,一来雪她辱我姑姑之耻,二来也好教岛主出了这

    口气。”心意已决,当下轻轻穿好衣服。他虽任性,行事却颇

    谨慎,知道李莫愁实是强敌,稍一不慎,就会将性命送在她

    的手里,于是盘膝坐在榻上练气调息,要养足精神,再去决

    一死战。

    坐了约莫半个更次,突然间眼前似见一片光明,四肢百

    骸,处处是气,口中不自禁发出一片呼声,这声音犹如龙吟

    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送出去。黄药师当他起身穿衣,早

    已知觉,听到他所发奇声,不料他内功竟然进境至斯,不由

    得惊喜交集。

    原来一人内功练到一定境界,往往会不知不觉的大发异

    声。后来明朝之时,大儒王阳明夜半在兵营练气,突然纵声

    长啸,一军皆惊,这是史有明文之事。此时杨过中气充沛,难

    以抑制,作啸声闻数里。程英、陆无双固然甚是讶异,连山

    后李莫愁听到也是暗自惊骇,但她料想定是黄药师吞吐罡气,

    反正他不会出手,却也不用惧怕。哪料到杨过既受寒玉床之

    益,又学得玉女心经与九y真经的秘要,内功积蓄已厚,日

    前黄药师为他疗伤,桃花岛主内功的门路与他全然不同,受

    到这股深厚无比的内力激发,不由自主的纵声长啸。

    这片啸声约莫持续了一顿饭时分,方渐渐沉寂。黄药师

    心想:“我自负不世奇才,却也要到三十岁后方能达到这步田

    地。这少年竟比我早了十年以上,不知他曾有何等异遇?”待

    杨过吐气站起,问道:“你说李莫愁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

    杨过听了此问,知道行径已给他瞧破,答道:“是五毒神

    掌和拂尘上的功夫。”黄药师道:“不错,你内功既有如此根

    柢,要破她看家本领,那也不难。”杨过大喜,不自禁的拜倒

    在地。他本来甚是自傲,虽认黄药师为前辈,亦知他武功深

    湛,玄学通神,却不肯向他低头,此时听说李莫愁横行天下

    的功夫竟然唾手可破,怎能不服?

    当下黄药师教了他“弹指神通”功夫,可用以克制五毒

    神掌,再教他一路自玉箫中化出来的剑法,可以破她拂尘。

    杨过听了他指点的窍要,问明了其间的种种疑难,潜心

    记忆,但觉这两门武功俱是奥妙精深,算来纵有小成,至少

    也得在一年之后,若要稳胜,更非三年不可,说道:“黄岛主,

    要立时胜她,那是无法可想的了。”黄药师道:“三年之期转

    瞬即过。那时你以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即已练成这般武功,还

    嫌不足么?”杨过道:“我……我不是为我自己……”黄药师

    拍拍他肩膀,温言道:“你三年之后为我杀了她,已极承你情。

    我当年自毁贤徒,难道今日不该受一点报应么?”说着一声长

    叹。

    杨过跪下地来,拜了八拜,叫了声:“师父!”知他传授

    武功,是要自己代雪李莫愁揭帖上十六字之辱,就非得有师

    徒名分不可。

    黄药师却知他与古墓派情谊极深,决不肯另投明师,当

    下伸手扶起,说道:“你与那魔头动手之际,是我弟子,除此

    之外,却是我的朋友。杨兄弟,你明白么?”杨过笑道:“得

    能交上你这位朋友,真是莫大快事。”黄药师笑道:“我和你

    相遇,也是三生有幸。”二人拊掌大笑,声动四壁。

    黄药师又将“弹指神通”与“玉箫剑法”中的秘奥窍要

    细细解释一通。杨过听他说得如此详尽,知他就要离去,黯

    然道:“相识不久,就要分手,此后相见,却不知又在何日?”

    黄药师笑道:“你我肝胆相照,纵各天涯,亦若比邻。将来我

    若得知有人阻你婚事,便在万里之外,亦必赶到助你。”杨过

    得他拍胸承担,心下大慰,笑道:“只怕第一个出头干挠之人,

    就是令爱。”

    黄药师道:“她自己嫁得如意郎君,就不念别人相思之苦?

    我这宝贝女儿就只向着丈夫,嘿嘿,‘出嫁从夫’,三从四德,

    好了不起!”说着哈哈大笑,振衣出门,倏忽之间,笑声已在

    数十丈外,当真是去若神龙,矫夭莫知其踪。

    杨过呆了半晌,坐着默想适才所学功夫的窍要。不久天

    色已明,忽见板门推开,程英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件青布长

    袍,微微一笑,说道:“你试穿着,瞧瞧合不合身。”杨过好

    生感激,接过时双手微微发抖。

    他与程英目光相接,只见她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于

    是走到床边将新袍换上,但觉袍身腰袖,无不适体,说到:

    “我……我……真是多谢你。”程英又是嫣然一笑,但随即露

    出凄然之色,叹道:“师父他老人家走了,又不知几时方得重

    会。”正想坐下说话,忽见门外黄衫一闪,随即隐没,知是表

    妹在外,心想:“这妮子心眼儿甚多。我可不便在他房里多耽

    了。”站起身来,缓步出门。

    杨过细看新袍,但见针脚绵密,不由得怦然心动:“她对

    我如此,媳妇儿又是待我这般,可是我心早有所属,义无旁

    顾。若不早走,徒惹各人烦恼。”怔怔的想了半天,又怕自己

    去后李莫愁忽然来袭,独自到山后她所居的茅舍去窥察端倪,

    却见地下一摊焦土,茅舍已化成灰烬,原来李莫愁放火烧屋,

    竟已走了。

    大敌既去,晚间便在灯下留书作别,想起程陆二女的情

    意,不禁黯然,又见句无文采,字迹拙劣,怕为程英所笑,一

    封信写了一半便又撕了。这一晚翻来覆去,难以睡稳。

    迷糊之中,忽听陆无双在外拍门,叫道:“傻蛋,傻蛋!

    快起来看。”语声颇为惶急。杨过起床披衣,开门出去,只觉

    晓风习习,微有寒意,天色尚未大明。陆无双脸有惊惧之色,

    指着柴扉。杨过顺着她手指瞧去,不禁一惊,原来门板上印

    着四个殷红的血手印,显是李莫愁昨晚曾来查探,得悉黄药

    师已去,便宣示要杀他四人。

    两人怔了片刻,接着程英也闻声出来,问道:“你是几时

    瞧见的?”陆无双道:“天没亮我就见到了。”此言一出,登时

    满脸通红,原来她思念杨过,一早便在他窗下徘徊。程英故

    作不知,道:“侥幸没遇上她,现下太阳将升,这魔头今天是

    不会来的,咱们慢慢筹思对策不迟。”三人走进杨过室内商议。

    陆无双道:“那日她领教了傻姑娘的火叉功夫,怎么又不

    怕了?”程英道:“师姊的火叉招数,来来去去只是这么几下,

    她回去后细加思索,定是想到了破解之法。”陆无双道:“可

    是傻蛋伤势痊可,他两傻合璧,岂非威力无穷?”杨过大笑,

    说道:“傻蛋加傻姑,一塌里胡涂,何威力之有?”

    三人说了一阵,也无什么妙策,但想四人联手,纵然不

    能取胜,也足自保,明日跟她力斗便是。杨过道:“我们两傻

    合璧,正面跟她对战,你表姊妹左右夹攻。咱们去寻傻姑来,

    先行演习一番。”

    呼叫傻姑时却无应声,竟已不知去向,三人都担起心来,

    忙分头往山前山后寻找。程英找了一阵,突在一堆乱石中见

    傻姑躺在地下,已是气若游丝,大惊之下,解开她衣服察看,

    但见背心上隐隐一个血色掌印,果然是中了李莫愁的五毒神

    掌,忙招呼杨陆二人过来,跟着取出师门妙药九花玉露丸给

    她服下。杨过记得“五毒秘传”上所载治疗此毒掌之法,急

    运内劲给她推拿x道。

    傻姑嘻嘻傻笑,道:“恶女人,背后,打我。傻姑,反手,

    打她。”傻姑的反手掌是黄药师所授的三招之一,李莫愁虽然

    偷袭得手,小臂上却也给她反手拍中,险些连臂骨也给打折

    了,又惊又痛之下立即遁去,不敢继续进招取她性命。

    三人救回傻姑,相对愁坐,四人中损了一个好手,明日

    更难抵敌。傻姑身受重伤,若是护她逃命,势必给李莫愁追

    上。杨过看看程英,望望陆无双,顺手拿起针线篮中一条丝

    线,拿剪刀剪成一段一段。傻姑躺在榻上,突然大声叫道:

    “剪断,恶女人的扫帚!剪断扫帚!”她不会说拂尘,却说是

    “扫帚”。

    杨过心念一动:“那魔头的拂尘是柔软之物,她又使得出

    神入化,任是宝刀利剑都伤它不得,若真有一柄大剪刀当作

    兵器,给她喀的一下剪断,那就妙了。”想到此处,左手丝线

    抖动,就似拂尘击来一般,右手剪刀伸出,将丝线一剪两截,

    跟着设想拂尘的来势,持剪追击,创拟招术。

    程英与陆无双看了一会,已明其意,都是喜动颜色。程

    英道:“此去向北七八里,有家打铁铺子……”陆无双c口道:

    “好啊,咱们去叫铁匠赶打一把大剪刀。”杨过心想:“仓卒之

    间,这兵刃实难练成,但我接战时随机应变,总是易过练玉

    箫剑法百倍,反正别无他法,也只好一试。”心想若是一人去

    铁匠铺定造,李莫愁忽尔来袭,那就凶险无比,此时四人可

    片刻分离不得。于是程陆二人在马背上垫了被褥,扶傻姑横

    卧了,同去铁匠铺。

    蒙古灭金之后,铁骑进入宋境,这一带是大宋疆界的北

    陲,城镇多为蒙古兵所占,到处一片残破。

    铁铺甚是简陋,入门正中是个大铁砧,满地煤屑碎铁,墙

    上挂着几张犁头,几把镰刀,屋中寂然无人。

    杨过瞧了这等模样,心想:“这处所哪能打什么兵刃!”但

    既来了,总是问一问再说,于是高声叫道:“师傅在家么?”过

    了半晌,边房中出来一个老者,须发灰白,约莫五十来岁年

    纪,想是长年弯腰打铁,背脊驼了,双目被烟火熏得又红又

    细,眼眶旁都是眼屎,左脚残废,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说

    道:“客官有何吩咐?”

    杨过正要答话,忽听马蹄声响,两骑马冲到店门,马上

    一个是蒙古什长,另一个是汉人,不知是传译还是地保。那

    汉人大声道:“冯铁匠呢?过来听取号令。”老铁匠上前行礼,

    说道:“小的便是。”那人道:“长官有令:全镇铁匠,限三日

    之内齐到县城,拨归军中效力。你明日就到县城,听见了没

    有?”冯铁匠道:“小人这么老了……”那蒙古什长举起马鞭

    当头一鞭,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那汉人道:“明日不到,小

    心你脑袋搬家。”说着两人纵马而去。

    冯铁匠长叹一声,呆呆出神。程英见他年老可怜,取出

    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冯师傅,你这大把年纪,况且行

    走不便,拨到蒙古军中,岂不枉自送了性命?你拿了这银子

    逃生去罢!”冯铁匠叹道:“多谢姑娘好心,老铁匠活了这把

    年纪,死活都不算什么。就可叹江南千万生灵,却要遭逢大

    劫了。”

    三人都是一惊,齐问:“为什么?”冯铁匠道:“蒙古元帅

    征集铁匠,自是打造兵器。想蒙古军中兵器向来足备,既要

    大事添造,定是要南攻宋朝江山了。”三人听他出言不俗,说

    得甚是有理,待要再问,冯铁匠道:“三位要打造甚么?”

    杨过道:“冯师傅有事在身,原本不该搅扰,但为急用,

    只得费神。”于是将大剪刀的式样和尺寸说了,此物极是奇特,

    哪知冯铁匠听了之后,脸上却不露诧异之色,点了点头,拉

    扯风箱生起炉子,将两块镔铁放入炉中熔炼。杨过道:“不知

    今晚打造得起么?”冯铁匠道:“小人尽快做活便是。”说着猛

    力拉动风箱,将炉中煤炭烧成一片血红。

    傻姑伏在桌上,半坐半卧,杨过等三人家乡都在江南,虽

    然从小出门,但听到家乡即将遭难,都是戚然有忧。三人望

    着炉火,心中都想遭此乱世,人命微贱,到处都是穷愁苦厄,

    明日虽然有难,但惊惧之心也却淡了几分。

    过了一个多时辰,冯铁匠熔铁已毕,左手用铁钳钳起烧

    红的铁条放在砧上,右手举起一个大铁锤敲打,他年纪虽老,

    膂力却强,舞动铁锤,竟似并不费力,击打良久,但见他将

    两片铁条弯成一把大剪刀的粗胚,渐渐成形。陆无双喜道:

    “傻蛋,今儿来得及打起了。”

    忽听身后一人冷冷的道:“打造这把大剪刀,用来剪断我

    的拂尘么?”三人大惊,回过头来,只见李莫愁轻挥拂尘,站

    在门口。

    这一来利器未成,强敌奄至。程英与陆无双各拔长剑,杨

    过看准了炉旁的一根铁条,只待对头出手,立即抢起使用。

    李莫愁冷笑道:“打把大剪刀来剪我拂尘,亏你们这些娃

    娃想得出。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们剪刀打好,再交手不迟。”

    说着拖过一张板凳坐下,竟是视三人有如无物。

    杨过道:“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我瞧你这拂尘啊,非给剪

    刀剪断不可。”

    李莫愁见傻姑伏在桌上,背脊微耸,心道:“这女子中了

    我一掌,居然还能坐得起,却也好生了得。”冷冷问道:“黄

    药师呢?”那冯铁匠听到“黄药师”三字,身子一震,抬起头

    来向她望了一眼,随即低头继续打铁。程英道:“你明知我师

    父不在此处,还问什么?你若知他老人家未去,便有天大的

    胆子也不敢来。”

    李莫愁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说道:“黄药师

    欺世盗名,就靠多收徒弟,恃众为胜。哼!他这些弟子之中,

    又有哪一个是真正有用的?”说着左手一扬,白纸挥出,跟着

    手臂微动,一枚银针飞去,将白纸钉在柱上,说道:“留此为

    证,他日黄老邪回转,好知他这两个宝贝徒儿是谁杀的。”转

    头向冯铁匠喝道:“快些儿打,我可不耐烦多等。”

    冯铁匠眯着一双红眼瞧那白纸,见纸上写着“桃花岛主,

    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十六个字,抬起头望着屋

    顶,呆呆思索。李莫愁道:“还不快干?”冯铁匠低下头来,说

    道:“是啦,快了,快了。”左手伸出铁钳,连针带纸一齐夹

    起,投入了熊熊的炉火之中,白纸霎时间烧成灰烬。

    这一下众人都是惊诧之极。李莫愁大怒,举拂尘就要向

    他顶门击去,但随即心想:“这小镇上的一个老铁匠,居然如

    此大胆,难道竟非常人?”她本已站起,于是又缓缓坐下,问

    道:“阁下是谁?”冯铁匠道:“你不见么?我是个老铁匠。”李

    莫愁道:“你干么烧了我这张纸?”冯铁匠道:“纸上写得不对,

    最好就别钉在我这铺子里。”李莫愁厉声喝道:“什么不对了?”

    冯铁匠道:“桃花岛主有通天彻地之能,他的弟子只要学

    得他老人家的一艺,便足以横行天下。他大弟子名叫陈玄风,

    周身铜筋铁骨,刀枪不入,你听说过么?”他说话之时,仍是

    一锤一锤的打着,当当巨响,更增言语声势。

    他一提到陈玄风,李莫愁固然惊奇,杨过等也是大出意

    料之外,万想不到穷乡僻壤中的一个老年铁匠竟也知道这些

    江湖人物。李莫愁道:“哼,铜尸陈玄风,听说是给一个小儿

    一刀刺死的,那有什么厉害了?说甚么刀枪不入,胡吹大气!”

    冯铁匠道:“嗯,嗯。桃花岛主的二弟子叫做梅超风,来

    去如风,出手迅捷无比。”李莫愁嘿嘿一笑,说道:“是啊,这

    女人出手太快了,因此先给江南七怪打瞎了眼珠,再给西毒

    欧阳锋震碎心肺。”

    冯铁匠呆了半晌,凄然道:“有这等事么?我却不知。桃

    花岛主三弟子曲灵风轻功神妙,劈空掌凌厉绝伦。”李莫愁道:

    “江湖上传言,有人偷入皇宫内偷盗宝物,给御前侍卫打死了,

    那便是这位劈空掌凌厉绝伦的曲灵风。掌掌劈出,掌掌落空,

    这是桃花岛的劈空掌。”

    冯铁匠低下头来,嗤嗤两声,两滴水珠落在烧红的铁上,

    化作两道水气而逝。陆无双坐得和他最近,瞧清楚是他眼中

    落下的泪水,不由得暗暗纳罕。只见他铁锤举得更高,落下

    时声音也更响了。

    过了一会,冯铁匠又道:“桃花岛门下有陈梅曲陆四大弟

    子。四弟子陆乘风不但武术精湛,兼擅奇门遁甲异术,你若

    是遇到,定然讨不了好去。”李莫愁冷笑道:“奇门遁甲又有

    何用?他在太湖边上起造一座归云庄,江湖上好汉说得奥妙

    无穷,可是给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他自己从此也无下落,多

    半就是给这把火烧死了。”

    冯铁匠抬起头来,厉声道:“你这道姑胡说八道,桃花岛

    主的弟子个个武艺精湛,焉能尽皆为人所害?你欺我乡下人

    不知世事么?”李莫愁冷笑道:“你问这三个小娃娃便知端的。”

    冯铁匠转头望向程英,目光中露出询问之意。程英站起

    身来,黯然说道:“我师门不幸,人才凋零。晚辈入门日浅,

    功夫低微,不能为师父争一口气,实是惭愧。你老人家可是

    与家师有旧么?”冯铁匠不答,向她上下打量,神色之间大见

    怀疑,问道:“桃花岛主晚年又收弟子了么?”

    程英看到冯铁匠残废的左脚,心里蓦地一动,说道:“家

    师年老寂寞,命晚辈随身侍奉。似晚辈这等年幼末学,实不

    敢说是桃花岛弟子,况且迄今晚辈连桃花岛也没缘法踏上一

    步。”她这么说,也即自承是桃花岛弟子。

    冯铁匠点点头,眼光甚是柔和,颇有亲近之情,低头打

    了几下铁,似在出神思索什么。

    程英见他铁锤在空中画个半圆,落在砧上时,却是一偏

    一拖,这手法显与本门落英神剑掌法极为相似,心中更明白

    了三分,说道:“家师空闲之时,和晚辈谈论,说他当年驱逐

    弟子离岛,陈梅二人是自己作孽,那也罢了。曲陆武冯四位

    却是无辜受累,尤其那姓冯的冯默风师哥,他年纪最小,身

    世又甚可怜,师父思念及之,常自耿耿于怀,深自抱憾。”其

    实黄药师性子乖僻,心中虽有此想,口里却决不肯说。只是

    程英温柔婉娈,善解人意,当师父寂寞时与他谈谈说说,黄

    药师稍露口风,她即已隐约猜到,此时所说虽非当真转述师

    父的言语,却也没违背他本意。

    李莫愁听他二人的对答和词色,已自猜到了八九分,但

    见冯铁匠长叹一声,泪如雨下,落在烧红的铁块上,嗤嗤嗤

    的都化成白雾,不自禁的也为之心酸,但转念之间,心肠复

    又刚硬,寻思:“纵然他们多了一个帮手,这老铁匠是残废之

    人,又济得甚事?”冷笑道:“冯默风,恭喜你师兄妹相会啊。”

    这老铁匠正是黄药师的小弟子冯默风。当年陈玄风和梅

    超风偷盗九y真经逃走,黄药师迁怒留下的弟子,将他们大

    腿打断,逐出桃花岛。曲灵风、陆乘风、武天风三人都打断

    双腿,但打到冯默风时见他年幼,武功又低,忽起怜念,便

    只打折了他的左腿。冯默风伤心之余,远来襄汉之间,在这

    乡下打铁为生,与江湖人物半点不通声气,一住三十余年,始

    终默默无闻,不料今日又得闻师门讯息。他性命是黄药师从

    仇人手里抢救出来的,自幼得师父抚养长大,实是恩德深重,

    不论黄药师待他如何,均无怨怼之心,此刻听了程英之言,不

    禁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第十六回杀父深仇

    杨过与陆无双听得冯铁匠竟是程英的师兄,都是又惊又

    喜,心想黄药师的弟子,武功决计差不了,不意危难之间忽

    得强助,实是喜出望外。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既已给师父逐出门墙,却还依恋不

    舍,岂非无聊之极?今日我要杀这三个小娃娃和一个傻女人,

    你站在一旁瞧热闹罢。”冯默风缓缓说道:“我虽学过武艺,一

    生之中却从没跟人动过手,况且腿也断了,打架是打不来的。”

    李莫愁道:“是啊,那最好也没有了,你也犯不着赔上一条老

    命。”冯默风摇头道:“我可不许你碰我师妹一根毫毛,这几

    位既是我师妹的朋友,你也别逞凶横。”

    李莫愁杀气斗起,笑道:“那你们四个人一起上,也妙得

    紧啊。”说着站起身来。冯铁匠仍是不动声色,依着打铁声音,

    便似唱戏的角儿顺着锣鼓点子,打一下,说几个字,一板一

    眼的道:“我离师门已三十余年,武艺早抛生疏了,得好好想

    想,在心中理一理。”

    李莫愁嘿嘿一笑,说道:“我半生行走江湖,可真还没见

    过这等上阵磨枪、急来抱佛脚的人物。今日里大开眼界。冯

    默风,你一生之中,当真从来没跟人动过手么?”冯默风道:

    “我从来不得罪别人,别人打我骂我,我也不跟他计较,自是

    动不起手来。”李莫愁冷笑道:“嘿嘿,黄老邪果然尽捡些脓

    包来做弟子,到世上丢人现眼。”冯默风道:“请你莫说我恩

    师坏话。”李莫愁微笑道:“人家早不要你做弟子了,你还恩

    师长、恩师短的,也不怕人笑掉了牙齿。”

    冯默风仍是一下一下的打铁,缓缓的道:“我一生孤苦,

    这世上亲人就只恩师一人,我不敬他爱他,却又去思念何人?

    小师妹,恩师他老人家身子可好么?”程英道:“他老人家很

    好。”冯默风脸上登现喜色。

    李莫愁见他真情流露,心想:“黄老邪一代宗师,果然大

    有过人之处。他将弟子打成这般模样,这人对他还是如此忠

    心依恋。”

    此时那块镔铁打得渐渐冷却,冯铁匠又钳到炉中去烧,可

    是他心不在焉,送进炉的竟是右手的一柄大铁锤,却不是那

    块镔铁。李莫愁笑道:“冯铁匠,你慢慢想师父教的功夫便是,

    用不着手忙脚乱。”冯默风不答,望着红红的炉火沉思,过了

    一会,又将左肩窝下撑着的拐杖塞进了炉中。杨过和陆无双

    同时叫道:“唉,唉,那是拐杖!”程英也大叫:“师哥!”冯

    默风仍然不答,双眼呆望着炉火。但那拐杖在猛火之中居然

    并不烧毁,却渐渐变红,原来是根铁杖。再过一阵,铁锤也

    已烧得通红,但他抓住锤柄拐杖,却似并不烫手。

    这时李莫愁才将轻蔑之心变为提防,知道眼前这容貌猥

    琐的铁匠实有过人之处,生怕他猝然发难,中了他的毒手,当

    即拂尘急挥数下,护住了身前要害,倒跃出门,叫道:“冯铁

    匠,你来罢!”

    冯默风应声出户,身手之矫捷,绝不似身有残疾之人。他

    将通红的铁杖拄在地下,说道:“你这位仙姑,请你别再骂我

    恩师,也别跟我师妹为难,你饶了我这苦命的老铁匠罢!”李

    莫愁又是大出意外:“怎么临到上阵,还向人求饶?”说道:

    “我只饶你一人,你若害怕,干脆就别c手。”冯默风咬一咬

    牙齿,沉声道:“好,那你先将我打死罢!”说时全身发颤,又

    是害怕,又是激动。

    李莫愁拂尘一起,向他头顶直击。冯默风急跃跳开,避

    得甚是灵巧,但手臂发抖,竟然不敢还击。李莫愁连进三招,

    他都以巧妙身法闪过,始终没有还手。

    杨过等三人站在一旁观斗,俟机上前相助,眼见李莫愁

    招数渐紧,冯默风似乎的确从未与人打过架,兼之生性谦和,

    一柄烧得通红的大铁锤竟然击不出去。杨过心想不妙,这位

    武林异人武功虽强,却无争斗之心,非激他动怒不可,于是

    大声道:“李莫愁,你为甚么骂桃花岛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李莫愁心想:“我几时骂过啦?”手上加快,并不回答。杨过

    又叫道:“你说桃花岛主y人妻女,掳人子弟,你亲眼见到么?

    你说他欺骗朋友,出卖恩人,当真有这等事么?你为何在江

    湖上到处散播谣言,败坏黄岛主的清誉令名?”

    程英愕然未解,冯默风已听得怒火冲天,一股刚勇从胸

    中涌起,铁锤拐杖,同时出手。他左足站地,一个“金j独

    立”式,犹如钉在地下,又稳又定,锤拐带着一股炽烈的热

    气,向李莫愁直过去。

    李莫愁见他来势猛烈,不敢正面接战,纵跃闪避,寻隙

    还击。杨过又叫道:“李莫愁,你骂桃花岛主招摇撞骗,是个

    无耻之徒,我瞧你自己才无耻!”冯默风越听越怒,铁锤和拐

    杖横挥直压,猛不可当,初时他招术颇见生疏,斗了一阵,越

    来越是顺手。

    二人功力原本相差不远,但李莫愁横行江湖,大小数百

    战,见识多他百倍,拆得二三十招,李莫愁已知冯默风功力

    不弱,经验却实在太过欠缺,兼之只有一腿,时刻一长,定

    然要输,于是立意与之游斗,待其锐气一挫,再行反攻。果

    然再斗得十余合,冯默风怒意稍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