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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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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不要你,婆婆偏喜欢你。你跟我走,不管去哪里,婆婆

    总是跟你在一起。”

    杨过大喜,伸手拉着她手,二人一齐走出墓门。孙婆婆

    气愤之下,也不转头去取衣物,伸手在怀中一摸,碰到一个

    瓶子,记起是要给赵志敬疗毒的蜂浆,心想这臭道士固然可

    恶,却是罪不至死,他不服这蜂浆,不免后患无穷,当下带

    着杨过,往重阳宫而去。

    杨过见她奔近重阳宫,吓了一跳,低声道:“婆婆,你又

    去干甚么?”孙婆婆道:“给你的臭师父送药。”几个起落,已

    奔近道观之前。她跃上墙头,正要往院子中纵落,忽然黑暗

    中钟声镗镗急响,远远近近都是口哨之声。在一片寂静中猛

    地众声齐作,孙婆婆知已陷入重围,不由得暗暗心惊。

    全真教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宗派,平时防范布置已异常

    严密,这日接连出事,更是四面八方都有守护,眼见有人闯

    入宫来,立时示警传讯,宫中众弟子当即分批迎敌。更有一

    群群道人远远散了出去,一来包围已入腹地之敌,二来阻挡

    敌人后援。

    孙婆婆暗骂:“老婆子又不是来打架,摆这些臭架子吓谁

    了?”高声叫道:“赵志敬,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大殿上

    一名中年道人应声而出,说道:“夤夜闯入敝观,有何见教?”

    孙婆婆道:“这是治他蜂毒的药,拿了去罢!”说着将一瓶玉

    蜂浆抛了过去。那道人伸手接住,将信将疑,寻思:“她干么

    这等好心,反来送药。”朗声道:“那是甚么药?”孙婆婆道:

    “不必多问,你给他尽数喝将下去,自见功效。”那道士道:

    “我怎知你是好心还是歹意,又怎知是解药还是毒药。赵师兄

    已给你害得这么惨,怎么忽然又生出菩萨心肠来啦?”

    孙婆婆听他出言不逊,竟把自己的一番好意说成是下毒

    害人,怒气再也不可抑制,将杨过往地下一放,急跃而前,夹

    手将玉蜂浆抢过,拔去瓶塞,对杨过道:“张开嘴来!”杨过

    不明她用意,但依言张大了口。孙婆婆侧过瓷瓶,将一瓶玉

    蜂浆都倒在他嘴里,说道:“好,免得让他们疑心是毒药。过

    儿,咱们走罢!”说着携了杨过之手,走向墙边。

    那道士名叫张志光,是郝大通的第二弟子,这时不由得

    暗自后悔不该无端相疑,看来她送来的倒真是解药,赵志敬

    若是无药救治,只怕难以挨过,当下急步抢上,双手拦开,笑

    道:“老前辈,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性?我随口说句笑话,你又

    当真了。大家多年邻居,总该有点儿见面之情,哈哈,既是

    解药,就请见赐。”

    孙婆婆恨他油嘴滑舌,举止轻佻,冷笑道:“解药就只一

    瓶,要多是没有的了。赵志敬的伤,你自己想法儿给他治罢!”

    说着反手一个耳括子,喝道:“你不敬前辈,这就教训教训你。”

    这一掌出手奇快,张志光不及闪避,拍的一声,正中脸颊,甚

    是清脆爽辣。

    门边两名道士脸上变色,齐声说道:“就算你是前辈,也

    岂能容你在重阳宫撒野?”一出左掌,一出右掌,从两侧分进

    合击。孙婆婆领略过全真教北斗阵的功夫,知道极不好惹,此

    时身入重地,哪能跟他们恋战?晃身从双掌夹缝中窜过,抱

    起杨过就往墙头跃去。

    眼见墙头无人,她刚要在墙上落足,突然墙外一人纵身

    跃起,喝道:“下去罢!”双掌迎面推来。孙婆婆人在半空,无

    法借劲,只得右手还了一招,单掌与双掌相交,各自退后,分

    别落在墙壁两边。六七名道士连声呼啸,将她挤在墙角。

    这六七人都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好手,特地挑将出

    来防守道宫大殿。刹时之间,此上彼退,此退彼上,六七人

    已波浪般攻了数次。孙婆婆被在墙角之中,欲待携着杨过

    冲出,那几名道人所组成的人墙却硬生生的将她挡住了,数

    次冲击,都给了回来。

    又拆十余招,主守大殿的张志光知道敌人已无能为力,当

    即传令点亮蜡烛。十余根巨烛在大殿四周燃起,照得孙婆婆

    面容惨淡,一张丑脸y森怕人。张志光叫道:“守阵止招。”七

    名与孙婆婆对掌的道人同时向后跃开,双掌当胸,各守方位。

    孙婆婆喘了口气,冷笑道:“全真教威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几十个年轻力壮的杂毛合力欺侮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孩子。嘿

    嘿,厉害啊厉害!”

    张志光脸上一红,说道:“我们只是捉拿闯进重阳宫来的

    刺客。管你是老太婆也好,男子汉也好,长着身子进来,便

    得矮着身子出去。”孙婆婆冷笑道:“甚么叫做矮着身子出去?

    叫老太婆爬出山门,是也不是!”张志光适才脸上被她一掌打

    得疼痛异常,哪肯轻易罢休,说道:“若要放你,那也不难,

    只是须依我们三件事。第一,你放蜂子害了赵师兄,须得留

    下解药。第二,这孩子是全真教的弟子,不得掌教真人允可,

    怎能任意反出师门?你将他留下了。第三,你擅自闯进重阳

    宫,须得在重阳祖师之前磕头谢罪。”

    孙婆婆哈哈大笑,道:“我早跟咱家姑娘说,全真教的道

    士们全没出息,老太婆的话几时说错了?来来来,我跟你磕

    头赔罪。”说着俯将下去,就要跪倒。

    这一着倒是大出张志光意料之外,一怔之间,只见孙婆

    婆已然弯身低头,忽地寒光一闪,一枚暗器直飞过来。张志

    光叫声“啊唷”,急忙侧身避开,但那暗器来得好快,拍的一

    下,已打中了他左眼角,暗器粉碎,张志光额上全是鲜血。原

    来孙婆婆顺手从怀中摸出那装过玉蜂浆的空瓷瓶,冷不防的

    以独门暗器手法掷出。她这一派武功系女流所创,招数手法

    处处出以y柔,变幻多端,这一招“前踞后恭”更是人所莫

    测,虽是一个空瓷瓶,但在近处蓦地掷出,张志光出其不意,

    却也没能躲开。

    群道见张志光满脸是血,齐声惊怒呼喝,纷纷拔出兵刃。

    全真道人都使长剑,一时之间庭院中剑光耀眼。孙婆婆负隅

    而立,微微冷笑,心知今日难有了局,但她性情刚硬,老而

    弥辣,哪肯屈服,转头问杨过道:“孩子,你怕么?”杨过见

    到这些长剑,心中早在暗想:“若是郭伯伯在此,臭道士再多

    我也不怕。若凭孙婆婆的本事,我们却闯不出去。”听孙婆婆

    相问,朗声答道:“婆婆,让他们杀了我便是。此事跟你无关,

    你快出去罢。”

    孙婆婆听这孩子如此硬气,又为自己着想,更是爱怜,高

    声道:“婆婆跟你一起死在这里,好让臭道士们遂了心意。”突

    然之间大喝一声:“着!”急扑而前,双臂伸出,抓住了两名

    道士的手腕,一拗一夺,已将两柄长剑抢了过来。这空手入

    白刃的功夫怪异之极,似是蛮抢,却又巧妙非凡。两道全没

    防备,眼睛一霎,手中已失了兵器。

    孙婆婆将一柄长剑交给杨过,道:“孩子,你敢不敢跟臭

    道士们动手?”杨过道:“我自然不怕。就可惜没旁人在此。”

    孙婆婆道:“甚么旁人?”杨过大声道:“全真教威名盖世,这

    等欺侮孤儿老妇的英雄之事,若无旁人宣扬出去,岂不可惜?”

    他听了孙婆婆适才与张志光斗口,已会意到其中关键。他说

    得清脆响亮,却带着明显的童音。

    群道听了这几句话,倒有一大半自觉羞愧,心想合众人

    之力而与一个老妇一个幼童相斗,确是胜之不武。有人低声

    道:“我去禀告掌教师伯,听他示下。”此时马钰独自在山后

    十余里的一所小舍中清修,教中诸务都已交付于郝大通处理。

    说这话的是谭处端的弟子,觉得事情闹大了,涉及全真教的

    清誉,非由掌教亲自主持不可。

    张志光脸上被碎瓷片割伤了十多处,鲜血蒙住了左眼,惊

    怒之中不及细辨,还道左眼已被暗器击瞎,心想掌教师伯性

    子慈和,必定吩咐放人,自己这只眼睛算是白瞎了,当即大

    声叫道:“先拿下这恶婆娘,再去请掌教师伯发落。各位师弟

    齐上,把人拿下了。”

    天罡北斗阵渐缩渐小,眼见孙婆婆只有束手被缚的份儿,

    哪知待七道攻到距她三步之处,她长剑挥舞,竟是守得紧密

    异常,再也进不了一步。这阵法若由张志光主持,原可改变

    进攻之法,但他害怕对方暗器中有毒,若是出手相斗,血行

    加剧,毒性发作得更快,是以眯着左眼只在一旁喝令指挥。他

    既不下场,阵法威力就大为减弱。

    群道久斗不下,渐感焦躁,孙婆婆突然一声呼喝,抛下

    手中长剑,抢上三步,从群道剑光中钻身出去,抓住一名少

    年道人的胸口,将他提了起来,叫道:“臭杂毛,你们到底让

    不让路?”群道一怔之间,忽地身后一人钻出,伸手在孙婆婆

    腕上一搭。孙婆婆尚未看清此人面容,只觉腕上酸麻,抓着

    的少年道人已被他夹手抢了过去,紧接着劲风扑面,那人一

    掌当面击来。孙婆婆暗想:“此人出掌好快。”急忙回掌挡格。

    双掌相交,拍的一响,孙婆婆退后一步。

    此人也是微微一退,但只退了尺许,跟着第二掌毫不停

    留的拍出。孙婆婆还了一招,双掌撞击,她又退后一步。那

    人踏上半步,第三掌跟着击出。这三掌一掌快似一掌,得

    孙婆婆连退三步,竟无余暇去看敌人面目,到第四掌上,孙

    婆婆背靠墙壁,已是退无可退。那人右掌击出,与孙婆婆手

    心相抵,朗声说道:“婆婆,你把解药和孩子留下罢!”

    孙婆婆抬起头来,但见那人白须白眉,满脸紫气,正是

    日间以毒烟驱赶玉蜂的郝大通,适才交了三掌,已知他内力

    深厚,远在自己之上,若是他掌力发足,定然抵挡不住,但

    她性子刚硬,宁死不屈,喝道:“要留孩子,须得先杀了老太

    婆。”郝大通知她与先师渊源极深,不愿相伤,掌上留劲不发,

    说道:“你我数十年邻居,何必为一个小孩儿伤了和气?”孙

    婆婆冷笑道:“我原是好意前来送药,你问问自己弟子,此言

    可假?”郝大通转头欲待询间,孙婆婆忽地飞出一腿,往他下

    盘踢去。

    这一腿来得无影无踪,身不动,裙不扬,郝大通待得发

    觉,对方足尖已踢到小腹,纵然退后,也已不及,危急之下

    不及多想,掌上使足了劲力,“嘿”的一声,将孙婆婆推了出

    去。这一推中含着他修为数十年的全真派上乘玄功内力,但

    听喀喇一响,墙上一大片灰泥带着砖瓦落了下来。孙婆婆喷

    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坐倒,委顿在地。

    杨过大惊,伏在她的身上,叫道:“你们要杀人,杀我便

    是。谁也不许伤了婆婆。”孙婆婆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道:

    “孩子,咱俩死在一块罢。”杨过张开双手,护住了她,背脊

    向着郝大通等人,竟将自己安危全然置之度外。

    郝大通这一掌下了重手,眼见打伤了对方,心下也是好

    生后悔,哪里还会跟着进击,当下要察看孙婆婆伤势,想给

    她服药治伤,只是给杨过遮住了,无法瞧见,温言道:“杨过,

    你让开,待我瞧瞧婆婆。”杨过哪肯信他,双手紧紧抱住了孙

    婆婆。郝大通说了几遍,见杨过不理,焦躁起来,伸手去拉

    他手臂。杨过高声大嚷:“臭道士,贼道士,你们杀死我好了,

    我不让你害我婆婆。”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身后冷冷的一个声音说道:“欺侮

    幼儿老妇,算得什么英雄?”郝大通听那声音清冷寒峻,心头

    一震,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极美的少女站在大殿门口,白衣

    如雪,目光中寒意人。重阳宫钟声一起,十余里内外群道

    密布,重重叠叠的守得严密异常,然而这少女陡然进来,事

    先竟无一人示警,不知她如何竟能悄没声的闯进道院。郝大

    通问道:“姑娘是谁?有何见教?”

    那少女瞪了他一跟,并不答话,走到孙婆婆身边。杨过

    抬起头来,凄然道:“龙姑姑,这恶道士……把……把婆婆打

    死啦!”这白衣少女正是小龙女。孙婆婆带着杨过离墓、进观、

    出手,她都跟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料想郝大通不致狠下杀

    手,是以始终没有露面,哪知形格势禁,孙婆婆终于受了重

    伤,她要待相救,已自不及。杨过舍命维护孙婆婆的情形,她

    都瞧在眼里,见他眼中满是泪水,点了点头,道:“人人都要

    死,那也算不了甚么。”

    孙婆婆自小将她抚养长大,直与母女无异,但小龙女十

    八年来过的都是止水不波的日子,兼之自幼修习内功,竟修

    得胸中没了半点喜怒哀乐之情,见孙婆婆伤重难愈,自不免

    难过,但哀戚之感在心头一闪即过,脸上竟是不动声色。

    郝大通听得杨过叫她“龙姑姑”,知道眼前这美貌少女就

    是逐走霍都王子的小龙女,更是诧异不已。须知霍都王子妫?br />

    羽败逃之事数月来传遍江湖,小龙女虽未下终南山一步,名

    头在武林中却已颇为响亮。

    小龙女缓缓转过头来,向群道脸上逐一望去。除了郝大

    通内功深湛、心神宁定之外,其余众道士见到她澄如秋水、寒

    似玄冰的眼光,都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小龙女俯身察看孙婆婆,问道:“婆婆,你怎么啦?”孙

    婆婆叹了口气,道:“姑娘,我一生从来没求过你甚么事,就

    是求你,你不答允也终是不答允。”小龙女秀眉微蹙,道:

    “现下你想求我甚么?”孙婆婆点了点头,指着杨过,一时却

    说不出话来。小龙女道:“你要我照料他?”孙婆婆强运一口

    气,道:“我求你照料他一生一世,别让他吃旁人半点亏,你

    答不答允?”小龙女踌躇道:“照料他一生一世?”孙婆婆厉声

    道:“姑娘,若是老婆子不死,也会照料你一生一世。你小时

    候吃饭洗澡,睡觉拉n,难道……难道不是老婆子一手干的

    么?你……你……你报答过我甚么?”小龙女上齿咬着下唇,

    说道:“好,我答允你就是。”孙婆婆的丑脸上现出一丝微笑,

    眼睛望着杨过,似有话说,一口气却接不上来。

    杨过知她心意,俯耳到她口边,低声道:“婆婆,你有话

    跟我说?”孙婆婆道:“你……你再低下头来。”杨过将腰弯得

    更低,把耳朵与她口唇碰在一起。孙婆婆低声道:“你龙姑姑

    无依无靠,你……你……也……”说到这里,一口气再也提

    不上来,突然满口鲜血喷出,只溅得杨过半边脸上与胸口衣

    襟都是斑斑血点,就此闭目而死。杨过大叫:“婆婆,婆婆!”

    伤心难忍,伏在她身上号啕大哭。

    群道在旁听着,无不恻然,郝大通更是大悔,走上前去

    向孙婆婆的尸首行礼,说道:“婆婆,我失手伤你,实非本意。

    这番罪业既落在我的身上,也是你命中该当有此一劫。你好

    好去罢!”小龙女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待他说完,两人相对

    而视。

    过了半晌,小龙女才皱眉说道:“怎么?你不自刎相谢,

    竟要我动手么?”郝大通一怔,道:“怎么?”小龙女道:“杀

    人抵命,你自刎了结,我就饶了你满观道士的性命。”郝大通

    尚未答话,旁边群道已哗然叫了起来。此时大殿上已聚了三

    四十名道人,纷纷斥责:“小姑娘,快走罢,我们不来难为你。”

    “瞎说八道!什么自刎了结,饶了我们满观道士的性命?”“小

    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郝大通听群道喧扰,忙挥手约束。

    小龙女对群道之言恍若不闻,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团冰绡

    般的物事,双手一分,右手将一块白绡戴在左手之上,原来

    是一只手套,随即右手也戴上手套,轻声道:“老道士,你既

    贪生怕死,不肯自刎,取出兵刃动手罢!”

    郝大通惨然一笑,说道:“贫道误伤了孙婆婆,不愿再跟

    你一般见识,你带了杨过出观去罢。”他想小龙女虽因逐走霍

    都王子而名满天下,终究不过凭借一群玉蜂之力。她小小年

    纪,就算武功有独得之秘,总不能强过孙婆婆去,让她带杨

    过而去,一来念着双方师门上代情谊,息事宁人,二来误杀

    孙婆婆后心下实感不安,只得尽量容让。

    不料小龙女对他说话仍是恍如没有听见,左手轻扬,一

    条白色绸带忽地甩了出来,直扑郝大通的门面。这一下来得

    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朕兆,烛光照映之下,只见绸带末

    端系着一个金色的圆球。郝大通见她出招迅捷,兵器又是极

    为怪异,一时不知如何招架,他年纪已大,行事稳重,虽然

    自恃武功高出对方甚多,却也不肯贸然接招,当下闪身往左

    避开。

    哪知小龙女这绸带兵刃竟能在空中转弯,郝大通跃向左

    边,这绸带跟着向左,只听得玎玎玎三声连响,金球疾颤三

    下,分点他脸上“迎香”、“承泣”、“人中”三个x道。这三

    下点x出手之快、认位之准,实是武林中的第一流功夫,又

    听得金球中发出玎玎声响,声虽不大,却是十分怪异,入耳

    荡心摇魄。郝大通大惊之下,急忙使个“铁板桥”,身子后仰,

    绸带离脸数寸急掠而过。他怕绸带上金球跟着下击,也是他

    武功精纯,挥洒自如,便在身子后仰之时,全身忽地向旁搬

    移三尺。这一着也是出乎小龙女意料之外,铮的一响,金球

    击在地下。她这金球击x,着着连绵,郝大通竟在极危急之

    中以巧招避过。

    郝大通伸直身子,脸上已然变色。群道不是他的弟子,就

    是师侄,向来对他的武功钦服之极,见他虽然未曾受伤,这

    一招却避得极是狼狈,无不骇异。四名道人各挺长剑向小龙

    女刺去。小龙女道:“是啦,早该用兵刃!”双手齐挥,两条

    白绸带犹如水蛇般蜿蜒而出,玎玎两响,接着又是玎玎两响,

    四名道人手腕上的“灵道”x都被金球点中,呛啷、呛啷两

    声,四柄长剑投在地下。这一下先声夺人,群道尽皆变色,无

    人再敢出手进击。

    郝大通初时只道小龙女武功多半平平,哪知一动上手竟

    险些输在她的手里,不由得起了敌忾之心,从一名弟子手中

    接过长剑,说道:“龙姑娘功夫了得,贫道倒失敬了,来来来,

    让贫道领教高招。”小龙女点了点头,玎玎声响,白绸带自左

    而右的横扫过去。

    按照辈份,郝大通高着一辈,小龙女动手之际本该敬重

    长辈,先让三招,但她一上来就下杀手,于甚么武林规矩全

    不理会。郝大通心想:“这女孩儿武功虽然不弱,但似乎甚么

    也不懂,显是绝少临敌接战的经历,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当

    下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摆动长剑,与她的一对白绸带拆解起

    来。

    群道团团围在周围,凝神观战。烛光摇晃下,但见一个

    白衣少女,一个灰袍老道,带飞如虹,剑动若电,红颜华发,

    渐斗渐烈。

    郝大通在这柄剑上花了数十载寒暑之功,单以剑法而论,

    在全真教中可以数得上第三四位,但与这小姑娘翻翻滚滚拆

    了数十招,竟自占不到丝毫便宜。小龙女双绸带矫夭似灵蛇,

    圆转如意,再加两枚金球不断发出玎玎之声,更是扰人心魄。

    郝大通久战不下,虽然未落丝毫下风,但想自己是武林中久

    享盛名的宗匠,若与这小女子战到百招以上,纵然获胜,也

    已脸上无光,不由得焦躁起来,剑法忽变,自快转慢,招式

    虽然比前缓了数倍,剑上的劲力却也大了数倍。初时剑锋须

    得避开绸带的卷引,此时威力既增,反而去削斩绸带。

    再拆数招,只听铮的一响,金球与剑锋相撞,郝大通内

    力深厚,将金球反激起来,弹向小龙女面门,当即乘势追击,

    众道欢呼声中剑刃随着绸带递进,指向小龙女手腕,满拟她

    非撒手放下绸带不可,否则手腕必致中剑。哪知小龙女右手

    疾翻,已将剑刃抓住,喀的一响,长剑从中断为两截。

    这一下群道齐声惊叫,郝大通向后急跃,手中拿着半截

    断剑,怔怔发呆。他怎想得到对方手套系以极细极韧的白金

    丝织成,是她师祖传下的利器,虽然轻柔软薄,却是刀枪不

    入,任他宝刀利剑都难损伤,剑刃被她蓦地抓住,随即以巧

    劲折断。

    郝大通脸色苍白,大败之余,一时竟想不到她手套上有

    此巧妙机关,只道她当真是练就了刀枪不入的上乘功夫,颤

    声说道:“好好好,贫道认输。龙姑娘,你把孩子带走罢。”小

    龙女道:“你打死了孙婆婆,说一句认输就算了?”郝大通仰

    天打个哈哈,惨然道:“我当真老胡涂了!”提起半截断剑就

    往颈中抹去。

    忽听铮的一响,手上剧震,却是一枚铜钱从墙外飞入,将

    半截断剑击在地下。他内力深厚,要从他手中将剑击落,真

    是谈何容易?郝大通一凛,从这钱镖打剑的功夫,已知是师

    兄丘处机到了,抬起头来,叫道:“丘师哥,小弟无能,辱及

    我教,你瞧着办罢。”只听墙外一人纵声长笑,说道:“胜负

    乃是常事,若是打个败仗就得抹脖子,你师哥再有十八颗脑

    袋也都割完啦。”人随身至,丘处机手持长剑,从墙外跃了进

    来。

    他生性最是豪爽不过,厌烦多闹虚文,长剑挺出,刺向

    小龙女手臂,说道:“全真门下丘处机向高邻讨教。”小龙女

    道:“你这老道倒也爽快。”左掌伸出,又已抓住丘处机的长

    剑。郝大通大急叫:“师哥,留神!”但为时已经不及,小龙

    女手上使劲,丘处机力透剑锋,二人手劲对手劲,喀喇一响,

    长剑又断。但小龙女也是震得手臂酸麻,胸口隐隐作痛。只

    这一招之间,她已知丘处机的武功远在郝大通之上,自己的

    “玉女心经”未曾练成,实是胜他不得,当下将断剑往地下一

    掷,左手夹着孙婆婆的尸身,右手抱起杨过,双足一登,身

    子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从墙头飞了出去。

    丘处机、郝大通等人见她忽然露了这手轻身功夫,不由

    得相顾骇然。丘郝二人与她交手,已知她武功虽精,比之自

    己终究尚有不及,但如此了得的轻身功夫却当真是见所未见。

    郝大通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丘处机道:“郝师弟,

    枉为你修习了这多年道法,连这一点点挫折也勘不破?咱们

    师兄弟几个这次到山西,不也闹了个灰头土脸?”郝大通惊道:

    “怎么?没人损伤吗?”丘处机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见马

    师哥去。”

    原来李莫愁在江南嘉兴连伤陆立鼎等数人,随即远走山

    西,在晋北又伤了几名豪杰。终于激动公愤,当地的武林首

    领大撒英雄帖,邀请同道群起而攻。全真教也接到了英雄帖。

    当时马钰与丘处机等商议,都说李莫愁虽然作恶多端,但她

    的师祖终究与重阳先师渊源极深,最好是从中调解,给她一

    条自新之路。当下刘处玄与孙不二两人连袂北上。哪知李莫

    愁行踪诡秘,忽隐忽现,刘孙二人竟是奈何她不得,反给她

    又伤了几名晋南晋北的好汉。

    后来丘处机与王处一带同十名弟子再去应援。李莫愁自

    知一人难与众多好手为敌,便以言语相激,与丘王诸人订约

    逐一比武。第一日比试的是孙不二。李莫愁暗下毒手,以冰

    魄银针刺伤了她,随即亲上门去,馈赠解药,叫丘处机等不

    得不受。这么一来,全真诸道算是领了她的情,按规矩不能

    再跟她为敌。诸人相对苦笑,妫鸲椤py们鸫募被?br />

    山,先走一步,没与王处一等同去太行山游览,这才及时救

    了郝大通的性命。

    小龙女出了重阳宫后,放下杨过,抱了孙婆婆的尸身,带

    同杨过回到活死人墓中。她将孙婆婆尸身放在她平时所睡的

    榻上,坐在榻前椅上,支颐于几,呆呆不语。杨过伏在孙婆

    婆身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过了良久,小龙女道:“人都

    死了,还哭甚么?你这般哭她,她也不会知道了。”杨过一怔,

    觉得她这话甚是辛辣无情,但仔细想来,却也当真如此,伤

    心益甚,不禁又放声大哭。

    小龙女冷冷的望着他,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又过良久,这

    才说道:“咱们去葬了她,跟我来。”抱起孙婆婆的尸身出了

    房门。杨过伸袖抹了眼泪,跟在她后面。墓道中没半点光亮,

    他尽力睁大眼睛,也看不见小龙女的白衣背影,只得紧紧跟

    随,不敢落后半步。她弯弯曲曲的东绕西回,走了半晌,推

    开一道沉重的石门,从怀中取出火折打着了火,点燃石桌上

    的两盏油灯。杨过四下里一看,不由得打个寒噤,只见空空

    旷旷的一座大厅上并列放着五具石棺。凝神细看,见两具石

    棺棺盖已密密盖着,另外三具的棺盖却只推上一半,也不知

    其中有无尸体。

    小龙女指着右边第一具石棺道:“祖师婆婆睡在这里。”指

    着第二具石棺道:“师父睡在这里。”杨过见她伸手指向第三

    具石棺,心中怦怦而跳,不知她要说谁睡在这里,眼见棺盖

    没有推上,若是有僵尸在内,岂不糟糕之极?只听她道:“孙

    婆婆睡在这里。”杨过才知是具空棺,轻轻吐了一口气。他望

    着旁边两具空棺,好奇心起,问道:“那两口棺材呢?”小龙

    女道:“我师姊李莫愁睡一口,我睡一口。”杨过一呆,道:

    “李莫愁……李姑娘会回来么?”小龙女道:“我师父这么安排

    了,她总是要回来的。这里还少一口石棺,因为我师父料不

    到你会来。”杨过吓了一跳,忙道:“我不,我不!”小龙女道:

    “我答允孙婆婆要照料你一生一世。我不离开这儿,你自然也

    在这儿。”

    杨过听她满不在乎的谈论生死大事,也就再无顾忌,道:

    “就算你不让我出去,等你死了,我就出去了。”小龙女道:

    “我既说要照料你一生一世,就不会比你先死。”杨过道:“为

    甚么?你年纪比我大啊!”小龙女冷冷的道:“我死之前,自

    然先杀了你。”杨过吓了一跳,心想:“那也未必。脚生在我

    身上,我不会逃走么?”

    小龙女走到第三具石棺前,推开棺盖,抱起孙婆婆便要

    放入。杨过心中不舍,说道:“让我再瞧婆婆一眼。”小龙女

    见他与孙婆婆相识不过一日,却已如此重情,不由得好生厌

    烦,皱了皱眉头,当下抱着孙婆婆的尸身不动。杨过在暗淡

    灯光下见孙婆婆面目如生,又想哭泣。小龙女横了他一眼,将

    孙婆婆的尸身放入石棺,伸手抓住棺盖一拉,喀隆一声响,棺

    盖与石棺的榫头相接,盖得严丝合缝。

    小龙女怕杨过再哭,对他一眼也不再瞧,说道:“走罢!”

    左袖挥处,室中两盏油灯齐灭,登时黑成一团。杨过怕她将

    自己关在墓室之中,急忙跟出。

    墓中天地,不分日夜。二人闹了这半天也都倦了。小龙

    女命杨过睡在孙婆婆房中。杨过自幼独身浪迹江湖,常在荒

    郊古庙中过夜,本来胆子甚壮,但这时要他在墓中独睡一室,

    想起石棺中那些死人,却是说不出的害怕。小龙女连说几声,

    他只是不应。小龙女道:“你没听见么?”杨过道:“我怕。”小

    龙女道:“怕甚么?”杨过道:“我不知道。我不敢一人睡。”小

    龙女皱眉道:“那么跟我一房睡罢。”当下带他到自己的房中。

    她在暗中惯了,素来不点灯烛,这时特地为杨过点了一

    枝蜡烛。杨过见她秀美绝伦,身上衣衫又是皓如白雪,一尘

    不染,心想她的闺房也必陈设得极为雅致,哪知一进房中,不

    由得大为失望,但见她房中空空dd,竟和放置石棺的墓室

    无异。一块长条青石作床,床上铺了张草席,一幅白布当作

    薄被,此外更无别物。

    杨过心想:“不知我睡在哪里?只怕她要我睡在地下。”正

    想此事,小龙女道:“你睡我的床罢!”杨过道:“那不好,我

    睡地下好啦。”小龙女脸一板,道:“你要留在这儿,我说甚

    么,你就得听话。你跟全真教的道士打架,那由得你。哼哼,

    可是你若违抗我半点,立时取你性命。”杨过道:“你不用这

    么凶,我听你话就是。”小龙女道:“你还敢顶嘴?”杨过见她

    年轻美丽,却硬装狠霸霸模样,伸了伸舌头,就不言语了。小

    龙女已瞧在眼里,道:“你伸舌头干甚么?不服我是不是?”杨

    过不答,脱下鞋子,径自上床睡了。

    一睡到床上,只觉彻骨冰凉,大惊之下,赤脚跳下床来。

    小龙女见他吓得狼狈,虽然矜持,却也险些笑出声来,道:

    “干甚么?”杨过见她眼角之间蕴有笑容,便笑道:“这床上有

    古怪,原来你故意作弄我。”小龙女正色道:“谁作弄你了。这

    床便是这样的,快上去睡着。”说着从门角后取出一把扫帚,

    道:“你若是睡了一阵溜下来,须吃我打十帚。”

    杨过见她当真,只得又上床睡倒,这次有了防备,不再

    惊吓,只是草席之下似是放了一层厚厚的寒冰,越睡越冷,禁

    不住全身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相击,格格作响。再睡一阵,寒

    气透骨,实在忍不下去了。

    转眼向小龙女望去,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大有幸灾乐祸

    之意,心中暗暗生气,当下咬紧牙关,全力与身下的寒冷抗

    御。只见小龙女取出一根绳索,在室东的一根铁钉上系住,拉

    绳横过室中,将绳子的另端系在西壁的一口钉上,绳索离地

    约莫一人来高。她轻轻纵起,横卧绳上,竟然以绳为床,跟

    着左掌挥出,掌风到处,烛火登熄。

    杨过大为钦服,说道:“姑姑,明儿你把这本事教给我好

    不好?”小龙女道:“这本事算得甚么?你好好的学,我有好

    多厉害本事教你呢。”杨过听得小龙女肯真心教他,登时将初

    时的怨气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感激之下,不禁流下泪来,哽

    咽道:“姑姑,你待我这么好,我先前还恨你呢。”小龙女道:

    “我赶你出去,你自然恨我,那也没甚么希奇。”杨过道:“倒

    不为这个,我只道你也跟我从前的师父一样,尽教我些不管

    用的功夫。”

    小龙女听他话声颤抖,问道:“你很冷么?”杨过道:“是

    啊,这张床底下有甚么古怪,怎地冷得这般厉害?”小龙女道:

    “你爱不爱睡?”杨过道:“我……我不爱。”小龙女冷笑道:

    “哼,你不爱睡,普天下武林中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睡

    此床而不得呢。”杨过奇道:“那不是活受罪么?”小龙女道:

    “哼,原来我宠你怜你,你还当是活受罪,当真不知好歹。”

    杨过听她口气,似乎她叫自己睡这冷床确也不是恶意,于

    是柔声央求道:“好姑姑,这张冷床有甚么好处,你跟我说好

    不好?”小龙女道:“你要在这床上睡一生一世,它的好处将

    来自然知道。合上眼睛,不许再说。”黑暗中听得她身上衣衫

    轻轻的响了几下,似乎翻了个身,她凌空睡在一条绳索之上,

    居然还能随便翻身,实是不可思议。

    她最后两句话声音严峻,杨过不敢再问,于是合上双眼

    想睡,但身下一阵阵寒气透了上来,想着孙婆婆又心中难过,

    哪能睡着?过了良久,轻声叫道:“姑姑,我抵不住啦。”但

    听小龙女呼吸徐缓,已然睡着。他又轻轻叫了两声,仍然不

    闻应声,心想:“我下床来睡,她不会知道的。”当下悄悄溜

    下床来,站在当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哪知刚站定脚步,瑟的一声轻响,小龙女已从绳上跃了

    过来,抓住他左手扭在他背后,将他按在地下。杨过惊叫一

    声。小龙女拿起扫帚,在他p股上用力击了下去。杨过知道

    求饶也是枉然,于是咬紧牙关强忍。起初五下甚是疼痛,但

    到第六下时小龙女落手已轻了些,到最后两下时只怕他挨受

    不起,打得更轻。十下打过,提起他往床上一掷,喝道:“你

    再下来,我还要再打。”

    杨过躺在床上,不作一声,只听她将扫帚放回门角落里,

    又跃上绳索睡觉。小龙女只道他定要大哭大闹一场,哪知他

    竟然一声不响,倒是大出意料之外,问道:“你干么不作声?”

    杨过道:“没甚么好作声的,你说要打,总须要打,讨饶也是

    无用。”小龙女道:“哼,你在心里骂我。”杨过道:“我心里

    没骂你,你比我从前那些师父好得多。”小龙女奇道:“为甚

    么?”杨过道:“你虽然打我,心里却怜惜我。越打越轻,生

    怕我疼了。”小龙女被他说中心事,脸上微微一红,好在黑暗

    之中,也不致被他瞧见,骂道:“呸,谁怜惜你了,下次你不

    听话,我下手就再重些。”

    杨过听她的语气温和,嬉皮笑脸的道:“你打得再重,我

    也喜欢。”小龙女啐道:“贱骨头,你一日不挨打,只怕睡不

    着觉。”杨过道:“那要瞧是谁打我。要是爱我的人打我,我

    一点也不恼,只怕还高兴呢。她打我,是为我好。有的人心

    里恨我,只要他骂我一句,瞪我一眼,待我长大了,要一个

    个去找他算帐。”小龙女道:“你倒说说看,哪些人恨你,哪

    些人爱你。”杨过道:“这个我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恨我的人

    不必提啦,多得数不清。爱我的有我死了的妈妈,我的义父,

    郭靖伯伯,还有孙婆婆和你。”

    小龙女冷笑道:“哼,我才不会爱你呢。孙婆婆叫我照料

    你,我就照料你,你这辈子可别盼望我有好心待你。”杨过本

    已冷得难熬,听了此言,更如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忍着气问

    道:“我有甚么不好,为甚么你这般恨我?”小龙女道:“你好

    不好关我甚么事?我也没恨你。我这一生就住在这坟墓之中,

    谁也不爱,谁也不恨。”杨过道:“那有甚么好玩?姑姑,你

    到外面去过没有?”小龙女道:“我没下过终南山,外面也不

    过有山有树,有太阳月亮,有甚么好?”

    杨过拍手道:“啊哟,那你可真是枉自活这一辈子啦。城

    里形形色色的东西,那才教好看呢。”当下把自幼东奔西闯所

    见的诸般事物一一描述。他口才本好,这时加油添酱,更加

    说得希奇古怪,变幻百端。好在小龙女活了一十八岁从未下

    过终南山,不管他如何夸张形容,全都信以为真,听到后来,

    不禁叹了口气。

    杨过道:“姑姑,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小龙女道:

    “你别胡说!祖师婆婆留下遗训,在这活死人墓中住过的人,

    谁也不许下终南山一步。”杨过吓了一跳,道:“难道我也不

    能下山啦?”小龙女道:“自然不能。”杨过听了倒也并不忧急,

    心道:“桃花岛是海中孤零零的一个岛,我去了也能离开,这

    座大坟又怎当真关得我住?”又问:“你说那个李莫愁李姑娘

    是你师姊,她自然也在这活死人墓中住过了,怎么又下终南

    山去?”小龙女道:“她不听我师父的话,是师父赶她出去的。”

    杨过大喜,心想:“有这么个规矩就好办,哪一天我想出去了,

    只须不听你话,让你赶了出去便是。”但想这番打算可不能露

    了口风,否则就不灵了。

    两人谈谈说说,杨过一时之间倒忘了身上的寒冷,但只

    住口片刻,全身又冷得发抖,当下央求道:“姑姑,你饶了我

    罢。我不睡这床啦。”小龙女道:“你跟全真教的师父打架,不

    肯讨一句饶,怎么现下这般不长进?”杨过笑道:“谁待我不

    好,他就是打我,我也不肯输一句口。谁待我好呢,我为他

    死了也是心甘情愿,何况讨一句饶?”小龙女呸了一声,道:

    “不害臊,谁待你好了?”

    小龙女自幼受师父及孙婆婆抚养长大,十八年来始终与

    两个年老婆婆为伴。二人虽然对她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