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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他们把我从学校里抓出来。 街上已经站满了人,分明是专门等候看我。两个满头h土的民兵立即走上来,用绳子捆住了我。绳子很长,在我身上缠绕了十j圈后,还余着很长的一段,那个肩着枪的民兵像牵牲口一样牵我走。后边那个民兵用大枪筒子顶着我的pg。街上的人眼珠子直呆呆地看着我。从大街的另一头,拖拖沓沓拥来一群人。我很快就看清了,被绑成一串的是我的母亲、大姐、司马粮、沙枣花。上官玉nv和鲁胜利没被捆绑,她们顽强地往母亲身上扑,但每次都被膀大腰圆的民兵推到一边去。在区政府——福生堂——大门口,我与家人汇合。我望着她们,她们也望着我。我感到已经无话可说,她们的感觉肯定跟我一样。 我们在民兵的押解下,穿过重重深院,一直走到尽头,他们把我们关进最南边的一栋房子里,向南的窗户已被捣毁,断棂残纸,一个不规则的大d,好像要故意向外边展示屋里的情景。我看到缩在墙角的司马亭,他满脸青紫,门牙显然是被打掉了。他悲凉地望着我们。窗外是最后一重小院和高高的围墙。围墙被拆除了一段,好像是特意开出的一个方便门。墙外,j个武装民兵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从庄稼地里吹来的南风翻揭着他们的衣襟。东南和西南墙角的p楼上,传下来民兵们拉动枪栓的声音。 当天晚上,区g部在房子里挂上了四盏汽灯,摆上了一张桌子,六把椅子,还搬来了一些p鞭、gb、藤条、铁索、麻绳、水捅、扫帚、还抬来了一张用粗大木料做成、上面沾满了猪血的杀猪床子,还有捅猪的长刀、剥p的短刀、挂r的铁钩子、接血的水桶。好像他们要把这房子变成屠场。 杨公安员在一群民兵的簇拥下进入房间,他的塑料腿嘎嘎吱吱响着。他的肥胖的腮帮子沉甸甸地下垂着。他的胳肢窝里长满了肥r,使双臂永远地撑出去,好像挂在脖子上的牛锁头。他坐在桌子后边,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审讯前的准备工作。他从pg后边拽出烧蓝磨尽的盒子p,拉拴上膛,摆在桌子上;从一个民兵手里要过喊话使用的铁p喇叭筒,放在盒子p旁边;从腰里解下烟包和烟锅,放在铁p喇叭简旁边;最后,他一弯腰摘下了那条塑料腿,连同鞋袜,放在桌子的角上。这半条腿在汽灯的白光照耀下。呈现出令人恐怖的r红se。它的顶端,散乱着j根p带子。从腿肚子到脚脖子,光溜溜的,腿肚子上有一些黑se的划痕。脚脖子往下,是一只破袜子和一只破p鞋。它蹲在桌上,像杨公安员的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其余的区g部分坐在杨公安员两边,一本正经地掏出纸笔准备记录。民兵们把大枪竖在墙角上,都挽起袖子,拿起p鞭gb之类,像公堂衙役一样分列成两队,嘴里发出呜呜的呼啸。 自投罗网的鲁胜利抱着母亲的腿哭起来。八姐长长的睫ao上挑着泪珠,嘴角上却挂着迷人的微笑。无论在何等艰难困窘的情况下,八姐都是迷人的。我为童年时霸占母r的行为深感后悔。母亲板着脸,望着雪亮的汽灯。 杨公安员装上一锅烟,捏起一根白头火柴,在粗糙的桌面一擦,“哧啦”一声响,火头燃起,他叼着烟袋,嘴唇“吧唧吧唧”响着。吸着了烟,他扔了火柴梗儿,用拇指压压烟锅里的火头,“滋滋”地吸了j口,两g白烟,从他的鼻孔里钻出。他把烟锅里的残灰,放在板凳腿上磕掉。他放下烟袋,拿起铁p话筒,罩在嘴上,让铁p喇叭的大口对着窗户上的大d,好像窗户外边站着无数的听众,而他要对他们演讲。他用粗大的嗓门说:“上官鲁氏、上官来弟、上官金童、司马粮、沙枣花,知道为什么把你们抓来吗?!” 我们的目光都在寻找母亲的脸,母亲的脸对着汽灯。她的脸肿胀得透明。她的嘴唇动了j下,但没说什么。她只是摇了摇头。 杨公安员说:“摇头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经过群众的积极揭发和认真调查,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以上官鲁氏为首的上官家庭,长期窝藏高密东北乡血债累累的头号分子、人民的公敌司马库,并且,在最近的夜晚里,上官家庭中的一个成员,破坏了阶级教育展览馆,并在教堂内的黑板上,书写了大量的反动标语。根据这些罪状,我们完全可以把你们全家执行枪决,但考虑到有关政策,我们给你们留下一个最后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向政府j待恶匪司马库的藏身地点,使这条恶狼及早地落入法网。第二个希望是要你们j待破坏阶级教育展览馆、书写反标的罪行,尽管我们知道这些事是谁g的,但只要坦白,还是可以从宽处理的。你们听明白吗?” 我们保持着沉默。 杨公安员抓起匣枪,用枪管激烈地敲着桌子,嘴巴仍然没有脱离喇叭筒子,喇叭筒子依然面对着窗户上的大d,吼叫着:“上官鲁氏,你听明白了没有?” 母亲沉稳地说:“冤枉。” 我们一齐说:“冤枉。” 杨公安员说:“冤枉?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把他们全部吊起来。” 我们挣扎着,哭嚎着,除了拖延了一些时间之外,但最终结果还是被反剪着路膊,高高地吊在司马库家粗大牢固的松木屋梁亡。母亲吊在最南端。然后是上官来弟,然后是司马粮,然后是我。我后边是沙枣花。这群职业民兵,都是些捆人吊人的行家里手。他们预先已在房梁上安装了五个定滑轮,所以拉起来毫不费力。我感到手腕刺痛尚可忍受,肩关节的钝痛确实难挨。我们都必然地脑袋前倾,脖子伸长到最大限度,双腿无法不伸直,脚背无法不绷直,脚尖无法不垂直向地。我无法不哀鸣。司马粮没有哀鸣。上官来弟在sheny。沙枣花无声无息。母亲肥胖的身把那根新麻绳子坠得像钢丝一样紧,汗水最多最早地从她身上涌出,她的杂乱的头发里蒸发着雪白的雾气。鲁胜利和上官玉nv抱着母亲的腿摇撼着。民兵像拎小j一样把她们拎开。她们又扑上去又被拎开。民兵问:“杨公安,要不要把她们也吊起来?”杨公安员坚决地说:“不行,我们是讲究政策的。” 鲁胜利无意中拽掉了母亲一只鞋子。汗水便最终汇集到那根脚拇指上,一线串珠般地往下滴落。 “你们说不说?”杨公安员道,“只要j待,立即就放下你们。” 母亲用力地把头昂起,chuanxi着说:“把我的孩子放下来……一切由我担承……” 杨公安对着窗外大叫:“用刑,给我狠狠地打!” 民兵抓起p鞭、gb,大声吆喝着,颇有节制地拍打着我们。我大声叫唤着,大姐和母亲也在叫唤,沙枣花没有动静,她大概昏过去了。杨公安员和区g部夸张地拍桌子,叫骂。j个民兵把司马亭抬到杀猪床子上,用乌黑的铁b打着他的pg。一b下去。一声哀鸣,“老二,你这个混蛋,快出来f罪吧!你们不能这样打我,我立过功劳呀……”民兵沉默地挥动着铁b,仿佛打着一堆烂r。一个区g部用p鞭拍打着一个牛p水袋,一个民兵用藤条chou打着一根麻袋。吱吱哇哇,大呼小叫,真真假假,房间里一团混乱,鞭影、g影在格外明亮的汽灯光里飞舞着…… 大约有一节课的时间,民兵?

    第 2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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