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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三人夜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车和同人都在读者群, 请补全章节后过来  韩绽面上紧绷的肌肉忍不住松弛了开来,笑意如水花般在他的两靥漾开。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大喜忽然取代了大悲, 幸运忽然战胜了不幸。

    可就在他沉溺于喜乐之时, 白少央忽然问道:“请问您认识我父亲吗?”

    话音一落,韩绽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收回自己那堪称赤/裸的目光。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幽寒刺骨的冰水一般, 连原本炙热的目光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虽说他此次回到中原只杀付雨鸿一人,可他还得面临无数武林英豪的追杀和围堵。

    他能适应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他的儿子呢?

    他的儿子还这么年轻,年轻得还没有踏入这江湖的觉悟,年轻得连真正的光明与险恶都未曾见过。

    他又怎舍得在他的儿子还不知荣耀为何物之前, 就把这年轻人和耻辱永远地绑在一起?

    痛苦纠结过后, 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男人对温情的留恋。

    刺骨的寒风当中,韩绽目光的如含有连绵的阴雨。

    他叹了口气, 对着白少央说道:“你母亲是我的至交好友, 可你父亲却不是。”

    白少央道:“莫非他是你的仇人?”

    韩绽有些艰难地把这谎言继续了下去:“他虽不是我的仇人, 却是我此生最为鄙视之人。”

    白少央诧异道:“鄙视?”

    韩绽叹道:“你母亲许是念你年幼,不忍你失望才隐瞒了真相……”

    白少央面带惊疑道:“什么真相?”

    韩绽硬着头皮继续扯谎道:“他当年另结新欢, 抛下你们母子一走了之, 着实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所以你不必去想他,只需顾好自己便是了……”

    白少央忽然一声断喝道:“一派胡言!”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看上去竟对自己的父亲是崇敬万分,一点也容不得旁人的侮辱。

    “我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会因另一个女人而抛妻弃子!”

    “我还未追究你的来路不明,你却在这儿空口白牙地诬陷我父亲,你究竟是何居心!”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绽又是心酸又是暗喜。

    酸的是他必须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诋毁自己。

    喜的是他的儿子终究还是爱着自己,敬着自己的。

    一个从未尽到责任的父亲能得到儿子这样的评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只长声一叹道:“我早已说过,我是你娘亲生前的好友。我姓韩,单名一个绽字。”

    说完这话,他忽然说起了连别花的生前爱好,从她喜欢绣的图案,再说到她讨厌的菜,从她最爱看开在路边的雏菊,再说到她最怕打雷下雨的天,一样样,一件件,说得详详细细,绵绵长长……

    若非他与连别花相交多年,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样多的秘辛。

    若再否认他与连别花的好友关系,那便与自欺欺人无异了。

    所以白少央眼中的愤怒终于适时地平复了下来。

    可这少年面上的悲哀却未见平复之象,反而愈演愈烈,越来越浓,渐成了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韩绽不忍地伸出手的时候,这少年恰好双膝一软,被他扶个正着。

    因这是个宣泄悲伤示弱于人的好时机,白少央便彻底放肆下来,把那份淡然和冷漠都脱得干干净净,在韩绽怀中好生哭了一场。他的上下眼皮一碰,一挤,泪珠子便和雨滴子似的下得淋淋漓漓,掉得好不痛快,好不利落。

    哭的次数多了以后,他便该知道哭的时机和哭得多少都是极需要考量的事。

    若是哭得太快,那也未免太假,若是哭得太慢,那也实在折磨人。

    白少央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所以这次其实哭得并不完美。

    但韩绽还是用颤抖的双手将他紧紧抱住,仿佛下一刻对方便会在面前消失一般。

    白少央将头靠在韩绽的胸上,感受着对方心脏的跳动,和那胸膛下翻涌的热血。

    即便是和仇人靠得如此之近,白少央也并没有想一些太复杂的东西,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单纯,很不做作的伪君子,和外面那些妖里妖气的真小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不过觉得这胸膛厚实得很,所以当他提剑而刺的时候,应该多刺几次,每一次都要又准又狠,就好像当初韩绽在他喉咙上点过的那一刀一样。

    ————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少央算是真正体会到了父爱如山的滋味。

    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座山所压倒。

    自从他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身份泄给对方之后,韩绽便无时无刻不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近乎贪婪地在白少央身上寻找属于自己的痕迹。

    白少央早起洗面之时,他细细地打量着白少央的眉眼。

    白少央提筷吃饭之时,韩绽便微笑着端详着他的两片薄唇。

    而在白少央练武之时,韩绽则寻机观察着他的腰腹,摸上他的手臂和双脚。

    他似是恨不得把白少央的模样拿把小刀一笔一画刻在自己的胸上。

    白少央一直都是个脸皮很厚的男人,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有些受不了韩绽的注视。

    就在几天前,这个男人似乎还是这世上最可悲最不幸的人。

    可如今他却已成了这世上最开心最骄傲的男人。

    晚秋的风本是凉意入骨的阴冷,可这风吹在韩绽身上,竟仿佛吹出了春日的温暖一般,带着几分欢喜的意味,而原本笼罩在他眼里的阴云,似乎也被这欢喜的风儿给吹得了无痕迹了。

    不过韩绽偶尔也有阴郁之时,那是在他看到连别花遗物的时候,也是在他想到了未来的时候。

    白少央只奇怪这汉子是怎样想到用那些攻下盘等破绽的招数的,即便是为了复仇,这似乎也并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于是白少央便对着他试探道:“叔叔的大名我似在某处听过。”

    韩绽道:“我十数年前击杀了几位武林中的败类,之后便近乎退隐。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我在道上一冒头,仍有许多人会想要我的性命。”

    白少央道:“可叔叔口中的那些江湖败类,却是人人敬仰的武林前辈。”

    韩绽道:“你似乎忘了,我也是那些人口中的极恶凶徒。”

    白少央叹道:“这当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韩绽道:“误会是有的,可阴谋也是有的。”

    白少央道:“敢问是怎样的阴谋?”

    韩绽道:“你既听说过我的名字,那你可听说过‘南海上客’楚天阔?”

    白少央目光一闪道:“我听说过。”

    韩绽只面色一沉道:“楚天阔侠义无双,对我有救命之恩,也对张朝宗有提携之恩,二人还一同刺杀过北汗人罗霍军麾下的骑兵首领细封合叶,也算是有患难之谊。”

    白少央淡淡道:“可那张朝宗却为你所杀。”

    韩绽冷冷道:“那是因为他该死!”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他号称什么狗屁‘拈花君子’,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小人。他受了朝廷一干小人的收买,趁楚天阔伤重之时,伙同一起子奸徒恶孙杀害了他,再对外宣称他是感染瘟疫而死。”

    当他说“拈花君子”这个外号狗屁不通的时候,白少央深深地点了点头。

    这雅号不雅,反倒透着股市井的俗气和一股子文人的酸气,而且除了他以外还有七八个人有着类似的外号,重复的几率也未免太高。

    那什么“惜花君子”,“弄花公子”,“摧花辣子”,凡是和花这个字沾上边的外号,都不怎么正经。所以当白少央还是张朝宗的时候,他一直很讨厌那个第一个开始叫这雅号的江湖人。

    不过回到当下,白少央还是十分正经地说道:“既是感染瘟疫,便得速速火化遗体。”

    韩绽冷笑道:“遗体火化成灰,自是无人知晓楚天阔的死因了。就算有人起疑,也是无从查起了。”

    这似乎是一个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杀人故事。

    于是白少央配合地问出了一个老套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叔叔是如何查出楚天阔之死的真相的?”

    韩绽笑道:“张朝宗自以为算无遗漏,但却没料到他们暗杀楚天阔之时,被一人给偷看了去。”

    白少央敛眉道:“难道张朝宗那伙奸贼竟无一人发现那偷看者的行踪?”

    韩绽淡淡道:“他们当然不可能发现。”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一件惊天旧案,而是今天下午他喝了什么样的茶。

    白少央不是个傻子,他自然清楚韩绽为何不愿继续说下去。

    他们那群人不可能发现有人在偷看,是因为根本没有人在偷看。

    因为偷看的人或许本来就是暗杀者的一员。

    而这个暗杀者不知是出于什么因由,也许是出于“良心发现”,所以将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韩绽。

    然后此人应是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多半是让人以为自己被韩绽所刺杀,最后从此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世人把张朝宗想得太心善,韩绽则把他想得太恶毒。

    可惜真相离他和世人所知道的都差得太远,更可惜的是白少央偏偏是这世上最不能说出这真相的人。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那秘密的人,就连当年和他一起出手的那伙人也不清楚。

    可惜有些秘密就该永远地成为秘密。

    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也是他自愿戴上的枷锁。

    他这一夹便夹得严星海眼冒金星,也夹得他失去了主动之机。

    然后陆羡之便用脚将自己也夹了起来,出掌在严星海头上狠狠一砸,砸完了才借助这一撑之力落到了一边。

    他再用枪在地上一点,以枪杆为支点,用脚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圈。

    而这个半圈的终点就是严星海的脑袋。

    严星海被这如电似火的一脚踢中,竟倒在一边口吐白沫起来。

    陆羡之见他吐白沫的样子极为吓人,便不再补上最后一脚,只转身看向黄首阳那边。

    黄首阳此刻正被刘鹰顾和龙阅风所围。

    他虽仍是不肯后退,但手中的斧子仿佛已失了方才的锐气和刚气,不但沾不到任何一人的衣角,更连他自己都要护不周全了。

    陆羡之仿佛明白他心中的挣扎,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能让黄首阳继续杀人,但也不想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毕竟这人曾经在年幼时陪着他玩耍,也教过他许多道理。

    可惜这道理他是听进去了,黄首阳自己却没有记在心里。

    此时甄幻海忽然在柱子后面喊道:“黄老前辈,这两人卯足劲要杀你为柏望峰报仇,你还存什么情,留什么手?”

    他这人似是神出鬼没惯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又会在什么时候消失。但众人都觉得他冷心冷肺,见自家兄弟死了伤了也没有半分忧惧,只顾躲在一边煽风点火。

    黄首阳不言不语,但眼底似有叹息之意。

    刘鹰顾却恨恨道:“姓甄的狗贼,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待我和老龙解决了这厮,就来拧下你的脑袋。”

    甄幻海阴阳怪气地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拧下谁的脑袋。”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远远眺了黄首阳一眼,忽一计上心,高声喊道:“黄老前辈,您那孙女肚子上的疤是怎么落下的?看着和蚯蚓一样怪煞风景啊。”

    黄首阳眉心一颤,怒吼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将她怎么了?!”

    甄幻海笑道:“像我这样有身份有名声的大人物,又怎会去主动为难一个小姑娘?只是我的手下们见她的牢房太热,就扒了她的上衣让她凉快凉快,然后和我说了这事儿罢了。’

    黄首阳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睛几乎要恨得滴出血来。

    龙阅风在一旁看到,忽停下来对刘鹰顾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黄首阳是该死,他那孙女却是无辜,这姓甄的狗贼也着实欺人太甚,不如咱们先让他闭嘴,以免坏了那小姑娘的名节?”

    刘鹰顾却觉得龙阅风实在是个爽直的厚道人。

    要知道黄首阳如今方寸大乱,正是下手的良机。

    这人死不足惜,他那孙女却不过一无辜女孩,若任甄幻海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即便将来救这姑娘出来,她也是活不成的。

    那究竟是先杀甄幻海,还是先杀了黄首阳?

    他还未及细想,甄幻海却又喊道:“黄老前辈,你莫非还要继续留情?我若死在这里了,我在庄子里的那帮手下可就闲不住了,他们若是想让你的孙女凉快凉快,可不止要扒她的上衣了……”

    他还未说完,黄首阳就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仿佛啸出了他多日的悲愤与郁懑,也啸尽了他半生的义节与坚持。

    他这一啸完,手中的斧子便也动了起来。

    直到这么一刻,这把斧子才显出了真正的威势来。

    刘鹰顾的鹰拳遇上这斧风,拳势立颓。

    龙阅风的掌影掠上这斧风,掌影立缩。

    这么一颓一缩,他们在气势上就矮了几分,杀意也不似刚刚那般浓郁。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斧子。

    这笨重无比的斧子落在黄首阳手里如有鬼神附体一般,一劈二砍三剁下来,看着简单,却快得不可思议,即便他们勉强躲过,后面的一抹二砸三搂只会变得更快更险。

    作者有话要说:  堂兄其实还是爱小陆的,可惜……

    不过小陆的cp这卷也许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