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麦坐在那里，两手紧紧攒成拳头，支撑着桌沿，努力保持呼吸顺畅，额头已经能看见大滴的汗水。
姚云海看着对面的杨麦，此刻她好像在经历痛苦，有过相应知识储备的他，知道杨麦此刻的反应一定是不正常的。
过了许久，疼痛不再尖锐，杨麦坐在那里慢慢舒缓身体，不再那么僵硬，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虚弱。
“好点了吗？”姚云海关心地问。
杨麦轻轻点点头，身子重心向后，整个人靠在椅背里。有气无力地呼吸。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没有尖锐的天空伴有视觉模糊的情形，这次是怎么了。
杨麦将目光移向姚云海，在那一瞬间，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姚云海就在自己对面，但是她看到的姚云海却有一点模糊，在见视线转移到茶杯，然后是自己放在腿上的手，
是的，自己能看见他们，知道他们的远近大小和颜色，但是，杨麦发现自己的整个视野却略微模糊起来，不似以前那般清晰。之前医生的话，再次被记起，所以说，已经开始了吗？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杨麦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姚云海皱着眉头看着杨麦。
很久之后，杨麦才抬头，再次看向姚云海。
“你怎么了？”姚云海严肃地问，语气里有着紧张。
杨麦摇摇头：“没什么”
“不可能！”姚云海断然否决。“我是一名医生，即便不能了解所有的病症和反应，我也能知道你刚才的反应是病态的”
“我”杨麦虚弱的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姚云海打断。
“别告诉我你刚才是情绪激动！”姚云海目光如炬，盯着杨麦，“我想我比你更有能力分得清人的身体状态。告诉我！”
“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强行带你去医院，我不行就沈策，洛承书，叶安然，我挨个试试，看看除了我，有没有人能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姚云海幽幽说完，也倒回椅子，眼睛依旧看着杨麦，等着她妥协。
杨麦也死死盯着姚云海半天，不出所料，她妥协了。
“这件事，在我没有同意前，请保密。”杨麦低声说，因为刚刚疼痛的缘故，声音明显还是没有力气的。
“这个，我要是你的情况而决定保密的程度，麦麦，我不会拿一个人的生命健康开玩笑。”
“那我不说了”杨麦也倔强起来。
姚云海不为所动，点点头，拿起手机：“好，那就从沈策开始，好吗？”
杨麦盯着姚云海解锁手机，然后点开沈策的名字，一秒钟后，杨麦举起手：“我说”
姚云海切断电话，将手机放在一边，静静看着杨麦。
“我病了”杨麦没有看姚云海，而是盯着杯子，希望视野能恢复之前的清晰状态。
“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姚云海说。
杨麦鼓起勇气：“我长了一颗肿瘤，好像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机了”
姚云海紧张起来，紧紧盯着杨麦：“你说什么？！肿瘤？”他努力克制自己，差一点就要喊出来了。
“是的，一颗肿瘤”
“在哪里？”姚云海问。
“这里”杨麦指指自己的脑子，尽管视线模糊，她还是捕捉到姚云海眼中的震惊，“在颞叶附近。之前只有偶尔几次视线模糊，我以为血压过低，脑子缺氧。后来有一天，突然失明很长时间，我终于决定不对了，又去了医院，结果就发现了”
姚云海看着杨麦：“你怎么对自己那么不上心，之前刚有症状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
“我去过了。”杨麦很凄然地一笑，“但是当时给我的体检报告是一切正常。”
“那不可能！”姚云海断然否定。
杨麦也无奈地说：“是，我现在的医生也说，不可能。他说这个肿瘤形成的时间超过三个月了，于是”
“于是？”姚云海疑惑看着杨麦。
“他帮我找到了之前体检的原始诊断，当时，原始诊断上确实是查出我有肿瘤。”杨麦苦笑说，“之前的医生搞错了。”
“搞错了？这样事情怎么会搞错了！每一位病人检查结果不都应该附在体检报告里面吗？”姚云海问。
杨麦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之前我以为医生说没有问题就可以了。”
姚云海眉头紧锁：“那个医生呢？他误诊了，你难道不去找他算账吗！不去追究他责任吗？”
杨麦耸耸肩：“不幸的是，医生似乎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或者是命运催使，然后在我拿到结果后一周就离职了，这也是我的现任医生告诉我的。”
“什么！”姚云海紧张起来，眉毛差点拧成一团。“人跑了？！”
“据说，他辞职的原因是老家的母亲身体不适”杨麦疲惫的揉揉眼角。
“不”姚云海自言自语地摇头，“不，麦麦，”姚云海抬头，看着此刻正疑惑看着他的杨麦，“麦麦，你太天真了，这不能是误诊，”姚云海摇头，表情很痛苦，“有人希望你死掉”
“”杨麦张大嘴巴看着姚云海，虽然知道得了这病以后，自己总是劝慰自己，人都是要死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死亡这件事情了，但是这个时候，姚云海就这样告诉自己，是有人要自己去死。
“你怎么能这样说？！”杨麦紧张起来，“怎么就不可能是误诊。”
“麦麦，我对医院的流程比你清楚，医院想要误诊容易，但是检查报告出来时候，诊断写错的可能性为零！”姚云海肯定的说，“首先要有专门的人员把各项检查结果单子汇总，放在专属病患的档案里，然后医生根据化验单来写诊断”
见杨麦有疑惑，姚云海接着说：“写诊断的时候，你以为医生就只看单子结果不看姓名吗？不用脑子去想各个结果之间的联系吗？不会的！最后，医生会把写好诊断的体检报告给助理，助理也会再次核查里面的内容是否正确，包括最基本的确认姓名以及原始诊断结果是不是齐全。”
“所以，”姚云海眼睛看着杨麦，异常严肃地说，“这件事太过离奇，根本就不可能是意外或者失误，这是故意的，有人，就是要你死，或者，为了什么目的，不惜让你去死”
杨麦望着眼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细细想想他的话，没错，这样的错误太过明显，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是谁，会那么愿意让我去死呢”杨麦苦笑着说，自己这短短一生，究竟是怎么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姚云海小心翼翼地说，“姚家现在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姚家人排除。然后是你自己如果想不到有很有渊源的人，那么我，只能怀疑是和洛先生有关了”
“洛承书？”杨麦皱眉。
“对，”姚云海点头，“如果这个人是针对洛先生，那么你就可能是那个最好的条件，你能换回洛承书所有的一切”姚云海想了想，说：“不得不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洛承书除了他爷爷之外，唯一能不顾一切的人，就是你。亲人知道，仇人也知道”
“那怎么会知道我生病了？这个太过奇怪了”杨麦在想着。
“你把之前医生的信息告诉，你要知道为什么不容易，但是医生找医生，就容易得多了。”姚云海有些愤怒地说，“还有，把你当时的详细情形也告诉我，既然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先给你查一查，最最重要的一点，明天，无论如何，你要跟我去复查，我找人给你查看详细的情况。”
“不用了吧”杨麦觉得姚云海有点小题大做了，已经等死的人，还能怎样。
“不行，”姚云海摆手，“没有商量余地，我现在不相信别人的话，我的亲自看着你的检查，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把你之前所有和检查有关的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一样都不能少”
杨麦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刚刚冲姚云海发火的恼怒在消失，现在更多的是感激。其实，他可以看不见，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的，但是他还是趟了这水。
这让杨麦第一次真正感觉出来自家的温暖。
不用辛苦支撑，只是因为在那里，就有人想尽一切想去保护你，照顾你，免除你一切的伤害。不管你如何执拗，不管你怎么任性无理，他都会宽容一切，仍旧无条件去帮你解决一切，向你妥协。
这就是至亲之人吗？
“大哥？”杨麦轻轻开口，“对不起”
“怎么”姚云海没明白杨麦为什么突然说起“对不起”。
“刚刚说起姚家，我太”话没说完，姚云海摇头，“不提也罢，和你没有关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换成我，可能不及你千分之一。你记住，你没有对不起姚家，这是姚家人应该还的债。”
杨麦觉得眼睛热热的，有什么想要向外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