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夜色渐深,藏在周围的下人都有些乏了,不断有人打着哈欠。

    柴房里柳氏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黑漆漆一片。都这个时辰了,苏靖宛也有些犹豫,会不会那人今日不敢再过来了?

    刚想让大家都回去的时候,就发觉柴房内好像有了声响。这柴房背靠苏宅围墙,只有侧面有个小窗子,都有下人看着,若真有人闯入,早该有了喊声。

    两个男丁悄悄地走了过去,侧耳覆在门上听了下,然后冲苏靖宛点头,在得到允许后,直接破门而入,随后周围藏着的人都冲了过去,将柴房团团围住,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逃了。

    柴房内,一道月光打在地上,将那贼人的身影照了个清楚。苏靖宛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眼屋顶的大洞,怪不得守在边上的人都没发现这人何时进去的。

    “你是何人?”苏靖宛看着那人的身形,好像和下午的有些不同,难道换了个人?不过这些都不是她最顾虑的,她如此费尽心思等这个人,就是怕来救柳氏的会是上辈子那些弹劾父亲的人,最让她担心的莫过于小弟的年岁已经被他人知晓。

    屋里的黑衣人环顾了下周围,自知很难逃走,于是以唇抵拳轻咳了一声。

    旁边的秋月双目瞪圆,指着那人啊了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苏靖宛制止住了,“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这话说的不合常理,围在周围的家丁互相看了看,眼里满是疑惑,无人敢动。

    “都回去吧,这里没事了!”秋月及时反应过来,将屋里人都赶了出去。

    等周围再无旁人时,黑衣人取下面纱,果然是个熟人。

    “墨云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屋里只留了秋月和春菊,苏靖宛便直接开了口,“难道柳姨娘和王爷之间还有什么交易不成?”

    苏靖宛见到墨云后,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知道李文桓和她父亲有仇,查到柳氏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苏大人误会了,柳氏和王爷之间从未见过。”墨云低头,不敢多言。

    “若真没有什么,王爷也不会一天派人来救柳氏两次。”

    “苏大人莫不是记错了?王爷只派人来了这么一次。”王爷的原话是让他趁夜将柳氏带回桓王府,问完话就送回来,别惊扰了这边,但听苏靖宛的意思好像还有别人来过。

    苏靖宛听完一愣,“此话可当真?”

    见墨云点头,苏靖宛轻咬下唇,眉头皱起,有些疑惑,不是李文桓难道还有旁人过来寻柳氏?是静宜?不对,静宜在上山,柳氏的事应该没有人去通知她。不是她还能有谁,知道柳氏关在柴房的没有几人,苏靖宛脑子里快速闪过多人。

    忽然呼吸一顿,想到了这几日来家里走动的苏佩娥,苏靖宛因着王氏病情严重,挡了姑母不怀好意的探视,躲在后院由着父亲在前院接待她,也不清楚父亲究竟有没有同她说这事,但按着当年小弟之事苏义俞只知会她一人来看,这事父亲铁定是说了的。

    “苏大人。”墨云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喊了一声,“王爷只是想问柳氏一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苏靖宛已经发现了他,他便厚着脸皮开口要人,“可否将柳氏让我带回去。”

    “柳姨娘下午的时候就死了。”

    墨云愣了下,没想到柳氏竟然突然死亡,见苏靖宛面色凝重急匆匆离开,他也翻了墙头,回桓王府去复命。

    因着王氏病着,苏义俞并未与她同房,而柳氏又出了这事,所以这几日苏义俞一直睡在书房。

    刚闭眼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外面有了声音。

    “父亲睡下了吗?”

    站在门口的寒山点头,“大小姐还是明日过来吧。”

    苏靖宛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这事太过于紧迫,她必须今日问清楚。

    “父亲,宛儿有要事求见。”

    苏义俞本不想理会,翻了个身打算等她闹完离开后继续睡觉,结果就听到,“关于小弟的。”

    不一样会儿就见苏义俞冷着脸将书房的门打开,示意她进去。

    苏靖宛也知道这几日自己同父亲的关系越发紧张,原想着这辈子要同父亲亲近些,好像也落空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苏义俞披着衣服,一脸不耐烦。

    苏靖宛暗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小弟的事除了言家还有别人知道吗?”苏靖宛将刚才的事隐去墨云都说了一遍,她把可能的人都排除了个干净,只觉得下午那黑衣人来自言家的可能性最大。

    “这几日你闹的还不够吗!”苏义俞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下午逼死了柳氏,晚上又放走了黑衣人,现在又开始怀疑黑衣人来自言府,意图挑唆两家的关系,你到底想怎样!”苏义俞瞪着苏靖宛,“在骊山县你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这才回京城几日,家里你又翻出了个花,还想怎么样?”

    苏靖宛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这么说自己,顿时眼眶微红,她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苏家?怎么到头来,父亲却开始怪罪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苏靖宛声音微颤,“父亲,骊山县那是我职责所在,而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我不过是想替母亲治好病,难道这也有错,如果真的说有错,那也是父亲当年犯下的,如今父亲却都怪到了我头上……”

    啪——

    苏义俞抬手扇了苏靖宛一巴掌,“我是你父亲,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苏靖宛捂着脸,眼眶里蓄积了泪水,纵然上辈子父亲那般待她,这辈子她也没想过要同父亲决裂,可是现在,“父亲,女儿今日所做不过是想保住苏家,现在已经有人来抢柳氏,她不过一个妾室哪里会有旁人惦记着她,还请父亲多多考量。”

    该说的她也说了,至于父亲要怎么做,苏靖宛决定不再过问,“父亲,以后我所言所行皆只代表我自己,与苏家无关,日后我会禀明圣上,不会连累到父亲。”

    “你想做什么!”苏义俞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生了反骨,如此不通礼数,“苏家丢不起那人!”

    “若父亲实在觉得女儿不孝,不认我这个女儿也可以。”说完苏靖宛转身直接离开,也没理会在后面怒摔茶盏的苏义俞。

    门外寒山和秋月脸色复杂的看着苏靖宛红着半边脸出来,苏靖宛没有说话,直接带人回了清宛阁。

    她不是男子,又未嫁人,如何能和家里决裂,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可是这气话也是心里话,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父亲是那么想要个儿子,即使是冒了掉脑袋的风险。苏靖宛躺在床上看着跳动的烛火,神色落寞,连那些亲戚都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她彻底是伤透了心。

    第二日,苏靖宛还未起床,秋月就在外面疾呼了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

    因着昨日的事,苏靖宛很晚才睡,这时候突然被叫醒,人还有些发懵。应了一声,就看到秋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小姐,昨日青罗庵遭了劫匪,庙里的尼姑都被绑走了,妙玄正在外面哭呢!”

    正在起身的苏靖宛一愣,青罗庵遭了劫匪?遂即大叫一声不好,静宜在那!苏靖宛换好衣服,就带人准备去趟青山,刚出了苏府,就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一拢黑衣,玄纹云袖,见到苏靖宛双手抱拳,“苏大人,桓王有请。”

    苏靖宛没见过这人,停下了步子,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那人开口道:“下官乃是桓王身边的墨烨,刚从外面回来。”说着出示了桓王府的腰牌,苏靖宛这才信了他几分。

    “我要去青山,劳烦给桓王说一声,下官从青山回来后立刻就会过去。”

    苏靖宛想绕过这人,却被他堵住了。

    “苏大人,您要找的人在桓王府。”墨烨上前半步,轻声说道。

    苏靖宛又看了他几眼,咬了下下唇,决定跟他去一趟,李文桓不会骗她。妙玄虽是心急,但岳千今日当值已经入宫,她一人又不敢前去青山,虽是着急但也只能先跟着苏靖宛去趟桓王府。

    “墨云呢?”苏靖宛跟着墨烨走在桓王府里问道,按道理李文桓有事情吩咐万不会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去找她。

    “大哥受了点伤。”墨烨似乎不愿多谈,带着她们进了书房,就站到了门外。

    秋月和妙玄也留在了外面,苏靖宛一人进了书房。

    “静宜在你这里?”苏靖宛也没绕圈子,既然派墨烨拦住了她,李文桓应该早就听到了消息。

    坐在案几后的李文桓身着一件青色云纹绉纱袍,见人进屋便起了身,同她一起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点头道是。

    “昨日墨云在回来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另一波去夜探苏府的人,过了几招回来就将事情告诉了我。”其实不止过了几招那么简单,墨云和那人交手的时候,才发觉那人武功并不在他之下,并且对方有了杀意,招招狠逼,最后墨云受了重伤一路逃进了桓王府,才保住了性命。

    “墨云还好吗?”苏靖宛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也猜到了当时情况危机,墨云也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子。

    “还有一口气。”

    苏靖宛点头,想着桓王府应该有大夫为他医治,也放心了些。转而又有些好奇李文桓为什么会想到去救静宜,“你怎么知道静宜师太昨夜会出事?”

    “我原本是想让墨云带柳氏回来,问她关于柳涵楚当年的事。柳涵楚是当年诬陷我母妃下毒的女医,想必你也知晓这事。”李文桓继续解释道,“结果墨云回来说还有一波人也在找柳氏,我怀疑是他们也知道静宜师太和柳家姐妹的关系,于是便连夜带人出城上山。”还好他们及时赶到,那群伪装的劫匪正在押着十几个姑子下山,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我将其他人安排去了清音寺,静宜师太带了回来。”

    苏靖宛点头,但心里却有些疑惑,另外一拨人真的如同李文桓所言,是因为当年兰妃被陷害的事才去找柳氏和静宜的吗?

    李文桓已将事情如此坦诚的告诉了她,可苏靖宛却不敢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本来苏义俞和李文桓就结了怨,若还将小弟的事也说了出来,她怕……

    “宛儿,宛儿。”

    苏靖宛回过神,身上差点起了鸡皮疙瘩,刚才李文桓叫她什么?

    “你叫我什么?”

    “宛儿,不可以叫吗?”

    李文桓一脸真诚,反倒叫苏靖宛觉得自己反应好像过激了,这是除了父母外,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苏靖宛竟然也不觉得反感,就是有些意外。

    略过了这个,苏靖宛开口道:“我想去见见静宜师太。”

    李文桓叹了口气,他还计划着如果苏靖宛不让他叫,他可以让苏靖宛叫他文桓来交换下。

    苏靖宛突然觉得带路的李文桓好像有些失落,但也没多想,跟着他出了书房,绕过一个回廊,走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这院子四周爬满了绿草,显得有些荒凉。

    直接推门进去,静宜正坐在屋前廊下打坐念经,见人进来缓缓睁开双眼,便看到妙玄飞奔了过来。

    “师叔,吓死我了。”

    静宜拍着妙玄的背,安抚她。等妙玄情绪稳定了,众人才进了屋子。

    夏日的屋子有些闷热,李文桓才将人安顿在这,还没来得及派人送冰块过来。好在众人也不在意这些,一人一碗凉茶,围坐在了桌边。

    “那群人是冲我来的。”静宜知道这两人想问什么,刚坐下,便直接开口道。

    “你怎么确定他们是来找你的?”虽然他们已经猜测出这次青罗庵的事和静宜有关,但是没想到静宜也能看出来。

    “那群歹人冲进庵里的时候,我正在庵外给菜地施肥,听到了动静跑回庵里,就看到其中一人将我大徒弟抽倒在地,逼问我的下落。”静宜叹了口气,“这次是我连累了她们。”

    见静宜有些失落,妙玄握住了她的手。

    “还好敦、王爷及时赶到了。”静宜差点叫出了李文桓的法号,这次若不是她这个小师弟,她们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师姐,路上他们可有说些什么?”李文桓并没在意,只想着了解更多的事。当时他虽带人与那些歹人打斗了一番,但那些人甚是狡猾,眼看着打不过,能逃的全都逃走,受重伤的全部咬舌自尽,搜遍那些人的全身,一丁点线索都没留下。

    静宜想了会道:“带头的那人下半张脸蒙着布,只能看出是个三白眼,还有他后颈有颗痣。”

    又是这个人,苏靖宛万般肯定,这事和言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是言宇城的人!”

    苏靖宛说这话的时候,目露凶光,叫李文桓有些诧异,难道她已经知道当年陷害陈老侯爷的人是言家了?不对,即使知道也不会如此怨恨。自从见到她之后,苏靖宛好像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十分憎恶言家。

    苏靖宛知道李文桓在怀疑自己,开口道:“当初推我落水的人有颗黑痣,上次去大牢送饭的人后颈也有颗黑痣,这次也是,三件事加在一起还不足以证明吗?”

    苏靖宛几乎可以肯定,言宇城是为了搜集小弟出生年岁的证据,才深夜上的山。

    闻言,李文桓也眯起了眼睛,当年陈老侯爷前朝出事,后宫里兰妃就被人赃并获,说是下毒残害皇嗣,而那个差点被下毒的妃子正是李清珏的母后,当今的皇后。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这么看来言家和李清珏应该早就有了勾结。

    两人各怀心思,在这里也没办法说出口。

    “师叔,我可以叫您大姨吗?”

    正在转动佛珠的手一顿,静宜转脸看向妙玄,一脸震惊,半天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妙玄点头。

    苏靖宛和李文桓出了屋子,站在院中。夏日连早上的日光都很强烈,苏靖宛又不想站在廊下听她们抱头痛哭,只好往院子里的树下走去。

    李文桓跟了上前,和她一道在树下乘凉。

    “妙玄是柳涵楚的女儿?”李文桓潜入的苏府的探子,并未探知这些私事,所以柳氏突然被关进柴房让他意外了好一阵子,刚才听到妙玄喊静宜师太大姨,李文桓才反应过来。

    苏靖宛没有隐瞒,直接点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并非故意瞒你。”

    李文桓并不介意这些,他比较关心别的,“那妙玄的生父可是岳千?”

    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会直接联想到岳千,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以后要好好补偿我的,苏大人。”

    苏靖宛无法,只能点头,“不过岳千当年并不知道兰妃被陷害的事。”苏靖宛怕李文桓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抓了岳千,如果真的这样,她和岳千的梁子就更大了。

    “我知道,当年就知道岳千和那事无关,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静宜和妙玄是他在青罗庵最熟悉的两个人,竟然日后和他有如此渊源。

    苏靖宛也想到了这处,两人站在树下一时无言。

    “言家的证据不好抓,只凭我们现在手里的几个人,加上边塞如今动荡,是完全扳不倒他的。”李文桓忽然想起刚才苏靖宛的样子,怕她心急,先自乱了阵脚,“不过,你到底为何如此憎恶言家?”

    夏日里蝉叫的扰人,苏靖宛轻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道:“推我入河,难道还不够吗?”

    李文桓侧过身,低头看着苏靖宛,“我总觉得不仅仅是这些。”那种恨到骨子里的感觉,他不会看错。

    苏靖宛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你还记得你说过,要补偿我吗?”

    苏靖宛被逼的有些急了,想逃离李文桓的目光,结果一个侧身撞到了李文桓的右肩,只听到他低声痛呼了一声。

    “你受伤了?”苏靖宛眼见着青色外衣上晕染开一片片血色,惊呼了起来。

    “没事,昨天夜里受了点小伤。”

    话音还没落,墨烨便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王爷,好不容易止的血,怎么又开始了。”

    苏靖宛见李文桓一脸被揭穿后气愤的表情,好气又想笑。

    “去处理伤口吧,这边我等着。”

    李文桓离开院子没多久,妙玄就红着眼睛出来了。

    “大小姐,大姨让您进去一趟。”妙玄改口改的很快,此时虽然眼眶通红,但是能看出她的欢喜。

    苏靖宛点头,进了屋子,坐到了桌边。

    “那时候在青罗庵指使你绑我下山的是不是柳氏?”

    静宜一愣,没想到苏靖宛会率先问出这个问题,随即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她那般恨你,你却将陈蚕给了她!”柳氏说自己是将陈蚕偷出来的,可静宜第一时间发现陈蚕丢失,就该想到是柳氏带回了苏府,“若不是那些陈蚕,我母亲怎么还会躺在床上,虚弱至此。”见静宜半天没有说话,原本只是猜测的,今日她这般表现,倒印证了她的想法。

    静宜被问的哑口无言,过了会才重重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你们家。”她那时没过多久就发现陈蚕不见了,但那人是自己的小妹,是师父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静宜只当作了没发现,日日在佛前祈祷,希望柳氏不要走错了路,但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事。

    “师太,当年你大姐的死,虽然是我父亲带人去围捕,可追根究底,还是她做了错事,日后你们却将所有的事归到我父亲甚至整个苏家头上!”苏靖宛终于明白为何上辈子静宜会出来指证,为何柳氏最后会带着小弟突然失踪,这一切的缘由都在这里。

    可当年之事,苏相不过奉命行事。

    静宜僵坐在凳子上,无言以对。

    “师太,事到如今我们再说这些也已经晚了。”苏靖宛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求师太日后若再有人问起小弟的生辰,还请你隐瞒一二,他毕竟也是你小妹的骨肉。”

    静宜郑重点头,“我以佛祖的名义起誓,这事绝不会再让旁人知道。”

    苏靖宛出来的时候,妙玄站在外面,冲她行了一礼就进了屋子。等她还没走出院子,妙玄就追了出来。

    “大小姐。”妙玄走到了她的一侧,低着头,好半天才说道:“其实大姨她没有那么坏。”虽然听到了前因后果,但妙玄还是觉得静宜是受了蛊惑。

    “也许吧。”李文桓说她不坏,妙玄也这么说,“可能她把善意都给了你们,而把所有的恶意都给了苏府。”只要静宜将那事烂在肚子里,她愿意同静宜以后互不相扰。

    妙玄低着头不再说话,如果自己是苏靖宛,想来也不会轻易原谅了静宜。

    “妙玄,如果你因着你母亲的事,恨我,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以后不再来往就是。”

    妙玄慌忙摇头,“父亲说了,这事和你无关。”

    “岳太医可还好?”站在桓王寝殿的门口,苏靖宛止住了脚步,里面岳千正背着药箱出来。

    见着苏靖宛,面色虽依旧有些难看,但神色好了不少,客客气气行了一礼,“苏大人。”

    这比苏靖宛料想到的情形要好上了许多,“看样子岳太医的病好了不少。”昨日还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今日却神采奕奕的。发觉岳千正在看她身侧,苏靖宛看了眼同样高兴的妙玄,暗道果然有女万事足。

    “岳太医,王爷的伤可还好?”

    岳千眼珠子转了下,道:“王爷伤了右臂,恐怕最近握笔写字都有些困难。”说完也不等苏靖宛再次开口询问,拉着妙玄疾步离开了这处。

    苏靖宛心念李文桓的伤势,也没细究,直接让人禀了打算进去看看。结果刚等到回禀的下人带着墨烨出来,大门口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家丁。

    “大人,宫里派人来传旨了。”

    墨烨让苏靖宛再等等,自己一人进去,过一会儿便见李文桓换了件藏青色长衫走了出来。

    “随我一道去前面看看。”

    苏靖宛点头,这时她若不去,被传了出去才是大不敬之罪。跟着在李文桓身后,苏靖宛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肩上,夏日里衣服本就穿的薄,上午见李文桓时,他穿着纱袍,并不明显,此时才发觉他右肩上包扎留下的鼓鼓的一块。

    “王爷,苏大人。”来传旨的人,依旧是福海,“正好苏大人也在,咱家倒省了一趟去苏府的脚程。”

    闻言,苏靖宛一愣,这圣旨还有自己的一份?

    众人跪地,第一道圣旨是宣李文桓接任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看样子皇上也觉得骊山之事委屈了李文桓,封了个这么重要的官职给他,从今以后京城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都握在了他的手里。

    “恭喜王爷,这个步军统领的位置其他王爷可眼红了许久。”皇帝还在壮年,除了二皇子因着皇后的关系,常常出现在皇帝面前,其它已经出宫建府的王爷可很少才能进宫一趟,如今李文桓得了这么个官职,还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咬碎了牙。

    福海接了过了墨烨递上来的银子,假意推辞了一番,笑眯眯地道了声多谢王爷,然后开始宣读第二道圣旨。

    第二道圣旨正是封苏靖宛为这届恩科会试的监考,跪在地上接旨的苏靖宛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苏家这几日发生的事惊到了圣上。

    “苏大人,跟着桓王以后可是前途无量。”福海想着之前去宣旨的时候,苏靖宛还不过刚刚封一个并无实权的女官,转眼间不过几个月,竟入了圣上的眼。

    “多谢公公。”苏靖宛也让人递上了银子。

    福海这趟过来收获颇多,嘴一直就没合上过。收好了银子,福海才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上端着的托盘中拿起一长颈碎花白瓷瓶,对着李文桓道:“咱家这次过来,还带来了一物,”说着将手中的瓷瓶拿到了李文桓面前,“皇后娘娘听闻昨夜王爷出城回来受了伤,特命咱家将这药顺路带来。”

    皇后娘娘竟然也知道李文桓受伤?苏靖宛睫毛微垂,昨夜到底有几家在盯着青山。

    “王爷出城就出城,悄悄带几个就好,当时那么轰动,怪不得连兰妃娘娘都知晓了这事,今早就托了好几层关系求到了皇后面前。”福海笑眯眯的将托盘上的药瓶都端到桓王面前,“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和兰妃娘娘的一片好心。”

    李文桓看着面前药瓶,知道这是皇后的警告,心中暗恨,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接过药谢了恩。

    福海见今日上面交代的几件事都办妥了,也没多留,笑呵呵的离开了桓王府。

    “所以,王爷昨夜是受了多重的伤?”屋内的下人全都出去了,苏靖宛目光灼灼。

    叹了口气,李文桓开口道:“没多大的伤,就是流了不少血。之前回城的时候城门已关,应该是守城门的人禀报了上面。”

    李文桓没想到皇后和珏王的手伸了那么长,日后等他上任,这里里外外他可要好好整治一番。

    “那皇后娘娘这次送药,是在敲打王爷?”福海话里话外透露着这药是兰妃娘娘求着皇后送来的,如今兰妃久居深宫,只因着皇帝大赦天下,才放出了冷宫,但到底多年无宠,又会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李文桓受了伤,“兰妃娘娘那边可安好?”

    李文桓也有些摸不准,如果真的出事,六弟会送信过来,他自是相信李景元,只是怕李景元在宫中也出了事。

    想到这,李文桓便有些坐不住了,“我进宫一趟,今日便不留你用饭了。”

    苏靖宛知晓此事重大,也没多言,行了一礼就直接离开。

    还未出桓王府大门,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苏姐姐。”稚嫩的童声,雌雄莫辨。

    秋月正想呵斥是谁无礼,就看到一个白净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身子瘦瘦的,就是一双眼睛很是明亮。

    “苏家大小姐也是你随便可以喊姐姐的吗?”秋月见着这位眼生,并不记得是哪家的少爷,便直接开口训斥。

    小男孩被吼的一愣,停在了离苏靖宛三步之外,一脸委屈低下了头。

    苏靖宛眉头微皱,半天才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男孩,“你是那个小乞丐?”当日骊山县一别,苏靖宛以为这乞丐会留在那里,却没想到来了京城。

    “张家兄弟来京作证,我就跟了来,如今他们大仇得报归了家,我念着王爷待我好,就留了下来。”小乞丐如今洗干净了脸,白嫩嫩的除了瘦了些,倒还真看不出之前的影子,“王爷还给我取了名字,叫小丘子。”

    “噗……”秋月听到这名字,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苏靖宛也抿着嘴,低头,虽听不到笑声,但双肩微颤,想是憋的厉害。

    “小丘子不是太监的名字吗?”秋月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乞丐站在门口,脸涨的通红,他就知道,王爷他给取的名字有问题,结果他问了府上所有人,都说没问题,原来都是合起伙来坑他!

    “小丘子!”远远听到管家在叫人,苏靖宛憋的厉害,此时又听到这么一声,实在没忍住。

    小乞丐的每根头发都感觉站了起来,瞪着正在过来的管家。

    “苏大人。”管家走近,行了一礼,“刚才找这孩子练武,发现他逃了出来,惊扰了大人。”说着就要拽着小丘子离开。

    苏靖宛想到一事,道了声且慢,“他和我也算旧识,今日相见,我同他想叙叙旧。”

    管家扭头看看手里挣扎的小屁孩又看了看苏靖宛,想不出这二人有什么交集。不过王爷吩咐过,苏靖宛所求之事,若是小事就直接应了不必请示,于是管家点头同意,“让他晚上门禁前回来就好。”

    “多谢管家。”苏靖宛想带小丘子出去,可小孩怎么都不愿意走,站在原地,瞪着管家。

    “你说,小丘子真的是好名字?”

    管家刚才便发觉小丘子好像脾气不对,听到这话就直接猜出了缘由,笑了起来,“大名墨丘,小名小丘子,不好吗?”

    墨丘被问的一愣,等人被秋月拽出了王府,才一拍脑袋,“这群人玩我呢!”

    秋月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出了桓王府,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苏靖宛才停了下来。

    “小丘,你来京城多久了?”

    墨丘还沉浸在自己被耍的世界里,被秋月拍了下才回神,道:“你们回来几日,我便待了几日。”

    “那你对京城可熟悉吗?”

    墨丘虽不清楚苏靖宛问这些是为了何事,但也如实回答:“原本怕王爷不要我,我就将这京城里三教九流之地都逛了个遍,打算寻个地方以后乞讨。”他跟着张家兄弟上京,就没打算再回骊山县。外面世界广袤,骊山县又无他的亲人,他想在外闯一闯。

    苏靖宛点头,“那你可知那些穷人赶考的住在何处?”她今日没有坐马车或者轿子回去,就是为了这事。

    她要替李文桓找到这一科的金科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