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津港出发,向东横渡渤海,航行六百多里,就能抵达旅顺,若海船能够以螺旋桨推进,兼以风帆借助风力,只要海况尚可,理论上全程耗时能缩短到一日。”
“以旅顺作为中转港,去辽口或者莱州黄城,都很方便,当然,从燕津直航辽口也是可以的,但这航线的开通不能急,要慎重。”
“同理,机帆两用船从广州番禹港出发,前往交州龙编港,在海况尚可时,理论上可以在三日内走完全程。”
“至于去耽罗、琉球、台州、吕州,机帆两用海船的航行时间也会缩短,前提是有充足的燃煤、淡水供应。”
“但这都是理论状态,毕竟木制船壳耐风浪性较差,如果风高浪急,一样只能窝在港区无法出海。”
“而且机帆两用船的航速,在顺风时,比不过单纯靠风力航行的五桅风帆船,毕竟火轮船有沉重的机器和燃煤,这是死重,风帆也不够多。”
侧殿,宇文温正与许绍、郝吴伯交谈,面前摆着几个船模,旁边又放着许多草图和资料,全都与机螺旋桨推进帆风帆两用船只有关。
虽然螺旋桨推进已经实现突破,开始实用化,但若用于航海,还有许多不足,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这一点宇文温很清楚。
火轮船入海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需要烧煤,所以船上必须装载大量燃煤,这就要求火轮船的目的港必须有充足的燃煤,才能确保火轮船能够返航或者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要想将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用于海上运输,必须确保燃煤供应,船本身也得携带大量燃料,在这个前提限制下,火轮船入海就只能跑成熟航线。
而计划中的跨渤海客运、货运航线想要实现正常运营,加强河北、辽东地区的人员、物资流通,辽东地区就必须大量开采煤炭,存储于辽口。
单纯的帆船不存在这个问题,不需要携带燃料,直接利用风力就能移动,而五桅帆船的最高航速,老早就超过了四十里每小时。
但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风向,帆船出海必须等候风信,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就是靠风力航海的缺点。
所以就目前情况而言,帆船和机帆两用船并存是必然的事情,至于纯粹靠螺旋桨推进的火轮船,因为耗煤量很大,势必挤占货舱空间,所以用于长距离海运大宗货物运输还不现实。
许绍和郝吴伯的关注点在内河航运而不是海运,他们当然知道逆水航行时速达到四十里以上的新式火轮船问世后,其意义有多么重大,这玩意一旦普及,天下必然又是一番新面貌。
从长江下游广陵出发的新式火轮船,抵达三峡出口下游的江陵,全程两千多里,理论上只需要十来天就能抵达包括路上适当靠泊港口过夜、加煤、检修等。
若继续前进,经过水流湍急的长江三峡,还可以一路西进,直达益州,甚至抵达成都。
很可能全程也就一个月时间
这种事情光是想就能让人觉得。”
“总而言之,尚书省六部的划分已经不合时宜,需要适当改变,要针对新兴行业进行针对性的制度调整,这需要群策群力,朕一个人说了不算。”
宇文温滔滔不绝说着,许绍和郝吴伯一边听一边看资料和船模,面色渐渐凝重显而易见,一个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即将开始。
朝廷必须适应,适应不了,迟早要出大事。
一个人骑着代步马行走在田园间,悠然自得,不需要多么精湛的骑术,当坐骑变成一日能走千里的千里马,疾驰在辽阔大地上时,骑马之人若果骑术不精,轻则驾驭不了坐骑,重则坠马摔成重伤甚至身亡。
时代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面对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不仅制度和国策要“变法”,连观念也得跟着变。
对于传统观念来说,地方官要管好治下百姓,最好让百姓做到“父母在、不远游”,让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为了方便管理,为了有稳定的税收,京官和地方官都希望各地百姓老老实实呆在家乡,这样一来,官府才能以较低的成本进行管理和征税。
而对于各地大小庄园而言,庄园主希望希望百姓被禁锢在土地上,如此才会有“地少人多”的局面,他们才能以越来越低的成本,雇佣佃农种地。
但现在不行了,随着交通越来越便利,随着工商业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离开家乡到外地务工,而各地工场、作坊、矿场需要雇佣大量劳动力,所以流动人口只会越来越多。
这对地方官的治政能力提出了新要求,也对京官的能力提出了新要求。
各地官府很可能会围绕流动人口产生的种种问题产生矛盾,矛盾有可能会无动于衷,那么如何协调、安抚各利益方,如何管理、引导流动人口,是必须面对并尽快解决的问题。
这些问题,光靠能吏、酷吏、京官、地方官已经无法解决,必须进行“变法”,让整个朝廷都适应国家日新月异的发展。
此刻,已到不惑之年的许绍、郝吴伯,看着同样年纪的天子,听着天子展望未来,忽然想起了当年。
三十年前的巴州,默默无闻,年轻的西阳郡公就任巴州刺史,在破旧的州衙里,信心满满的向他们展望未来
“将来呀,巴州肯定会变得与众不同,全天下都得刮目相看,你们信不信”
信,当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