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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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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吴丽菁的话说,这案子也的确有它难办的地方。被告所在的那个市,地方保护主义全省闻名,方方面面勾结起来作了许多假证,使简单的案情变得稀奇古怪,扑朔迷离,法官们本事再大也是凡胎r眼,自然难辨真伪、更重要的是,吴丽菁在那个市人地生疏,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她的特长发挥不出来,调查取证时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被戏耍愚弄。省法院她倒是有一些关系,但没想到人家对方请的律师比她的关系更铁,据说好像是本案主审法官的干女儿。如果那个律师是法官的亲女儿也就好办了,吴丽菁可以要求那个法官回避,换一个主审法官。但人家偏偏是干女儿,法律条文上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关系可以成为申请回避的理由。吴丽菁奈何人家不得,只有干生气,并发誓以后一定要在法院里多发展些干亲戚,以备应急之用。

    但那是以后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吴丽菁还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吴丽菁与姚纲商议,看能不能在被告那个市找到一些可靠的关系,整一些对方作假证的材料出来。姚纲向何彬求援,何彬说他在那里也没有太熟的朋友,但据他所知,“紫蔷薇”的童海云同那里的某些大人物关系密切,建议姚纲找阿童想想办法。姚纲找不到阿童,便请阿华帮忙。阿华说阿童已经两三天没来上班了,她也正在急着找她呢。

    其实,不仅阿华在找阿童,周慧慧也在找她。这两日已有好几个来桑拿浴的客人点名要阿童“做钟”,等不到阿童,人家便满脸不高兴地走了,就是不肯换一个小姐。其中有一个客人,周慧慧早就知道他来头不小,但也搞不清他的底细。他说他来前已经给阿童打过电话,要她来桑拿浴等他,可现在找不到阿童,肯定是周慧慧安排阿童去接待别的客人了,却骗他说阿童没来上班。他让周慧慧把总经理周飚叫来。周慧慧打电话给蒲德威,蒲德威找不到周飚,自己也不敢露面,害得周慧慧又挨了客人一顿臭骂。

    这位大人物忿忿然离去不久,阿童便高高兴兴地来了。不过,阿童高兴的样子可是有点不大正常,见了人便嘻嘻哈哈笑个没完,转过身便手舞足蹈连蹦带跳。阿童过去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样子。她虽然待人和蔼,笑脸常开,但她的笑总是很有分寸的,是那种淑女型的微笑,既甜蜜又温存,使人隐隐约约感到那笑容后面隐藏着的成熟与深沉。可现在她笑时的样子太难看了,简直就是傻笑,甚至连傻笑也不如呢!

    再看阿童的眼睛,那目光也不大对劲了,眼珠子瞪得溜回但却没有多少光芒,看人时直愣愣的,胆子小点的会给她吓趴下,过去那深邃神秘的目光竟然踪迹全无了。如果再观察得仔细点,你就会发现阿童的着装其实也不正常,一身崭新的裙装虽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透过那洁白柔软的衣料你会发现阿童既未穿内衣也没戴胸罩,是否穿了内k也很值得怀疑。现在外面的天气这样凉了,她却似乎一点不怕冷的样子。当她热情地要与别人握手时,谁也不敢接受她的好意,几日不见,阿童那双纤细的玉手竟已变得粗糙不堪,伤痕累累,沾满污斑油渍,同经常来酒店门前掏垃圾桶的那个可怜老太婆的手已难分伯仲了。

    所有小姐都被阿童的神态搞蒙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慧慧到底年岁大些,比其他女孩子经历多见识广些,她看着阿童惊恐地喊叫起来:“阿童,你疯了?阿童她疯了!”听了周慧慧的话,大家全都又惊又怕。阿华先是愣了一会儿,待她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便跑过来抱住阿童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阿童在桑拿浴这行做得时间较长,结识的人很多,有本市的,邻近城市的,也有外省和香港的客人,甚至有几个日本和韩国人也是阿童的常客。阿童表面上对所有客人都热情而周到,但内心里却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哪些人用的着需要格外关照,哪些人惹不起应当分外小心,哪些人无所谓可以随意打发掉,她心里都有一本明细帐。阿童手上的功夫厉害得很,如果你是她刻意靠近的人,她会为你使出浑身的解数,让你来过一次便想着下次,永远不得解脱。反之,如果她不想你再来纠缠,她也有足够的着数对付你,让你受了罪花了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保准你下次不想再找她。

    在阿童的常客当中,有几位身份不低的本地和外地的官员。他们既是惹不起的人,也是用得着的人。这些人不仅常来桑拿浴找阿童按摩,并顺便做一点比按摩更令人舒服和兴奋的事,也常常请阿童一起出去吃饭和唱歌跳舞,阿童分得开身时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采桑拿浴时是阿童的客人,出了桑拿浴便是阿童的朋友,大家相处愉快,其乐融融,即便偶尔有一点小磨擦,只要阿童撒个娇,哪一位大人物也会让着她这个娇媚的女孩子的。有了这些关系,阿童感到安全了许多,蒲德威等人自然不敢太刁难她,外来的客人如果知道些底细,也不会同她找麻烦。阿童在桑拿浴做了好儿年,过去一起做事的女孩子有的被抓,有的被打,有的被害,阿童一直安然无恙,从未遇到过什么可怕的风险,即便有些麻烦最后也是有惊无险,转危为安。

    在阿童的这些客人或朋友当中,有一位邻市的大人物。说是大人物,其实他的行政级别大概顶多是个正处级。在中央机关里,这一级别的干部大致相当于工厂车间里的搬运小组长,或者建筑工地上的抹灰班长之类的职务,是带着几个老弱残兵在第一线干活受累的角色。但是到了地方上,这一级别的干部可就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如果你掌管的又是某个要害部门,那你可不就成了咳嗽一声也会吓跑几窝老鼠的大人物了。阿童的这位朋友,是那个市的公安局长,并且是在这个茅坑上一蹲就是十几年的老局长,其分量之重是可想而知的了。

    这位局长所在的那个市,乃本省有名的侨乡,许多人在国外有亲戚。既然有亲戚就要去投奔,就要去揩他们点油水,不然让他们守着那么多外币没处使也怪可惜的。所以,这个市申请去境外定居的人特别多,尤其是想到港澳地区投亲靠友或是夫妻团聚的人,可谓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但出国定居不同于赶集上庙,不是想去就可去得成的,而是要向政府主管部门申请,经过认真的审查得到严肃的批准以后才能去。咱们中国的老百姓这么聪明勤劳而勇敢,当然需要格外珍惜,需要看紧一点,怎么能轻易放到它们外国甚至外国的殖民地去打工呢,那不仅太让他们外人捡便宜了,而且咱们自己的同胞到他们那里要是受点气多让人心疼,多让人不放心呢!

    在一些申请出外定居的人大多的地方,政府一时审批不过来,因此大家就要耐心地轮候,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在那个市里,谁先得到批准,谁后得到批准,这决定权就在阿童的这位局长朋友的手里。至于先批谁后批谁,这位局长大人的原则也很简单,那就是谁给的钱多就先批谁,谁给的钱少就后批谁,谁不给钱那就先靠边看着,何时有了钱再批也不晚嘛。

    按理说,这局长的权力是政府给的,他收了钱也应当上缴国库才对。但局长觉得钱这种东西经过千人拿万人摸,上面沾满了细菌,脏得很哩,让别人去保管未免太损人利己了,所以他便全都拿到自己家里保管起来了。至于他家里到底保管了多少钱,别人说不清,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是个天文数字。

    但局长的这个审批原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偶尔也可以灵活一些,采纳其他某些变通的方法。比如申请出外定居者如是年轻貌美的女郎,那么只要你陪着局长练几日床上功夫,说不定你也可以得到优先批准呢。由于局长事务繁忙且精力有限,他在这方面还未能创造出天文数字来,不过据说这数字也不算太小了,说出来也能把人惊得上吐下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古人这话说得真够绝的,时时都能显出它的灵验。正当这位局长雄才大展如日中天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犯了案,让反贪局给抓了起来。谁都知道,像他这样犯这么大罪,处理得严点就得枪毙,处理得宽点就得枪崩,总之是活不成了。没过多久,这位大人物果然给枪毙了,枪毙得轰轰烈烈的,不仅本省的电台报纸做了详尽的报道,就连香港的电视也跟着起了好几天哄,说这样的人真该多毙几个。可他们不想一想,这样的人统共也没有几个,都枪毙了多可惜呀!面临绝迹的华南虎还要受法律的特别保护呢,何况是这些比猛虎还凶猛的大活人哪!不过这是后话,在阿童疯疯癫癫重返“紫蔷薇”那天,这位局长大人还好好地活在看守所里面,正狼吞虎咽地享受着他好多年未曾品尝过的咸萝卜拌干饭呢。

    这位大人物得势的时候,不仅每日在他那个地盘上翻云覆雨,也常常在一些邻近地区兴风作浪。为此,他与不少人结了仇怨,其中尤以与外地来的一群公子哥之间的怨隙为深。说是公子哥,其实他们的身份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说他们的确很有来头,是一些超级权势家庭的不肖子孙;也有人说他们虽有来头却也不大,不过是一些市、县级干部的子弟,老子因贪污腐败丢了官,他们在当地失宠便流落聚集到这边来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们不过是一群城乡游民,把自己编造得有些来历只为蒙骗他人而已。这年头,拉大旗作虎皮四处招摇撞骗的事确也时有所闻。

    不管他们真实身份如何,他们确实以公子派自居在这一带纠集了一股势力,好事做得不多,坏事做了不少,他们也确实因大大小小的摩擦而与那位局长大人结了怨记了仇,明争暗斗,殃及鱼池。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这两派的力量几乎势均力敌,一派自诩为强龙,一派自视为地头蛇,斗来斗去不分胜负,但也各有损伤。

    就在两派斗得疲倦不堪据说有可能和解的时候,一件震惊华南的血案又使双方的矛盾迅速激化,达到了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地步。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一群公子哥在本市的一家酒吧里饮酒作乐,突然闯进来一群手持g棒的大汉,逢人便打,逢物便砸,把个小小的酒吧闹得天翻地覆,鬼哭人嚎。一位公子当场毙命,另有几人负了重伤。事后,有人断定此案的后台必是那个作恶多端的狗局长,因为不仅这群打手当中有人口音酷似那狗东西,很像是他的同党,而且有人看到他这两日也恰好正在本市活动,有时身边还跟着一位靓得令人淌口水的江浙女郎。

    公子们从劫后余惊中镇定下来,决心一定要制服这个不可一世的地头蛇,否则不仅这口恶气憋在肚子里使人食欲不振,如此任人欺辱也有损自己的威望,使他们难以在此长期立足。他们迅速发动起自己在外地和本地的势力,准备与对方决一雌雄。如果双方真的再次争斗起来,即使不会累及无辜,至少也要给社会添乱。

    不知是上天的报应还是事有巧合,恰在此时,一封由香港发出的检举信寄到了北京的检察机关,引起上层的高度重视。此信被批转到省检察院,检察院里设有专门对付这类人物的反贪局,于是反贪局立即派人展开缜密的侦查,很快便查清这家伙确有严重的贪污受贿和流氓行为。检察官们根据自己的经验,料定这家伙既然在侦查刚刚开始时便被发现有如此多的罪行,那么抓起来一审问,发动群众一揭发,身边的党羽再反戈一击,他肯定会有更多的罪行暴露出来。但尽管如此,侦查工作的深入发展仍然使这些整天同罪犯打交道的检察官大吃一惊。这小子罪行之严重,手法之恶劣,胆子之狂放,简直是史无前例,登峰造极。

    大鱼入网,必会裹挟着一群小鱼出水。这位恶贯满盈的局长大人被从他的宝座上搬下来以后,为他效力的一些喽罗也相继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理。但无论如何,这事也不应当牵涉到人家阿童吧?人家一个桑拿浴的按摩小姐,只是听人喝来遣去,芦草般随风摇动身不由己,即使巴结一些权贵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并没有跟着谁做什么坏事呀!

    其实,检察官在查这个案子时,根本就没打算把阿童牵连进去。人家只是找阿童问了一些情况,并且是亲自到“紫蔷薇”来问的,连传也没传她。问完情况后,人家还亲自“桑拿”了一遍,以便亲身体验一下那个狗局长常来桑拿浴是否算得上他的罪行之一。体验过后,人家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已经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其后没有再来找过阿童。本来是嘛,那个狗官什么场所没去过,据说香港的“大富豪”

    夜总会他就去过不下七八次,你总不能把他去过哪里全都一条条列为罪状吧?他接触过的女人成百上千,小时候在他妈怀里躺了好几年呢,你总不能把他接触过的女人全都列为嫌疑犯吧?阿童的受牵连,同检察官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估计倒是那些公子哥当中有好色之徒垂涎人家阿童的美色,或者有其他什么缘故而借机指使人将阿童骗出来绑架了去。

    几个穿着便服自称是“执行公务”的人将阿童押上一辆豪华的“宝马”轿车。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阿童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她虽然知道咱们这个国家无事不讲究等级,但对于什么级别的犯人应当乘坐什么档次的汽车也并不十分清楚。谁都知道,“宝马”算得上顶级的名车了,按理说只有顶级的“名犯”才会用这么好的车押送啊?自己在桑拿浴这一行虽说小有名气,但好像远远够不上这个级别。那么,是这些人把自己搞错了,还是自己把这些人搞错了?总之是有些不大对头吧。

    阿童心里嘀嘀咕咕的,嘴上可并不敢问出来。车上那几个家伙样子神神秘秘的,尽说些阿童听不太懂的半黑不黑的话。阿童不知道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十分害怕。她偷偷看着那几个人,料定他们不是什么“执行公务”的。现在“执行公务”

    的人出门总带着枪,可他们几个人中没一个带枪的,只是在文件箱里放了几副手铐子。他们故意在阿童面前开了一下文件箱,让她看到那些冷冰冰的铁圈圈,但并没有给阿童戴上。那么他们一定是黑社会的流氓了?但似乎也不像。听说黑社会绑架人时总要用一块黑布将人的眼睛蒙上,让你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这几个人并没给自己蒙上眼睛,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在意阿童看到什么。

    汽车驶出城外,驶进一个山清水秀的风景区,开到一幢别墅的门前。

    阿童被人连推带搡地弄进了房间里。房间里酒气冲天,杯盘狼藉,几个东倒西歪的人正在喊喊叫叫,唱唱喝喝,骂骂咧咧,哭哭啼啼。其实说准确点,你根本就听不出他们是在叫,在唱,在骂,还是在哭,反正都差不多,就像科学家说的什么“临界状态”之类的东西,没有点专业水准很难分得清楚。阿童只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便撞见恶魔似地惊呆住了,浑身的血y一下子涌到了脑瓜顶上,剩下一大截冷冰冰的身子颤巍巍立在地上,几乎连脚步也移不动了。她恍惚觉得,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几年前遭人蹂躏的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可怕的魔窟。

    也许阿童是过于神经过敏了,她现在来到的这个地方,同几年前她遭人蹂躏的地方绝对不同,不仅从地理上看两地相距千里之遥,而且人物和环境也完全不一样。阿童可能忘记了,那一次她进的那个房间,屋子里灯光昏暗,那些人像做贼似的躲在里面;而现在这个地方灯火通明,人家丝毫也没有偷偷摸摸的贼人的影子,完全是一派光明磊落无所畏惧的态势。再者,上次的那个地方只有几个短毛小子,而这个地方则还有几个长毛丫头呢,并且一个个都那么贼眉鼠眼的机灵,都那么油头粉面的漂亮,估计十有八九是夜间大街上的“业余巡警”。

    见阿童进来,屋子里的人都暂时停止了喧嚣,抬起头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示意阿童坐下,然后便继续与旁边的人说话,不再理睬她了。

    阿童觉得那个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了。她见过的人太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住;同时也正是因为她见过的人太多,所以常有记混了的时候,没见过的人也可能觉得似曾相识。阿童找一个离中间的台子较远的位子,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定了定神,想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既然已经被掳到了这个地方,跑是跑不掉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阿童偷眼看了看那些人,却发现他们虽然闹闹嚷嚷的嘴里不断冒出脏话来,但外表上可并不像流氓恶g之流。阿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她的印象中,社会上的那些流氓通常都穿得怪里怪气的,有的留着长发,有的剃了光头,有的蓄着小胡子,有的身上画满了稀奇古怪的图案,看着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可这些人当中极少有那种装束那种尊容的,他们大多眉目端正,穿得也算整齐而讲究,汗衫全都是进口“名牌”,有的人还打着领带,崭新的西装挂在身后的椅背上。

    他们彼此的年龄和口音也不相同,显然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位头目似的人物年近四十的样子,可能是这些人中的老大,初听他说话时觉得他满口京腔,但听得仔细些便觉出那京腔并不纯正,看来这位也并非京城纯种,不过在皇城根下住得年头多些罢了。其他人大多二十几三十出头,多为外地口音,但也有人一张口便让人听出是地道的本地仔。阿童实在搞不清他们是些什么人。

    刚才押送阿童的一个浓眉大眼的本地仔走到那个头目似的人物面前,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头目听后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本地仔走开。本地仔并不甘心,继续在头目的耳边嘀咕着,边说边往阿童这边看。阿童猜测他们说的话与自己有关,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情马上又紧张起来。室内的气温并不高,但阿童感到脊梁和额头上都已渗出了汗珠。

    两个人说完话,本地仔便把阿童带到楼上的一个房间里。这房间很大,但却布置得有点不伦不类,不知道是作什么用的。房间里有写字台、皮转椅,似乎是个书房,但书桌上除去几张报纸和一摞显然是走私进来的色情杂志外,却没有什么书可读。靠房间的一角摆了一张会议桌,但也许是一张餐桌,桌旁围了一圈木椅,可供十来个人开会或吃饭之用。靠房间的另一角,铺着一张席子似的东西。阿童知道那是日本的“榻榻米”,现在不少人玩腻了西洋的东西,又开始搞一些东洋货过来,街上的日本料理就接连冒出来好几家,这也算是一种时尚吧。不过,那东西的确简单而实用,在上面打坐也可以,打滚也可以,也是个多功能的物件。

    进到屋里,那小子色迷迷地看了阿童半天,但终于没敢动她,只是恶狠狠地说一会儿他们“老板”要找阿童谈话,要阿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问题,好好交代,好好考虑如何改过自新,立功赎罪,然后便匆匆往外走去,临出门却还不忘回过头来再看上阿童两眼。

    阿童走到窗前,想辨别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即使是白天阿童也不一定能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里她确实没有来过。不过,根据远处几座高大建筑物上依稀可见的灯光,阿童大致能够判断出自己所处的方位。

    她想给某个有权势的朋友打电话,请他们来搭救自己,他们或许能够根据她的描述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拿起电话来,却一个准确的电话号码也想不起来。那些号码全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很少使用,平时多是那些人给地打电话,小本子却没有带在身上。

    阿童凭着自己的记忆拨了几个号码,竟然全都不对。正在她拿着电话慌乱地拨号的时候,房门一开,几条汉子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几个房间里的电话是串在一起的,阿童在这里一拨电话便被人发现了。那个头目直视着阿童,犀利的目光使阿童不寒而栗;然后又转过头狠狠瞪了那个本地仔一眼,显然是对他的办事能力表示不满。

    “给她安排好。”头目简短地发布完命令便怒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阿童被人扒光了衣服吊在窗子上,双脚刚刚能立在地上。背后窗缝里透进来的阵阵冷风使阿童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一层紫红的j皮疙瘩,但阿童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上寒冷,她心里燥热得像燃着一团火球,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灰烬了。阿童虽然做了几年桑拿小姐,男人的胴体她见得多了,但她绝不是那种随意作贱自己的女人,她把自己的身体看得贵重得很,决不肯轻易暴露给别人。她觉得这些家伙如此折磨自己,简直比几年前夺去自己贞洁的那些恶魔更加卑劣无耻,更该千刀万剐。

    阿童想大声咒骂,激怒这群魔鬼让他们打死自己算了,但她终于没有这样做。

    今日的阿童已非昔日的阿童,她已有近百万的财产,是她用自己的青春和血泪换来的,她不能弃它们而去;她这几年在桑拿浴内外结识的人多了,见识的事多了,她深刻体会到那些恶人凶狠残暴的本性,像她这种远离家门孤单无助的女孩子在他们手中如同蚂蚁一般,根本无力与他们抗争。

    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坐在阿童的对面,津津有味地喝着饮料,津津有味地看着赤l着身子被吊在窗上的阿童,对着她指指点点,谈笑风生,有人还不时走近前来在她身上摸上一把。这些人确实不同于社会上那些浅薄的流氓,那些人只会打打杀杀,恃强凌弱,面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赤l女人他们一定会野兽般扑上来把她蹂躏至半死。但这些人对阿童没有丝毫粗野的表现,只是像对待一件艺术品那样进行观赏和评论,就连他们在阿童身上胡乱摸索时也像是带着为科学和艺术献身的精神,在进行某种崇高的研究和探索而已。

    阿童的脑子乱极了,心里头已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r体上已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当那几只冰凉的魔爪在她身上摸索时,她最初还能作出被蛇咬了似的反应,到后来却几乎麻木了,没有任何反应了。

    有个白净面孔戴副眼镜的家伙,不知怎么就心血来潮了,他搬来纸笔,伏在会议桌上给阿童画起像来。他歪着头端详阿童一会儿,便低下头画上几笔,然后再抬起头看上几眼,再低下头画上几笔,神态十分认真而得意。几个伙伴围在他周围指指点点,品头评足,俨然都是行家的样子。有人觉得光动嘴指点还不够,拿起刷子来要帮“眼镜”添上几笔,“眼镜”挡住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那人只好识趣地退到了一边。随着“眼镜”麻利的动作,一个丰姿冶丽的东方美女已跃然纸上,竟与阿童的形象相差无几,可谓惟妙惟肖了,待到涂上油彩,或许可以拿到拍卖行去拍卖,或者送到美术馆去收藏呢!

    “眼镜”画完了,其他人也看腻了,几个人哄笑着把画儿吊在墙上便散去了。

    阿童被吊在窗子上,没有人再理睬她了。阿童己近乎昏厥过去,她恍惚听到楼梯上不断有人在走动,走进了各个不同的房间,接着那些房间里便传出男人和女人狂野的笑声、喊叫声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声响。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是那个头目。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阿童一会儿,然后便解开了吊在阿童臂上的绳索。阿童像断了挂钩的窗帘滑落到地上,瘫倒在墙角。她想去穿上自己的衣服,但麻木的四肢一点不听使唤,似乎已脱离了她的躯干。

    “童小姐,不记得我了吧?”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随着沉闷的说话声一起向阿童掷来。阿童惊骇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但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你不是只给你的那个狗局长‘做钟’,不乐意伺候我吗?”

    “你……”阿童似乎想起了一些。她模模糊糊记得有一次那个局长同几个陌生人一起去“紫蔷薇”桑拿浴,其中一人不知出于何意也提出让阿童给他“做钟”。

    局长不乐意,说这要由童小姐自己选择。阿童自然要照顾老朋友,何况这老朋友有权有势得罪不得的。难道这就是那个男人?难道就是那一次给局长“做钟”埋下了孽根?阿童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的脑子又晕又涨,隐隐有些作痛。

    “你不会跟到地狱里去伺候他吧?”他的声音变得y狠狠的,“那就伺候伺候老子吧。”头目边说话边脱去外衣,躺在“榻榻米”上,招呼阿童过来。

    阿童艰难地把身体挪动过来,她的双臂仍有些麻木,头痛得更厉害了。

    阿童吃力地伏在头目的身边,伸出双手去按摩他的肩部。她被他身上的酒气呛得直想呕吐,头沉沉的好像就要晕倒过去,酸痛麻木的双手触在他的身上像是隔着一层木板,一点真实的感觉也没有。

    “给你那个局长也是这样做吗?做下边去!”头目恶狠狠地命令着。

    阿童用双膝撑着身体往后退了退,把他的短裤褪至膝盖,在那里轻轻揉搓着。

    “你他妈的不是老桑拿了吗,怎么连这点事也不会做?你是他妈真不会还是装糊涂哇?看不上老子是不是?还在想你那个狗局长是不是?”头目的语气越来越凶狠,阿童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你的嘴巴是干什么的?还想留着给那老东西舔p股是不是?”

    阿童在桑拿浴做了好几年,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肮脏的事,她的一双巧手已足可应付任何情况。可是,此时在这个恶魔般男人的y威下她已被得毫无退路,只得强忍泪水按他的要求做了。那小子不知是不是几天没洗过澡了,一股恶臭直扑阿童的鼻孔,阿童只觉腹内酸热难忍,“哇”的一声呕吐出来,把一堆又热又黏的秽物倾泻在那小子身上。

    “臭婊子,给脸不要,找死呀!”头目嘴里骂着,抬起脚对着阿童的面部狠狠踹了过去。阿童尖叫一声,身子向后仰倒头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阿童觉得自己被人推进了一个可怕的世界,那里有成群的妖魔鬼怪张着血盆大口,舞着钢叉似的魔爪,正在四处捕捉吞噬着一个个弱小的生灵。它们回头看到了阿童,便一起向她扑来。阿童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逃,只有拼死一战了。这么一想,她反而立刻便不觉得害怕了,身上立刻增添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阿童与它们奋力厮杀起来,它们咬掉阿童的一截手指,阿童便吞下它们的一条手臂。阿童越战越勇,最后也变成了魔鬼,比所有魔鬼都更加凶猛残暴,谁也抵挡不住她的攻击。她吃魔鬼,吃人,吃动物,吃树木,吃石头,什么都吃,直到吃累了,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童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舒适的汽车里,左右各坐着一名衣冠楚楚的后生仔。阿童觉得他们有些面熟,可是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但肯定是自己的好朋友,不然怎么会同自己坐在一起呢?阿童想同他们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冲着他们傻笑。他们并不理睬阿童,在一条僻静的街上停下车,将阿童扶下车来,然后开起车子一溜烟跑了,连声“再见”也没说。

    阿童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她好像几百年前来过这里,但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东南西北也辨不出来了。于是,阿童便沿着马路漫无目标地走下去,但没走几步便觉得走不动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阿童靠着墙根坐下来想休息一下,手一按地却抓到了一枚粘乎乎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却是一枚黄澄澄的橙子。啊呀,是谁把这么好的橙子丢到这里来了?阿童捧起橙子便往嘴里送。她觉得那橙子好吃极了,吃完了之后还想再吃。于是,阿童站起身来,“扑腾”一下坐在地上,希望再接到一枚橙子上。但当她把手拿到眼前看时,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抓到,可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阿童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再一次醒来时,她感到身体十分无力而难受,但脑子却清醒了许多。阿童发现自己就呆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拐进那条小巷就是她的住处了。阿童回到住所门前,却怎么也想不起房门钥匙丢在哪里了。阿童去敲房东的门,向她再要一套钥匙。房东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阿童半天,但最后还是把钥匙给了她。

    一连几日,阿童都是这样一阵清醒,一阵迷糊。清醒时便觉心里难受,真想一死了之;迷糊时便觉轻松愉快,感到这世界竟是如此美好,人生竟是如此美妙……

    第29章 小姐的身价

    “原来我们也以为至少能卖五千元以上。可那里的人一听说她是桑拿小姐,便说什么也不要了,白给都不要!他们还骂我们随便就把什么烂女人弄过去给他们做老婆,也太看不起他们了!……”

    黄海这位精明能干的年轻所长,这段时间可谓忙得头晕脑涨,精疲力竭。先是局里布置下来整顿警风警纪的任务。黄海除去要严格检查自身执行法纪的情况,写出报告向上级交差外,还要督促和指导全所的干警进行对照检查,每天找人谈话,循循善诱地启发人家认识自己的缺点错误,苦口婆心地劝导人家注意遵纪守法的重要性,把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大男人像哄孩子似地哄来哄去,可也真够不容易的。

    接下来管片内发生的几件大大小小的案件,又要他分出许多时间去处理,使他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术,能够不吃不睡日夜工作才好。他和妻子的感情本来很好,彼此十分信任,可这段时间,她妻子对他天天很晚回家甚至有时彻夜不归的表现也开始流露出不满来。从她的神色和言谈话语来看,黄海甚至怀疑她开始对自己在外面的行为是否检点产生了疑心。唉,这个城市里的男人也真是不大好做,每天早早回家看电视人家说你碌碌无为,在外面忙碌吧人家又怀疑你去拈花惹草摸狗偷j去了。黄海有时真希望自己是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人们没有诱惑也没有欲望,世上没有违法也没有犯罪。可是如果那样,要他这个当警察的还有什么用呢?

    就在黄海下狠心准备搁置一下手中的工作,回家好好陪伴老婆孩子一晚上时,一件绑架人质勒索钱财的要案又报到了他的案头。根据上级的命令,他同分局刑警队的一名副队长带上几个人便连夜出发办案去了。

    被绑架的不是别人,正是“紫蔷薇”桑拿浴里被称为两朵牡丹花的阿芳和阿玲姐妹俩。黄海拿着两个人的一张合影,看着照片上两个单纯中带着土气的小丫头,怎么也想不通绑匪为什么会选中她们两个下手。“绑票”案过去这一带也曾发生过几起,但每次绑架的都是港台或内地有钱的老板,要么就是这些人的近亲属,其目的无非是勒索钱财。两个桑拿浴的女孩子能有多少油水可捞,也值得绑匪这么兴师动众?是这些绑匪缺心眼还是另有内情?

    黄海问手下的人有没有了解这两个女孩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一位姓林的年轻人吞吞吐吐地讲了一些情况。他说:那照片可能是几年前的旧照片,这两个女孩子现在可不是那个样子,洋气得很了。其实,在“紫蔷薇”桑拿浴里面,她们两个也算是很有些名气的了,做事开放大胆,为人刁钻泼辣,听说已在桑拿浴干了好几年了,估计身上的钱不会太少。所以,绑匪选中她们下手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就是桑拿浴的按摩小姐吗?把她们的收入算高点,每月算一万块吧。一万块不算少了吧?那是我们四个人工资的总和呀!减去房租水电伙食费这些日常开支,再减去高档服装高档化妆品等一大堆无底d似的开支,也就剩不下多少了,几年的积蓄加在一起再多也不过十万二十万而已。黄海有些不以为然。

    手下人都笑了,说所长你是装傻呀还是真不知道呀?那些女孩子们要是放开了做,每月的收入何止是一万两万,说不定零头都比这多。再说,听说那两个女孩子都有男人当“二奶”养着,所有花费都用不着她们自己掏钱的。

    “是吗?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我们也是听人家说的。”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这两个女孩子已经堕落得不可救药。我费这么大劲救她们干什么!黄海心里这么想可并没有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也没用,他还是要去办这个案子的。此时他就像是战场的士兵,只能按照命令去做,至于这仗该打不该打已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不过,这些情况确实有点影响他的积极性。他希望这案子能顺顺利利地快点办完,不要占去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否则就太不值得了。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与他的愿望完全相反。他们按照所获情报赶到预定地点后,却什么也没能找到,估计是来得太晚了,绑匪已改变了计划,转移了地点。他们到当地的公安部门寻求协助,可那里的公安也是刚刚从他们这边得知的这一情况,并不比他们了解得更多。

    多亏在这个时候,家里那边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反馈过来一个新的情报,说是案发那天夜里,有人看到发案地点停过一辆黑色的“尼桑”轿车,由于车很漂亮又是外地车牌,有人便多看了几眼,留下了一些印象,车牌号码记不完整了,但好像至少有两个“8 ”字。

    于是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他们对这一带所有的“尼桑”轿车进行了调查,重点是车牌中有“8 ”字的黑色轿车,看哪辆车案发那天曾出过远门。查来查去,所有被重点调查的车辆最后全都被解除了怀疑,线索又断了。

    就在黄海他们灰心丧气准备返回的时候,当地警方却通知他们马上到一家小旅店去认人,说那里刚刚破获了一个卖y的黑窝,其中一名女子自称是前几天被人从黄海他们那个城市绑架来的人质,要黄海他们过去看看是否与他们要查的绑架案有关,井顺便把人带回去。

    那女人面容憔悴,神情呆滞,与照片上的女孩相差很大,但黄海凭借其敏锐的职业目光,仍一眼就断定她就是照片上那个叫阿芳的女孩。手下人有见过阿芳的,也都点头称是。可黄海不明白,自己接到的报案明明是说有人被“绑了票”,被勒索上百万钱财,怎么到了这里又成了卖y案呢?

    却说这阿芳和阿玲从家乡来到这个城市后,在桑拿浴做了几年,很快便各自积累了一笔可观的钱财。这数目是她们在家乡打工时做梦也想不到的。本来按照她们最初的想法,她们来这边不择手段地赚上一笔,便回到家乡去过安逸的生活,这段不愿示人的经历也就被遗弃在遥远的他乡,永远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她们手中的钱早已超出了她们当初的期待,但两个人却不再提回去的事,越来越变本加厉地靠出卖自己的青春去赚取每一分可能赚取的钱财。

    说也奇怪,一些在经济条件宽裕的家庭中出来的孩子,对钱反而不那么看重,最后混得身无分文成为败家子的也不在少数。一些出身贫苦的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