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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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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气青年一听,嘿嘿笑道:”双东和汪未云身受山君恩厚,自然实话实说、不致诬陷害人。”

    铁手也嘿嘿笑道:“端的好个‘不敢’二字!汪姑娘和双东哥在山君y威之下,想直话直说,都得先为家人亲友性命青想,先在肠肚里打几个弯转才自牙齿里进出几个不相干的字了。”

    邪气青年一耸肩道:“铁捕头,一切辛苦了,好说好说。”

    铁手忙道:“大总管,我没把案办好,惭愧惭愧。”

    那刘猛禽浓眉一沉又展,冷笑道:“虚伪虚伪!”

    “说句不虚伪的话,”铁手忽尔正色道,“大总管,我更佩服的是你阁下。”

    那邪气青年歪了嘴笑了笑:“我只是无名小卒,有啥值得铁捕爷说及的!”

    铁手哈哈笑道:“名震神枪会、独待一言堂、山君身边第一号人物‘山鬼’袭邪,现了身,露了相还既无架子。又不炫扬、从容应变、得体谦逊,把我这浪得虚名的转得晕陀陀的,真正锋芒毕露的人,反而是锋藏己露,足见高明!”

    只见猛禽一震,失声道:“他——他就是袭邪!?”

    邪气青年淡淡笑道:“我很邪,但我没有敌意。我只是个小鬼而已,那有啥可自恃之处!”

    铁手叹道:“若你是山鬼,那孙疆倒不像个山君,而似是个阎王了。”

    袭邪脸色一紧、随即用手一引道:“这里已进入‘绊红轩’了——这株就是摇红姑娘八年前亲手种栽的槭树……”

    就从这儿开始,袭邪就一路走一路介绍孙摇红的住处,甚至那一处是摇包:私人小花园,哪一棵树是摇红手植的,那一种花是孙摇红最钟意的,哪一个地方还养着摇红姑娘的猫、狗、小兔子、甚至还有小龟和鱼,以及一条大蜥蜴。

    铁手慢慢走。

    两人都仔细的听。

    听得仔细。

    走到孙摇红寝室“邀红居”前,铁手个禁叹道:

    “看来,孙摇红实是一位爱花爱草爱木爱小动物的好姑娘。”3满山红

    看来,孙摇红真的是一位惜花惜草惜木惜护小动物的好姑娘。

    她种了不少树。

    听说她把每棵树都命了名,有棵莲雾树叫“水嗡”、有株芭蕉就叫“月妖”,有的唤作“森林之火”,有的唤作“留连之中”,有的叫“想念”,有的叫”忘记”,刚才就种在”啡彩轩”口的槭树,就叫做“却上心头”。

    她养的小兔子、小龟、小穿山甲乃至小j,小狗、小猫都有名字,有的名字还跟人一样:

    “敏儿”、“华女”、“老古”、”阿吉”、“长尾”、“亚漩”、“小情”、“猪头炳”、“威哥”、“鱼头”、“亚酸”、“荷包”、“人和”、“地利”、“天时”……诸如此类。

    那些小动物都很温驯可爱,可以看得出来曾长期受到主人的爱护调训,浸y教化,才能如此驯服听话的。

    猛禽看了,只问了一句话:

    “摇红走了至少有九天了吧?”

    ——尽管他们一收到消息就出发,推算出来,离“劫持事件”至少也有多日了。

    袭邪回答:“十一天。”

    ——朱月明收到消息,是来自东北的飞鸽传书,至于蔡京和诸葛先生下达的命令和意见,则不需一个时辰就已送到刑部。

    刘猛禽凡到过的地方,只要他的眼神一凝,不管小猫。小j乃到大蜥蜴都会吓得瞄瞄咯咯乱叫,到处找地方窜,连蜥蜴也不住吐舌翻眼——

    就像遇上了森林里的大禽兽。

    而今这森冷的“禽兽”就作了以下的推断:

    “这些小东西还没饿死,还活得好好的——到底是谁在养着它们的?”

    孙摇红走了,谁在养它们?断断不会是孙疆,谁都看得出他只会吃掉这些东西而绝不会去奉养它们——谁可以不必通过孙疆便可把这些小生命全部养了起来?

    ——在此时此境,这必定是“一言堂”里说得了话的人!

    铁手不禁在心里暗喊一声:佩服。

    ——难怪是朱刑总的好帮手,这刘捕头的确看得细、看得锐、看得留心!

    袭邪的回答很简单。

    是一个字。

    “我。”

    然后他又介绍孙摇红在院子里所种的花,他的记忆力想必很好,尽管园圃里的花名全四十八种,但他仍一一深记,很有感情的去说那花的名字:“这是‘落寇花’,这是‘醉伴月’、这是一无敌、两心知、三小韵、四大名捕……”

    铁手笑了起来,“四大名捕?”

    袭邪淡淡地道:“也许摇红姑娘是听过你们四位的事迹,所以才特别取这名字为念。可这些花也真的也只开一朵、两朵。三朵、或四朵并开。”

    然后他又介绍其他花种:“……五桃花、六人帮、七大寇,八大刀王、九大鬼、十全大补……还有‘一视同仁’

    铁手为之大开眼界:“……这……这都是花名?”

    袭邪嘴角有一丝难能可贵的微笑:“当然,也有普遍些的,例如王兰花,月桂花,天竺兰、两瘦菊,东肥菊、靖蜒芍药、j冠花,风车花……”

    铁手却站定了脚步,认真的问:“那么,这一大丛一大丛的却叫什么花?怎么给脚踏到这个地步?”

    那的确是一大丛的花,花几已落尽,叶也落了不少,露出光秃的枝桠,干花枯叶,满地都是。然而,只剩下的儿朵盛开的花尤自艳红娇丽着,风一吹来,花摇颤红,虽为牧甚少,但也美得教人不可视。

    袭邪的脸肌略搐了搐,道:“许是一场风雨吧……这叫‘满山红’是摇红姑娘心爱的花,她亲手自岭南移植过来的品种。”

    铁手道:”如果是狂风暴雨,那只会拥花落叶,一视同仁,但而今只靠走道的那一片‘满山红’是花调叶尽,余皆无盖——”

    他边说边俯身拾起一朵落花,这种花可能因生命极强之故,居然犹未枯尽,未枯干的那几瓣经寒风一吹,在铁手指间兀自颤红不已,像一只欲残未殆的蝶。

    铁手我见犹怜的说:“若说是风雨摧打,也不致拔断桠削吧,你看,这当风口的几株,反而得保完整,而且花还开着呢。”

    他抬起一片叶子,递至眼前,不但让自己看个清楚,也示予袭邪一个“证据”:

    “这叶子切口齐整利落,想必是利器削落的。”

    袭邪道:“这儿是什么地方,铁捕头不会忘了吧?”

    铁手一笑,萧萧数数的放下叶子,拍拍手中的泥尘,笑道:“山东神枪会的‘一言堂’,你是袭邪袭大总管。”

    袭邪道,“既是‘一言堂’,那么,昔有人在这儿练枪习剑、动武磋切,也不是件什么不寻常的事吧。既是要练武习技,那么,削断推落了一些自己院子里的花木,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当然不稀奇,还正常得很,”铁手陪笑,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练功演武,难免削花切叶,可是这儿的一棵树……”

    他笑着说,但眼里却全无笑意,“这大概是棵榕树吧?

    大概有几十年的树龄了吧?应该不是摇红小姐手植的了肥?……怎么它的树身剑痕交错纵横,是谁刻得那么深,刻碍那么用力,还刀刀见血……”

    他用手指试从那些一道道如的沟痕摸下去,再细看指上的苔痕,又凑近脸去凝视刻痕,道“哦,这是刀痕,不是剑砍的。这些痕印倒是近几年才斩上去的,而且时日都不相同……大概是每几个月就砍上一、两刀吧——却不知是谁砍的?”

    袭邪脸色有点发青,但回答却很定:“我也不知道。我不常来这儿。”

    猛禽立即问了一句:“为什么?”

    袭邪笑了一笑,淡淡地道:“摇红小姐的闺阁,如无必要,我们这等下人还是不常来的好。”

    铁手悠然道:“这儿是摇红姑娘的住处,自然应该有婢仆服侍吧?”

    袭邪道:“有。”

    铁手道:“我想见见他们。”

    袭邪斩钉截铁的道:“好。”

    但在铁手以为他正要召唤婢仆下人前来之际,突然反问:

    “铁捕头,却不知你是在追查我们一言堂的可疑之处?还是追救摇红小姐?抑或是追杀铁锈呢?”

    铁手好暇以整的道:“袭总管何有此问?”

    袭邪斜斜的掀了掀唇,算是一笑:“我要召大家前来供铁捕头,刘都头问话,那是无妨,但我总得要向山君报个原由。现在看来,二位对在一言堂里的人,要比已逃离一言堂的杀人者或受害人更感兴趣——这做法倒引起小的好奇:到底二位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查我们的呢?”

    铁手哈哈笑道:”袭兄误会了。我们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方便着手营救。——这儿不是摇红姑娘的住处吗”

    袭邪道:“是。”

    铁手平和的道:“不是听说摇红姑娘就在‘绊红轩’遭挟持的吗?”

    袭邪道:“是。”

    铁手道:“所以我们要先来这儿了解环境,而且,还得要请教当时在场的人,才可以有个了然的案情可以掌握——我们知道得愈详细,就是准备功夫愈足,救人就愈有把握。”

    “……说来,那‘山枭’铁锈可是在这儿胁掳摇红姑娘的?”

    袭邪答:“不是。是在‘飞红居’内,那是摇红姑娘的闺房。”

    铁手问:“你们可有跟他动手。”

    袭邪答:“他挟持了小姐,我们都不敢动手,反而给他杀了几人。”

    铁手再问:“几人?”

    袭邪:“十五人。”

    铁手咋色道:“山袅杀性确也真烈——你是说:他们没在花园、院子里动手?”

    袭邪忽然完全明白铁手拐了个大弯子到底问的是什么了;他这次没作答,只沉着脸沉着气沉着声点了点头,反问: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语音十分之冷。

    “对了,”铁手带笑着指向那棵伤痕累累的榕树,随意的问,“这棵千疮百孔的树,摇红小姐又称它做什么?”4紫微变

    “紫微。”

    这个名字令铁手和猛禽都很意外)

    已微微吃惊。

    (哦,原来这棵树叫做“紫微。”)

    (到底在这株“紫微树”下发生过什么事,使得孙摇红这姑娘不时要对它狠狠的砍上一刀,甚至七刀八刀?还是有什么伤心恨事,与这名为“紫微”的老树有关?)

    (唉。)

    (——这么深的刀痕。)

    (——这么深心的恨!)

    铁手心里掠过了这些思疑与感慨,但嘴里只淡淡应了一声:“哦?这树叫‘紫微’么?”

    然后他忽然问了袭邪一件看来毫不相千的问题:

    “据我所知,袭兄在‘神枪会’崭露头角,还是近七八年间的事吧?”

    袭邪不置可否:“我起步得晚,相长得老,出道却迟。”

    铁手笑道:“客气了。你初是潜龙待飞,后已见龙在田,今是龙飞于天,可见来日定必龙飞九天。”

    袭邪道,“我一早已亢龙有悔了。”

    猛禽在旁忽冷哼一声,用左手拿住右手臂骨,道:“r好酸。”

    但铁手仍把话说了下去:“既然袭兄在七八年前已出类拔萃,而在三四年前终于成为‘一言堂’除‘山君’孙疆之外的第一号人物,那么,一定听说过公孙扬眉这个人吧?”

    袭邪脸色一变,眼珠一转,正待说话,铁手已然截道:“四五年前,公孙扬眉是‘一言堂’里第二把交椅人物,在东北一带,名震退还,就算在‘神枪会’里,也给视为日后必晋升为决策大局‘一贯堂’中的接班精英。”

    然后他望定袭邪,问:“——可是,公孙扬眉在三年前,却突然完全销声匿迹,没了影踪,却不知他仍在一言堂里?还是神枪会中?活着?还是死了?人在关东,还是入关去了?”

    袭邪似给问得有点哑口无言,忽然反问:”你是来追救摇红小姐的?还是来追查公孙扬眉的下落的?”

    铁手一字一句的道:“公孙扬眉是一位人才。由于他是人才,所以当年‘神枪会’常派他入关赴京,我因而会过三次面,还交过一次手。所以他也算是我的朋友。”

    袭邪道:”神枪会里有的是人才。”

    铁手道:“但神枪会里我的朋友不多。”

    袭邪道,“铁二爷名重天下,眼里当是朋友的当然没几个了。”

    铁手道:“我不晓得袭兄当不当在下是朋友,但袭阁下在关东的确是个人物,在神枪会里也绝对是个大人才——”

    他语音一落,正色道,“所以说,假若有一天,袭兄也像公孙扬眉一样的失了影踪,我也一定会设法追查你的下落。”

    袭邪沉默了一阵,才深思熟虑的道:“承蒙瞧得起,亦足感盛情。不过三四年前在下只是‘一言堂’里的一名小卒,公孙扬眉当时是个大人物,他的事我不清楚——就算想清楚也清楚不了。清不了楚。”

    铁手对他的回答似一点也不意外,只淡淡他说:

    “也许是,不过,袭兄一定记得当年公孙扬眉的外号吧?”

    袭邪这一下,脸色可阵红阵白,眼黑也绽出一种狠色来。

    那是狼一般的眼,狼一样的狠。

    刘猛禽偏在这时候问:“叫什么外号?”

    铁手一笑:

    “公孙扬眉,”他负手看着那棵伤痕累累的树——假如树干是树的脸容,那么,这刀印到底算是皱纹呢还是泪痕?

    “武林人叫他‘紫微星君’,江湖人称‘紫微变神枪’,‘神枪会’弟子号称他作‘紫微煞星’……”

    他看着那棵树,又看那一丛丛剩下在春风里兀自艳红轻颤的花簇,悠悠的说,也不知说予谁听:

    “——却不知这棵紫微树,跟公孙紫微可有无牵连?有没关系?”

    他是很悠闲。

    显得有些狼狈的是一向镇定沉稳的袭邪,居然主动的:

    “铁二爷是不是还要见在这‘绯红轩’里服侍小姐的下人?”

    铁手笑道:“不只下人,凡跟摇红姑娘有密切关系的人,我都想见见。我还想跟他们谈谈是私下的谈谈——我也想去原来铁锈住的地方瞧瞧。”

    看看袭邪似给药汁煎溶了的脸色,还有像正游山玩水般惬意的铁手那张脸,刘猛禽便知道袭邪到头来是拒绝不了铁手的要求了。

    ——难怪朱刑总要我此趟任命一定要记住两件事的第一件就是,要好好学一学四大名捕是怎么办案的了!

    ——看来,姓铁的可真有两下子!

    ——只不过,朱总吩咐的另一件事,也决不是这铁脸无私铁了心办案的铁某人可以意想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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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名捕震关东……第三章 无限风光在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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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无限风光在险峰

    1、贪狼忌

    铁游夏与刘猛禽已先后“见”了“平常跟摇红小姐”关系较为密切的七八人,其中多为家丁,婢仆。

    “会面”的地方就在“飞红居”里。

    铁手“主问”。

    他主要是向这些人发问一些有关孙摇红的事,但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像“审讯查案”,却只似闲话家常。

    他很悠闲,所以使答话的人很舒适、愉快。

    ——本来,“一言堂”的人生活大有纪律,而孙疆又一向太严厉,堂里的人都绷得很紧,神情紧张。

    铁手的“聊天”反而让他们“轻松”下来——要不是因为铁手是“刑捕”的身份,这些“谈过天”的人心里谁都希望能交铁手这个朋友,多跟他“聊聊天”。

    可是不行。

    铁手是捕快,而且还是个名震天下的捕头,因为他这个身份;所以没什么人敢想,和愿意跟他交朋友;而有意结纳他的,很容易又别有目的。

    铁手深心的明白这道理。

    这也是他们师兄弟四人共同的悲哀。

    铁手的问话放得很宽和,猛禽则不。

    他少有发言,一问中的,语简言赅,一针见血。

    可是问厂七八个人后,他们都生起一个相近的看法: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们也偶然在来人转换之际,交换了一些意见:

    “看来,他们只让我们见到他们愿意让我们见的人,这样的话,问到天亮,也间不出个来龙去脉。”

    “何不由我们选人?”

    这是刘猛禽的建议。

    于是猛禽提出要见的人:其中包括了一手带大孙摇红的“奶娘”何大妈、听说溺爱摇红视同己出的“十二叔,,孙巨阳、摇红姑娘的“手帕交”公孙邀红,以及贴身丫环小红……”

    列出了这名单,不但袭邪听得愁眉不展,铁手也刮目相看,袭邪答允:“尽量找找看。”走出去,铁手就诙的说:

    “果然是不一样。朱刑总对阁下倚重望厚,可见一般。他就没给我这个名册。”

    猛禽甩甩发,像摇了摇尾巴,道,“我只按本子办事。”

    铁手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的本子都不同。如果一样,那么,你要见的人大概都不难见着,——只怕这名单也白列了要不然人还是按良知办事的好。”

    果然,得到的回音是:何大妈没做了,回乡下去了,孙巨阳到河北“老母d”办货去了,公孙邀红已嫁到江西。……听到这儿,猛禽己按捺不住,脸色一沉,死味大炽。

    “那是什么意思!?”

    袭邪忙道:“还有一个,仍在堂里。”

    “谁?”

    “小红。”

    在等婢女小红踏入“飞红居”之前,铁手再次详加浏览这周阁里的摆设,桌案上,胭脂粉盒。梳妆铜镜。便笺笔砚,书册饰物,针线印鉴,一一齐备,粉红骸绿,一应俱全。

    看来,这孙摇红是爱美的女子,房里多见明镜,想必是爱揽镜日照的女子吧?且一定很美,才有那么多的镜子,而且她也不只是位爱自己美的女子,否则,她房里也不会有那么多色料颜料:

    红赤啡丹朱绛绿碧翠,无色不全,且依色系排列,大概伊遭人掳走之后,就没人敢动过桌上的东西吧。

    铁手注意到敷面的胭脂妆饰,少了两盒三瓶,依色素彩目明为暗为序,大概缺失掉的是一笑红、潇湘碧三数种色粉。

    铁手注视良久,直至小红走人房中,袭邪还有四五位,“一言堂”’的人就跟在她身后。

    ——连副堂主孙家变也在其中,显得十分隆重。

    孟禽问了几句,小红答了几句。

    小红是个很白皙,很漂亮。美得像一颗又润又爽又不侵人且有“弹性”的女子,她像一颗手拢搓出来的“鱼丸”,她高,一脸润润的,像两个小r包子,但两颊绊得像狼上了骷髅红,眉心却带一星赤碧。

    刘猛禽问得急。

    问得冲。

    问到要害。

    小红却答非似问,答得漫无边际。

    于是铁手就说:“要是袭总管和众当家的都在这儿,我门跟小红聊天,不如还是直接向袭兄请教好了。”

    袭邪咀角牵动,算是斜斜的笑了一下,‘找不想防碍你们,可是小红怕。”

    “怕?”猛禽对这袭邪本一直就看不顺眼,“有什么好怕?”

    袭邪咧齿一笑,像野兽觅着了它的猎物时掀了掀牙。“她也许怕的是你身上的味道,她不想你的死味传了给她,”

    猛禽一甩头发,像猫在暴怒时也膨胀了尾巴,“我看她们的是你:跟你在一道像八辈子撞了邪。”

    小红忽然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小。

    也很颤。

    她的双颊红彤彤的,连语音也像一颗落地弹跳的鱼丸:

    “我是伯,我是不想说话。是我要袭大总管他们陪着我的。”

    猛禽登时脸绿得像琅汗,只咬牙甩尾要说什么,铁手已温声道:“小红勿怕,我们是捕快差役,一切依法处理,秉公行事,你有什么话,尽说无碍。”

    小红脂红了脸,像两片鲸发红,手放在袖中,不安的扭绞着,袭邪十分诡异的干笑两声,副堂主孙家变却道:

    “铁捕头,小红就是知道你们是刑部的捕役,才不敢一个人进来的——你们在朝廷,民间,好歹也是个公差,吏官,大可作威作福、张牙舞爪,但在江湖,武林好汉眼里。你门不过是鹰犬,爪牙,狗腿子。大家都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铁手一笑道:“这也怨不得人,是我们同僚里确有许多不成的东西。”

    猛禽怒哼一声。

    铁手瞄了小红一眼,总把眼光投向墙上,微微“哦”了一声,神情似十分惊异。

    他的神情使刘猛禽一时忘了发作。

    袭邪和猛禽都随他目光望去,只见对着摇红常坐的妆台墙上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位女子,画边上还题了几行子。

    只见平素向有定力的铁手,看了这画,竟兀自走过小红身侧,负手青画,仰首无语,意似痴了。

    猛禽一向没什么感情。

    他最怕的是有情。

    情对他而言是一种妨碍,也是一种伤害。

    可是而今他看了画中的女子,也仿佛恍惚了一下,恍恍忽忽的失落了什么似的,惘然了一阵子:

    ——螓首、杏唇,犀齿、远山眉,衣襟微落露酥r,人在粉红骇绿中,空窄红靴步雪来!

    (天,竟有那么美的女子!)

    他没见过这女子,可是一看这画,就使他生起下一种前所未有,如同洪荒猛兽的欲望:

    (此生要是没遇着这样子的美人,就不算真正活过!)

    袭邪却是见过这女子的。

    依稀往梦似曾见……

    画中的她,依然是秋彼,云发、玉面、杨柳腰,遥看汉水鸭头绿,花开不如古时红!

    至于铁手,仿佛也绘画中的美色:萍颊、英指,英蓉脸震注了,画中的女子似从占远里遥遥行来,步步莲花、一摇腰肢一瓣开。

    三人中还是铁手先会过神来,长吸一口气道:

    “这想必就是孙摇红孙姑娘的肖像了吧……?”

    袭邪点头。

    猛禽听了,对铁锈无由的憎恨起来。

    可是他旋又发现了一件事。

    铁手不错是一直看那幅画,就像苍蝇钉在蜜糖上不肯去。

    画中的确是美女。

    不过铁手似不止看画,至少,是志不在此。

    ——他还看字。

    画旁题的字。

    字写得很逸。

    很洒。

    他看得很专神,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小红偷偷瞥去,民觉这伟岸汉子飘泊的心仿佛没有岸。

    刘猛禽注意到了,袭邪当然也发觉到了:

    那美人图右上侧题:

    “花落送摇红”

    在左下侧曾题了两行略作更动过前人的诗:

    “此情可待成追击,

    只是当时太怆然。”

    欲题没写人名,却画了两道欲振待飞的眉毛。

    在看这幅画的时侯,三人神色都颇为一致,那是对那画中美人作了一次艳遇,谁都喜欢画中女子那耐人寻味的美;但在看这幅画的题字时,三人的神情不一:铁手是惊喜追回,如见敌人;猛禽是乍然省觉,正细察蛛丝马迹;袭邪似有悔意愧色,巴不得桂在那儿的是他自己的一幅自画像。

    还是铁手先行打破了沉默:“好画。”

    袭邪干涩地道:“这是一幅应该是一早除下来的画。

    铁手道,“好一个美人。”

    猛禽涩声道:“——这该当就是摇红姑娘吧?”

    这一刻里、猛禽和袭邪的语调竟是那么样的接近,连他们本身都略有惊疑。

    袭邪答(他已尽量报回了平静的语音):

    “她确就是摇红姑娘。她人还遇险在山上耗着呢!然而这儿听说来拯救她的人就只管看画赏美。”

    猛禽冷笑,他当然听得出袭邪语带讽嘲:“你放心,今儿我们先到这儿查个明白,明儿你不提咱也必上泰山救摇红杀铁锈去!”

    话一出口,旋又想到会不会给袭邪小觑了:以为他见了摇红是美女才情急要去,便补了一句反噬的话:

    “——反正,在这儿穷问也没个水落石出,不如上山把究凶极恶的挫骨扬灰,把该救的弄回来再作追究!”

    由于“山君”孙疆外号正是”灰飞烟灭,挫骨扬灰”,刘猛禽逮一句袭邪可一时硬受不下,也冷哼道:

    “真要找出真相,不止用问,也要用心;若说有尾巴的就是狗,满街放着贼不迫,却光拿耗子,抢猫的饭吃,那只能算是只不要脸的禽兽而已!”

    刘猛禽刷地一甩发尾“你——!”

    铁手忽问:“画中的确是美人,只不过,画画的也确是妙手,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

    袭邪木然道,“我不知道是谁画的。我只知道请两位来是救小姐杀凶徒而已。”

    铁手宽和的道:“这你放心,我们不会迟过明日就赴泰山去——只不过,你怎知道他们仍在山上……”

    袭邪道:“下山的路都给我们封死了。”

    铣手道:“下山有很多条路。”

    袭邪道:“只要能下山的路,都有我们的人——要不然,也声相爷派来的高手。”

    铁手皱起了铁眉:”蔡京的人也来了?”

    袭邪道:“摇红本来迟有半个月就下嫁蔡家了。”

    铁手道:“你们的人能截得往铁锈吗?”

    袭邪道:“纵截不下,他若突围,也一定得悉;何况。他给堵死在一两处了。

    铁手:“好极了,泰山太大,不好找,一定要有熟路的人……”

    猛禽道:“关东虽大,但我了如指掌。”

    铁手:“你是熟路,还得熟人。”

    袭邪:“我也会去。”

    铁手:“你不是要坐镇大本营吗?”

    袭邪似脸有忧色(还是惧色?):“我跟你们一道去,不热,恐怕堂主会亲自出马了。”

    铁手:“听说孙子灰一早已率人卜山,围剿铁锈了?”

    袭邪唇角牵动,也不知他是在冷笑,还是在不屑。

    猛禽余怒未消:“为一个‘山枭’,一言堂可算是倾巢而出了,要还来个全军覆灭,那可真,嘿嘿……铁锈带着那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逃亡,也可谓是风光无限在险峰了”。

    袭邪忽道:“你们应承明儿上泰山救人的事,我会禀报山君,这儿先行代谢。”

    说罢,他向铁手拱手,看也不看猛禽就带着小红离开了“飞红居”。

    小红走前,还看着铁手。

    铁手微笑。

    小红眨眼。

    眼很灵。

    猛禽却别首望着铜镜,目不转睛、

    ——也真奇怪,一个以他那么个长相的男子,理应不致如此喜欢揽镜自照的。

    除非他以为自己很漂亮。

    候袭邪等人一走,“一言堂”的副堂主“半边脸”孙家变便过来把铁手,猛禽二人,“请”出“飞红居”,离开“绯红轩”,安排往在“一盐院”的客房里。

    铁手和猛禽也私下交换过一些意见:

    “这儿既然啥都问不出来,不如还是上山救人来得有效。”这是猛禽的看法。

    “还是问出了些端倪来了咱们也不算白跑这一趟。”

    铁手则很满意。

    不过他也有补充:”看来,一言堂里暗潮汹涌,内里的人事倾轧不少,孙疆为人又贪又狠,像头怒虎饿狼,只怕招他的忌的人都不好过,没好下场。”

    猛禽冷笑道,“——不过,像这种贪似饿狼的家伙,一定会有不少人故意去犯他的忌。”

    说着,他身上又充溢着极其浓烈的死味来。

    铁手微微笑了,他发现,这年青人也有他可爱,激越的一面,所以他拍拍对方瘦窄的肩膊,说:”不过贪狼也有好处,一个人若不是又贪又狼,只怕还真做不了事,至少成不了大事。”他宽容的又追加了一句:

    “不过,幸好你不是跟孙堂主做事。”

    猛禽仍冷腔、冷颜,冷冰冰的说:“——那我宁可跟你一起办事。”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才有了笑意,终于有了笑意。

    终于两人都笑了。

    风过处,院子里的花颤着艳红。

    然而,这长尾青年身上充溢的“死味”并未消散。2小红劫

    越夜,死味就越浓。

    ——看来,这“一言堂”里平素是死的人多,大概是落难应共冤魂语、厉魄夜唱孙家诗吧,这儿虽软被厚枕,雅致富丽,但总令人感到鬼气森森,邪气侵入。

    可能,只因长尾刑捕刘猛禽就在他房里之故,只要这个人在,死味儿就特别浓烈。

    也许就因这缘故吧,所以铁手特别打了几个呵欠,舒了几次懒腰。

    奇怪的是,猛禽原本对铁手就极之瞧下顺眼,但一路下来,似对铁游夏已渐改观而今一入一言堂,尤其是会过一言堂孙疆以降的第一号高手袭邪之后,对铁手仿佛就更具好感了,除了在餐膳后说过“去走一走,探探一言堂虚实,看它是不是真个龙潭虎x”,就出去了片刻之外,其余时间。居然就在铁手房里闲聊了去,还探问铁手手上侦破的几件赫赫有名的案子,其中包括了铁手名震襄樊的一件大案:

    “杀人王”陈海兽终于在铁手的铁怔如山。艰苦追缉下就逮伏法。

    ——陈海兽是个古怪的人,他犯法杀人,不为名,不为利,甚至也不为报仇雪恨。

    他喜欢迫人自杀。

    他一直在写一本书,书中记载的就是人各种各样的死法、死相,应怎死才最快,如何死才最轻松,怎样死才最痛苦,何种死法才不知不觉……他就喜欢研究这个。

    为了要“好好的”观察这个,他不惜常迫人自杀——用各种方式“杀兀自己”,包括用针刺耳膜、蚂蝗噬死、蜜蜂蜜死。甚至是一啖一啖的自食其r,种下各种病毒让对方染病至死。

    这一切,他都从旁细心观察,详加记载,竟视为平生乐事。

    他是个胖子,可是武功极高,如果他要迫死那个人,那人也只好死了。

    因为除死无他。

    也因陈海兽的武功太高,而对武林中人抱待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态度,他迫死的多半是无告平民,所以一般武林人不愿惹他,官府里也没多少人敢出来治他——先得惹了他,反而变成了他笔下记录的“死者”之一。

    可是,铁手就冲着这个,找上了他。

    当然,铁手当时还年轻,要制裁这个人,也的确不容易:

    但不容易的事就是有挑战的事。

    ——铁手本就喜欢做难做的事、惹难惹的人!

    他惹上了“杀人王”。

    制伏了陈海兽。

    ——此役不但使他名动襄樊,更使他获得同道百姓的景仰。

    刘猛禽也听过此役,他央铁手说出追捕交战的始未,经不起猛禽的苦苦央求,铁手是追述了一些往事,这长毛尾青年也听得津津有味,死气四溢。

    直至铁手呵欠懒腰,表示送客了,这猛禽一般的青年,总不能赖着不走,于是这才告辞,回到他的隔壁房去。

    他一走,死味的确好似是消散了许多。

    他这头才走,铁手立即长了灯蕊蜡焰,自襟里掏出一张纸:

    一张字条。

    字笺上有图。

    字只有几个:

    “小姐留下飘红小记给你。”

    其他是图。

    绘得极其草草。

    铁手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绯红轩”的地图。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图上用朱笔圈了个围圆之所在:

    那儿速写了两个字:

    “紫微”!

    ——便是“满山红”旁、“绯红轩”前,那棵伤痕累累的紫微树下!

    (那几埋了何物?)

    (小红在大家都注视墙上挂画之际,把这字条递了给他。有什么用意?)

    (“飘红小记”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事物,也不理是龙潭虎x,铁手在决心以发现壁上美人图引开袭邪、猛禽等人注意力,取得这弱女子手上字条之际,已决心“查明这一言堂”中到底发生了的是什么事,解开他心中存疑已久之述。

    他决心要跑这一趟。

    生死不计。

    月明。

    风清。

    铁手在洗手。

    他很认真、仔细、温柔、顾惜地在水盆里于干净净的洗干净了他的手。

    他的手本来不洗都很干净,干净得连只留半分的指甲也全无半点污垢,但他还是十分仔细、温柔、爱惜、谨慎的一再洗干净了他的一双手。

    然后他又用一块干净的布,揩干净了他的手。

    他打开了窗。

    便看见了明月。

    他长吸一口气,闻到了淡淡也郁郁的花香。

    他忽然想起摇红:一向长住在“绯红轩”里的姑娘,岂不是常常嗅到这种花香,夜夜闻到这样飘忽的幽香……?

    ——像这样一朵花般娇艳的女子,却落在禽兽一般的家伙手里,今夜,在泰山上的柔弱女子,恐怕不易渡过吧?

    他这样想着时,已抹净了他的手。

    房里只剩下了一盆清水。

    他的人已不见。

    窗台微晃。

    房中的水仍清清。

    直至水面上又晃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在水面上一出现,仿佛连水都像是感染了他的黑,像一滴墨汁注入清水一般的“化”了开来。

    水黑如夜。

    水面上的人影一晃而过,他别过头去的时候仿佛还闪过了一条黑黝的虎尾。

    房里的水仍很清。

    清得像照向天庭的一面照妖镜。

    一出房间,进入“一言堂”的布防的范围,铁手已躲过三路暗桩五处埋伏,就像黑夜里一棵会高速移动的树,分外感受到在这危机四伏的“一言堂”内杀机重重,步步惊心,甚至月为之寒。风为之厉。

    但他仍坚持。坚定、坚毅地往“绯红轩”追潜过去。

    ——小姐留下飘红小记给你。

    (什么叫“飘红小记”?)

    (为什么要留给他?)

    他一定要找到小红,或觅着小记,来弄清楚这件事:

    再大的劫难他都不怕。

    因为惟有苦难才能迫出伟大,愈是历劫的人生,愈见生存的意义。

    他是个沉着稳定的人,但沉稳不代表他不敢冒险。

    他的“沉”是在于他不急不嚣、不动声色;他“稳”是在于他胸有成竹、能当重往。

    但他可不伯犯难,不怕历险,更不怕失败,所以他才从事捕快这吃力不讨好的行业,就算失败也更能衬托出成功的美。

    ——盖若以捕快衙差行仗义持正之事,要比江湖上任侠之上替天行道还多制时。更不易能有所为。

    因而他才知易行难,偏选择了这要命的行业:

    要不然,谁是侠?谁是盗?谁忠谁好?还有谁来主持公道!

    ——公道有时就像是一场忘情的花香,总要让懂得欣赏她的人才能分外体会那解人的香是来自花的心。

    而今铁手却没有访花的心情。

    他来探案。

    ——如果白天他是在明查,那么今晚的他则是在暗访。

    他终于到了那棵紫微树下。

    凭着花香。

    花香为记。

    凭着风声,他在黑夜里全无声息。

    仗着月色,他发现树下有一处松士。

    他立即往下挖掘:

    在这当几,他似完全不再珍惜他那双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大大厚厚的手。

    他的手仿佛比刀锄还有力。

    更有劲。

    他终于掘着了一件事物:

    一本书。

    他挖出了一本册子。

    映着白色一照,只见沾满了泥块的册子对面上,写着几个端秀的字:

    飘红小记

    ——飘红小记,所记何事?

    趁着月色,他迅疾的揭了几页,第一页就写有几行娟秀的小字。

    得志则寄情予雄图,得势自寄情于霸业;失望则寄情予山水,失意自寄情于文艺。惟我情意两失,寂寞无边;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