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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于是,看见邹一凡那么痛苦无奈的表情,远亲便向其支招:何不找他在县里当政法委书记的亲戚帮忙,到法院告他夫妻两一状,绝对把王强夫妻两‘抽翻’!

    远亲的反应正中邹一凡下怀,他当即表示同意,并对远亲的主意表示万分感谢。当天晚上,邹一凡便在寝室里仔细酝酿如何跟王强夫妻打官司的事,并‘急中生智’地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现在王强夫妻两的生意不是很红火么?至今起码有不下数十万元的资产吧?何不对原来的散伙清单予以反悔,硬说是王持强凌弱,欺负自己不懂帐务,或强迫自己签的字?这样一来,自己要求重新对合伙财产进行分配,再分他个区区几万元算啥子?

    于是,第二天晚上,邹一凡和他的那位远亲便提着一瓶五粮y和一条玉溪香烟来到他远亲的远亲——县政法委书记的家里,将其所受的‘冤屈’全部向县政法委书记娓娓道来……。

    早在这之前,邹一凡就常跟其远亲去这位书记家里玩耍。每次去,他都不忘带些小东小西给那位书记:一根领带,一件汗衫,或一瓶川酒,或一条云烟乃至一把指甲刀……当书记大人客气时,他便深情地讲出自己的为人和经商之道:

    “从私人关系来说,您老人家是我表叔的表叔,也是我邹某人的亲戚呀?我们亲戚之间串串门,代点儿日常生活用品,不能说是行贿吧?从工作上来讲,您老人家管理着全县的社会治安,确保了全县人民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而我,又不是一名国家机关的干部,不需要您提拔我任一官一职,而且,我又是外地来云江的一个依法守纪的做正当生意的个体户,不求您对我的违法乱纪经营的行为给予庇护,何况我根本就不违法经营,因此,能说我送给您老人家一条领带是行贿么?何况,当今社会,谁行贿还拿一把铁制的指甲刀?不满您老人家说,我虽无才,又没多少文化,可一年做生意找他个十万、二十万还是能够的。也就是说,如果我真的要给您老人家行贿的话,按常规,起码也该拿个一万、两万的现金钞票才是,对不对?”

    如此的豪爽与坦诚,真令政法委书记大人感动不已:此人不交,该交何人?何况亲戚乎!

    于是,一次次干杯之后,两人便由原来的表叔的表叔关系,变成哥儿两好了……。

    “云江大地是法治的大地,哪能容忍得了‘人吃人’?”听完邹一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政法委书记拍案而起。“为何不去法院告他一状?我保证你这个官司能赢!”老头子拍拍胸口,信誓旦旦说道。

    见政法委书记这么‘大义凛然’地说,邹一凡一边揩眼粒子,连声说谢,内心里面却兴奋异常,就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太感谢你老人家了,真不知到该怎么感激您才是,如果我要是在你老人家的指点下,打赢了这场官司、赢回了那属于我的五万多元钱,我——我一定拿三万元来重谢……岂敢,岂敢,您老人家是不收外人(内部人士除外)的钱的,您看我——我一时太高兴,就不注意说话的方式了,你——你放心,如果赢了官司,我会重重——向您汇报(回报)的……。”

    “为民伸张正义,是我们每一个政法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职责嘛……。”

    书记大人一边讲自己的职责,一边轻描淡写地叫邹一凡以后随时到家里来耍,来时,就不要象以前那样带些小东小西了(并没有说不带大东西)。

    “五万元?相当于我们这些为党和人民干了几十年工作的老头子近十年的工资总和了——一定要拿回来……。”

    这里有一个小c曲是阚海所不知道的,或者说,当很久没有收到过上百元报酬的案子的阚海,在许主任主动将王强的这件十分简单的民事纠纷案介绍给他办理时,他没有细想一下:怎么许主任自己不亲自办理呢?要知道,所里是按每位律师各自办案收费而对律师给予百分之四十的比例分成的呀?

    其实,早在前两天,王强就到律师事务所来过了,而且,王强当时要找的律师,也正是许文军本人,当时,局里的张局长也在场。

    许主任听了王强的案情介绍,当即决定他可以受理此案,并立即向王表示:原告方绝对败诉!

    于是,许主任当即跟王强签定了代理合同,并叫小谢收了代理费。然而,第二天,当王强来所里跟许主任商讨案情时,许主任却告诉王:

    “关于你的案子,我们所里肯定要为你办理,但是,我最近很有可能要出差去省城,要耽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亲自代理你出席法院的审理了,但是,你放心,我会给你介绍一位有法律大学本科文凭的律师来负责办理你的案子的,你可以完全放心。”

    当然,王强并不知悉许主任不亲自办理此案的真正原因。他见许主任说的在理,也就误以为他真的是有急事要去省城——一所之长嘛,肯定比其他律师要忙得多!王强虽然觉得几分遗憾,倒也对许主任的话信以为真。

    其实,许主任之所以决定不亲自办理王强的案子,真正原因是他已经从本局张局长那里得知了对方的‘关系’——县政法委书记的亲戚的亲戚!

    这是一个被告必然败诉的官司,堂堂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怎么能去代理?何况,张局长已经向自己挑明了原告是政法委书记的亲戚、哥儿们?办理这样的案子,那岂不是自己臊自己的招牌?如果被败诉的当事人传出去,那自己以后如何能保持自己在广大不知情的当事人心目中的‘不败律师’的形象?同时,也将被庭审的法官讪笑……但是,这样大标的的案子又不能放过——一个都不能少!那是要收取大把大把票子的呀!

    开初,许文军把移交的目标定位在彭律师身上,可是,他后来一想:不妥,这小彭儿也不是当初刚进所里的那个小彭了,经过两年的工作,早已对本行业的许多不可向外人传的经验了如指掌了,他肯定是不会接受的,这样一来,岂不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用心。于是,许主任便把目光锁定在了刚刚进所的、毫无‘经验’而言的阚海身上……。

    “原告方没有任何理由反悔呀,在双方合伙期间,合伙体所有的帐目都是双方签了字的,散伙时,双方不仅同时参加了清算,而且,都在散伙清单上签名、捺了指纹的,表示双方都认可。”

    星期四,王强来所里跟阚海商讨案情,阚海向王强分析说道。“从另一方面来讲,退一百步说,如果实际案情真是象原告在诉状中编的那样说啥子他对清单产生了误解,可是,根据我国的《民事诉讼法》的规定,原告也只能在签定协议之日起一年之内提起诉讼呀?可是,现在早就超过了诉讼时效了,法院依法对原告的诉讼请求该不予保护才是……。”

    阚海一边讲,一边翻开法规汇编的《民事诉讼法》篇章让王强自己看。

    那天,是阚海进律师事务所一个多月来最高兴的一天。在他看来,经过他对全部案情——既有王强提供的证明材料,也包括阚海从法院复制来的对方向法院提供的全部证明材料的详细分析和掂量,他对打赢这场官司信心实足!而且,当事人王强在他的引导下,也跟着学到了许多民法、民事诉讼法的基本知识。在那办公室里,王强不止一次表露出了对阚海这位年轻律师的好感与尊敬,并表示:自己或凡是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以后如果有官司要打,一定介绍他们找阚律师代理!

    能受到云江县境内的其他陌生公民如此的尊敬和推崇,这还是阚海自程光清、林洋离开徐家凹的那天早晨以来的第一次,以至于,阚海竟有些飘飘然了,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在陵州市客车站刚刚蹬上那开往天堂的班车时的感觉——通过办理这件案子,自己不仅可以心安理得地取得六、七百元的分成,当事人还对自己推崇备至,完全视为其救星,而且,当事人还会对他的家人、亲戚朋友乃至但凡熟悉的人讲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有水平……。

    星期一上午八点半,阚海和王强极其妻子一同信心实足地向法院走去。

    阚海今天虽然不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法院的审判庭,但是,以往在大学里的进法庭,跟现在的去法庭却完全是两码事:以前是以实习生的身份去的,因此,对于法官、当事人,乃至最后的判决,他都是抱着旁观的心态的,目的是为了学习;而今天,他则是以一位代理律师的身份走进法庭的,在这里,他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游离于原告和被告之间,他只能站在一边,依法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合法的利益和权利,同时,也是为自己争取利益。而那高处居间正座的法官,也不再是他从前的老师或学友,而是干系到他当事人官司胜负的裁判,是关系到他这个代理律师是否有水平、有能力,乃至他今后能不能顺利开展业务,能不能挣更多的票子,能不能英名远扬的主宰……。

    阚海虽然也觉得有些紧张,但是,他却信心实足——他的信心,来源于他认为这个官司,他肯定会赢!

    法庭是上午九点钟正式开庭的,采取合议庭的审判方式。主审法官是一名中年女法官,人长得很瘦,但却目露凶光。另两位陪审员则一名是男性老法官,另一名年轻法官大约只有三十一、二岁,也是男性。庭审开始时,那位主审法官先是询问了一下原、被告双方当事人的基本情况,问是否均已到庭,然后,便问双方是否申请合议庭的法官们回避。出乎阚海和王强的预料,原告邹一凡没有聘请代理人,而是自己独自一人来法庭参加审理的。他不请求法官回避。当然,阚海和王强不知道合议庭的法官与邹一凡到底有何特殊关系,也就觉得没有申请法官回避的必要,因而,庭审便转入了法庭调查阶段。

    坐在原告席上的邹一凡,完全不象是来法院打官司的,而倒象是一个专门到法庭里来打杂的工人似的。他一会儿给这个法官倒开水,一会儿又给那个法官点烟,满脸带着微笑,完全是一幅若无其事的、稳抄胜卷的表情,对于法官的讲话,根本不用心听——轮到自己陈述时,照着诉状三言两语就用他家乡话读完,然后就东转西看,歪坐斜靠,对于被告方的陈述根本就不加理会。而法官们倒好象对他十分宽容,视而不见……。

    在阚海慷慨激昂地宣读完答辩意见后,法庭审理又转入了当事人作最后陈述阶段……。

    “阚律师,你——你估计——我们这方能够赢官司的吧?”王强小声问阚海说。

    “我估计没问题。你刚才不是看见在我答辩时,那主审法官也在轻轻点头吗?那就表示她对我们的观点是持相同看法的嘛!”阚海回答说。

    “可是,我——我看邹娃儿倒好象稳c胜卷的样子,而且我——觉得——觉得另外两名法官好象对他很友好的……。”王强表情凝惑地再次问道。

    “你别担心,他赢不了,他那幅态度,只会增加主审法官对他的反感,他明明啥子道理也没有,也讲不出来,还自以为是,不请代理人呢,连法官问他是否申请‘回避’,他却回答人家‘我等会儿才回给,到时才申请’!”阚海和王强均忍不住想哈哈大笑。“放心罢,老王!”

    于是,王强也就没再多说啥子了。

    法院宣布本案的判决日期定在本周的星期五下午二点三十分。

    那天下午,阚海和王强兴高采烈的提前了足足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法院,他们情绪欢快地等待着那位主审女法官庄严宣读他们期待的结果。也同上次一样,邹一凡也是在规定时间到后十几分钟才悠哉悠哉地踱进法庭来的,他脸上依然带着不屑的神情。

    “……综上所述,本院经审理查明:原告在与本案被告散伙清理合伙财产时,有朱三、 王六、 苟四、 刘七等四位证人证明,被告人向原告谎报合伙债务,欺负原告不懂帐务,并强迫原告在被告人事先拟好的《合伙解体财产清单》上签名、按手印。同时,经我院法官深入调查,并收集到证人证言、书面证据……等十一份共计三十一页。这些证据充分证明了原、被告在合伙体解体时,原告对《合伙解体财产清单》有重大误解……本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五十九条第一款第一项、《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六十一条……的规定,依法判决如下:

    ……撤消原、被告双方于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十五日签定的〈合伙解体财产清单〉,由被告及时返还原告现金人民币六万三千元……

    中年女法官的判决,大出阚海的预料,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法院回律师事务所的路上,看见走在身边的王强歪搭着脑袋,阚海方才如梦初醒——官司一审输了!

    虽然阚海不厌其烦地向王强说明一审的法官是如何如何的歪曲事实,其判决结果是如何的荒唐和离谱。但是,对法律知识一知半解且已经输了第一审官司的王强夫妻两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在他们夫妻两眼中,认为:凡是打赢了官司的律师,都是有本事的律师;凡是输了官司的律师,都是一个没有本事的无能的律师。因此,当他们两在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邹一凡这位狗杂种和一审徇私枉法的法官身上的同时,也将怨气瀑向了他们的代理律师阚海身上——你不是说绝对能赢官司的么?怎么就输了呢?

    因此,当阚海极力向他们建议提起上诉时,他们‘好意’回绝了——即便是要上诉,也不会再请你的!而且,永远也不会,哪怕是自己的其他亲戚朋友,如果他们有官司要打,也会叫他们不要请你!

    最后,阚海不仅没有收到王强的另一半‘诉讼结束时一次性j清’的代理费,王强还要求所里退还他已经交了的七百元诉讼费。后来,在许文军的半软半硬的‘劝说’下,王强夫妻两才没有坚持要所里退还他已交的费用。

    当然,王强对阚海并没有就此罢休:为了在他的同行中不失面子,他把输官司的原因推在了阚海身上,他在城区到处散播说,他的官司之所以败,完全是县律师事务所里的那位姓阚的律师造成的!

    一时间,阚海的心情,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早就料到这个官司会输的,结果呢?果不其然!”

    见阚海如此悲伤,彭律师十分同情。星期天,他主动邀请阚海去他家里吃中午饭,并在饭后摆龙门阵时对他说道:

    “干我们这一行,首先要明确我们的根本目的,那就是:创收!在我们这样的县,法制环境还远远没有建立健全。在这样的法制环境里,要想通过搞法律服务来维持生活或找更多的票子,最重要的是要有名气。只要有了名气,找你代理打官司的当事人就多。但是,你知道名气从何而来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必须打赢你所代理的每一件案子,不管采取啥子方法,只要能使法官判决你赢就行。这一点,对于你我这样还没有名气的律师来说尤为重要。也就是说,在你还没有名气的时候,那种不是百分之百能赢的官司,你最好不要接手。当然,在我们这样的地方,法律上、事实上百分之百有理的官司并不等于就是能赢的官司,他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因为,判决书上写明的谁输谁赢,都是由法官来决定的,因此,法官是我们律师的上帝!”

    “说白了,我们现在的公民的法律知识和法律意识太薄,他们打官司需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字,即赢字。他们才不管你打输了是不是法官徇私枉法啥子的呢!”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是,就我代理的这个官司来说,的却是法官乱判,连许主任当初也认为案子事实清楚,法律关系明确,肯定是能够站住脚的呀!”阚海说道。

    “哼,许文军,那个老鬼!”彭律师见阚海提及他们的主任许文军,当即表现出不屑的神情,说道。

    “他?不过对你说来也无妨,反正我们都是聘用的,靠自己本事找钱吃饭,用不着‘虚’哪个,这里不要我,我到其他地方去就得了。实话说罢,他事前肯定知道这案子要输,所以才移交给你的!你想想:如果说这个案子没有其他因素,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而且代理费又不算少,他能不自己代理么?他那里要出啥子差?你不是看他天天都在县城里么?”

    阚海略一思考,便轻轻点了点头,后,又忽然问道:

    “彭老兄,既然你事先知道这些,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是怕我学到你的‘知识’了,还是怕我将来跟你争案子?”

    “不是,不是,我们两都是年轻人,况且,我以前的经历跟你现在也差不多,我还不至于象某些人那样心胸狭溢,只不过是一方面当时我的案子很忙——你是看见的,那些天我很少坐在办公室里不是么?二来,我还以为他(指许文军)会指点你——既然他把案子已交给你,同时又知道这案子肯定会输,所以,我估计他应该有他的打算,不至于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彭律师挤了挤眉头,说道。

    听见彭律师这么说,许文军的主任形象便在阚海的目光里矮了一大截。他不禁悠悠想到:这么j猾的家伙,以后怎么跟他相处呢?那他当初为啥子要‘帮’自己呢?

    其实,阚海不明白,他当初那里是帮阚海,只不过是为他自己而已——事后,阚海方才知道:他们所,是许文军跟局机关承包了的,也就是说,没有工资做保障的阚海他们这批被聘用的律师,在为自己求生存而拼搏的同时,也是在为他许文军‘卖命’!

    “其实,事先我也听法院里我的一个当法官的哥儿们悄悄透露过这个案子,你知道原告方的后台是谁吗?”见阚海半天在那里发愣,彭律师吐着浓烟说道。

    阚海迷惑地摆头。

    “政法委书记大人!”彭律师小声而神秘地说道。

    简直把阚海惊呆了。

    “阚兄,没关系,不要再去想那件案子了,你才开始搞律师这一行,人又年轻,今后的路还长得很呢。”见阚海情绪十分低落,彭律师安慰道:“如果你善于从这件官司中吸取教训,你将来会大名鼎鼎的。我当初干这一行时,也跟你一样:心眼直,耍不来滑,办案子只知道钻研法律知识和事实证据,却不善于跟法官交流,走了好多弯路呀,有时也跌得相当惨的!”

    一瞬间,阚海把自己从来到云江的那天起,至如今的打输了官司的情形一并连接起来,再联想到彭律师所说的‘心理话’,不禁感概万千地想到:

    是呀,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自己心眼儿太直造成的么?哥嫂为何要与自己断绝关系?丁永明、贾基利为何要对自己白眼?欧阳松为何能飞黄腾达?自己为何被天堂遗弃在荒山?

    ……

    唉,这世界怎么啦?难道正直是一种罪恶么?唉,难道自己就这样蜗蜗嚷嚷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并于满头白发时,在这里凄楚地遗憾地离开人世?

    ……

    不!自己是有能力的,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才能而已!不,自己一定要于低沉中奋起,要重头再来,一定要用事实来证明给他们看看!

    或许,自己应该该变一下‘策略’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单纯了……。

    一时间,阚海好奇心大发,他便向彭律师咨询起干律师工作的诀窍来。

    “干我们这行,首先是嘴才要好。我们这样的小县城,跟外面的大都市相比,如同贫穷的荒野。在这里,法律知识是次要的,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关键是你要善于推销自己。首先要声称自己在县上的公、检、法有舅子、老表或朋友,没有打不同的关系;另外,要当着当事人的面,跟法官或检查官称兄道弟,在当事人面前,要对自己以前打赢过的官司大讲特讲,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大吹大擂,反正当事人也不知情,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请你打官司;另外,干我们这一行,只懂法律知识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懂得社会学、心理学、人情学,特别是要懂得有实战性的吃、喝、嫖、赌、玩、送!你知道:任何一件官司,要么输,要么赢,而且,有些刑事官司还涉及到当事人的生与死呢,而官司的输、赢就掌握在法官的手中。法官不仅个个有实权,而且,个个都还精得很,是很不好对付的。但是,为了赢官司你得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摆平,反正又不是你自己掏钱!俗话说的:亲友不如学友;学友不如战友;战友不如酒友;酒友不如赌友;赌友不如嫖友……有时,为了摆平法官,你还得学会‘喝一斤、两斤不醉,嫖一个、两个不累,输一千、两千不回,送一万、两万不悔’的本事,全方位进攻,再是铜浇铁蹰的法官,也会被摆平的嘛。”

    “再次,脑壳还要灵活,人际关系一定要广,黑、白两道都要有人,人大、政协、县委、县政府、公检法等机关都要有人。一方面,在这些部门有关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案子和源源不断的财源流向你,另外,有了这些关系,万一有了案子,也好疏通关系,保证你能打赢官司,名声远扬。同时,要善于对付当事人,如果是赢了官司,要对当事人说你是如何如何的努力,要是万一输了,则要背地里对着当事人大骂痛骂法官是怎么的不行或检查官是如何的腐败,警察是如何的混帐,让当事人觉得案子之所以输完全不是代理人的原因。有时,如果遇到有些案子中,对方当事人硬是‘可恶’的,还可以请自己黑道上的哥们儿出面,修理修理他,他不就规矩了……。”

    听完彭律师的演讲,阚海鄂然不已,他那张开的嘴巴,许久也合不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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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一九九七年八月三日,一伙由十三人组成的特大盗窃团伙犯罪案,在邻市棉川市告破。该市公安局在对该案中的四名罪犯进行审查中,据这四名罪犯交代:去年春节期间,他们曾共谋在陵州市的新福街十六号一栋楼三单元四零二号宿舍,盗取了该家主人存折两张,一张存折的名字叫熊月英,折子上有存款人民币三百一十五万元;另一张存折的名字叫曹雪飞,存款金额人民币四百七十万元。后,由于这两张存折均设有密码,四罪犯的目的没有达成。

    一九九七年九月一日,棉川市公安局函致陵州市公安局,请求其协助侦查陵州市新福街十六号一栋楼三单元四零二号宿舍主人,了解该家主人是否于去年春节期间被盗过,另,请查明该家主人的姓名是否叫熊月英、曹雪飞……。

    陵州市公安局于当月二十一日函复棉川市公安局,说明本局根据贵局提供的情况进行了调查,该宿舍系陵州市市委宿舍大院,一栋楼三单元四零二号系本市市委副书记曹志峰家,熊月英系曹志峰妻子,曹雪飞系曹志峰儿子,并且,据该家主人介绍,他们家去年春节期间未曾被盗过……。

    接到陵州市公安局的回复后,棉川市公安局认为此案重大复杂,遂向棉川市委市政府作了汇报。后,棉川市公安局将此案向省公安厅汇报。后,省公安厅将此案向省委、省政府作了汇报。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省委召集省政法委、省纪委、省高检等相关部门负责人召开秘密会议……。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一日,由省纪委牵头的反贪领导小组一行十三人秘密赴陵州市,突然对曹志峰在陵州市的住宅、办公室进行了收查……与此同时,正在北京中央党校学习的曹志峰被当地司法机关实行双规……。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十日,“市委曹副书记出事了”的消息,象一颗定时炸弹在陵州“爆炸”开来……。

    一九九八年三月八日,陵州市中级人民检察院以涉嫌行贿罪,对云江县人民政府副县长、云江县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懂事长兼总经理冯燕予以拘押。同时,陵州市检察院也对其在该公司总部竹林庄园的豪华住宅、县政府办公室等有关她办公的场所进行了突然收查……

    一九九八年四月八日上午九点,中共云江县委、县政府组织全县各部、委、局、企事业单位、各镇乡党委政府的干部和城区各中小学校的教师和学生共计两万多人,在县城西面的体育场召开了题为“高举廉正旗帜,坚决反对腐败歪风”的动员大会,县四大家领导在主席台上危襟正座,表情极为严肃。大会由云江县县长黄启主持并作特别报告。

    台下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台上,矮胖的黄启喊破了嗓子,唾沫飞扬地叫喊道:

    “同志们!朋友们!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安静!稍安勿躁!”黄启喝口茶水,继续叫喊道:

    “各位来宾,今天——我——宣布——一件大事!那就是我们——大家晓得的——冯燕同志——哦,不,是冯燕犯罪分子,犯罪分子冯燕——于今年三八节被司法机关——抓了!”

    台下鸦雀无声。

    “客观地讲,犯罪分子冯燕在我县的这几年还是——做了不少成绩的——呃——贡献的——我们要以历史的眼光……。”

    “咳!咳!”

    黄县长的讲话被县委书记史立成咳嗽的声音打断,顿时,台下又人声鼎沸了,象被捅了窝飞出来的蜜蜂。

    “不!犯罪分子冯燕平时就不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不高举反腐败的伟大旗帜,不紧跟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周围,不理解四项基本原则……。”

    台下人群的声浪更高了,把黄县长的发言都给遮没了下去,使得他不得不暂时终止发言,待喧哗声变小后方又才继续讲到:

    “可喜的是,我们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曾多次与犯罪分子冯燕作坚决的斗争,她就是听不进去,死不悔改、一意孤行——上级领导——火眼金星,终于揪出了冯燕这个犯罪分子,为我们云江县人民除了害呀!通过这个案件,将促使我们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班子更加紧密团结,密切配合,我们全体党员干部,一定要吸取经验教训,一定要引以为自豪——啊不——不——错了,错了(台下顿时一阵哄笑)!我们一定要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化不利为有利(台下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化悲痛为力量,黄县长当即没有反应过头来,也跟着讲)——化悲痛为力量……。”

    球场里全体与会人员,无不哄堂大笑……

    欧阳松挤出人群,绕过体育馆的大铁门,向左转,爬上一个缓坡,径直朝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走去。

    沿路上,欧阳松埋着头,心事重重:一方面,他觉得市委曹副书记的倒台太不是时候,他几乎是恼怒地想到:为啥子还要长时间审查?审查啥子?对这种人,既然已经被抓到了,就一枪毙了算了!另一方面,他的神经又非常紧张,他担心会在今天去的目的地——云江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碰见那梅。这臭婊子,该死的!真是的,怎么当初要帮她调进城来呢?自从把她弄进县城后的那天起,她就从没有让自己安静过——用引狼入室来比喻,完全恰当!

    虽然现在才早春,但是,爬上那个缓坡时,欧阳松的背心已经生出少许的汗水了。他来到住院部大楼前,东瞧瞧,西看看,在确定没有熟人在附近情况下,便径直朝住院大楼二楼爬去。

    “哦,是那股风把你给吹来的?是感冒还是发烧?可能是喝酒喝多了吧,欧阳局长?!”在住院部二楼的外科主任室里,主任医师、外科代主任紧紧抓住欧阳松的手,并热情地给他让座。

    “说对了,代主任代师兄,这段时间我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脑壳昏昏的,呼吸也不通顺,我想可能是感冒了或得了其他啥子‘癌症’了吧!”欧阳松以玩笑的口吻回答说。然后,扫视一眼房间里就医的患者,在确定无熟人的情况下,径直进到了外科的里间。

    “我有点事情要问问你,等你把正在看的病人看了,进来我跟你谈谈,我在里面等你。”进去之前,欧阳松对代主任说。

    欧阳松一把拉起被浆洗得发白的帘子,略一低头,钻了进去。

    “你跟你们妇产科的负责人关系怎样?”

    等代主任后脚刚落进里间,欧阳松便迫不及待地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这里各科室的主任,都是些铁哥们、姐们,怎么问这个?是不是你又要带个小姐(云江人把所有在娱乐场所服务的三陪女都称为小姐)来检查?”代主任满脸怪异地微笑着问。

    “不是,我是想请你出面帮我到那个科查阅一下,看去年年底是不是有一个姓那的女人来这里检查过怀孕的情况,大概是去年年底——十一月份!”

    “没问题,能为我们欧阳局长效劳,我代某人深感荣幸,现在就需要?”

    “现在!”

    “那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外面只有两个病人了,不用十分钟我就看完,然后,我来带你一起去。”

    “那个科我就不去了,你去查到后帮我抄过检查结果就行了,免得别人笑我没事进妇产科,我就在这里等你。”

    “那——也好,我看完外面的两个患者就去,你要查的那个女的名叫啥子?”

    “那梅,那,那个唱歌的那英的那;梅,梅花的梅,记住,去年大概十一月份!”

    代医生出去后,欧阳松在里间的那张做临时检查用的病床上仰躺下来,他轻轻地谈口气,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太繁忙了——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思想,因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没完没了地思考,思考那些:本职的与非本职的;县里的和家里的;省内的和省外的;公开的和不能公开的;合法的和不合法的……。

    “怎么搞的,居然闹出这种绯闻?趁二妹(史立成一直叫他女儿史春燕为二妹)现在还不知道,你——你必须马上给我把这件事摆平!”

    老丈人史立成铁青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眼前。

    “诬告,这纯粹是诽谤我,陷害我,完全是在敲诈勒索,我一定要向司法机关报案!”欧阳松满脸露出愁苦辩解说。

    “报案?你——你还嫌不热闹么?你还认为这事闹得不大么?是不是要全城人乃至全县五十多万人都晓得这种事?诬告?别人哪管你是真是假,他们知晓得看热闹,只关心热闹的最终程度,报案?如果人家到时在法庭上把依据那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应付?年轻人,动动脑子吧,怎么点小事都不能风平浪静地摆平,你——你干脆就不要在这个场子里混了……。”

    看来,走报案这条路是不可取的。但是,其它又有啥子办法呢,总不至于乖乖的把她臭婊子要求的一百一十五万拱手间送给她吧?这狗娘养的太狠毒了,一百一十多万——我他妈当了这么几年的财政局长,所挣的也比这多不了几万呢,休想!

    欧阳松越想越气愤,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欠了他人很多人情才把她从乡旮旮里头弄进县城来,现在还不满足,居然干起了敲诈我自己的勾当,当真老子硬是那么好惹的么?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叫自己要陷入她的美人计的呢?明明知道她肯定会心怀不轨,但是,这也不能说全部责任都在自己一人,谁叫这婆娘的p股、乃乃那么诱人呢?香得没有哪个男人不做好梦!

    可是,令欧阳松实在想不通的是:自己每次跟她在老地方幽会时,自己已经很小心的了呀?有那一次没带安全套?她怎么可能怀孕?一定是她撒谎,故意敲诈勒索自己钱财的——可是,这臭婆娘并不知难而退,反而步步进,最后竟然跑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闹!这还嫌不够,还向县纪委、市纪委‘诬告’自己呢,简直是她妈的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里间屋子一角的水槽里,从水阀渗漏出来的自来水水滴敲打得舆洗盆“叮当”作响,这声音在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并溢出窗户,仿佛要弥漫整个天堂……。

    欧阳松突然一番身从病床上弹起来——难道她在‘帽子’上做了文章?象面前的那水阀一样?

    那丁冬的滴水声再次启发了思维敏捷的欧阳松——他早就这样思考过了:她如果真能怀孕的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与别的男人也在鬼混,而她肚子里的杂种,肯定就是那野男人的;要么,难道是——是——是她在那‘帽子’上做过文章?是呀,现在回想起来,倒也觉得当时自己太心急了,当时自己还以为这臭婆娘还蛮念旧情的嘛,自己还暗暗讥笑这臭婆娘‘傻’呢。

    难道这臭婆娘真的在‘帽子’上作了文章?!这是她怀孕可能性的后一种可能里面的唯一的可能 !

    因此,正因为为了证实这一点,欧阳松今天不得不亲自跑到这臭烘烘的地方来一趟。

    不过,即便是怀了孕,这婊子的做法也太过份了——一百一十五万,是啥子概念?!!

    难道就因为老子jy的意外溢出而致使她臭婆娘获得了意外的收获,就得要老子把身家性命也跟着搭进去?不可能!不可能!这臭婆娘简直太可怕了,难道古人会说 ‘女人是祸水’‘最毒不过女人心’,是真的?去你妈的,做你婊子的美梦去吧,嗷嗷欢叫几声,就想得百万,你以为这一百万是那么好弄的么,象小学生写算术?肯定是这婊子撒谎来敲诈自己的,但是……。

    代医生走进里间来,脸上表情呆板的说道:

    “邱主任没有在那里,我是叫其他一位朋友去查的。”

    “怎么样?有没有记载?”欧阳松的胸口在急剧起伏,心脏的‘砰砰’跳动声把里间的窗玻璃都震得‘咯咯’作响。

    “没有,我们翻遍了去年全年的所有就诊登记表,也没有找到一个名字叫‘那梅’的病人!”代主任神情有些失望,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完成欧阳松交给他的光荣任务。

    “没有?!!”欧阳松喜出望外,并因欣喜而说话声音都有些变形了——瞬间,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口袋里的一百多万可以保住了!

    “我们在两个字的名字里查,只在去年十一月九日的记载中,查到了一位名字叫拉美的女就医者,我——我还是把这个人的记载情况给抄了下来——不过,你可能也不需要,没有你说的哪个人的记载!”代医生突然又补充说,他手里捏着一张抄写有文字的空白挂号单,在手中晃了晃,并没有要递给欧阳松的意思。

    欧阳松的一对小眼珠轱辘辘转了无数圈,表情迷惑的对代主任说道:

    “没有就好,太谢谢你啦!恩,我看看这张记录。”欧阳松从代主任手中接过那张空白挂号单。

    那张挂号单上只简单地谪抄着: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九日

    拉美     女      生于一九七二年三月八日

    检查结论:   已孕两个月

    谪抄人的笔迹很潦草,可欧阳松还是看清了挂号单谪抄的内容。拉美?居然还有这样的姓名,一定是一个彻底的崇洋媚外者的父母亲所生养的子女吧!

    可是,那名字后面的出生年月日却强烈地吸引了欧阳松的目光——一九七二年三月八日,这不是跟那梅的出生年月日相同么?这么巧合?拉美——那梅——拉美——难道……。

    “代师兄,你们做记载时——是根据就医者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