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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欧阳怜光点点头,道,“不然一起走?”

    赵箫“嘶”地一声道:“那咱俩不成了私奔了么!我倒不知道欧阳大人竟是如此仰慕我赵箫啊!既如此,倒是不忍心辜负您了。我虽然从来都不喜欢女人,不过勉为其难把您当男人用一次我倒也不在乎。”

    他说动就动,一闪身越过清风明月,伸手便捉住了欧阳怜光。他手上一转,手臂揽住欧阳怜光的小腹,再一推一压,便按着欧阳怜光的后腰硬把她按得弯下腰去。要说还得是赵箫啊,业务那叫一个娴熟。只见他一手欧阳怜光的深衣拉倒腰上,一手解自己的袍子。看都不消看一眼,一挺身,就贯穿了欧阳怜光和男人完全相同的某处孔道。

    欧阳怜光和赵箫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赵箫的额上就见汗了。

    强攻这种事儿,会疼的可不只是一个人。赵箫作为上都长安乃至于整个大郑最优雅高贵的流氓之王,实在不该一时冲动就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地事情来的。由此可见,面子这种东西真是害死人的存在啊!

    “他妈的!”赵箫狠狠咒骂了一句,松开欧阳怜光。

    说时迟,那时快。因为赵箫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一连串的变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等清风和明月拎着剑冲上来,赵箫和欧阳怜光实际上已经分开了。赵箫扶着个香炉缓劲儿,欧阳怜光伏在几案上缓劲儿。一时间,赵箫就有些招架不住。门外窜进两个劲装武士,与清风明月战在一处。

    欧阳怜光抹了一把汗,回头道:“住手。清风、明月,你们先下去。”清风、明月住了手。赵箫挥了下手,那两个劲装武士也收了兵刃,与清风明月一起退出屋去。

    一时之间,屋里就剩赵箫和欧阳怜光两个人,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赵箫觉得有点儿尴尬,大约他也从来没碰见过如此令人丧气的时刻吧。于是流氓之王也就没了继续耍流氓的兴致,只想赶紧办完了正事,咱们赶紧分道扬镳。

    赵箫皱了皱眉,满脸郁闷地道:“欧阳大人,你不用害怕。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没兴趣揭发你。我来找你,只是跟你做个交易。反正你这也是要溜了,不如把均输署历年积攒下来的库藏兵械送给我,滋当你的买路钱。你看如何。”

    “那些都在大明宫。”

    赵箫微微一笑:“欧阳大人,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难道我现在还能让你带着我去取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欧阳怜光想了想,终于点头。她从包裹皮上堆的那一堆儿东西上翻检一阵,找出十来把钥匙,一本名册。她从旁边丢着的化妆匣子里取了个画眉的黛笔,在名录上写了一会儿,便一起递给了赵箫。

    赵箫翻了翻,揣进怀里。拱手道:“多谢,多谢。欧阳大人你一路顺风。咱们后会有期。”

    ……

    就这样,凤仪元年元旦,欧阳怜光在通宵不息的庆贺新年的烟花的照耀下,逃离了上都长安。在这个火树银花合,金吾不禁夜的晚上上演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卷包会。

    凤仪元年元月初五日,甘露之变。金吾将军韩约奏称金吾左仗院内石榴树夜降甘露,是为祥瑞之兆。帝甚悦之,乃令侍中张媛张氏先至左仗院,而已y伏金吾卫甲士矣。张媛至左仗院,风动帷帐,乃急趋而出。少顷,张氏作乱于内,帝发金吾卫围争之,乃围张氏府邸。

    凤仪元年元月十一日,河西叛军兵至灞桥,长安震动。后叶氏陈兵东都,犹未觉耳。

    凤仪元年元月十五日,函谷关守将顾彦超献城于张襄。遂以以泥丸封函谷关,自此,长安之令不得出于关东。

    凤仪元年元月二十三日,开远门守将韦涵勾结张氏,y开城门以迎河西军。长安陷落,皇帝李芛失踪。

    凤仪元年二月初二日,张媛设宴秋池,关陇士族俱会于此。乃盟誓言:国不可一日无君,楚王之女寿春郡主为上都宗室最贵者,当先立为监国。

    凤仪元年二月初八日,寿春郡主登上含元殿,接受了监国的印玺。

    凤仪元年二月十一日,诏书颁行天下,后叶氏于东都乃知长安之变,骇然语于诸将、大臣:“此张氏反乎?然陛下何在?”

    凤仪元年二月十二日,太中大夫欧阳怜光持天子印信至东都。痛哭于乾阳殿,曰:“张氏谋反,兵袭长安。陛下付臣印信以上殿下。陛下语臣,殿下当持此印,统帅天下兵马以平叛乱。拣选宗室立以为嗣,重光我大郑万世之基。”后按剑而起,拜曰:“谨受命。”

    ……

    就这样,诚如元元所说的那样。皇帝李芛的尸首虽然并没有找到,目前仅能说成是失踪而已,但是,大郑的天子已经死了。无论叛乱的草莽还是叛乱的士族,无论她的臣下还是她的丈夫,在实质上都将她看作是一个死人了。

    在凤仪元年的二月十八日,上都的张氏甚至在没有找到尸体的情况下就为凤仪皇帝举丧。而后,寿春郡主在含元殿继皇帝位。遥尊先皇皇后叶氏为皇太后,上徽号曰“静成”。时,郡主年十一。乃加韩国夫人张媛为太师、尚书令,封韩王。加武安侯张钰太尉,天策上将。张氏诸女、子、孙俱封侯。

    毫无疑问,张氏在这个时候为李芛举丧并不算明智。因为从某种意义上看,这就意味这他们间接承认了弑君的罪名。然而,张媛也有张媛的苦衷。张氏谋逆是事实,无论怎么遮掩都没有用。不管他们是否宣布皇帝已死,那些有志于争夺天下的人都会说她弑君。并且,如果皇帝不死,那么,本来就手握重兵在外的叶十一就具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大义名分。监国对皇后,皇帝对太后,这两对关系之间的优劣对比是不言而喻的。既然怎么样都不可能不战而令天下俯首,那么不如首先抢个大义名分在手上。这正如张钰所说,“大丈夫反则反矣,何必畏手畏脚,徒增人笑柄。”

    那么,既然张氏“杀”掉了大郑天子,他就不能不让全国人民提反对意见了。随着大郑天子的“死亡”,和张氏扶持的新皇帝的登基。全天下的地方氏族与豪强就一起跳起来大骂张氏乱臣贼子,然后他们就都忙着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立为王。

    这真是很奇怪的逻辑啊!张氏是乱臣贼子和他们能够自立为王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大约诸位大王们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所以,但凡有条件,在自立为王之前,都知道拥护个大郑的宗室作为幌子。

    当然了,占据巴蜀荆州的元元除外。她是不需要尊奉任何大郑的天子的。所以,在凤仪元年二月二十四日,她率先自立为蜀王,给全天下开了一个好头。

    接下来是镇守着幽燕之地的燕王妃卢文瑶。在这一点上,卢文瑶有着充分的理由和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优势——她的丈夫楚王是宣华皇帝之子、凤仪皇帝之兄,她的女儿邯郸郡主是宣华皇帝嫡亲的孙女。从血缘上看,她的女儿比张氏在上都立的寿春郡主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并且,在凤仪皇帝没有子女的情况下,她比任何宗室女子都更有资格。那么,既然寿春郡主可以被立为皇帝,那么她的女儿邯郸郡主就更有资格成为大郑天子了。于是,卢文瑶立即就立了自已的女儿做皇帝,与张氏对抗。

    寿春郡主和邯郸郡主,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中间隔着一个东都洛阳里手握重兵的先皇皇后,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卢文瑶立了邯郸郡主作天子,天下四方的反应姑且不论,对叶十一的影响也暂时还没看出来,首先受到波及的就是河北的傅铁衣。没办法,傅铁衣的藩镇与卢文瑶的藩邸正好接壤。别人都可以看看再说,只有他必须得决定了。是承认寿春郡主,还是承认邯郸郡主,亦或是干脆自立?

    他倒是想拥护赵瑟,可赵瑟那边儿还没有决定下来。他总不可能说:等金陵立了天子,我拥护那个吧?

    这不是想要拖延就可以的事情。在卢文瑶以邯郸郡主的名义发出来的旨意已经在路上,立即就要送进范阳节度使府邸的情况下,你总不可能说什么等我考虑考虑再看看接不接这旨吧?好吧,就算他可以这么说,卢文瑶的军队可不会等他这么久。是战是和,他总要拿出个策略来。

    于是,这一天,傅铁衣集合了心腹部下在帅府中商议。他们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傅铁衣终于扔了尺子道:“没办法,卢文瑶对我们的牵制实在是太大了。倘若不暂时与她联合,不管我往何处用兵,都不免有腹背受敌之忧。与其束手束脚,动弹不得。倒不如先与卢文瑶联手,平定黄河以北……来人,叫燕王妃的使者进来吧。”

    燕王妃的使者是个瘦高身材的女子,全身都裹在斗篷里,看不出模样来。她并有装作做样的拿出圣旨什么的,而是微微低了低头,说道:“还请傅帅摒退左右。”

    众将皆曰不可,傅铁衣晒然一笑道:“难道我还怕一个女子行刺么?且先退下。”众将此地退去,使者猛得一掀兜帽,露出一张英姿飒爽地脸来。

    “文瑶……”傅铁衣惊道,“你竟然真的敢亲自来!”

    “别人自是不敢的,你这里我当然是冒死也要来的。”卢文瑶道笑道,“再说你也不可能杀我啊!”

    傅铁衣苦笑道,“那可不好说。”

    “哎,你这家伙,就不要跟我装模作样了。”卢文瑶一拍傅铁衣肩膀,四顾道,“你这里我可是第一回来,你不带我走走?”

    傅铁衣与卢文瑶并肩走在范阳节度使府邸的后花

    倾国 。。。

    园,积雪在他们的脚下咯吱作响。卢文瑶悠然道:“铁衣,你我没有并肩在沙场上驰骋已经有十五年了吧?记得当初,你我虽然每每闹翻,然而论及天下英雄,总是豪情万丈,只道你我二人联手,自可无敌于天下。如今,你不再是大泥鳅,我也不再是小蚯蚓……哪,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今天亲自来到你面前。我仍然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只是问一问,问一问你我联手征服天下这样的事情你还有没有兴趣去试一次。如果你已经没兴趣了,不妨在这里杀了我……”

    凤仪元年三月初七日,傅铁衣正式接受了幽州方面的圣旨,向全天下表明了河北、山东两地承认邯郸郡主是大郑的正朔。

    与此同时,他写了一封信给赵瑟。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任何解释,只一句话——吾当为君扫荡北方,望君早定江南。

    曹秋何把头凑过去瞄了一眼,道:“老傅对你不赖嘛!”然后他搔了搔头,郁闷道:“我怎么觉得所有男人对你都不赖啊!”

    “除了你!”赵瑟没好气的道。

    无论如何,赵瑟也到了必须确定她的皇帝的时候了。人选是现成的,山y郡主有一位女儿,也有着翁主的宗室封号,年龄也才六岁。她的父亲是周氏,祖父是赵氏。然而,江东士族众多,都与宗室有联姻,拥立皇帝这样的大事,不免要山头林立。一时之间赵瑟也难以独断专行。为了这件事,赵瑟专门去拜访了秦氏的族长,秦歌。

    席间,秦歌唤出自己的长公子把盏。她说起自己这个孩子叫做少城,今年刚满十八岁。样貌人品什么的都还过得去,不过因为是自己成婚之前生的,所以性格略显柔和温顺了。

    赵瑟喝了酒,便笑道:“这样好的令郎,不若秦姐姐把他傢给我吧。姐姐您知道,我家夫君和我成婚时并没有兄弟陪傢,小妹一直都想再取一位侧夫。”

    秦歌露出矜持地笑:“我这孩子交给你倒还是放心的……”

    赵瑟的父亲出自秦氏,按辈分而言,秦歌和赵瑟本来是姐妹,她的儿子是不好傢赵瑟的。然而辈分这种事,大抵在这个时候是完全可以被忽略的,所以,亲事就这么订了下来。

    接下来,在凤仪元年的三月十八日,赵瑟迎娶了秦氏公子少城为侧夫。三月二十五日,江东士族共立山y郡主之女为大郑天子。赵瑟以大行台尚书令授司空。

    于是乎,在凤仪元年的秋夏之交,以大郑版图上的势力划分为蓝本,同时出现了三位皇帝和一位蜀王。除了元元之外,所有的皇帝都承认叶十一是皇太后,以便于宣称她是他的女儿,进而也就成为了凤仪皇帝李芛的合法继承人

    对于这些凭空冒出来的便宜女儿,叶十一保持着彻底的沉默。

    在这一天,东都洛阳迎来了初夏的第一场雨。暴雨倾天倾地地浇下来,将殿外的值勤的卫士浇成落汤j。卫士目不斜视,笔直地站立在殿下,执戈的手都不曾晃动。殿内,只有叶十一和江中流。

    叶十一出神地望着模糊了人视线的雨幕,问他的谋士:“你说,如果我现在和赵瑟站在一起,会怎么样?”

    “请恕臣直言。”江中流第一次用无比郑重的姿态跪了下来,叩首道,“主上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了吗……”叶十一低低地吟着。轰隆隆地雷鸣伴着闪电在天际响起。

    凤仪元年四月,张氏据关中,卢氏据燕赵冀,赵瑟据江南,元元据巴蜀,叶十一据中原,天下以最彻底的形势四分五裂。至此,大郑王朝的历史,在实质上已经终结了。

    卷五终

    卷六 大江东去浪淘尽

    九州 。。。

    凤仪元年春夏之交,天下被巨大的离心力撕裂成五块。张氏立关中而有汉中,元元立巴蜀而有荆襄,赵氏立江南而有山东,卢文瑶、傅铁衣立河北而有山东,叶十一盘踞中原而有河东。

    天下一分为五,而一统天下的人最终只能有一个。席卷四方的战乱在所难免,然而,在一开始的时候,却偏偏谁都不敢先动手,局面似乎陷入了僵持。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僵局,大抵就要从九州的提法以及九州之间的关系说起。

    自古以来天下就有九州之说。天实广大、地实广阔,疆土万里当然不可能只有九州。而之所以用九州来指代天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中土版图的正中央,有着由山川江河划分而成的九大关键性的区域。这九个局域往往就决定着整个天下的统一与分裂,一朝一代的兴起与衰亡。

    九州者,关中、河北、江南、巴蜀,河东、山东、荆襄、汉中,还有中原。

    关中在天下之西北,其帝王都会的地位是早有定论的。所谓“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关中之固,主要反映在山河四塞上。关中东有黄河环绕、崤函之险,很横很横的函谷关就扼守在这里,牢牢控制着关中与中原之间交通的咽喉,古来就被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西面萧关扼陇山之险,守备着关中方西北通道。南有秦岭横亘,武关控秦岭东段之险,扼守着关中东南方向的进入通道;散关扼秦岭西端之险,控制着关中与汉中、巴蜀之间的交通咽喉。函谷关、萧关、武关、散关,即为关中四塞。四塞坚固,使得关中具备了能进能退、可攻可守的有利态势。而四塞之内,关中腹地,是渭河、泾河、洛河汇流之地,土地肥沃,灌溉便利,物阜民丰,号为“八百里秦川”。

    河北在天下之东北,从天下全局看,是个“据上游之势,以临驭六合”的地方。所谓“沧海环其东,太行拥其右,漳、卫襟带于南,居庸锁钥于北。幽燕形胜,实甲天下”。河北三面都有山海环抱,独南面中原。其北面有燕山山脉翼蔽,右侧翼则有太行山脉为其屏障。穿越太行山脉与晋北往来的孔道上,有紫荆关、倒马关、井陉关、滏口等天下著名的关隘扼守。而河北腹地平原,还有据马河、沱河、漳河等东西流向的河流,以此为依托,可以建立起较为牢固的河防体系。

    江南在天下之东南,南方之所长萃集于此。河道纵横,交通便利。淮河、长江东西流去,横亘于南北之间,构成了形式完整的集攻击与防御为一体的江淮战线。沿线分布着一系列扼守江淮的重镇,大抵淮西有钟离和寿春、淮东有山阳和盱眙。金陵上下,长江北岸有京口和采石,长江南岸对称的有广陵和历阳。而长江本身,就是最大的防御。这是一条多么邪性的天堑啊,有多少不可一世英雄豪杰带着千军万马来到这里,只要跨过了它就可以江山一统、万古流芳,可最终都被这条大河收拾得灰头土脸,就此饮恨收场。这些还都是地理上的优势,都不算啥。最要命的是,这地方有钱,那是忒有钱了。东南财赋雄长天下,斗富上面连巴蜀都要退避三舍。历代不惜代价开凿运河,整顿漕运,为的就是转输东南财富。

    巴蜀在天下之西南,是典型的盆地,长江及其支流在其底部汇流形成肥沃的平原,物产极为富饶,每被称为天府之国。从全局上看,巴蜀居于长江上游,下临吴、楚,势夺长江之险,常为江南制命之所在。而巴蜀的四面都是崇山竣岭,其内部防护之厚,天下无出其右者。大抵道路险要的程度,达到了不仅让外面进不来,它自己也出不去的程度。具体说来,巴蜀与外界交通,只有东、北两个方向有路,并且都极其艰险。东面是通过长江三峡与荆襄相连,有大名鼎鼎的矍塘关作为门户,重心归于重庆。北面的重心在成都,从成都北出,由金牛道、米仓道可入汉中,由y平道可通陇上。这一面的门户是更加大名鼎鼎的剑阁。剑阁这地方毫无疑问比函谷关还要横,据说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人类能从正面攻克它。重庆与成都之间,有水路相连接。通过万川之流的江河,巴蜀的两个重心可以连成一体。

    河东在中原之上,关中、河北之间,是整个北方的枢纽。形势在九州之中最为完固,其东太行为其屏障,其西大河为之襟带,于北注、雁门为之内险,于南首阳、底柱、析城、王屋诸山滨河而错峙。汾河、漳河、沁河纵横其中。河东地势高峻,俯瞰三面;与外部联系的道路大多利于外出而不利于入攻。所以,每当形势有利,就可以三面出击,而一但旦形势不利则可凭险而守。关中与河北的争夺往往就取决于河东的归属。

    山东在中原之右,河北、江南之间。其地势不利于守而利于纵横四出。南北向的大运河和东西向的黄河在这里交汇,从而使山东成为了南北之间的枢纽。河北南面门户须依托山东才能完成,而江南淮泗上游也必须藉山东以为屏蔽。

    荆襄在中原之下,巴蜀、江南之间。外有山脉为其险阻,内有大江大河通往四外,自荆襄逆江而上,是从东面进入巴蜀的唯一通道。其是长江上下游的枢纽,以江南立国者无不恃荆襄为上游屏障,而自巴蜀经略中原,也必须通过藉汉水北上,从而使荆襄具有了“用武之国”的称谓。

    汉中在中原之左,巴蜀、关中之间。关中夹在秦岭和大巴山两条几乎并列的山脉之间。秦岭是关中南面的屏障,东有武关,西有散关。但是,有三条□可以穿越秦岭中部,成为汉中与关中之间的通道。这三条□就是著名的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是故秦岭之险,汉中与关中共享之。大巴山是巴蜀北面的屏障,穿过大巴山,也有两条通道,可以使关中和巴蜀相连通。这两条通道名气更大,就是无数流传千古的诗词文章中都榜上有名的金牛道和米仓道。是故巴山之峻,汉中与巴蜀各分之。这样,汉中这个地方就好玩了。南北的利害关系在这里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因此在此异常胶着,往往一时的得失就足以产生决定天下全局的影响。而更好玩的是,西汉水一带,有一条从汉中通往陇西康庄大道。众所周知,关中、巴蜀仰攻陇西难,自陇西下攻关中、巴蜀易。这使得汉中在争霸天下的角逐上有了更广阔的战略意义。

    而中原,四通八达,合天下之全势。不论中原趋四周,还是四周趋中原都非常便捷,因此也就成为了天下的中枢。是为进取天下,中原为必取之地;安定天下,中原为控御中枢。

    以上这九处,就是所谓的九州。此九州者,山河阻险,周流内外,决兴衰,定存亡,故谓之九鼎。而九州之间的关系,及其在天下兴亡中的地位,则更像是一盘围棋。

    夫天下大势,势如棋盘。关中、河北、江南、巴蜀居四角,河东、山东、荆襄、汉中为四边,而中原居于腹心。四角之地,皆被山带水,沃野千里,地方膏腴。进可以攻,退足以守,据之可成万世王业之基。四边之地,山河险要,夹两角之间,沟通中原。中原居于四方之中,合天下之全势。是故,天下有事,常起于四角而争于四边。已而据边角而有两翼,卒逐鹿于中原,是为问鼎天下。

    通俗一些说,就是关中、河北、江南、巴蜀这四个地方,占据着天下的四个角。四角之地,一般都有其天独厚的地理和社会条件,能够凭借优越的经济条件、积极向上的社会风气和险阻的山川形势形成一种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有利态势,从而能够支撑起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容易形成稳定的大后方。所以,天下一旦大乱,兴起于四角的势力更容易建立起局部的秩序,为后来的逐鹿天下积蓄起足够的力量,

    而河东、山东、荆襄、汉中这四个地方分别夹在两角之间,是构成天下一盘棋的四个边。四边之地,虽然从综合条件上说不如四角,但它们也具有比较险要的山河形势。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夹在两角中间,既可以成为联系的枢纽,同时还有便捷的道路出入中原。这样,四边之地在战略上就成为了四角之地的侧翼。任何一角的势力想要摆脱割据一隅的偏霸局面,向外扩展,必先争两翼。因为两翼既是它防御的屏障也是它进攻的跳板。于是,四边之地也就往往成为了天下争战的焦点。

    至于中原,就是天下的腹心,整个棋盘上的天元。不论东西对抗还是南北相争,都将必然交汇于中原,而任何进入到全局层面的角逐,中原都是必争之地。只有中原四通八达的地理条件,才能获得控御八方的形势。天下的争夺,归根到底是中原的争夺。

    那么,这样,凤仪元年四分五裂的政治势力之所以会陷入一种尴尬的僵局,原因就非常明确了——各失一翼,彼此牵制。

    对于张氏、元元、赵瑟、卢文瑶而言,他们都是占据了四角有利形势的政治军事势力,那么,对于他们而言,经营两翼就非常重要了。两翼经营得好坏,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摆脱偏霸一方的局面,进入到逐鹿中原的狩猎场。经营好了两翼,才能谈得上攻守兼备。守可以完备形势,攻可以包圈中原,进取天下。

    一般说来,关中以汉中和河东为两翼。河北以河东和山东为两翼。两者都以河东一翼最为关键。江南的两翼是山东和荆襄,北据山东以固淮泗上游,西保荆襄以固长江上游,是为江南最好的态势。两翼之间,荆襄较为关键。巴蜀的两翼是汉中和荆襄,东据江陵全据巫山之险,北守汉中全据大巴山之险,巴蜀才称得上稳固。两翼之间,汉中比较关键。

    目前,张氏占据关中。关中两翼,凤仪元年二月张襄拿下大散关之后,张氏控制了汉中。使得有了威胁巴蜀的条件。但在另一翼,关键的河东之地却被牢牢掌握在叶十一手中。

    卢文瑶政治集团以河北为基础。如果傅铁衣真靠得住的话,她也算拥有了山东的一翼。那么,在理论上也有了威胁赵瑟淮河上游的能力。但是,同样的,对她更重要的河东那一翼在叶十一手里。

    赵氏及江左士族占据着财富惊人的江南。尽管傅铁衣暂时与卢文瑶合作了,但是毋庸置疑,山东那一翼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遗憾地是,荆襄那一翼,襄阳在元元手里,武昌也还在叶十一的掌握中。金陵的安全实际上是岌岌可危的。

    元元呆在天下最安全的巴蜀盆地,右翼自江陵伸展开来,在襄阳向中原和江南两个方向露出锋利的獠牙。然而,在另外一翼,张氏面露微笑,轻轻抵住了她的命门。汉中,在张氏手里。

    至于中原,形势就更加复杂了。

    的确,叶十一目前圈养着这条让人魂牵梦萦的鹿,甚至他本人就呆在被称为天元的洛阳城里。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养鹿的费用出奇地昂贵。

    中原四战之地,四面都可以出击,同时也四面都可是受敌。现在,他可以出蒲坂,也可以扣函谷关西讨关中,可以下井陉,也可以出虎牢东征河北,可以攻襄阳而图巴蜀,也可以直下金陵而收江南。无论他想先打谁,他随时都可以动手。同样的,别人想来打他也可以随时出手,非常方便。张氏可以出函谷关,傅铁衣可以出虎牢,元元可以出襄阳,赵瑟可以出两淮正面。他们随时都可以攻向洛阳。好在遥制中原的河东是在叶十一本人手里的,才使得他在战略上有理了更加广阔的迂回空间。否则,除非他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百战百盛,并且同时在几面作战中仍然保持不败,不然四方离心的巨大洪流早就将他绞得粉碎了。

    那么,情势就很清楚。无论张氏,卢文瑶,赵瑟,还是元元,叶十一,他们都制人同时又受制于人。不管他们中的哪一个先动手,都有后心被人击穿的隐患。事情就像安排好了似地让人牙疼。这样,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大家伙儿都瞪大眼睛等着。等着先有人犯错,然后大家伙儿好一起跟上去捡落儿。

    当然了,瞪大眼睛看着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意思。期间,唇枪舌战,文书往来什么的还是非常频繁的。仿佛大家把不能用刀剑发泄出去的旺盛精力都投入到了吵架上面。于是,吵架也就变得充满了美感。层次感和立体感在这里都不缺。

    第一个层次是所谓的正朔之争。总的来说,这个层次的争论还是很有档次的,并且出场人物的身份都不柴。道统之争嘛,大家还都搞得挺像模像样的。关于这方面的争论上,主要是从两个方面同时来展开的。

    第一个方面,就是大郑皇帝们的代理人互相指责、互相拆台。不论张媛、卢文瑶还是赵瑟,她们都在第一时间跳起来指责另外两方是非法的。她们都强调只有自己的皇帝才是大郑的正朔,其余两个都是僭称皇帝的乱臣贼子。至于拥立他们的人,当然更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另立朝廷的j佞之徒,虽万死而不能恕其愆。最后不免呼吁广大的人民群众,擦亮眼睛,站稳立场,不要被乱臣贼子所迷惑,立即拿起武器,发动起来,保护皇帝,攻向叛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说,连元元都跟着凑了把热闹,导致广大人民群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听谁的。所以成效什么的就不能有太多的指望了。不过通过贬低对手、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办法,能够增长一下气势也是好的嘛!

    第二方面,是皇帝们都抢着认叶十一作父亲。没办法,既然凤仪皇帝“死”了,想做她的女儿就只好通过认她的丈夫作父亲这样迂回的方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关中、河北、江南,都在第一时间派出

    九州 。。。

    了德高望重的大臣来洛阳替皇帝认爹,并奉上他们已经拟好的皇太后徽号。即便是赵瑟那样地不愿意和叶十一打交道,也不得不委派了出身周氏的礼部尚书周萍启程前往洛阳。

    关于这件事,江东的士族曾希望赵瑟能动用她和叶十一之间的私人感情。他们认为,只是用略显暧昧的方式动用一些事过境迁的私人关系就能达成目的,是非常划算的事。至少也算废物利用嘛。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在各种场合向赵瑟隐晦地进言。甚至于她的父亲秦合元都亲自劝说她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以私人的身份写一封信。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是无所谓的啊……”

    然而,赵瑟面色冷谈地拒绝了。

    对于赵瑟这样冷谈的反应,只有曹秋何拍手称快。并且,他太高兴了。其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程度,几乎让赵瑟忍不住去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y谋。

    于是,赵瑟就很郁闷地问他的丈夫:“你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

    “那是当然了,”曹秋何指手画脚地道,“小赵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你和小叶勾搭不清。哎,现在总算可以放心去九江前线了。”

    赵瑟不由斥责道:“胡说八道!”

    “不是么?”曹秋何理所当然地道,“小叶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最想杀的人除了我不可能有别人!有他那么个人盯着我的脑袋就很够我一呛了。这要是我老婆你还跟他勾勾搭搭的,你说我还能有活路么?”

    赵瑟听曹秋何这样一说,心里便是一哆嗦。叶十一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地么?于是,她有些激动地突然握住曹秋何的手,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半天,她才道:“曹大,不然你还是留在金陵吧,武昌我另外派人去打。”

    “呵,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啊?快别让人笑话了!”曹秋何摆手,转身走了。

    破空

    不管怎么样,大臣们都被派到了洛阳。对于这些派到洛阳的大臣,叶十一的态度是一概忽视。既不见面,更不接受他们各自带来的以皇帝名义颁发的尊奉他为皇太后的圣旨。

    这样,这些肩负重任的使节们就被扔了进洛阳宫殿的某个角落,仿佛被遗忘掉了。当然,使节们还是好样的,他们都很忠于职守。因为被软禁在同一个院落,所以每一天,他们之间都要发生激烈的辩论——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大约也只能满足于彼此之间毫无意义地口舌之争。不过这也有可能是由于他们太过无所事事,不得不以此来打发光y。

    到了凤仪元年的三月初,等到花儿都开了的使节们终于在欧阳怜光的提醒下被叶十一想了起来。

    于是叶十一便挥挥手说:“轰他们走!”

    欧阳怜光认为大郑王朝的旗帜仍有被利用的价值,并据此向叶十一进言,劝说他至少见上使节们一面。

    她说:“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女儿毕竟能让您更加名正言顺。就算只是暂时的,也无所谓啊。”

    欧阳怜光很清楚叶十一内心之中那种迫切地要与大郑皇室一刀两段的任性想法。所以,在谏言中,她特别强调了“暂时”二字。这就是非常直露地在提醒叶十一,完全可以用过就丢。然而叶十一对此却非常地不耐烦。

    “所以就算为此冒上腹背受敌,多线作战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叶十一将他凌厉的视线转向欧阳怜光,诘责道,“欧阳大人,或者你在宫廷里呆得时间太长,不了解战争。不过我想你怎么都应该明白,只要我在战场上战败一次,那不管什么大义名分都没用了!看看图吧!”

    欧阳怜光沉默了。叶十一的态度明确表示了他之所以会反对并不是单纯的政治原因或者感情原因。他更多的是从战争的态势上考虑这件事。

    的确,不管叶十一现在承认的是谁,另外两方都会毫不迟疑的发动攻击。这样,叶十一就变成别人的挡箭牌了。中原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四面受敌,注定了要成为和它结盟边角的盾牌。会进攻的各方不可能愚昧到不知道联合,而躲在盾牌之后的一方也绝不可能是个能让人放心地盟友。

    再锋利的长矛陷入多线作战的境地也有可能会被折断。再坚固的盾牌承受腹背受敌的压力也有可能会被碾碎。

    欧阳怜光迎上叶十一的目光。

    这个男人已经长大了啊!她在心中感慨着。

    这一刻,欧阳怜光的心情是矛盾的,她不知道究竟应该为她自己的眼光而骄傲,还是为了她所选择的人成长得太快儿而沮丧。这种心态无限接近于培育幼崽的公狮。所以,欧阳怜光望向叶十一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蕴含了说不清的感情。这让她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这样,叶十一也就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口吻,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有些严厉了。于是,他放缓了语气道:“暂时选择一个李氏的小女孩儿当然也是可以考虑的,不过现在……”他的语气转为坚决:“时机还不到。”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呢?

    当然是等他在战场上彻底抹杀掉站在某个李氏女孩子背后的势力,使她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实质上都是他一个人的傀儡的时候。

    欧阳怜光在心里自问自答。

    这样,欧阳怜光也就没什么可不满意的了。她告退离去。顺着长长的台阶走下宫殿的时候,她小声嘀咕着:“那么,就不可能先出兵两淮了。张钰和傅铁衣,到底要先选哪一个呢?真让人头疼啊……”

    那么,很快,就有人想欧阳怜光之所想,急欧阳怜光之所急,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吵架进入到了第二个层次。参吵各方在这一层次将双重标准和自说自话贯彻到了极致。众人拾柴火焰高啊!在他们的齐心合力,精诚合作之下,事情被推到了如颠似狂的至高境界。那真是令人目瞪口呆的混乱啊!二皮脸和不要脸在这里横飞。

    其间的混乱过程没有任何价值去详细叙述。一言以蔽之,就是每一个小皇帝身后站着的女人都轮番去“调戏”叶十一。她们的使者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只为了让叶十一认识到一个道理——皇帝已经是先帝了,你作为先帝的皇后,再继续掺和天下间的大事是很不要脸的行为。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即交出兵权,找个地方出家做你的道士真人去吧!当然了,你要是能殉节那就更棒了!

    必须得佩服那些敢于在叶十一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使节。他们的姓名或者无人知晓,他们的勇气必定与世长存(红场上长眠的烈士们,对不住了)。想来他们出发之时一定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吧!

    叶十一那是好“调戏”的主儿吗?

    于是,在张媛派来的时节在洛阳宫大殿里以大无畏的精神当着叶十一和众多文官武将的面数说叶十一应该主动去死才算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人民如何如何的时候,这一层次的争论终于达到了最精彩绝伦的最高/潮。

    “唯殿下一死,为天下男子道德楷模。殿下虽死,死而何憾?”那使节最后总结道。说罢,他仰头望向叶十一,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

    平心而论,那使节口才真的不错。这他要是求别的事,叶十一说不定真就答应了。可如果说要他的命,未免也太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那么,不要说叶十一听到这样的劝说是怎样一番仿若被闪电劈了的心情了。连素来被视为功利政治代表人物的欧阳怜光都有点儿张口结舌,一时僵在那里没有出声反驳。当然,不能说欧阳怜光反驳不了,而是……由她来干这个未免有点儿掉价儿。再怎么说,她也是女人诶,没必要非要抢着和男人们比谁更不要脸吧?何况,她们这一边不是还有一个公认的厚脸皮是现成的吗?于是,在众望所归之下,江中流施施然下场了。

    他洋洋得意地摇着他的小铲子,用鼻孔去看那使节,慢悠悠地道:“陛下驾崩了吗?尸首何在啊?谁看见了?你说驾崩就驾崩啊?”

    那使节立即针锋相对道:“先帝不曾驾崩,那陵寝之中又是何人?你说不曾驾崩,你把先帝请出来给天下人瞧瞧啊?”他“哼”了一声,转向叶十一,有些轻蔑的道:“殿下惜命不肯殉节便罢,何必如此托词!殿下以为这般就可以向我大郑的列祖列宗交代了吗?殿下以为这般就向士族宗室交代吗?殿下以为这般就可以向天下亿万黎民交代吗?”

    江中流张口欲驳,叶十一以手势阻止了他。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