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淡扫娥眉 > 第 71 部分

第 7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搅艘惶煲灰挂哺昧摺?br />

    宇文翰眼睛一亮:“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次日拂晓,流寇果然拖着满身的鲜血,退到河谷之处。流寇的主将何许人也在十一的位置并不能看清楚。然而,只凭他不躲不藏,以不到三千的兵力还护着几十辆大车,在五家精兵全力追杀围攻之下坚持一天一夜退到此处,便比大多说所谓的名将都了不起啦。

    那主将呼喝着累倒的手下:“都站起来,谁都不准坐!官军马上就会追上来!大伙轮流去喝水,其余的人背山结阵!”

    宇 文翰暗中称赞道:“的确有见识,这时候一歇,便再也站不起来,更逞作战!”

    岳鹰澜见流寇乱糟糟的结阵,建言道:“不如趁现在冲下去。”

    十一一笑道:“不急。”

    流寇乱了一阵,结好阵型,将粮车护到身后。再过片刻,,果然马蹄声如响雷般传来,官军已然衔尾追了上来。那主将一挥手,流寇怪叫着冲上前去,霎时间,两军战在一处,满眼只见得刀光翻飞,血r四溅。

    流寇的主将的确是少有的人才。这厮压根就不像是劫粮的嘛!流寇往前一冲,粮车就漏了出来。孤零零的停在那一长排,丫管都不带管的。当然了,他真正有能耐的地方就在于他自己虽然不管,对手也被他搅得腾不出手管。

    战到紧要之处,仿佛听见杨普一声怒吼:“沈文秀,你也算一代名将,怎得竟是自甘堕落。”

    像是故意似地,互不统属的官军三打两打被流寇带到一起。于是老一套,流寇和官军打,官军和官军之间使绊子互相拆台再次敲锣开场。十一在山上看得分明,忍不住笑出声来。身畔的将士只便觉得心脏仿佛都停止跳动了。

    “出击!”就在这时,十一一正颜色,拔剑命令。

    在西北大漠上驰骋的精骑自山坡一冲而下,直取两军中央而去。转眼间,厮杀得难解难分的战场就被撕开了个大口子。

    “怎么回事?”

    官军以为是流寇的援军,流寇以为是官军的援兵。他们都想应变,然而互相牵制着,谁也动弹不得。

    十一率领精骑将战场拦腰斩断,分成两个套在一起的包围圈。步卒则跟在后面冲下来,抢夺过粮车压着它们从战场中央,骑兵开辟出来的道路势过去,停到背后。接下来,战场上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厮杀地难解难分的流寇和官军竟然在打斗中慢慢分开来。官军渐渐集中到左面的包围圈,而流寇则慢慢都退到了右面包围圈。左边的圈子越来越大,右边的圈子越绞杀越小。流寇见力不能敌,留下一千多具尸体,拼死突围。

    十一拼杀一阵,退回到阵中,突然轻声叹了一句:“他没有来。”语气中很有几分落寞。

    “什么?”老赵在一旁问。

    十一摇摇头,下了不必追击的命令。

    其实,此时十一便是有心赶尽杀绝也是无力了,他的包围圈里还有数倍于己的心怀叵测的友军呢。流寇一退,他便下令解除包围。收缩阵型,面对自己的友军排出全面戒备的阵型。当然,阵型是无懈可击的。

    这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将军自然认得自己的同袍,齐声一叹,煮熟的鸭子到底还是让人给黑吃黑了。当真是几番辛苦为谁忙,为谁去做嫁  衣裳。没说的,谈判吧。

    其实,他们不是不想硬抢。但在场的都是内行,只消拿眼尾一扫十一的阵势就知道没法硬抢。十一的这一仗,几乎是通杀了包括流寇在内所有军队的阵势。打不打得过大家心里都有数,何况毕竟不能当真翻脸。那么,打不过就只好谈了,众人公推万百千为代表和十一交涉。

    万百千扯了十一私下道:“小叶,哥哥厚颜说句托大的话,虽说这粮草是你抢回来的,就该你得。送回洛阳也好,自己留着也好,照规矩都该是你拿主意。可是,你想想,崔老儿那等人品,粮草里十成去了九成,他还能让咱们吃饱吗?后面的仗那就没法打了。大伙出来追了这一天一夜,血也流了,汗也流了,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不是?就算你吃r,我们喝汤,总要意思意思不是?大伙日后也回报你的。”

    “那么,”十一微有些嘲讽的说:“我分了粮出去,翌日流寇来攻孟津,众位会来救援于我吗?”

    这事万百千也没办法厚起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即便说了十一也不可能信。一时便含糊着说不上了。后来被急了,万百千一跺脚道:“今日之事,大伙分不到粮绝不肯善罢甘休。大家固然胜不过你,你也未必就能脱身。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如分一些粮食出来,纵然大伙日后不能救援,总归要念你的好不是?”

    万百千这话近似于无赖,十一到是不生气,反而随意道:“即是要分,多一点少一点也麻烦,索性就各家平分好了。”

    万百千不曾想十一竟是如此大方,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登时便被砸呆了。

    其实,十一平时也没这么大方,只是他实际不缺粮,又狠狠占了众将一番上风,自然没兴趣过多计较。倘使今日哪怕还有一军不在他压制之下,说不定他宁可大战一场也不肯让人呢。

    胜利者总是宽容的。

    “还不行吗?”见万百千半天不肯答话,十一不满地道。

    “行!行!”万百千反应过来,没口答应。不光答应,他还认真建议道:“不然我命人悄悄用土换了粮食,也好叫你转作全部带走的样子。”

    十一有些诧异:“这又是为什么?”

    万百千干笑道:“平白分了别人毕竟影响士气。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免得你手下将士有怨言。”

    “没这个必要!”十一皱眉道。

    “哎……”万百千搭上十一的肩膀,如勾引良家夫男的无赖嘴脸般言道:“真正的名将可是要连自己的部下都要一起骗的哦!”

    “没这个必要!”十一厌恶地甩掉万百千的手,大踏步地走开。

    那么,按照约定,抢来的粮食五家均分,另外再匀 出几车送去洛阳,算是给崔宜一个交代。至于交代得了交代不了,他们就管不着了。

    分别之时,老好人杨普杨将军有些于心不忍,特意坠到后面跟十一说:“叶将军,我有个守城的绝招说给你听听。北方呢这个冬天滴水成冰,这个只要顺着城头浇上它几千上万桶水,结上冰,那比铜墙铁壁都好使。只要不开春,神仙也攻不进来。”说完也不等十一说个“承教”啥的,押着分到的粮食就跑了。

    宇文翰、越鹰澜等人神色凝重,似乎思索冰城之计是否可行。小虎却是一拍脑袋。大呼道:“妙啊,果然是守城的绝招!杨将军真是个大好人!”

    “守城自然是没问题。”十一嘴角往上一翘道:“只可惜,一道坚冰城墙关住的不光是敌人,还有自己……”

    我才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吗?

    那么,流寇,也就是陆子周一个人不可战神的神话终于也就到了该被打破的时候。

    天敌,即使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也是有其天敌的。

    叶十一与陆子周,就是这样的天敌。

    160、暴雨

    宣华二十六年年尾,军粮事件的余波还未平息,流寇紧接着就大举进犯三川河谷,兵锋直指东都洛阳。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东都呈现出蔽翼之势的洛阳八关。

    崔宜很兴奋,当然,真正上阵打仗的将军们怎么都兴奋不起来。

    “没关系!”崔宜在作战会议上——这是他最后一次召集到所有将军会议的机会了,之后,旷日持久的大洛阳战役就彻底割断了洛阳和八关之间的联系。

    他煽动似地对那些快要厌恶死他的将军们说:“这不正是我们的计划吗?洛阳与八关守望一气,是真正的天罗地网。流寇攻一处,其余八处就一起出兵围剿,正怕他们不来。将军们,千秋伟业在前面等着你们呢!十年匪患一举廓清的时机到了啊!”

    看来崔宜还在寄希望于的将军们的人品。

    可他有什么本事让那些惯以保存实力为上的老兵油子们突然人品爆发到了各个舍己为人的程度呢?而且还是在他们为军粮闹得不可开交之后——军粮事件的影响,毫无疑问是深远的。虽然最后十一平分了粮食,仿佛皆大欢喜的样子,但各军毕竟真真假假地闹了一天一宿,恐怕是本来见面熟的交情的没有了,直接“对待友军要像冬天一般寒冷”。事情到了这一步,崔老儿还要奢谈什么的“互为犄角,攻守呼应”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不能不让人怀疑,也许流寇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截断洛阳的粮道,里面还有着离间守卫洛阳各支军队的圈套。既然烧粮,为什么烧完就跑呢,名目张胆地带着几十大车粮食撤退,岂非故意在勾引官军?

    “捉住一点儿罅隙,就把它裂成峡谷……如果真是这样,未免也谋算太过了……”十一想,“只是在大策略上立于不败之地还不够吗?”

    即便各军不曾离心离德,愿意如崔老儿所盼望的那样同心同德,即便局面至此虽然勉强还可以算得上是在元帅崔宜的意料之中,可实际上的战局对官军而言明明已经相当不利了啊。这是只要真正理解了洛阳及其外围的山川形势就能明白的。

    洛阳号为四方之中,其形势之重却在其外围。所谓洛阳的外围,可从几个层次上讲。第一个层次是三川河谷的外围诸险要,如也是十一等将军们现在分兵把守的成皋、崤函、孟津、龙门等关隘;第二个层次即为中原的四境,如西南方的南阳盆地、东南方淮河上游,东北河内地区再加上洛阳本身所在的三川河谷西北陕城、潼关一带,这些地域上的战略要点是中原与其外围四方的联系通道;若将视野再放大些,则其外围可延及关中、河北、东南及荆襄等大的战略要地。四方之中的洛阳便处在这几层外围的包围之中  。【1】

    崔宜将重兵摆在洛阳八关,很明显,这是立足于洛阳外围第一层包围的战略,意图则是利用这第一个层次围歼流寇。

    而流寇呢?在进攻三川暨洛阳之前,流寇先占许昌后取开封,纳平阳据襄城困河内夺新安,彻底扫荡了洛阳外围的外围,最后再一刀斩断粮道,崔宜和他所津津乐道的洛阳和洛阳八关实际上已经完全被孤立了。

    这是由外而内层层递进、层层压迫的战略。在这种情势下,一旦守势用尽而外援又绝,洛阳就是熟透的果实,一张口就能接住。毕竟世上无有攻不破的坚城。

    毫无疑问,流寇所采取的是相当高层次的战略,绝不是崔宜这等二把刀所能达到并应付的。

    真真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此一语,道尽中原所有将军的心声。

    那么,当回到孟津的叶十一仔细审视战局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碰上了个了不起的对手。他有点烦躁,被先发制人而不得不束手束脚的感觉真的令他很不舒服。在此之前,十一只有过一个被称为大郑唯一之武将的上司,他从来没有过在无能的统帅手下作战的经历,惟其如此,他才对自己将要被迫站在失败者的位置上而格外愤怒。

    “难道还没有打就要输了吗?”十一一气之下砸了手里的水杯。秀如远山的眉毛皱在一起,最坚强的人看了心尖也会不由自主颤抖。

    “将军……”越鹰澜怯怯地叫了一声。

    十一抬起头,于是,有那么一句话突然在十一的耳边响起——“也许真正伟大的统帅并不需要上战场。因为属于他的战争,在开战之前,胜负已定!”

    那是张钰,他的老师说给他的。这个时候,毫无疑问,十一的全部骄傲与锐气都被这句话激发出来。

    “凌驾于伟大之上的统帅,就是扭转必输的战役,于无希望处开天辟地!”十一在心里反驳自己的老师。

    于是他平静下来,回头审视并不一定完全精确地行军地图,最后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邺城。他对自己说:“邺城……就在盂津就可以,就在这里,由我来扭转战局!”

    邺城,邺城是个什么地方呢?

    简而言之,历次自中原用兵一统北方者,必先取邺城。

    而盂津又是什么所在呢,?

    那是用兵邺城绕不过去的地方。

    那好了!

    为流寇计,单只攻下洛阳上没用的。中原四战之地,不通过邺城攻取河东或者河北以为根基,洛阳就是个靶子,即便为流寇所下,朝廷只要不断用兵早晚可以收复。那么,为了避免四面受敌,流寇必然在攻大洛阳的过程中举重兵攻盂津进而夺取邺城。

    反过来说,只要 十一守住了盂津也就守住了邺城,守住了邺城就算丢了洛阳也可以在打回来。

    或者十一已经没有办法挽救洛阳,但至少,在这里,他还可以挽救天下。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大郑王朝和十一都应该感谢崔宜。如果不是崔宜脑子一热把十一放在了盂津这个位置上,大郑王朝的历史或许也就在宣华二十几年这样的年份上结束了,而十一成为中原统帅的方式和道路或者也就不会如此光彩夺目……

    宣华二十七年年初,流寇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在三川河谷上扫荡着。

    抢人牵牲口畜、当然更不忘带走粮食。是的,坚壁清野。将军们为此非常愤怒,坚壁清野一向都是作为防守者的他们的特权,现在流寇竟然招呼都不打一个便学他们的手段,这个未免太不知道尊老敬贤了吧?

    于是将军们想到反攻。把守虎牢的杨普、镇守辕辕的白唯素、陈兵旋门的万百千几次出城截击流寇都很不幸被流寇以数倍的兵力围起来揍得鼻青脸肿,几次之后,大家也就轻易不敢出城野战了。

    到宣华二十七年二月初,青苗才刚刚钻出地面,整个三川河谷上除了洛阳和重兵把守的八关,再也见不到一粒粮食。十一弯弓搭箭,在盂津关内考较全军的箭法。

    “比过箭法,全军休息,准备明日守城。”十一一语既落,羽箭离弦激s,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众将士齐声欢呼。卢宾抱着花名册上前,禀告道:“将军,能在百步之外盲箭取中靶子的,连你自己在内,一共是十九人。”

    十一点头道:“一律提升一级。”

    “这……”卢宾为难道:“没有军功……”

    这时,十一的回答就略显得有些傲慢了——“军功?很快就有了。今晚他们和我去伏击流寇,带上连发弩。”

    他要用十几个神箭手去伏击流寇?

    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准备开口反对了。可十一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抖开披风转身走了。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交代道:“鬼头刀呢,把他也加上,凑够二十个。”

    鬼头刀的贪生怕死那在整个河西军都是响当当的,自然不愿意去送死,后来几乎是被十一派人押着去的。

    于是,他连着几天都死乞白赖地缠着十一问为嘛非带他。十一每每冷哼着说:“因为你一个人制造出来的动静比千军万马都要热闹,我这是疑兵之计。”

    鬼头刀斜着眼睛对这个答案表示鄙视,继续缠问之。

    十一忍了他好几天,直到流寇的前锋踏上们所埋伏的树林旁的道路、马上就要进入强弩时,为了让这家伙闭嘴,才不情不愿地解释道“流寇的首领只有你认识……” 鬼头刀这厮无论平时如何贪生怕死,果然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徒。他听了十一的话先是一愣,之后低低的笑声就从喉咙里一点儿一点儿地扩大:“娘的,一想起要向熟人挥刀,我的心情很激动啊!娘的,热血沸腾啊!”那笑声应和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有着令人退避三舍的狠辣……

    流寇大举进攻盂津,前锋进入野猪林弓弩s程以内是在宣华二十七年二月初九的深夜。这一次,因为陆子周一定要先来看邺城地形,所以元元亲自提刀做先锋。

    走过野猪林,元元侧过脸和陆子周说:“江湖上有句老话叫逢林没入,前面那片密林你看要不要先砍了再走?”

    元元的本意其实不过是戏言取笑,然而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没有任何预兆的,路边树林里突然万箭齐发,接着便是一大片人仰马翻。流寇的另一头领立即就哇哇大叫着带人往林子里冲。奈何林子太密,只能下马步战,这箭入雨下的一时也冲不进去。元元早就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一面扯下斗篷,旋作一朵乌云将身边的陆子周护住,一面抽出宝剑拨打羽箭。

    陆子周动嘴天下第一,动手倒数第一。此情此景也就能喊出一声:“小心埋伏!”

    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元元不怀疑有诈了。

    就在她刚要出声制止贸然杀往密林的属下,一只劲弩就带着凄厉的呼啸直取她的心口。此时躲闪已是不及,元元一声轻叱,提剑奋力上挑。弩箭勉强被挑开半尺,“噗”地一声穿过她的左肩,钉在身上。元元身体向后闪了闪,提剑的手紧紧抓住马缰才算重新坐稳。

    陆子周嘴唇开合一下,没有出声。元元苍白着脸色冲他一笑,宝剑咬到嘴上,折断箭尾,手掌用力一拍,箭穿身而过,落在地上。顿时,血就涌了出来。元元也顾不上包扎,直接举剑喝令道:“不准追!保持阵型,继续往前走!违令者斩。”

    在元元的强硬命令下,流寇重新上马,硬扛着侧翼的箭雨弩阵,该怎么走就怎么走。那是一片一片地箭啊!流寇虽然有盾牌稍挡,毕竟走得狼狈,最边上一排倒霉催的算是死得差不多了。

    快马加鞭,不一刻便出了弓弩的s程。元元腾出手来在马上简单裹了裹伤。也就是裹伤的这一会儿工夫,出树林三里多地吧,官军的伏兵就杀了出来——十一把埋伏放在这儿了。他麾下一万左右的兵力,留下八千守城,余下两千全部在这里伏击。

    两军立即战在一处。官军有埋伏,流寇人数多。河西军是天下第一劲旅,流寇都是亡命徒,这会儿还被刚才一场箭s得大有哀兵之势。边关精骑骁勇,偏流寇最善野战。一时之间杀得是天昏地暗 。

    元元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和陆子周玩笑:“哎呀,缩头乌龟见得太多竟是大意了,没想到朝廷还有敢野战的军队。一时还真是不习惯哪!”

    “你专心些吧!”陆子周沉声道:“现在和你对阵的可是雕弓s天狼的河西铁骑!”

    “荣幸之至!”元元大笑着说。

    大战自半夜持续到天明,眼看流寇后援将至。十一削敌锐气的目的也达到了,于是下令不必恋战,且战且走,退回盂津。流寇也是凶悍无比,一路死咬,最后还是十一亲自带了五百人断后才算顺利回转关城。

    下了马,即便是十一这等剽悍的体质也得喘口气。卫士捧了干净的衣服来换下十一和诸将血染的战袍。

    小虎一p股坐在地上,大呼道:“过瘾!过瘾!”

    贺连胜也说:“离开河西之后,可是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卢宾仍是心有余悸地道:“太冒险了,倘若那流寇统领是个莽才,硬是先冲进来再说。那可就全完了。”

    宇文翰却是微微一笑道:“唯其谨慎,才会上当。这本来就是对名将才有用的战法。”

    越鹰澜突然c言道:“可是如此用兵,实是诡道,可一不可再啊。”

    宇文翰反驳道:“兵者,诡道也。”

    越鹰澜欲要再说,十一以手势阻止了他们继续争论下去。这个时候,十一已经取下了头盔,及腰的黑发散落下来,从背面看比女子还要皎皎。转过脸来,却是浴血凤凰般的慑人心魂。

    “。后面大约也没有玩弄诡计的机会了。”十一转过头对自己的属下说:“之所有会这般兵行险着,实是流寇一路攻来从无败绩,锋芒太盛。倘若不先折其锐气,等他挟必胜之势攻城,战就难打了。以后……全赖诸位奋力!”

    “将军!”

    众将齐声应喏。伴着着着声音的,是地动山摇。流寇,开始攻城了。

    不错,没有休息,元元立即就下令攻城了。这就是兵力充足的优势所在了。并且,流寇的援兵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而十一是没有援军可指望的。到宣华二十七年二月二十日,流寇汇集到盂津城下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万。这个数量是十一兵力的十倍。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兵力差距到了这个地步,关于攻城也就成了缺乏可陈的内容。攻的一方通宵达旦、日夜猛攻;守的一方稳稳呆在城里,纯粹防守。攻守双方都没有玩弄什么诡计。在前者,是完全没必要;在后者,实在兵力不够。

    盂津之战,在十一辉煌的战争生涯,或许排不上前几名。但那的确是他打得最艰困的一仗。纯粹意义上的以强凌弱是最伟大的战术,而对

    抗这种战术的就是最艰苦的战争。并且,十一不仅得对付那些像蚂蚁一样悍不畏死爬上城头的敌人,还得抗拒住己方把盂津变成一座冰城的诱惑。

    就这样,战争持续了两个月。守城的将士们快要疯了。而在此之前,流寇实际上比他们疯得更早。

    元元迫于聚义堂上十八张虎皮交椅的压力,不得不重新考虑陆子周给他们定下的策略了。她从战场的最前线穿过漫长的军营去找陆子周。自从有了上一次伏击的例子,元元再也不允许陆子周出现在前线,她只允许他呆在所有人的后面。

    当时,陆子周正坐在那里发呆。元元从他的背后走进帐篷,手搭在陆子周的肩上。陆子周身体轻微抖动了一下。

    “真的没有轻松攻下盂津的办法吗,子周?”元元轻声问。

    陆子周似乎非常狠心地摇了摇头,说:“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取巧的。以前我们总能轻易获胜是因为我们总能站在自己的战场上,而现在,我们站在叶十一的战场上。必须强攻,别无选择。”

    “如果这样,”元元艰难地开口,“我们必须得撤退了。”

    “不能撤退!”陆子周倏地转过头,眼眸中有着浓郁的失望。他提高了声音说:“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只要继续攻下去,总能攻来。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元元苦笑着起身摇头:“子周你不明白……是的,世上没有攻不下来的城池,这个道理你懂我懂,可外面攻城的那些兄弟不懂。我们和官军是不一样的,没有要效忠的对象,没有家国大义,支撑他们的意志和勇气的,支撑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是胜利。盂津久攻不下,弟兄们没有那样坚强的意志。没有胜利,他们的士气很快就会垮掉,然后就是灭顶之灾。”

    元元加重了压在陆子周肩上的力量,拷问似地说:“子周,你能体会到吗?十几万人压在你肩头的力量……”

    陆子周沉默了半响,以一种微妙地语气——似乎是感慨,似乎是遗憾,似乎是自嘲,说:“流寇习气……”

    元元勃然变色,。

    “流寇习气”,因为这四个字,元元和陆子周之间爆发了他们生命中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争吵内容之不理智完全不像他们那样的人会说的话。

    最后,陆子周用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将元元拉出帐篷,指着那座兀自屹立不倒的盂津城对她说:“看着吧,看着这座关城。今天因为流了太多的血而放弃了它,马上我们就会为此十倍以上的代价!”

    元元吵道:“那么你给我一个立即攻下盂津的办法。”

    “我不是神仙!”陆子周甩开元元的手,说“只有赵瑟才会总要求这种不可能的事。”  争吵嘎然而止,他们谁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161/龙腾

    流寇开始从盂津撤兵是在是在宣华二十七年的四月十九,历史应该记住这一天。

    确切地说,在这里用撤退这个字眼并不合适。

    撤退比进攻更困难——这一点毋庸置疑,十个军事家里有十个都会这么说。

    所谓撤退,就是选择合适的撤退时机,有秩序地的离开战场,并且有效地组织防御甚至反击敌军追击。或许这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只要数一数有多少必输战役是依靠撤退而翻盘,又有多少胜利者因为撤退而在最后关头失去一切,就会知道那的确是了不起的。那和溃退可是完全相反的概念。

    所以,撤退还是溃退往往也就成了区分正规军和二狗子最简便的标准之一。

    现在,流寇就是在溃退。作为攻城且占上风就主动撤退的一方,能把撤退搞得跟溃退一个鬼样子真是丢人哪!从这一点上说,陆子周“流寇作风”的尖锐指责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当然,最终搞成这样也不是元元的错。

    尽管当时元元和陆子周——统帅和军师,正在吵架之中,元元还是当机力断,毫不迟疑地下了准备撤退的命令。可以说,她已经做得够好了。毕竟元元在心底里确实是赞同陆子周之于盂津——邺城战略意义的看法的。能抵抗住那种“在坚持一会儿或者就会攻下来”的强烈诱惑,抢在将士的韧性和士气消耗殆尽之前撤退,已经绝对算是名将中的名将。她关于撤退的时机和部署,无疑也都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可以说,元元已经做了所有她所能做的。如果说她是皇帝而不是土匪头儿,他所带领的是正规军而不是乱民流匪,那么这将是一场完美的撤退。然而不幸的是,元元不是不可违抗的皇帝,她所率领的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军队。更不幸的是,她有个敌人叫做叶十一。

    首先擅自脱离自己的岗位的是四当家的鬼见愁及其手下一万混蛋。是啊,仗不是打完了吗?不是撤退吗?那就走吧!他们像打劫归来似的哼着小调在撤退路上放着羊——事实上,他们的确将战争等同于打劫了。之后,这种无组织无纪律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到了全体流寇。

    不要怪元元后知后觉。十万流寇啊,十万人规模的溃散,一旦发生就几乎不可控制。并且这个时候,十一的包围网已经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是的,十一出城伏击了。只满足于躲在城墙后面耗到敌人主动认栽的那是老头子,男孩子所崇尚的,是宜将剩勇追穷寇,是胜利以及更大的胜利。

    事实上,流寇一开始撤,十一就笑了。笑容像妖精一样让人又爱又恨。他自始至终不肯使用冰城那种彻底的、万无一失的守势,为的就是今天出  城野战。

    他的命令几乎是傲慢而轻蔑的,连守城的人手都不屑于多留——“全军出击!”

    大郑王朝最精锐的骑兵冲出城门,从侧面轻松切入流寇四当家鬼见愁与十当家的满天星部队之间巨大的空隙,将大约三万左右的流寇分割包围。

    这场战争在后来被称作盂津野屠之战。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名称,完全是因为那已经算不上是两军对战了,而纯粹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屠杀。

    当时,元元听着远处的砍杀,举目看了看四周一马平川的河谷上到处都是的她的队伍,他的散兵。竟然不是其他任何表情,而是,她笑了。想来,她现在心里所能想到的,应该是,也只能是,“流寇做派”这个四个字。

    “啊,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元元问陆子周。这个时候,吵架的事情当然可以放在一边。

    陆子周如元元一般扫视了一番战场,很是啼笑皆非地道:“现在盂津应该是座空城了吧?”

    “是啊,是啊!”元元积极地应和着:“我们两个人现在就冲过去不知道还成不成?”

    这的确是让人哭不出来只好发笑的诡异局面。十万人辛辛苦苦两个月打不下来的宝贝儿,现在可能几千来人一冲就到手了,可偏偏到处都是他们自己的队伍,却死都凑不出这点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还是说正经的吧。”元元问,“你看呢?”

    陆子周想都不想,直接道:“岂不闻君子弃瑕,壮士断腕?”

    ……

    后来,盂津野屠之战就成了叶十一的成名之战。是役,叶十一以八千骑兵大胜十万流寇,歼敌三万而归,斩杀匪首鬼见愁、满天星。

    此一战,实为朝廷用兵中原一来第一场大捷。大郑的忠臣们都惊呼“上天赐给我们了个天才”——啊,关于天才没有任何疑义,但仅是从忠臣的方面来看,说这些话的人,如果他们真是大郑的忠臣的话,那么他们的眼睛可是都长到狗肚子上去了。

    元元以自己的结盟四哥和十哥为代价,利用放弃他们所部三万弟兄所换来的宝贵时间,一路退到黄河附近草坡川才算将散乱的队伍梳理整齐,立下营寨。十万大军,死伤连带伤,还剩下六万五。这种状况士气不用说自然是一片低迷,元元抽出剑来跳上高台流着眼泪发了一番血誓,先是激起将士的复仇之心复又略加安抚,稳住了队伍,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累极的人马沉沉睡去。陆子周独自坐在帐篷外面。今夜,注定了无眠。

    元元布置完哨卡,坐到陆子周身边,叹着气说:“大当家的接应人马明天就到,撑过今晚就没事了……在想什么?看星星吗? 今天的星星的确很亮,一颗一颗,都是那么的分明。总盯着看真觉得可怖呢,仿佛整个人都被吸进飘渺的虚空……子周,这不是你的错。此一败,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那的确是我的错……”陆子周将视线从天际的星辰上收回来,说,“只给出得到胜利的战略,却忘了把上战场的变成军人。舍本逐末,谬之大矣。”

    元元苦笑一声,道:“是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候。子周,我打算等局面稍微稳定一些就选一处隐秘的所在练兵。只是,我□乏术,不知该交给什么人去做才合适。”

    陆子周心中一动,说道:“有一个人最合适不过。”

    “谁呢?你恐怕不能□吧?”

    陆子周摇头道:“是你弟弟,元错。”

    “他?”元元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弟弟的性子我最知道。慈不掌兵,他怎么能成?”

    陆子周轻轻笑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地方也以选在中原和淮南交界的大别山中为宜。”

    元元猛然觉醒,错愕道:“你是说她?”

    “如何?”陆子周反问。

    元元道:“能请得那座大佛出山自是极好,只是……”

    于是,两个人便都不说话了。静了许久,元元突然摇头一笑,换了话说;“此番一败,算是将先前的锐气折尽了。如今当务之急却是恢复士气。”

    陆子周叹了口气道:“这倒好办,照你说的,再大胜一场也就是了。”

    元元以石子权当关城在地上摆着洛阳八关的位置,皱眉道:“选哪座来打呢?如今看来,哪座都不是好啃的骨头。先打哪个容易些?”

    陆子周在一边看得好笑,索性动手将八块石子堆在一起说:“这里!”

    “洛阳!”元元惊呼。

    陆子周点头道:“若论轻易取胜,莫若今日之洛阳。”

    元元眉毛微挑:“怎么说?”

    陆子周缓缓言道:“崔宜要引我们到洛阳城下好八面合围、内外夹击。那么,我们就按照他的心意还之以各个击破吧……”

    宣华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流寇纠集二十五万之重,兵困洛阳,至此拉开了洛阳大战的序幕。崔宜立即向散布在周边的关隘的将军们下达了合围的命令。

    关于这道命令,所有接到将军们都相当为难。他们捏着它像是捏着烫手的山芋,恨不得扔掉权当没收着,

    流寇这一次进兵洛阳,用得是正得不能再正的战法。当然,不是四面合围。四面合围那就是摆明了赶尽杀绝,不给城里人任何活路。那是兵家大忌,著名的昏招。流寇是围城三面而攻,独留城东一条通路。这一条生路不仅会摧垮守城者拼死抵抗的意志,同 时也是攻城者自己的胜利之路。

    这种打法,很明显就通常所谓入门级的“围城打援”。

    入门级是入门级,可越是入门级的越难对付。所以将军们都不怎么乐意去。

    可是,不乐意去就可以不去吗?

    洛阳孤城一座,如果不去救援,陷落只是早晚的事。东都失守这么大的事,一旦闹出来,天大的罪过,那可不是就由做主帅的崔宜一个人兜着就行的。特别是在统帅有明确合围命令的时候,谁还按兵不动绝跑不了砍头的罪过。

    那么,就先出兵再说吧!将军们想。

    十一当然也得出兵。

    临行前,负责留守的卢宾问十一道:“倘若流寇趁盂津空虚来攻,该当如何?”

    十一指着地图上邺城与盂津之间的高阳台,说道:“我行军到此处,会分出五千兵力留下,由鹰澜率领。万一流寇来袭,不论盂津还是邺城,都可及时接应。”

    宇文翰道:“如此恐怕有违军令。”

    十一轻哼一声道:“他要我出击,我也出击了,他要我带多少人,我也带了;他要我几时到洛阳,我保证几时到。至于有多少人在前,多少人在后,中间差多少路程,他就管不着了吧?”

    “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家外行啊!”众将心想,

    于是,宣华二十七年六月十三日夜,流寇混天龙北出洛阳一百一十九里,于伊阙西北二十里劫王显所部援兵之宿营,斩首四千,壮武将军王显力战而死。

    宣华二十七年六月十四日正午,流寇混天龙设伏黄杨岭,以五倍之兵力全歼大谷守将石岩所部援军,忠武将军石岩被俘。

    宣华二十七年六月十五日拂晓,辕辕镇守白唯素帅所部援军西渡伊水,寇待其半渡而击之,死伤五千,怀化将军白唯素中箭落水,不知所踪。

    宣华二十七年六月十五日黄昏,流寇混天龙于黄河之y截击旋门镇守使万百千所部援军,大破之,壮武将军万百千身负重伤,率残军逃往盂津。

    一般来说,像这样约定合围的军队很少会出现这种被对方连续集中力量各个击破的可能性。虽然崔宜明确在命令上规定了合围的时间和地点,虽然被各个击破的将军都遵守了命令,但是,由于每一座关城距洛阳的远近不同,各军行军的速度也不能完全一致,并且,更为重要的是,流寇的进攻的速度太快了,这就给流寇造成了足以利用来各个击破的时间差。

    此次作战,由陆子周策划,混天龙亲自领兵三万,两天一夜间转战数百里,连续击破伊阙、大谷、辕辕、旋门四处援军。根据计划,他应当在最后截击叶十一。当然,以十一前面的表现看,陆子周也并不指望混天龙能像前面  四场一样,仗着出其不意与人多势众一举歼灭十一。但是,至少应该阻挡住他的脚步,把他拦在洛阳以外,以便于元元和罗小乙能从容收拾其他三处按时赶到洛阳城下的援军以及洛阳城中接应的军队。

    虽然经过盂津野屠之战后,流寇军中已是人人谈叶十一色变。然而混天龙却是很不以为然。

    “不过是黄毛小子耳,仗着有几分天才罢了!老子相当年在武威军纵横天下时,他娘还在吃奶呢!元元,等大哥取了他漂亮的头颅回来与你装点帐篷。”混天龙说。

    元元和陆子周都颇不易为然。混天龙却很是自信。特别是当混天龙在伏击之地远远望见十一只带了一千余骑时,他更加坚信自己必胜无疑。

    开玩笑,就算是连战几场可能有点累了,可三万打一千哪,白痴来打也赢了。

    于是,混天龙的悲剧开始了。在这里,他几乎把前半生的英明武功陪得底儿掉。而其影响之深远,直接导致了一代人杰混天龙在能力上的急速下降,向他前面所说的白痴全面靠拢。

    那么,十一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