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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哎,你们知道吗,少监大人老早就和武成侯幽会呢!我有个表舅亲眼看见过。”

    “真让人羡慕。我以前也有个情人是河东军的将军,那滋味确实非同一般。可惜我们家那位太小气”

    ……

    十一捉住赵瑟的手道:“都是些皮外伤,我自己来就行了!”

    赵瑟当然不乐意,就着十一褪下半边臂膀的袖子把他的衣服直往下划拉,嘴上说道:“不要,我帮你包!你看伤得这么重,我可得好好数数,每一条那都是你的罪状。等伤好了给我跪搓板!”

    “你拉倒吧!”十一以手掌一推赵瑟的额头,将她推得四脚朝天跌在榻上,抱怨道:“我那是和你客气。你包得也太差了,我可不想再被你折腾了!你看你刚才包得那几个,痛死我了!”

    赵瑟歪头一看,十一额头上都见汗了,顿时大是心疼。靠过去刚待说几句体己话反省一番,却听门外差役大声禀告:“启禀大人,河西大都护八百里加急送来紧急军报。”

    这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大事,赵瑟再不愿意也只好起床。回望十一道:“我去去就来,可千万别又是为了让张襄回西北。我可舍不得你走。”

    “管他呢!”十一换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躺下,轻轻打了个哈欠,挥手驱赶赵瑟道:“你快走吧,正好我自己一个人好睡会儿。些许外伤都是小事情,待我调理好了内息很快就好。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你别少见多怪,给我丢人……”

    赵瑟心里虽然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见十一说得无比轻松,也稍微放下一点儿心。她倒了碗茶放在十一旁边,这才掩门而去。

    差役捧着粘了j毛的奏报等在门口。大多数时间都在嗑瓜子闲聊的女官们也忙碌起来,乱糟糟地扶着梯子爬上爬下,从高到屋顶的大柜子里翻出河西军以前的奏疏军报。赵瑟打开奏报一看,果不其然,乌虚骑兵数日之前大举进攻,绕过河西军重兵把守的玉门关和阳关,自疏勒河口毁长城入侵。目前河西大都护、武安侯张钰正亲帅大军与之鏖战,胜负未知。此一战倘有万一,则大郑的整个西域防线都有溃败的危险。

    赵瑟轻轻叹了口,心想:总要想个法子将十一调离河西军,不然动辄大战,刀枪无眼,便是剑术无敌也难保无虞。

    秘书丞许嗣东拎起一张墨迹未干的节略递给赵瑟。刚刚,他一直在女官们发出的堪比花街柳巷的嘈杂中伏案疾书。赵瑟大概扫了一眼,正是这一年来河西情势变化的总汇,于是忙趁着女官们整理奏报的功夫默记住。这位许丞,当真是个人才,乃是赵瑟到秘书监后第一佩服之人。这位强人可以什么都不参考,在半个时辰之内写出大郑任何一个地方十年之内的大小政事——当然,这不包括奏疏公文中无法推测出来的东西。那不是人类这个品种能力范围以内的事。只可惜这位许秘书丞出身庶族,傢得也一般,不然现在这个秘书少监的位置也轮不到赵瑟这么小丫头来做。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这许嗣东本事了得,以他的出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四十出头还算风华正茂的时候坐上从五品上秘书丞的高位。

    监中秘书郎找全了奏疏,整理成一摞交给赵瑟。赵瑟略微整理过衣裙,入宫拜见宣华天子。此时早朝已过,皇帝正在太极宫。赵瑟将奏报交给内官进呈入殿,自己在外面等着。赵瑟挺不爱这样干站着,不过没办法。皇帝有的时候会要以前的奏报,好在时间一般都不会太长。

    大约赵瑟正在发呆的时候,一个细眉细眼的小宫侍甩着浮尘跑出来招呼赵瑟道:“赵大人,陛下宣你觐见。”

    “啊?!”赵瑟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发懵。虽说这秘书少监也有以备皇帝垂询职责,可她做了一个多月的官,除了在大朝和宴会上见过皇帝,甭管出什么事儿,皇帝可从来没召她问过什么啊!

    她跟在小宫侍后面进了太极宫正殿,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太极宫。还好,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高官都在,当然也包括赵瑟的祖母芫国夫人和祖父大人。他们一个是宰相之一的凤阁右相一个是兵部尚书。祖母和祖父相距得很远,这是因为官职的原因。祖母的对面是韩国夫人张媛。因为官拜中书令的鸾台左相谢夫人不在场,她作为中书省的鸾台侍郎就和祖母一左一右站在皇帝的两侧。

    赵瑟敛衣低头下拜。皇帝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转身对芫国夫人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你的孙女竟都要成婚了。想起当年我们在崇文殿偷窥母皇嘉选的事,好像还是昨天一样。虞微……”皇帝叫着芫国夫人的字,声音有点飘摇:“有的时候真羡慕你呢。你看你的孙女眼见就要成家立室,朕的女儿却连都还没有给朕添上……”

    芫国夫人低首施礼,劝慰皇帝道:“臣女驽钝,安得与公主相提并论。公主春秋正盛,风华玉露。日后立了正君,必能早传佳音,以慰陛下圣心。天命所归,必将佑我大郑国脉延绵。”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皇帝又问。

    芫国夫人答道:“就在这个月的十五。”

    皇帝微微点头,命赵瑟免礼,略瞧了几眼,吩咐道:“赐酒吧。”她对赵瑟温和地道:“当年你祖母婚礼时可是被灌得不醒人事,大约到了你这一代总要有几分长进。”

    宫侍拿来赐酒。赵瑟抬眼看了看,满满一巨觞,当时就怀疑皇帝是不是因为给傅铁衣和自己女儿拉皮条没拉成所以找机会出气呢。然而没办法,只好下拜谢恩,硬着头皮灌下一巨觞烈酒。皇帝大约还有正事,便就此放过赵瑟,命她退下。

    赵瑟刚踏进秘书监的院子,酒劲便翻上来。头脑中飘飘然仿佛支持不住便要睡去,脚下也仿佛踩着一团棉花。她还记得十一说过要睡觉,怕自己回去了必然忍不住要打扰。迷迷糊糊中想起秘书监后面有一处小花园,极是僻静,便扶着廊柱摇摇摆摆得走过去,隐约是想坐一会儿吹吹风,醒了酒才好回去。

    赵瑟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略微散开些衣襟。那酒好生厉害,赵瑟整个人都仿佛在水上飘着。这一坐,便更没了力气,不多久便搞成了半躺于青石,半倚靠在树干,罗裙半解,酥胸微露的可爱模样。赵瑟也顾不上这些,一旦闭上眼睛,慵懒与倦怠就像翅膀一样包围住他。翠羽的飞鸟落在赵瑟的脸上,低头轻啄赵瑟粉红而滚烫的面颊。赵瑟“咯”、“咯”地笑起来,软绵绵地挥手驱赶小鸟,嘴唇轻微开合着发出一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含义的字句。那红唇娇艳欲滴,宛如白雪中绽放的红梅,令人怦然心动。

    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赵瑟的额头,带来清泉一样的冰凉。赵瑟欢欢喜喜地抱住这手掌,曲起下肢,想要翻身睡去。另一只同样舒服的手掌捉住赵瑟的脚踝。赵瑟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朦胧的雾气与密密的睫毛寻觅来人。

    “十一……”赵瑟笑得像小鹿一样,“你睡醒啦?我可是困了……我要你抱着我睡……”

    赵瑟伸手去摸十一的面颊,想要攀着他的脖子坐起来,却最终因为腰软无力躺回去,手臂也软绵绵地垂下青石一侧,微微地晃动着。正是一派海棠春卧的妖娆风情。

    十一仍然握着赵瑟的脚腕。他把手往上移,试图弯腰将赵瑟抱起。他的手指划过赵瑟的小腿腿肚,带给赵瑟一阵带着战栗的麻痒。“还要一次……”赵瑟任性地说。十一满足了她,并在赵瑟微开的红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于是赵瑟的心就和她的小腿儿一起麻痒起来。

    她轻轻蹬着双腿,以近乎猫咪一样的声音含含糊糊说着:“别走,十一……我们玩一会儿……多像那时候……唔,要结婚了……他们都欺负我……你要走了,永远都……别走啊……”之后,她就小声啜泣起来,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像初夏清晨的露珠。

    十一吸掉露珠,并用自己的眼睑反复夹赵瑟的睫毛。赵瑟立即回应给十一一个火热的亲吻,其火热程度令内息涣散的十一几乎走火入魔。十一托着赵瑟的背,将头埋进她半露的胸r中间。赵瑟扯开抹胸,伸腿去勾十一□之物。当然,以她浑身瘫软的现实来说,其必然无法实现。

    到现在,十一也没有办法再顾及自己伤重的事实而畏首畏尾了。他捉住赵瑟的脚脱掉鞋子,之后分它们。官服裙子的下摆一贯裁剪得比较紧,这让赵瑟双腿分开的角度远远达不到要做点什么的要求。撕开——肯定不行,在官署的时候得自觉。于是十一就把它们推上去堆在赵瑟的大腿根。最后一层阻隔就无所谓了,直接用武力毁掉。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事后胆敢掀起赵瑟的裙子探究里面是不是空无一物。

    这样,十一就可以抓着赵瑟的双脚将她拎起来,让自己的春笋齐根没入赵瑟的花房。这一次,赵瑟没咬那小老虎,门户大开放它进入巢x。然而十一大腿内侧的伤口还是因为这个动作破裂并渗出血来。

    十一轻柔而缓慢地往复运动着,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儿就会引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过没关系,他和赵瑟彼此的相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让他忘却疼痛。或者说化腐朽为神奇,将疼痛变成快乐。也许这样说也不确切,没有疼痛何来快乐?疼痛本身也就是快乐。

    然而,伤口和流血本身是不会管这些大道理的。已经闭合的伤口伴随着十一与赵瑟协调一致的动作逐一裂开,血y以它们自己喜欢的方式流出来。对于十一来说,这点儿血还远远不够

    十一渐渐沉溺于这样的快乐里,赵瑟也在这样的快乐里将她的柔弱无骨远远摒弃到y沟里。十一托着赵瑟的腰和臀,赵瑟的脚盘上十一的腰,手放在肩膀后面支撑起后背。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而血也越流越快。赵瑟翻出来的白衬裙沾染上那血,像秋天里唰唰作响的枫叶林……直到他们一起发出一声呻吟,慵懒地躺倒,世界才安静下来。

    尽管赵瑟还有些头晕,欢爱之后,她很快清醒过来。接下来,她被十一满身的红色吓得哭出声来。她颤抖着双手解下外袍给十一裹上,想抱他却又不敢下手。

    十一虽然脸色有着明显的苍白,但还是伸臂把赵瑟揽进怀里,漫不经心地嗤笑道:“你可真是没用啊!这么点儿血也至于吓哭了!”

    虽然十一这么说,在今后的日子里,赵瑟还是不敢再和十一贪欢。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模仿那些世俗中刚刚相识并相爱的小男女们,把一切爱恋都搞得朦胧而富有诗意。他们绕过欢爱这个主题而重新回过头来重温不含r欲的爱情。他们总呆在一起,白天由十一客串赵瑟的书童,晚上则睡在一张床上。于是他们突然发现,只是就这样简单地呆在一起竟是如此的美好。事情就是这样,直到婚礼之前的三天。

    婚礼之前的三天,也就是宣华二十四年的五月十二,傅铁衣回到上都。这预示着赵傅的联姻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从这一天起,赵瑟可以开始休假直到婚礼之后的一个月。并且从这一晚起,赵瑟必须开始斋戒,也就是说不能在碰未婚夫以外的男人。这毫无疑问是为了保证正夫的绝对权力,这和婚月之内只能和正夫同宿一样都是为了宣示孩子的归属。

    当然了,赵瑟也不可能在这三天碰傅铁衣。未婚夫妻在婚礼前照例不能见面。尽管对于赵瑟和傅铁衣这一对儿曾被捉j在床的人来说,这有点儿可笑,但该盗的铃还是要盗的。如此一来,赵瑟也就不必担心十一和傅铁衣提前发生冲突。事实上,完全放心也不可能,十一也在这一天离开赵瑟并替她召回米饼。他给赵瑟的交代是“处理一些事,马上回来”。

    结发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像大家道歉,超过一个星期这么漫长的时间没能更新,也没能在此期间通知众位亲爱的朋友们一声,实在是对不起。

    上一周,馒头一直在和醉酒,加班,聚会,感冒还有敬爱的网通搏斗。基本上没怎么回家,好不容易回家了,网通又罢工了,昨天才被我们家包子修好。总之,经过醉生梦死的一周,馒头终于生机勃勃了。这周一定会努力更新。

    宣华二十四年春夏之交,时间大约在大士族赵氏之嫡女赵瑟那场轰动天下的婚礼前后,有一则流言在上都内外悄悄流传。

    流言的内容很龌龊,大抵是张氏一族以凤翔君张夏公主正君第一候选人的身份为筹码与皇帝陛下达成某项协议——张氏不再以朝堂言论为武器,迫已经服完国丧,正在家丧之中的公主立即册立张夏为公主正君。作为回报,皇帝下旨放张襄回河西作战,并补发朝廷十数年来拖欠河西军的军饷以确保此次河西之战的胜利。

    这听起来的确让人恶心。一国的国君竟然用类似于放弃自己的疆土的手段来要挟自己派去的、负责守卫这片疆土的臣子。而臣子竟然就接受这样的要挟,甚至为了保住属于“国君”的领土而放弃掉后宫那个仿佛专门是为了创造傀儡天子而存在的重要战场。

    如果流言属实,那么其所意味的只能有三个相当残酷的事实:

    其一,作为大郑西北屏障的河西之地只在名义上还是大郑的领土罢了,它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张氏一族的割据王国。西北大郑牡丹王旗下虚掩着的真实正无情地嘲笑着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虚无飘渺。

    其二,张氏已经下定决心。他们将放弃由公主正君而皇后,由皇后而太后的后宫路线。他们将摒弃通过太后外戚控制皇帝进而号令天下这种权臣们惯常使用的、含情脉脉的手段。他们明显倾向于更加铁血的,更加直截了当的做法。简而言之,就是凭借武力造反以实现改朝换代。是以,为后宫斗争而存在的公子张夏最终成为弃子,而为征战天下而存在的公子张襄则被保全,不惜一切代价的。

    其三,公主正君这个位置作为无价之宝将被皇帝陛下待价而沽。可以预见的是,拥有武力的人们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为了居于男子顶点的位置,消耗掉张氏的实力,也消灭掉他们自己。这个高贵的位置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台绞r机,成为了皇帝陛下的杀手锏。

    那么当然,无论皇帝陛下还是张氏,都不希望以上的流言继续流传下去。然而流言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只要有一点点养分,那是不需要温床就可以茁壮成长的怪胎,甚至在上都城墙上最不起眼的一处凹陷上反s一次它都可以成百上千倍地放大。

    糟糕的是,这一点点养分刚好具备,而上都这座城池又恰好是滋生一切流言蜚语最大的温床。

    赵瑟休婚假前,最后办的一件公务,便是将“诏令爵封武英侯、官拜正三品下的怀化将军张襄率军增援河西,并遣使犒赏三军”的圣旨分送有司并归档保存。于此同时,言官们自太皇太后国丧释服之后便来势汹汹,大有炸平含光殿之势的“国嗣至重,恳请公主早立正君”的谏言奏章逐渐稀少直至销声匿迹。

    上都巨大的城池宛如即将沸腾的大釜,水面之下翻腾着沸反盈天的水泡。一切都指向流言中的后果。养分,温床,俱已齐备,那么流言要如何尽情地滋长就不是皇帝陛下和张氏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控制的了。毕竟皇帝或者门阀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如果连流言都没有了,大约最后的时刻亦不远矣。

    坐在窗前发呆的赵瑟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傅铁衣又选在这样一个风云际会的时机回上都完婚!”赵瑟有些苦恼地想。是巧合还是故意?她拿不准。

    赵瑟百无聊赖地旋转着中指上镶着鸽蛋大小宝石的戒子,从傅铁衣的手上,也能找到相同的戒子。它们本来就是从一块石头上琢磨出来的,价值连城。赵瑟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怀在流转。赵氏,她的亲族将这一场联姻搞得如此不容质疑,连戒子这种大约一生中之能璀璨一次便要永远封存于木匣,最后带进坟墓里的东西都不肯稍稍委屈了新人。

    戒子,戒子,戴上了它,这场婚礼就能受到上天的祝福与庇佑,戴上了它就能幸福美满,戴上了它就能一举得女传宗接代以祀家庙!赵瑟喟叹着将戒子从手指上褪下来,迎着太阳的光放在自己眼前。宝石折s出的令人迷醉的光芒使赵瑟微微眯住了眼睛。

    “这是我和傅铁衣结成夫妻的明证哪!”赵瑟想,“可是事情真的会这样顺利吗?我的十一啊,你究竟想让我如何死去……”

    穿着着缯色罗裙的妙龄侍女们托着鲤鱼形状的水晶盘子,以近乎于祭祀的庄严肃穆的姿势在赵瑟面前摆开六十四道菜。赵瑟克制不住皱起眉头。所谓婚前的斋戒,就是三天之内,作为新娘的赵瑟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间斋宫,只能吃规定的菜色,不能和异□合——当然,和同□合更加不允许,只能接受这群穿着红裙子的侍女的服侍。事实上,对赵瑟来说,这种服侍毋宁说是一种管束。

    是的,侍女,不是侍奴。说起来,这的确让赵瑟无法习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女子的侍奉。如赵瑟这般出身高贵的女子,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享受的便是男性谦卑的,自我克制的,温柔而又有力的侍奉。如果不是婚礼,怎么可能允许女人碰触她们呢?连她们的母亲也只是给她们喂奶,而不会给她们换衣服、洗澡,注视她们的l体。尽管这些侍女都是从赵家世仆中挑选出来的年轻貌美,未曾经过人道的处女,但赵瑟仍然感觉到肮脏和亵渎。

    由同性的手为自己盥洗私密的部位,由同性的手脱去自己的衣衫直到不着一物,在同性目光的注视下起居。尽管从身份上讲,这些侍女们在赵瑟面前依然是低贱而卑微的,和男性的侍奴们没什么区别,可那些原本在侍奴们面前可以极为傲慢的事情却变得如此难为情以至于赵瑟每每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侍女们裙子的红色正得赵瑟眼晕。婚礼那天,她也得穿这种颜色。新娘服缯,新郎服玄。上古婚礼就是这样规定的。赵瑟尤记得迎子周进门那日,子周一身的喜服就是这般正红的缯色。这就是婚和傢的区别了!唯有正夫在嘉礼上穿玄色的礼服,唯有正夫不是作为附庸被妻子迎进家门,而是要妻子别居父母另立家宅,自此以后成家立室。这才是婚姻。

    赵瑟有想哭的冲动。“今天,子周要和傅铁衣正式结拜为兄弟了吧……”她想,“子周该是怎么样的伤心呢?他要怎么样才能若无其事地行完这八拜之礼呢?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还是要……就算得不到什么,难道连失去什么也没有吗?换了我我也无法接受!”赵瑟不敢再想下去,一旦揣测起陆子周的心意,她便感觉仿佛是踏上了无底深渊的边缘,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她转而去怀念十一,私心里期盼他能为这一切做点什么。“至少……可以杀了我,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刚刚发现赵瑟将戒子褪了下来,惊慌得仿佛天塌下来一样抢过来替赵瑟戴回去,指责她说:“不能摘下来,不吉利,是戒子……”

    侍女的动作和语气对赵瑟来说都太野蛮了。赵瑟认为自己没必要连这个都得忍受。她轻声命那侍女取来笔墨,在散发着香气的花笺上写下一行字——“请鞭打这名女奴直到她无法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字是很漂亮的行书——为了让赵瑟练出这手字,陆子周可费了不少功夫。它写在价值连城的薛涛笺上几乎是一种高雅的艺术。赵瑟没有折叠花笺,直接将它递给那女侍,让她拿去交给管家。女侍确实脸色有些苍白,然而她还是轻轻施了一礼,之后便无声地去了。

    她不曾出一语哀求,和那些动不动便仆倒在地痛哭流涕的侍奴们完全不一样。活着怎么样可以不论,至少死去的时候女人总要比男人来得有尊严。相对于屈辱地活着,她们宁愿选择高贵的死去。

    侍女毫无疑问是勇敢的。赵瑟为自己的软弱而哀伤。

    另一个侍女——看起来,她和先前的那个几乎一摸一样,她捧着一只玉碗在赵瑟身前屈膝。赵瑟俯身去看,玉碗里是浓稠的红色。赵瑟的心为之抽紧。

    侍女以极为端庄肃穆的声调吟唱道:“使尔笾豆,饮酒之长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孥。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与此同时,旁边另一女侍奉给赵瑟一把精致的金错刀。赵瑟接在手里,指肚划过带着寒光的刀刃,轻声叹息道:“他们已经结拜过了啊……”

    “是的。”捧着玉碗的女侍抬头望了赵瑟一眼,回答得极其简洁:“侯爷与公子已拜奠过皇天后土,行八拜之礼,只等小姐歃血盟誓,则金兰礼成。”

    贵族女儿多在婚前取侧夫,是以在成婚的前一日照例要行金兰礼。当然,这一礼并不需要正在斋戒中的新娘亲自出面。而是由新郎在未婚妻家庙的侧殿,与未婚妻之侧夫结拜为异性兄弟。那么现在,作为新娘的赵瑟需要付出的,也只不过是一滴血而已。

    赵瑟顺着窗户向家庙的方向张望去。赵氏的府邸群实在太大,亭台楼阁几乎与天际线相交。站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张望不到家庙,更看不见家庙里互拜的两个男人。赵瑟轻挑刀尖,大滴的血缘着她的指缝滑过掌心,并最终在手腕的根部滴落。血珠一倏便融化在两个男人的血y里。赵瑟以手指蘸取一些抹在嘴唇上,这让她看起来有一番妖艳的美。

    女侍小心地捧着三个人的血退下。赵瑟的心中有一些哀伤。

    “子周也是那样的勇敢……”赵瑟想,“可见我是个胆小鬼……”

    赵瑟略有些木然的转着头。于是,她在漫无边际的屋脊充斥着的视野中拿准了主意。

    “我的十一,回来吧,我们终究要有个了断……我等着你。”赵瑟在心里呼唤她的十一。

    午夜时分,十一果然带着一身的凉意乘风而来。

    他用属于他的容颜出现,没有装扮成米饼或者其他什么人真是太好了!当他穿过阁楼中堆砌着的,满眼的,用于在明日婚礼上装扮赵瑟的,闪着令天下所有女人都会为之疯狂的宝石珠玉走近赵瑟时,他的容颜与风姿令散发着璀璨光彩的宝石们黯然失色,把它们搞得像灶膛里的灰烬一样惨白无力。

    “你来了,我的十一!”赵瑟在床铺上张开手臂。在她的脚边,躺着的是穿缯红色罗裙的女侍。这个在夜间负责陪伴赵瑟入睡的女孩儿被赵瑟一花瓶敲在后脑并踢下床。由此论证了赵瑟和十一是如何地心有灵犀。

    十一在腰上扯了一把,紧裹着他修长的身体的衣裳便松散下来。与此同时,他总束在脑后的,泛着柔和光泽的长发也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赵瑟发出一声惊叹。这样带着些许的散漫与醉狂的十一赵瑟也是第一次得见。在此之前,十一他总是穿紧身的劲装,总是神采奕奕。因为习惯于每每便要拔剑而击,他的生机勃勃总收敛于皮肤之下。他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现在,十一他彻底放松下来。仍然是另一种不可抗拒的美。如果说此前的他是照耀荒原的太阳,那么此刻的他就是夏夜吹过的凉风。

    赵瑟踏着舞蹈一般的步子跌进十一的怀抱。除了外袍,十一他什么都没穿。赵瑟的世界似乎颠倒了,似乎里面什么都不穿的应该总是她而不是他。并不需要怎么撕扯,只要指尖轻轻碰触,他的袍子就滑落于地面,远望去,宛如绕着他脚面的一汪春水。

    他的伤看起来似乎是好全了。那些伤口只余下一些白色的印记,微微凸起于他羊脂美玉般的肌肤上。赵瑟以指肚划过那些白色,轻轻摩挲着他们。她呻吟一样地说:“以后就远离这样的生活吧!再也不要受伤……”

    十一发出爽快的笑容,像雪花飘落于烈焰。

    这以后,他们彼此拥抱着滚落于地面。他们在木板铺就的地面上翻滚着,用她们的身体丈量卧室的尺寸。始于斯而终于斯。

    在这样的翻滚与纠缠中,赵瑟可以最大程度地打开自己的身体。十一回应了赵瑟的邀请。他仿佛是把生命中的全部热情都留在了赵瑟的身体之内。通过他们交h的位置,他们将彼此的灵魂抽离自己并送进对方的心灵,在那里烙下永久的痕迹。

    赵瑟的口里始终含着一个雕刻成鸣蝉模样的玉哨子。它一直挂在赵瑟的腰间。当十一抱着赵瑟滚落,撕开她裙子的时候,赵瑟立即将它含进了嘴里。在赵瑟和十一如此炽热的爱中,玉哨并没有发出任何“咿呀”之声,然而赵瑟的的确确在不停得呻吟。这令热情燃烧之后的十一非常奇怪。

    十一从赵瑟的嘴里取出玉蝉,轻轻吹了吹,仍然没有声响。他问赵瑟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瑟抽出一条五彩丝线,将那玉蝉穿起来,系于十一的脖颈。她双臂搭在十一的肩上,目光如水,点染着化不开的温柔。她说:“这是知了啊,你爱我,我知道了,所以它发出声响。士族成婚,每一对儿新婚夫妇d房花烛之夜都会有,合卺时新娘含在嘴里,第二天挂在新郎的脖子上,以喻夫妻恩爱,地久天长。”

    十一用手覆上赵瑟的眼睛,轻声说道:“可是刚才它,并没有响。”

    赵瑟笑了,攥着玉蝉,手掌根部在十一胸r的顶部轻轻摩擦。她说道:“这哨子并没有开口哪!多年前或许还有新娘敢用货真价实的哨子,后来士家中有些败类专好比较士族贵女合卺之夜的哨声以为谈笑之资,后人学了乖,这玉知了自是徒取其形而失其实了。”

    “你们真喜欢掩耳盗铃……”十一说。他在赵瑟的唇上轻啄了一口,依偎着赵瑟,像孩童一般任性道:“我却只想和你共眠到天亮,便别无所求。”

    “那怎么成呢!”赵瑟抱着十一坐直身子。现在看起来,她是坚毅的,而十一是软弱的。赵瑟以她好不容易才拿出的坚毅站起来,半拖着十一来到桌前。桌子上有青铜的酒壶和酒爵。酒具形式古朴,纹饰简约,似乎是上古年代流传下来的礼器。没错,那正是为明晚赵瑟和傅铁衣合卺之夜准备的,用来饮通常所说的交杯酒。

    赵瑟单手给两只酒爵倒满了酒——另一只手得拖着十一。仍然是用单手,她递了一杯给十一,自己端起另一杯。

    “我们还得喝这杯酒,这是我们的交杯酒!”赵瑟说,然后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十一。

    十一多少有一点儿惊讶,或者说,他有点手足无阻,不知道该拿自己手里这杯酒怎么办。然而,片刻之后,他还是推开赵瑟的扶持站直身体。

    “好吧,交杯酒……”他带着一些微笑说,“我第一次遇见,真不知道该怎么……”

    “没关系!“赵瑟打断他道:”因为我也是第一次……”

    之后,赵瑟的手腕像灵蛇一样缠上十一的手臂。十一的抗争的无力的,敷衍塞责的。在这种时候,男人的意见往往可以忽略。他们总在动摇,没有办法秉持坚定的立场,只要女人拿定了主意,他们就会跟随。

    最终,他们喝完了交杯酒。

    赵瑟把十一留在桌子旁边,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摆弄一套合欢梳。透过妆镜,赵瑟窥见十一双臂支撑着桌沿站立着,头略微有些下垂。

    “男人都是软弱的啊……”赵瑟想。

    她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说:“十一,来帮我梳梳头吧!”

    十一没有说话,却从赵瑟的手中接过合欢梳。梳子是木头的,艳红的,雕工细致得像是专门为了夸耀权势和地位。毫无疑问,这也是专门为婚礼准备的。十一拿着合欢梳在指尖翻转着,时光便从他的指缝中流走。

    “要梳九十九下。”赵瑟说。

    十一便开始梳。赵瑟的头发很长,散下来垂到地面。梳过九十九次,十一的鼻翼出也出现了薄汗。赵瑟捧着十一的下巴,替他轻轻拭去薄汗。他从十一的手中取回合欢梳,在十一头顶、左、右发际各梳了一次。十一去握赵瑟的手,赵瑟则极为坚定地反握回去。

    赵瑟稍微用力,合欢梳分为两段。雕凤的一段卡住十一头顶心的一缕头发,雕凰的一段则被赵瑟放上自己的头顶心,同样卡住一缕头发。再将合欢梳合上,两缕头发便合成了一股。赵瑟取出一个小巧的缠死丝金剪子去剪那股头发。金剪子也可以称为是典型的重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要剪好几次才勉强剪下来。

    赵瑟冲十一抱歉地笑了笑:“没办法,只能用这个。”

    她将头发分成两缕绾着,手指灵巧地像春日里筑巢的燕子,片刻功夫便绾成了一个同心结。赵瑟拉过十一的手掌,和自己的手掌相合,将同心结锁在两个手掌之间。

    “这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移’”赵瑟说。

    “瑟儿……”十一的眼眸中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雾气。

    “留下吧,十一,为了我。”

    分离

    “留下吧,为了我!”

    在这一瞬间,十一动摇了。

    赵瑟知道。

    铜镜里的十一显得有一些单薄与软弱,像雾气笼罩着的大江大河。他那星辰一般的眼眸里掺杂了彷徨,这让他看起来似乎如幼年的鹿一样弱小而无助。

    赵瑟突然发现这一刻自已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完全控制和笼罩住她的十一。她是结网的蜘蛛,十一就是蛛网上扇动翅膀的蝴蝶。不,她是邪恶的虎姑婆!能把豹子变成小鹿,不是虎姑婆是什么呢?

    赵瑟有一些后悔,她几乎不忍心继续迫十一。她为她自己感到肮脏和丑恶。尽管以感情为利器迫自己的情人就范并非赵瑟的本意,然而赵瑟,终于还是,不得不,以爱的名义亮剑。

    与此同时,赵瑟的心里飘荡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不可捉摸的快意。或者快乐本身就是伤害与暴虐的伴生物……

    不管怎么说,话题还是要继续下去。从来得到贯彻的,只有单方面的真理。今夜,赵瑟与十一,她与他,必定要有个了断。

    赵瑟右手绕过前胸握住十一按在她肩头的手,左手搭在妆台的案子上。她通过铜镜凝视十一,清楚地说出如下话语:

    “我愿意把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的生命全都给予你,除了明天晚上的那场婚礼。我知道这并不是我最初的承诺,但这是我所能给出的全部。那场婚礼是我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但是我发誓,十一,你才是我心目中的丈夫。形式上的事情没有办法,在实质上,我把一切都留给你。我发誓我将用我的生命捍卫这一切。只要你答应,我的十一。”

    十一沉默了很长时间。从铜镜中看去,他的全身都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让他的人朦胧飘摇起来。大约所有的女人都不忍心再迫这样的男子了吧?赵瑟在心里叹息。然而,她必须寸步不让。

    “说点什么吧,十一?”赵瑟静静地说。

    十一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本来就在天人交战之中。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想要抢属于别人的婚礼。这似乎不怎么公平,对傅铁衣来说。”

    傅铁衣三个字一旦被点出来,赵瑟和十一都愣住了。很明显,这三个字无论对赵瑟还是十一,打击都是近乎于致命的。

    赵瑟勉强笑了笑,点头说道:“的确不怎么公平,不过傅侯这个人,大约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哪,你看,十一,我就只有这样一个人,没有办法让一切都尽善尽美。给了你的,就没有办法在给别人。对他不公平,对子周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我都知道,可我仍然祈求你留下来。哪,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女人,宁愿你留下来怪我,也要你留下来。因为我爱你,十一。”

    薄薄的哀伤与怒意在十一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上交织着。他按着赵瑟的肩头的手掌力气愈来愈大。赵瑟忍着痛没有呼叫。她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手握着十一,一手放在桌面,直视镜中的十一,目光坚定而有力。她握着十一的手的力道几乎都没有变。这对于赵瑟而言似乎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然而事实上,对于柔弱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意志和勇气本来就是她们生来就有的。

    十一在这样的注视中侧过头去。终于,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瑟儿,我们到此为止吧。”

    “不,不行!”赵瑟本能地反对。她握紧十一的手,似乎是为了扭断他的手指一样用着力。她执拗地摇着头。

    “你听我说!”十一扳着赵瑟的肩膀扭过她的上身,使她不是通过铜镜,而是直接望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眸子是温柔而哀伤的,足以融化赵瑟,却没有融化。他在赵瑟的眼睑上轻吻了一下,赵瑟终于融化了,安静下来。

    “不要这样死心眼。”赵瑟轻声说。

    十一微微摇头,眼眸像大海一样深邃,他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违背我们的诺言。这不是你的错,取傅铁衣不是你的选择也不是你的决定,你所选择、所决定的只是责任而已。”

    “这个责任我一开始是从陆子周口里听到,虽然我不能认同,可是我理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真理和坚守。在你的世界里,在你的真理与坚守里,你本来就应该这样选择,也应该这样要求。我没有资格以我的真理与坚守去责怪你。同样的,你也可以以你的真理与坚守要求我,却不能把将它们……强加于我。瑟儿,我爱你,愿意用我的一生与你长相厮守。可是,你有你必须承担的责任,而我也有我必须要坚持的真理!你能明白吗,瑟儿?”

    有一种被称为绝望的嫩芽从赵瑟的心底破土而出。她明白了,或者说十一理解了。一旦不能触碰的实质以如此直白的方式叙述出来。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选择便该是就此相望于江湖。这样,至少他们还能将流星划过天幕的绚烂永远铭记。

    赵瑟懂得这道理,然而她真的舍不得放弃。她抹掉脸颊上泪水指责道:“不要想那些无聊的事。那是陆子周那样的人才会有的感叹。留下来或者抢走我,我的十一应该这么想。

    “我终究成不了陆子周也成不了傅铁衣。瑟儿,自私的是我,不是你。我不要那种半吊子的婚姻。彻底地拥有,或者彻底地放弃,不要中庸。是的,瑟儿,今夜,我们在此成婚,结为夫妻。在我死去的那一刻,它将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十一松开赵瑟,将哀伤与眼泪遏制得无影无踪。在赵瑟朦胧的视线里,他如仙人一样向后飘去。在赵瑟有些嗡嗡作响的耳朵里,留下这样的声响:

    “今夜我们彻底离弃,再无相干。永远都不要原谅我,瑟儿,痛恨我吧,只要你能永远忘了我……”

    十一向后翻过窗户,宛如飞翔在天际的大鹏鸟。他走了,走得毅然而决然。他不曾回望赵瑟一眼。他留给赵瑟的最后一句话在风中飘荡。

    “让别人去作出牺牲总是简单的啊,瑟儿……”

    赵瑟心底有一座高楼轰然倒塌,只剩下些残垣断壁。

    “有什么了不起!分离就分离!”赵瑟仰面躺在榻上,咬牙切齿地说着。然而不管怎么看,她都像是个负气的小鬼。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她一把扯下半垂的帷帐,团在手里使劲擦拭着自己面颊上不断流淌着的泪水。

    次日五月十五,良辰吉日,婚礼之期。

    尽管正礼要到黄昏才举行,亲迎礼也要等到正午之后才开始,但作为新娘的赵瑟总要在天刚亮的时候便起床开始梳妆。昨天那些穿着缯红色裙子的女侍们捧着同样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