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都市言情小说 > 淡扫娥眉 > 第 42 部分

第 4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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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个玩笑而已!”赵瑟以上都士家小姐所特有的那种曼妙步法转身向门外走,说,“我当然相信不可能是你。如果我是皇帝陛下,我也会觉得那个叫赵瑟的小丫头罪该万死……其实,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我那无所不能得祖母大人或者是我的混蛋二哥的手笔……”

    在傅铁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瑟走出门。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像个泼妇。她扫过满院的狼藉,皱眉怒道:“吵死人了,住手!”

    傅铁衣的属下们并不知道这位未来的夫人是救星还是催命阎罗,因此也就不知道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配合她。当然,他们停手还是蛮快的。

    赵瑟轻轻哼了一声,真像上都最刁蛮的小姐一样转头大喊道:“傅铁衣!傅铁衣!你给我出来!”

    要不然说傅铁衣可以做大军统帅,而他的手下只能是他的手下呢!

    这家伙立即就慌慌张张地出来了,装得像个受气的小丈夫,低头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其唱念俱佳的本事直令赵瑟为之不齿。于是,赵瑟开始怀疑傅铁衣的府邸中是否隐藏着某些势力的密探。

    赵瑟撇了撇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哪!不过杀几个人而已,你没省事点的办法吗?搞得吵死人,你丢不丢人?赶紧给我换个办法,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傅铁衣苦笑道:“我的夫人,这些护卫都是在册的军士,并不是府中家奴。要处置当然只能刑杀,直接拿刀砍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赵瑟便任性地道:“不行,你必须另想个办法。人家旁人遇见这种事,随行的护卫都是直接斩首的。都怪你非带自己的卫士,添这么多麻烦,换了我家的护卫肯定什么事都没有。这万一八十军g打完了不死怎么办?难道再打八十不成?”

    院中众人俱是噤若寒蝉,眼巴巴地望着傅铁衣,在心中叫苦道:大帅你怎么傢了这么个难伺候的夫人?您可千万要有点志气啊!怎么也不能人还没傢过去就开始怕老婆吧?

    傅铁衣低头沉吟片刻,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派人押他们回军中,叫铁然随便找个理由杀了便是。夫人,这你可算满意了吧?”

    赵瑟挑挑眉道:“就知道你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好吧,就这么凑活吧。”她转而扬声叫吩咐道:“五音!你回家禀告国公,派一队人帮侯爷将人押送回去。”

    傅铁衣想要说“不必!”,却被赵瑟瞪了回去。五音答应着去了,米饼望着赵瑟只眨眼睛,赵瑟也没看见。

    “你那个弟弟,就爱和我过不去,我才不放心呢!”赵瑟说。

    傅铁衣脱了外袍给赵瑟披上,揽着她的肩往里去。赵瑟头歪在傅铁衣的肩膀上,悄悄问:“下面该怎么办?”

    “装病!”傅铁衣回答地斩钉截铁。

    终于碰见赵瑟在行的活儿了,这让赵瑟激动万分。有一句话叫做不会装病的女人不是好女人。赵瑟她可是字还没认全的时候便将一套装病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好女孩。

    赵瑟慢慢屏住自己的呼吸。于是,在她和傅铁衣相偎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傅铁衣腾出一只手推门的时候,赵瑟便如同坠落的陨石一样扑到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她惨白的面色连傅铁衣看清楚之后心里都直打鼓。傅铁衣打横将赵瑟抱起,大步跨进房中。

    “快叫大夫来……”他的命令里甚至失去了惯常的沉着与冷静。

    宣化二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佳节。在庆典的最后一个夜晚,大士族赵氏的嫡小姐赵瑟于闹市遇刺,惊寒交迫,卧病不起。当日,与赵小姐同行的还有她的未婚夫婿,亦即官爵显赫的范阳节度使、武成侯傅铁衣。

    这一事件带来了极为深远的政治影响。尽管在当时,相关人等并没有意识到这桩在事实上并没有伤到赵瑟一根头发的刺杀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但它的确有力的推动了立国三百余年的大郑王朝的最终覆灭和群雄割据时代的尽快来临。

    在当时,表面上比较明显的影响只有两个:其一,京兆尹由于没能在赵氏极为强硬态度下定下的三日期限内破案,不得不悬梁自尽——其实,三百个三天之后,案也没破。那个时候,大郑王朝的皇旗已经被践踏在泥淖里,哀声哭泣。这桩刺杀最终变成了无头案。其二,本该在次日新年中的第一次朝会露面的傅铁衣光明正大地告假了,他得留在未婚妻的病床前服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皇帝也没有办法阻挠。

    于是,傅铁衣便逃过了最开始几天凶险万分的廷议。廷议的内容是关于西北大都护,武安侯张钰奏请河西增兵的大事。廷议的过程鲜血淋淋,很多官员被打入天牢,甚至一些极为点背儿的倒霉蛋直接被金吾卫拖出含光殿斩首。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形式以所有人都意料不到得方式斗转直下,连皇帝陛下都沉不住气下圣旨勒令傅铁衣必须销假上朝。在此之前,赵瑟深切体会着什么叫做装一天病人间仙境,天天装病生不如死。

    赵瑟的装病生活无聊而枯燥。祖母大人,祖父大人,舅父,兄长心疼地握着她的手,并反复责备傅铁衣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未婚妻。连远在淮南的父母叔父和藏身于宫殿的长兄赵筝都写了信送来。然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她留在了傅铁衣的府宅,理由是病重不宜移动。

    赵瑟必须全天所有的时间都躺在床上,盖着好几层被子,被子里塞着极烫的暖水袋,这是为了制造她发高烧的假象。这样的休养,是一种彻头彻尾地折磨。赵瑟宁愿傅铁衣弄一大桶冰水,一盆一盆泼她,直到她真的生病为止。但是傅铁衣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他认为把妻子搞生病这种事,男人坚决不能干。但是,赵瑟确实比生病还难受。

    日子变得极为漫长而难熬。赵瑟现在的全部感想就是后悔,后悔不该给傅铁衣帮这个忙。可是,既然上了贼船,不是想下来就可以下来的。

    傅铁衣就日夜留在赵瑟的“病床”边,不在病床边的时候就是在给她煎药。那些药不知道是拿什么熬出来的,傅铁衣说无碍,赵瑟也相信他们不会给她乱吃药。但那玩意实在太苦了,赵瑟甚至怀疑傅铁衣为了报复一直以来自己的任性故意往里面放黄连。当然,再苦也得硬着头皮喝,一碗接着一碗地喝。所有人——属于他们这一以联盟体系内的——都肯定地提醒过赵瑟:傅铁衣的府邸里的确有皇帝的密探,或许是飞鱼卫,或许是更加隐秘的衙门。

    皇帝陛下很关心赵氏的小姐,除了在京兆尹和其他一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赵氏的压力,赐下了大批珍贵的药材,还每天都要派太医署的御医来给赵瑟诊脉,开药方。赵瑟不知道家族的长辈和傅铁衣用了什么手段去对付那些被派来得御医,皇帝竟然真的相信她病了。反正这也不是赵瑟要c心的事,她还是把幸福放在了后悔给傅铁衣帮忙上面。

    每一天都有一批一批的人前来探病。认识的,听都没听说过的。上都的权贵和诸州扯上那么点关系的人的节。这些像苍蝇一样的人倒没给赵瑟带来多大的麻烦。反正身份低得人只要留下礼物就好,人会被傅铁衣能干的管家赶走。身份高到值得傅铁衣亲自一见的人傅铁衣自然有办法挡驾。只要那些不容被拒绝的大人物才回被引到赵瑟的病床前,而赵瑟,只要会装睡就足够了……

    宣华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武安侯张钰的报捷奏疏像飓风一样在大郑的中心掀起滔天巨浪。大郑的政治格局随之发生巨大变化。

    奏疏极尽渲染之能事,归纳起来大意如此:乌虚沫水部借冬春相交之际毁我边城,意图借机潜入中原劫掠。我将士浴血死战,仅三日,击毙乌虚左贤王、沫水部族长箬喏,歼敌数万,沫水余部逃窜漠北。

    和奏疏一起到的还有乌虚左贤王、沫水部族长箬喏的首级及俘虏三百。目前,正驻扎于灞水沿岸等候皇帝陛下的旨意。这该算是皇帝登基以来西北最大得胜利,应该由礼部安排盛大的献俘仪式,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然而,不只皇帝,所有的朝廷大臣都庆不起来。在他们喜气洋洋背后,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没有人知道,张钰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一次,狼真的要来了!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廷议河西增军的问题了。不是河西大胜之后再无此必要,而是必须要尽快给河西增兵。乌虚人,一贯只是入关劫掠一番而去。所以不管张钰如何请催,皇帝从来都不认真理会。可是现在,张钰一战斩杀老乌虚的左贤王,也就是乌虚的王储。按照那个嗜杀民族的习俗,他们必会倾巢来袭以报大仇。

    不管张氏有着怎样的野心,事到如今,都只好继续强化河西军的军力。否则,一旦乌虚破关而入,即使是皇帝也难以承担责任。

    这一次,张氏赢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赢的。

    皇帝挂着欣慰的笑容命令礼部准备献俘事宜,并令中书省拟定对河西大都护张钰及其属下河西军将士的封赏。之后匆匆下朝。不久之后,傅铁衣就接到了皇帝陛下郑重下达的圣旨。暂时,他安全了。皇帝不可能冒着河西、河北同时陷入大乱的风险收拾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赵瑟不顾自己正在装病的事实猛得坐起来,又“啊”地一声重重的躺倒。她克制不住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嘲讽。

    看来,我可以去当个装神弄鬼的神g什么的!赵瑟想。

    是的,几乎全天下都不知道张钰是怎样拿到乌虚王储的人头的,可是,她知道。而且,她三个多月前就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只知道,她的十一,回来了。

    敌手

    傅铁衣的危险暂时解除了,赵瑟却还得接着养病。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大家都懂。昨天还病得起不来床,今天却活蹦乱跳的到处跑。便是问赵瑟自己,她也得觉得说不过去。是以,赵瑟只好继续被困在病房里受罪,将始作俑者傅铁衣恨得牙根只痒痒。

    这样,赵瑟一开始预备溜出城去,悄悄寻找九成九混迹于灞河沿岸河西军押送俘虏的的军队之中的她的十一的计划自然而然宣告流产。

    或许,赵瑟心底深处是感谢家族和傅铁衣把她关在病房里的。这样,她至少就有了借口暂时不与她的十一相会。赵瑟盼望尽早与见面,相拥着彼此,哪怕早一刻也好。同时,赵瑟也恐惧面对十一,尽管她不承认,也宁愿越晚越好。

    作为一个预备并且必然要背信弃义的女人,作为一个活该被抛弃的情人。她该怎样去面对她的情人啊!赵瑟几乎是以一种逃避的心态去对待这个问题。她就像一个即将被审判的囚徒,忐忑而不安。明知道最后的结果不可逃避,却又忍不住拽着命运的后摆,期盼时间就此终止不前。

    与此同时,有远比赵瑟态度更为的积极的人们为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心愿关心着这件事。其中,有一道目光完全以审视者的方式落在了赵瑟的情人十一身上。目光的主人从赵瑟的关系讲很难归入旁观者的类别,归入敌手仿佛又违背主人的心愿。这个人,就是已经成为赵瑟侧夫的陆子周。

    河西大都护派来押送俘虏的军队超过五千人。军队由官拜从三品上的云麾将军张襄统领。众所周知,这位年轻的将军前途无量。他是张钰最小的儿子,傢给了两淮第一富商薛氏的独生女薛玉京。据说,正是由于是他在这次河西大捷中的出色发挥,才迫使乌虚左贤王将脑袋与战争一起输掉。看来,煊赫已极的张氏又要有一人封侯了。这一年,张襄还不满二十岁,比太祖皇帝在前朝获得封爵的年龄还要小。

    军队将俘虏放在队伍中间,迤逦经过西山间的山路向灞河行去。队伍蜿蜒数里之长,宛若盘旋在山间的巨。大约有炫耀武功的意思在里面,河西军并没有按照惯常押运俘虏的方式将俘虏们锁住双手以铁锁穿成一串挥鞭驱赶。他们使用了囚车,押送朝廷要犯的那种木栅囚车。俘虏们钉在囚车上,依靠穿过他们肩胛骨的那条铁链。这种残忍的做法虽然值得称道,但的确让俘虏们筋疲力尽,奄奄一息,以致于卖相并不好看。但幸好一辆囚车只装钉一个囚徒,三百辆囚车依次排开,将队伍拉得很长,远远看起来确实颇为壮观。

    半山腰处,两个人正在数囚车。好不容易所有的囚车都从眼前经过。一个人说:河西的张大帅太浪费木头,大约把河西的树都砍光了,难怪西北的风沙一年比一年大。另一个人说:他要准备还俗上河西贩人口,瞧着张大帅俘虏这点儿人,整整齐齐刚好三百,像跟乌虚商量好了似的。嗯,可能是多出来的卖给人口贩子,少了呢就跟人贩子买。

    嫌张钰浪费木头的是陆子周,而打算收拾收拾上西北当人贩子的却是一个老道。那老道,简直就像是单为了站在旁边衬托陆子周一样,长得别提有多困难。他的脸极黑,黑到几乎分不清五官。左边太阳x上有一道疤痕,两寸来长,泛着红色。眼睛倒是黑漆漆地仿佛很灵动,只可惜瞎了右边一只,用黑布罩着。脸上是络腮的胡子,从左腮延绵到右腮,遮盖住泰半的脸面。唯有他的声音很好听,算是为他争得些光彩。那种声音是醇厚的,又是珠圆玉泽的,没有男人的沙哑黯淡,也没有女人的高挑刺耳,几乎可称为超脱了性别的完美。

    青玉从侧面的松树林里钻出来,禀告道:“公子,咱们从后边那里下去吧。刚才我去打听了,薛夫人这次一道回上都,所以张将军在后面压阵,顺便陪他夫人。这会儿大约也该过来了。”

    陆子周点点头,伸手请道士,说:“道兄一起去看看吗?张将军的夫人薛玉京是在下细君的闺中密友,我与张将军也有过一面之缘。若是想蹭酒,大约是极好的所在。”

    道士眯着眼睛往山下的军队望了望,戏谑道:“哎呀,有好酒蹭自然大妙,可惜老道我马上就要穷得揭不开锅。城中有个冤大头要跟我学炼长生不老丹,这样的可教之才如今是越来越少了。我抓住机会先去蹭几天饭才正经。陆兄,咱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陆子周笑笑道:“朝闻道,夕可死。与道兄相交着数十日,实乃陆某平生第一幸事。正该后会无期。道兄请吧。”

    道士大笑,也不与陆子周作别,汲拉着一双破鞋拖拖拉拉地往远处走去,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了踪迹。陆子周和青玉一起穿过一小片松树林,下到山脚。青玉取出备好的名帖要去拜见薛玉京、张襄夫妇,却被陆子周伸手拦住了。

    “且看看情形再说,不着急。”陆子周说。

    于是,陆子周便和青玉站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向下瞭望。视野很好,下面经过的军士长什么模样都能看清。

    大约五百名挎着腰刀的精壮士兵之后,是一辆蓝锦缎帘子的马车,车辕的位置除了车夫之外还有一个粗大的婆子。车中应该是张襄的夫人薛玉京。或许是因为在西北边塞呆的时间长了,连薛玉京这样细致女子乘坐的马车也沾染上了边军的粗狂气质,看起来简约而粗粝,远较京师那些矫揉造作的珊瑚轿顶,水晶帘子,灵巧的侍儿之类的组合看起来让人痛快。

    车的外侧,有两骑并排缓行。两匹马都是雪白的狮子聪,靠里的一匹配着极为珍贵的马具,各种色泽的宝石发出夺目的光彩。马上一员银盔银甲手持银枪的少年将军'1',极是精神抖擞,值得大叫精彩。这个人,便是和陆子周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襄。他正兴高采烈地和旁边马上之人说这些什么。旁边马上之人却仿佛兴致不大高的样子,往往张襄说上十句他也不回答一句。大半时间都在盯着马鬃发呆。

    那人穿着普通的武士服,淡蓝色,看不出是什么官职。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握着一把宝剑。剑柄上没有剑穗,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链子。链子很长,垂下来几乎可以扫到马腿。他头发长过脊背,只随意将额前的散发宿于脑后,并没有用任何装饰。不客气的说,就连张襄的马都比他打扮得漂亮。当然,那人的马也和他的人一样,只用了最简单的马具。

    张襄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大约是那人不愿意听到了,他便微微颦着眉头将视线转向一边。只在这转头的一刹那,陆子周看清了他的容貌。

    与此同时,一种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像雷电一样击中了陆子周的心脏,让它几乎为之停止跳动。这个男人的确不需要任何的装饰品,什么样璀璨的宝石放在他的旁边都会黯然失色。当美丽强大到成为一种力量的时候,它就会像火焰一样燃烧掉一切靠近他的美丽赝品,只剩下那些苍白的灰烬让人无情地嗤笑。青玉直接从石头上滚下去,好半天才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道:“我不活了……”

    公孙玉吗?就是这样的美丽彻底征服了赵瑟吗?

    陆子周不由在心中叹息:难怪赵瑟可以拒绝李六尘。

    他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定下心来仔细审视面前这个男人。还很年轻,就算再怎样沉默安静都掩饰不住他的野心勃勃。赵瑟这样的小女孩或许看不出来,但陆子周能感觉到。

    野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看到的,那些自以为是,喜欢从眼眸中寻找野心影子的人们是何其的愚昧。只有智者才能理解哲人,只有野心家才能理解奋斗者。就像雷电一样,需要两片相同的云彩碰撞才能迸现。

    有一种悸动在陆子周的胸膛中激荡。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克制住自己疾步而走的冲动。

    陆子周注意到系在公孙玉剑柄上的链子。确切的说,那不是链子,是一串狼牙。狼牙大约有十三颗,钻上孔用树皮搓的绳子穿成一串,两端以一小块豹子皮连接。其中最长的一支狼牙将近三寸,染成红色,吊在下面。

    陆子周以他无可争辩的博闻强识确定这串狼牙项链原本应该是属于乌虚左贤王所有。依照乌虚的习俗,男子成年时由部族的巫师戴上狼牙,自此之后便有神灵庇佑。地位越高,狼牙的数目越多。而乌虚王储的狼牙项链便是十三颗。王储成年时,八部的大巫师齐聚圣地祈福七七四十九天,用鲜血将狼牙浸泡成血红。从此以后,草原的神灵齐聚于王储身边护持。很多时候,狼牙项链甚至成为乌虚王储的最重要的信物。失去了他,王储便失去了上天的宠爱,再也没资格称霸于草原。

    “果然是这样!”陆子周微微叹息着。

    青玉迷迷糊糊地爬上石头,陆子周扶了他一把。

    “我们回去吧。”他说。

    猛虎年幼的时候,虎崽和猫咪一样可爱。赵瑟啊,我的夫人,你把你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危险的境地啊!你究竟爱上的是一只猫咪还是一只虎崽呢?恐怕你自己都没分清楚吧!他的美丽已经赋予了他为所欲为的权利,他的野心,更重要的是他预备把他的野心加以实现的愿望和能力又给他配上了利器。当美丽和野心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究竟会发生怎么样的电闪雷鸣呢?赵瑟你这个蠢女人,你怎么总是有办法给自己找麻烦呢?

    陆子周如此这般地想着,由于过于入神,最后的一句话,在他的无意之间,从齿缝嘴唇之间流露出来。

    青玉奇怪地问道:“公子,您刚才说什么?”

    “啊……”陆子周答道:“我是说,不知道小姐的病好些了没有?”

    青玉突然兴奋起来,怂恿陆子周道:“不如咱们回去看看小姐吧?”

    陆子周失笑道:“可以回去吗?”

    青玉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精打采。走了一阵,他又打起精神,热心地劝道:“不如公子给小姐写封信吧。小姐她一定很想念您。”

    陆子周笑得很安静。他说:“还是不要再去烦她了。这个时候,需要她发愁的事已经够多的了。我们还是体谅一些吧。”

    青玉疑惑地歪起头。陆子周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半晌,青玉只好认命似得言道:“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公子。今天一早,府中送来一份奏折,夫人亲自吩咐的,请您给润色。您还没动呢!真是的!傅侯和小姐的婚事还没办呢,就要您给他写奏折,怎么能这样?”

    陆子周摇摇头道:“你不明白,这份奏折傅侯他自己是写不出来了。天下敢提笔替人写那份奏折的人……”

    只有我陆子周和欧阳怜光……

    陆子周把最后一句傲慢无比的豪语压在舌头底下,踏着已经有些松动的积雪返回西山别院。第二天一早,一道奏折经由快马递到了傅铁衣手中。傅铁衣读罢拍案叫绝,递给赵瑟道:“你的子周当真是无价之宝,日后替我好好谢谢他。”

    子周……赵瑟的心一阵收紧。她不敢再想下去,展开奏折读完大惊道:“你要辞官……”

    傅铁衣按着赵瑟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意味深长地道:“火候也该差不多了。不把去年冬天的野草烧干净,新草如何能破土而出?”

    赵瑟似懂非懂,却在心中胡思乱想道:辞吧辞吧,你丢了官正好我也不用取你了。以退为进这种把戏你小心使多了作茧自缚!

    礼部关于献俘礼仪的细节纠缠不清,每每拿不出令皇帝陛下满意的方案。这样,献俘仪式只好拖延下来,有关人员的封赏照例是在献俘之后。所以,尽管封赏的圣旨已经拟好,宣旨的日期却不得不跟着拖后。那么,张襄只好天天对着匈奴左贤王珍那贵的、坚持不了多久便该腐败的首级和三百头每天都有可能病死,自杀甚至逃跑的俘虏,尽力约束手下的五千将士留在宿营地,不要胡乱出去惹事生非。

    在此期间,河北的局势骤变。龟缩在太行山中的数十万流寇倾巢而出,不到半个月便占了河北两处重镇。

    凶信传来时,正在傅铁衣和赵瑟一同去的宫廷晚宴上。满座震惊,鸦雀无声地望向傅铁衣。傅铁衣肃然下拜,向皇帝请罪。皇帝气得将酒杯摔于地面,酒滴溅在傅铁衣的脸上,背上。傅铁衣一动也不动。之后,皇帝以相当严厉的语气责备傅铁衣失职,傅铁衣没有分辨一句,只是叩首认罪。

    事实上,皇帝这样将全部责任都推到傅铁衣身上是过于苛责了(本来这就全是傅铁衣的错),流寇出击的时候傅铁衣明明就在上都,而且他现在也还在上都。千里之外,往来信件都要好几天,这让他上哪儿遥控指挥去。在名义上,傅铁衣并不必皇帝更早得知河北的战事。然而,上司为下属承担责任本来就是惯例。

    在场的众人都以为皇帝或者语气一转,将傅铁衣抚慰一番,明天就派他回去收复失地;或者干脆就借这个机会宰了他在说。然而,皇帝毕竟是皇帝,她痛骂一番之后便拂袖而去,竟是没有做任何处置。

    第二天,傅铁衣正式上表请罪,请辞范阳节度使之职。皇帝没有作明确的答复,却赏赐了赵瑟极为珍贵的凤羽披风。那么,傅铁衣也就厚起脸皮在家装病,连朝都不去上了。

    礼部关于献俘礼仪的争议小了很多。很快日期和全套仪式就定了下来。献俘的时间定在月底,由公主代替皇帝受俘并宣布册封的圣旨。傅铁衣换了家常的衣服,陪大闹着非要去的赵瑟看热闹。

    公主穿着全套的大礼服,远远地根本看不清楚模样。赵瑟望着公主孱弱的身体,不禁怀疑那套沉重的礼服和凤冠会不会把他压垮。

    “你见过公主吗?”赵瑟问?

    傅铁衣点点头。

    “那么她漂亮吗?”赵瑟接着问。

    傅铁衣为这个问题目瞪口呆,女人难道就关心这些吗?然而他不回答赵瑟便不肯罢休,于是他只好说:“还行,不过没有你漂亮。”

    公主宣读了圣旨,晋封了有功将士的官爵。武安侯张钰官至极品,爵无可加,益封食邑一万五千户。张襄理所当然地被封为武英侯,晋为正三品下的怀化将军。其他的人赵瑟都不认识。只有一个新封的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引起了赵瑟的注意。他的名字叫做叶十一……

    盛大而辉煌的献俘仪式之后,河西军将领入都城朝见皇帝。赵瑟像疯了一样挤到前面,傅铁衣拉都拉不住。她的十一那灿若星辰的眼眸划过她的脸转开了,赵瑟脑中一片空白。不,不止大脑,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她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十一跨马在她的身前走过,连回头望她一眼都吝啬。赵瑟决定让自己昏过去……

    “阿瑟!”傅铁衣扶住摇摇欲坠地赵瑟,抱住她道:“阿瑟喜欢美貌的男子吧。那个将军叫叶十一,在河西军名气极大。”

    “你认识他?”赵瑟的视线有点模糊。

    “他的容貌太出色了,不止在河西,在其他的军队也有传闻。阿瑟,你想得到他的话,我只能去试试,没把握。他毕竟是张氏属下的人。”

    赵瑟苦笑着摇头,傅铁衣也有这么傻的时候吗?

    傅铁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过些日子,我的母亲要来上都了。阿瑟,对她好一点行吗?”

    赵瑟警觉的抬头,问道:“你的母亲?人质吗?”

    “是的!”傅铁衣点头,“因为皇帝不可能,也不敢以赵氏的女儿当人质。我这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1】我一定是想当年评书看多了,不要扔西红柿,要扔扔馒头

    醉爱

    作者有话要说:这题目太狗血了。不过馒头喝多了,可以不讲理。

    宣华二十四年的正月末二月初,整个朝廷都在为调兵遣将忙碌着。河西的危险局面与河北的匪事都迫在眉睫,再也无法拖延,朝堂上却依然为调兵多少,从何调兵和由谁来统帅这样的事情争吵不休。

    藩帅们一致认为应该从禁军——亦即通常称为天子六军的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中抽调兵力。反正无论乌虚骑兵还是流寇悍匪都不大可能攻到上都城下,那么上都禁军六十来万,拿着最优厚的封赏,只是随便守守宫殿,仿佛是太浪费了。皇帝却似乎另有打算,对待禁军,她就像守财奴攥紧自己的钱袋一样,一个铜板都不打算出。对于皇帝来说,把军队留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远比其他的事情更重要。它是第一位的,无条件必须服从的准则。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所谓的调兵遣将也就仅仅局限于筹集粮草物资和军饷的范围内。当然,这一点儿错都没有。不管仗由谁去打,钱都一样要花。谁也不能让将士饿着肚子去拼命。

    一切都和赵瑟没关系,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时候,赵瑟已经从傅铁衣的府邸搬回来。她的病可以好了,得给傅铁衣腾地方。尽管皇帝没做任何回应,自从递了请罪并辞官的奏折之后,这个厚颜无耻地家伙就跟自己已经不是范阳节度使了一样,赖在家里装病,不上朝,也不关心究竟哪个倒霉蛋会被派去河北平叛。只要不是他本人,他就坚定地在家装死,眼瞅着自己的“老宅子”火越烧越大。

    “这人就这么有把握河北局势非他不能收拾吗?”赵瑟想起自己走那天,傅铁衣气定神闲地模样就忍不住要翻白眼。

    反正赵瑟也不关心这些。想过之后,她就抛开了。

    对于赵瑟而言,她生命的全部从献俘仪式那天,十一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一刻开始就变成了等待。赵瑟没有勇气去河西军的宿营地或者是张氏庞大的府邸群寻找她的十一。至少,她还有勇气坐在窗户边上等十一。

    赵瑟相信十一一定会来的。就算没有青鸟传书中的殷殷情意,就算没有当初的海誓山盟,至少她和傅铁衣的婚事总会激怒他,令他来找她兴师问罪——赵瑟并不奢望自己和傅铁衣即将成婚的消息可以瞒得住十一,且不论米饼这样的人的存在,仿佛自己的婚事已经在上都传得满城风雨。十一他又不是聋子,没有理由装听不见。十一这个人,可不是那种无声无息黯然离去的男人。

    “哎呀,十一他说不定会直接拎着把明晃晃的宝剑来找我算账,这可怎么办呢?……米饼?”通常情况下,赵瑟发着呆发着呆就会猛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怎么正经的话来。之后,她便满怀期待地望向米饼。

    米饼立即就会安慰她道:“不会的,十一哥才不会舍得杀小姐呢。他就算生气……”

    “你见过十一了吗?”赵瑟带着喜悦和惶恐问,“他真的不高兴啊?”

    米饼随即给赵瑟一个失望之极的答案:“没有,我没见过十一哥。最近两个月,家里没人联络过我……”

    赵瑟立即作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表情很可爱,米饼看着总忍不住要发笑。然而,等赵瑟乐此不疲地将以上场景重复了无数遍之后,连米饼都有感到有点乏味了。所以,每当赵瑟一开腔,他便总要想出点什么话来打断她。

    宣华二十四年二月初六这一天,赵瑟刚提了个头:“十一要是真拎着把宝剑来找我算账可怎么办?”米饼便立即打断她道:“小姐,傅侯来了,在厅里坐着都喝了两杯茶了,你见不见啊?”

    赵瑟一怔道:“他有什么事?他不是在家装病呢吗?”

    米饼摊手道:“我不知道,不过他打扮得挺精神的,说不定有什么好事?”

    赵瑟疑惑地想:不会是这家伙可以卷铺盖卷滚回河北了吧?皇帝不能这么傻吧?没听说啊!

    赵瑟随便绾了绾头发,去见傅铁衣。傅铁衣看着赵瑟这样一副晨起懒梳妆的倦怠模样,不禁转头去瞧窗外的天色——都该黄昏了,怎么也该睡醒了。他摇头道:“快去梳妆吧,这就该到时辰去谢家赴宴了。”

    赵瑟坐下来轻轻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不去……我还困着呢!你自己去吧!”

    傅铁衣却是不容分说,扭住赵瑟的双手,押着她便往卧房行去。他说:“不去不行!没精神而已,喝杯浓茶就是了。”接着便转头吩咐五音去泡茶。其喧宾夺主行径之恶劣,直叫赵瑟目瞪口呆。

    赵瑟被傅铁衣按着坐在妆镜前,五音端了浓茶过来。赵瑟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口,懒懒地道:“你不是在家韬光养晦不出门了吗?什么宴会这么重要非要拉我一起。我不去,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傅铁衣勉强克制住敲赵瑟脑袋的冲动,瞪了她一眼道:“正是为了你才要去。前几天你不是看上河西军那个美貌的将军了吗?贺兰明月要回五岭,今晚谢氏大宴宾客,在都的边将都在受邀之列。贺兰大人答应帮这个忙……”

    赵瑟手中的茶盏直接落到裙子上,淡黄色的茶水顺着裙摆的滴落在地毯上。赵瑟看了看地毯上的水渍,又看了看傅铁衣,极为迟钝的问道:“你说什么?”

    傅铁衣忍不住闷哼一声,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就算把妻子喜欢的男人送到她床上也是作为丈夫应该做的事,可是,傅铁衣不禁有些郁闷地想:你好歹解也假装客气几句,推辞一番行不行?

    于是他板起脸道:“那个叫叶十一的美男子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只是,他到底有官职在身,肯不肯辞官傢给你,就看你自己的了。快梳妆啊,你看着我发愣做什么?你不至于高兴得都傻了吧?”

    赵瑟依然发着自己的呆。在她的心里。完全没有办法将十一与傅铁衣口中所说的那个人联系起来。她无法想象她的十一会接受这种极为侮辱的、近乎于拉皮条的方式。

    傅铁衣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呢?又或者十一只是要借这个机会与自己相见?他总该知道“垂涎”于他美色的人是自己吧?他会不会误会呢?傅铁衣这家伙为什么要多事……赵瑟的心中一片混乱。

    五音郑重地请傅铁衣回厅中少坐。他提醒傅铁衣,目前他毕竟还只是赵瑟的未婚夫,不是丈夫。现在就公然出入于小姐的闺房并看着她梳妆是极为不妥且失礼的。傅铁衣一笑置之,转身离去。

    过了很长时间,赵瑟终于来到他面前,明眸善睐,光彩照人。赵瑟的妆容很仔细,认真观察起来处处透着用心。这的确是傅铁衣印象中赵瑟最美丽的一刻。“果然是个小姑娘,一说要见佳人就这般欢欣雀跃,连掩饰都不知道。”傅铁衣如此这般地在心中叹息着。他笑了笑,曲起手臂让赵瑟挽着。两人一起上车,往大郑第一大士族谢氏之府邸赴宴而去。

    谢氏的这个晚宴,盛大无比。赵瑟去了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肆无忌惮。所谓的肆无忌惮并不在于宴会的服制和器皿多有逾矩之处,而在于邀请的宾客。四家七氏在宴饮斗富这种事情上竞相奢华始于几十年前,到现在早成风气,往往比拟于皇室,皇帝从来都是一笑而已。然而,其他的士族却从来不敢在一次宴会上把所有的武将都请到家里来。

    这一次,谢氏就这么干了。他们以为身为藩帅的国公大人贺兰明月送行为由,给所有在上都的武将——包括边军和禁军——都发了请帖,并且,受到邀请的人都来了,连一向在家韬光养晦的傅铁衣都没有推辞。

    赵瑟为自己所看到的盔甲数目之多而叹为观止。谢氏的这场宴会,几乎集合了全天下所有的武力。如果这些人围着大郑的山河地理图达成一致,那么,大约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大郑予以瓜分。反过来说,如果,这个时候,突然一场大火从天而降,将一切烧为灰烬,那么世界是不是就此便会太平无事了呢?或者,皇帝陛下狠狠心,以叛逆为名包围谢府,将所有人都咔嚓了也是一样。这样多的武将聚在一起,扣上叛逆的罪名礼法上是行的通的,不需要更多的证据。

    赵瑟突然一阵心悸,冷汗不受控制地顺着脊背留下来。她转头去看傅铁衣,傅铁衣却回以她一个“可以安心”的微笑。是啊,皇帝陛下怎么会如此孤注一掷。

    赵瑟在盔甲中找寻属于十一的那一个,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傅铁衣在和曹文昭那老头说话,她没有办法问。有人拍她的肩膀,赵瑟猛然回头,竟是薛玉京这个女人扯着她新封侯的丈夫。“玉京姐姐!”赵瑟惊喜地叫道。傅铁衣和曹文昭的谈话就此停顿下来。

    张襄留下来加入傅铁衣和曹文昭之间东拉西扯的闲谈,赵瑟被薛玉京霸道地扯走。说起别后的情景,原来薛玉京这一年在西北生意做得极是红火。

    赵瑟羡慕地道:“玉京姐姐,你多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薛玉京叹道:“话是这么说啊……张家那个臭水沟,恼人的事多着呢。阿瑟,可要恭喜你,还没进城,到处传得都是你和傅铁衣的风流韵事。怎么样?听说你们过了国丧便成婚!”

    赵瑟苦笑着点点头,眼睛却在张襄四周逡巡不已,并不怎么专心听薛玉京说话。薛玉京将赵瑟的头扭过来,责怪道:“你这找什么呢?老在我家阿襄身上打转。我可提醒你,朋友之夫不可戏啊!”

    赵瑟哪有心情和他玩笑,皱眉道:“那天和你们一起进城的那个美貌将军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薛玉京立即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赵瑟的肩膀道:“叶将军的美貌,果然是融化女人心房的太阳。阿瑟,你都快要成婚的人了,姐姐劝你,还是不要沾花惹草的好。这株芳草,美则美矣,叶片边缘可是有着能划破喉咙的锋利。我给你说吧,刚一回来,张媛就看上他了,悄悄给他下了逍遥散。哪知道一点儿用都没有,他一伸手就把张媛的四肢全卸脱臼了。张襄那姐姐也真是个蠢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