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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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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子周将酒放在桌上,也不看任才子, 冷冷地回答:“陆某从不作诗!”

    任才子被陆子周噎得半死,心想你陆子周就算削了籍好歹也中过解元,不会作诗?骗鬼呢!刚待抢白几句,正对上赵瑟凶巴巴的目光,便不敢再说,灰溜溜地溜回自己的席位。

    酒至半酣,歌舞未休的时候,赵箫突然拍了三下掌,家伎们便齐齐停了歌舞,退后恭立。于是众人也安静下来,听赵箫说话。赵箫却微微一笑,起身来到场中。方小侯喊道:“赵兄,你可是要亲自下场来给新夫人助兴。”大家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乱哄哄地给出起了主意,这个说“赵兄舞趟剑”,那个说“赵兄来段昆曲”,还有人说“赵兄干脆来个口技”……

    赵箫大笑道:“我赵箫亲自上场怎么能来普通的玩意,当然要新鲜的才能对得住我未来的夫人啊!”众人便都静了下来,等着看赵箫的新花样,兰汀却冷哼了一声,不理赵箫。赵箫不以为忤,笑着招手叫来刚才领舞的舞技,一手一个搂住说:“兰汀小姐可知道这两人是谁?”

    兰汀眼中尽是鄙夷,冷冷得答道:“不是你家的家伎吗?”

    席上赵箫那班朋友都笑了,笑容暧昧异常。方小侯大概是喝多了酒,竟向兰汀分说起来:“小姐猜错了,那两个人一个叫芳女一个叫雅女,都是室女阁的女倡,度夜之资很是不菲,还是赵兄大手笔,一次就买了两个……”兰汀满是怒气得瞪了他一眼,他才说不下去了。

    赵箫接着说下去:“兰汀小姐可知道什么是女倡?便是把漂亮男孩养成女子一般模样。这些女倡从小便用药物萎其□、丰其胸r,再尽心辅以调教,长到十四五岁除了不能生孩子便和一般的女子毫无二致……”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仿佛悉心教导弟子一般地细细讲授着。兰汀苍白了脸色,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箫微微一笑,慢声道:“你们看,兰汀小姐不相信呢,撩开裙子给小姐看看。”

    芳女和雅女穿着长及脚踝的襦裙,腰线放在胸下,饱满的胸r清晰可见。襦裙的下摆很大,两人轻轻一捞便将裙子撩起,露出如男婴般小巧玲珑的□来。兰汀浑身发抖,死死得盯着赵箫,想站起来逃走却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的几个兄弟站起来想说话,却被身旁的侍奴按了回去。

    赵箫不悦地说:“前面有什么好看的,转过去,把裙子拎起来,让兰汀小姐看看后面。”说完松开手,将两人往前一推。芳女和雅女非常听话,猫咪一般柔顺地转过身,背对着兰汀,弯下腰,用双手将裙摆折了几折拉到上面举止,露了浑圆可爱的豚部出来。

    兰汀脸上血色皆无,僵硬着脖子将头扭向一边,不想去看。赵箫不满地说:“小姐怎么不看呢,来人,帮帮小姐。”便有侍奴上前轻轻把兰汀的头扳回去。赵箫绕着芳女和雅女转了几圈,最后站在两人中间,伸手覆上他们娇嫩的豚部,轻轻抚摸揉按着。他用手指探进芳女和雅女微微绽放的孔道中,如合着拍子一般伸缩着手指,口中说道:“兰汀小姐好好看着吧,就是给你看的。”

    如果不是要人在后面扶着,兰汀一定软下去。赵箫却仍是残忍地问:“小姐看明白了吗?”兰汀不说话,睁着空d的眼睛四处移动。赵箫便收了手冷哼道:“真是蠢。”

    满院鸦雀无声,赵瑟的心怦怦跳着,去牵陆子周的手时,却发现他的手和自己一样冰凉。这时听见旁边案子的李公子小声嗤笑:“这都不明白,可真是够笨的,赵箫不就是说你有的人家都有,还都比你强,你会生孩子我不稀罕,你这女人一文不值吗!”赵瑟顿时怒气上涌,不知该当如何发泄。陆子周握紧她的手,叹息道:“咱们走吧。”

    两人就这么出了自在园,赵瑟再也忍不住,死命踢了旁边的山石一脚,恨声道:“二哥怎么能这样!”她踢痛了脚,刚说完便大叫一声蹲在地上,顺势掉下眼泪来。陆子周扶她坐在山石上,说道:“你二哥当真是个人物,我陆子周是自愧不如。”

    “你……”赵瑟刚要说话,便听见自在园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赵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还未及反应便见兰汀疯了一般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情殇

    流言蜚语果然是世上传播消息最快的方式,同时也是最锋利最有效的武器。以至于即使是对此有充分估计的赵箫也不免要对它的效果兴奋不已。

    “自在园夜宴事件”之后不过几天,赵箫便欣喜地发现:他这次实实在在是如愿以偿地“名扬于四海,声震于八方”了。这可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就算是臭名远扬吧,也不是随便拎个人他就成的。

    兰汀家第二天一早就把赵家的“征礼”退了回来,同时奉还的还有赵箫本人的庚帖。兰汀母亲的话很简单也很不客气:“小女才疏质陋,不堪为贵公子之妻,勿请归还庚帖。下官一家便是死无其所也不愿再受此羞辱。”这样,合元便是再霸道十倍也只好取出庚帖来还给人家。

    现在,赵箫不必再担心他会落到哪个平庸妇人的手中了,兰汀退婚自不必说,相信从此以后也不会真有哪个女子会本着为民除害的精神取了赵箫。安邑侯与赵家诸人也不必再担心赵箫入宫可能触怒天子了,赵箫永远都没这个资格了,大郑天子就算再怎么胸怀宽广,也绝不肯把一个恶名昭著,被天下女子都弃若敝履的男人召入后宫的。

    赵箫就是用这样一种华丽地办法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自己难题,同时也几乎永久性地掩上了自己可能成婚的大门。这种办法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姑且不论,单是赵箫的这份绝然而无耻的气概便叫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令兄英雄本色,我固不如也!”陆子周便是这样向赵瑟说的。赵瑟却实在不能苟同陆子周这番少有的谦虚,最多只肯承认自己二哥是无赖本色。陆子周便笑了:“阿瑟啊阿瑟,你还实在是不知道英雄为何物……”

    不管怎么说,赵箫这场轰轰烈烈的成亲闹剧至此便基本落幕,而赵瑟也该打点行装,准备上路赶赴上都去了。

    既然赵箫现在不成亲了,赵瑟当然也就没必要非在家里耗到三月再出发。虽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今年的春闱,但若是现在动身,顺利地话便能在三月底发榜之前赶到上都。不但可以结交些名流仕子,还能赶上四月初的国子监开监,如此便可以直接入监读书,而不必等到八月之后了。

    合元仔细查过黄历,便将上路的日子定在二月二十六。陆子周是一定要跟着一起去的,没有他这个先生,赵瑟恐怕去了也是白去;绿玉、碧玉、青玉还有迷糊也必须都得带上,绿玉精明能干,碧玉本来就是赵瑟最宠爱的侍儿,青玉现在虽然已派去伺候陆子周,但赵瑟闺房之中实在少不得这个侍儿,迷糊是陆子周的陪傢侍儿,人又真迷糊,陆子周怎么能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新川候府,索性便都带上了。又因为路上需要个谨慎老到的管事与诸色人等打交道,合元便仔细挑了一个名叫秦卓的中年管事打点诸事。另外,又挑了十来个侍奴小厮预备着路上做粗活和二十来个精壮护院随行保护。

    一番折腾下来,直到临行前一天的晚上方才将诸事准备停当。新川夫人遣了春草来请赵瑟去她书房说话。赵瑟疑惑的问:“你是说母亲叫我去她书房吗?”春草相当肯定地说:“正是,小姐快请吧,夫人正等着呢。”赵瑟这才满肚子不解地跟着他去了。

    要说女儿长大了,要出门建功立业了,母亲舍不得,放心不下,将女儿叫去反复交代嘱托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赵瑟又有什么可疑惑得呢?实际上,赵瑟并非是疑惑自己母亲今晚叫她过去说话,而是疑惑为什么母亲叫她去书房说话。在赵瑟的印象中,母亲虽然的确是有间大书房,但她却从来没有见母亲进去过这书房。平时新川夫人找赵瑟说话不是在厅里就是在内室,怎么今天就偏偏要去书房呢?赵瑟心里便觉得相当古怪。

    事情果然有古怪,赵瑟一进母亲的书房便觉出不对来。平是自己母亲不管在哪儿、不管做什么,身边总是少不了十几个侍儿侍奴伺候,这会儿书房里却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连春草引了她进来后便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书房的门紧闭着,窗也紧闭着,赵瑟望着空荡荡地书房和站在书桌前凝望自己的母亲,突然觉得一阵心酸,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新川夫人似乎笑了一下,笑容并不是很分明,只一闪便消失了。她指着身旁的椅子说:“瑟儿过来这儿坐,娘给你看点东西。”

    赵瑟移步过去坐下,凝神往桌上看去。见桌上已经摆开了笔墨纸砚,铺开了宣纸,但纸上除了压着两个玉石镇纸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却不知母亲是要自己看什么。赵瑟抬头去看新川夫人,新川夫人却侧脸愣愣得盯着面赵瑟对面墙壁所挂的一幅画。

    这幅画很小,长度只有普通竖轴画作的四成,画却很好,当真是很好。赵瑟只望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了。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一个意气风发、笑靥如花的女子。这女子站在湖边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半中腰,一只手臂抱着石头让自己站稳,另一只手臂扬起来,露出满手的泥土。她的脸微微侧着,露出惊喜的表情,向远处喊着什么。

    “真美!”赵瑟不由脱口而出,“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有精神的女子。”

    新川夫人脸上显出一阵迷惘,幽幽叹道:“是啊……是啊……我十八岁的时候确实是很精神……现在……真是老了……真不敢相信我也这样美过呢。”

    “画上的人是娘吗?”赵瑟很诧异,画上的女子分明和自己母亲是两个人哪,从身材样貌到神态气韵,没有一处是一样的。

    “你也看着不像吧,我看着也不像”新川夫人嘲讽地一笑,喟然长叹:“繁花易落,情重易殇,阿瑟啊,我的好女儿,这个道理你一定得记着……”

    不知为什么,赵瑟便觉得自己的眼泪要往外涌,忙眨了几下眼,勉强笑出来说:“娘真漂亮!这画画得真好!”

    新川便笑了,微微眯着眼睛说:“自然是好了,谢十七画得美人图又怎么会不好。”

    赵瑟的心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新川夫人拿起笔来,仔细地沾了墨,便在宣纸上作起画来。她画得很快,片刻便有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从纸上跃然而出。这男子委实是太过迷人,赵瑟忍不住伸手去摸,待指尖沾到未干的墨汁才清醒过啊,急忙收了手,微有慌乱的说:“娘这画太传神了。”

    “是吗?”新川夫人的眼中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这便是谢十七了,这画儿我整整画了十八年,如今总算是称得上传神……”

    果真是谢十七吗?赵瑟的心不禁飘荡起来。“谢十七者,翩翩浊世佳公子也”,果然不假!果然不假!

    “十八年前谢十七曾是我的情人……”新川夫人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赵瑟的身上,浇灭了赵瑟满腔的遐思逸想。赵瑟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结结巴巴地念叨着:“娘……你……”

    “瑟儿,你去把香燃上,娘给你讲一个故事。”

    赵瑟笨拙地燃着了博山炉中蘅芜香,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新川夫人却仿佛已经沉浸在满屋的香气之中,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第一见谢十七时,正在苏园挖石头,满手都是泥土……”说到这儿,她便顿住了,脸上现出欢快的神情出来。

    赵瑟等了一会儿,见母亲就不说话,唤了一声“娘”。新川夫人便从自己的回忆回到了现实,恢复了先前先前神色说道:“还是从头说起吧!”

    “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是源阳赵氏的小姐,十八岁时承袭了祖上苑国夫人的封号;我的父亲,你的祖父是先帝朝的的工部尚书。我们赵家虽然不能和谢氏、徐氏、秦氏、张氏这些大郑一等一的士族相比,总也算是上都数得上的人家。因此,我一出生便和安邑侯的五公子定下了婚事,你也知道,安邑侯便是你的外祖父,他的五公子便是你的父亲……你外祖父是秦氏之子,官拜尚书左仆s,但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外祖母的门第却不高,于是你父亲叔父他们便都姓了秦,是高贵的秦氏公子。所以,这门婚事很是门当户对,大家都说好……”

    “十五岁及笄之后,家里便安排我和你父亲成了婚,一同傢过来的还有你七叔和九叔。我们相处得很好,没多久,我便接连生下了你大哥和二哥。后来,你父亲被授予官职,离开上都到淮南上任去了,你九叔说是要做生意,跟着一起去了。因为那年我要参加春闱,便没有跟去,和你七叔一起留在上都的家里……”

    “那年我刚十八岁,学问没多大,人却很是狂妄,总觉得只要是自己想做便没有做不成的事。那年春闱我当然没有及第,心情便格外的差,在家总要和你七叔争吵,怪他整天烦我让我不能及第。你七叔那时候年轻,脾气不如现在好,开始一两次还肯容让,后来便忍不住跟我争吵起来。吵架这事儿,是越吵越有得吵,吵到最后便是什么莫名其妙地事都要拿来大吵一架。吵来吵去,我们两人也就相看两相厌了。”

    “我便连着纳了四五个侧侍回家,又将两个侍儿收了房,不久却也厌烦了……我自小就在家里呆不住的,以前为了科考还能强迫自己闭门读书,现在既不想考了,谁还耐烦整天呆在家里和男人厮混!于是便接了几个园子来督造……”

    “要说读书做官,我可能真的是不成吧,可要说修园子,谁敢说我赵燕凝不成!不是我自说自话,当年在上都,我认了第二,便没有敢人认第一……那是在凤仪三十七年吧,具体日子我实在是记不得了,仿佛是个初夏的早晨,四处还湿漉漉的,有很轻的风,我就是在那天遇见谢十七的。”

    “那天我正在苏园垒石头,石头上要铺草种树,工匠们弄了好几次我都觉得不好。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偏要自己上去弄,谁劝也不肯听……那块石头很不错,就是落脚的地方太窄,我站了一会便站不住了,回头叫人搬梯子过来,于是我便看见了谢十七……真是奇怪呢,那天谢十七是什么模样?穿得什么衣服?手里拿扇子了吗?头上是带巾还是带冠?这些我统统都不记得了,只清楚得记得当时的感受……瑟儿,你知道你的心如琉璃破裂般整个酥碎了,再哗啦啦地一起掉下来是什么感觉吗……我的人和我的心一起掉下来了,怎么掉下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我是掉在谢十七身上了,抹了他满身的污泥……”

    “我们还说了些话吧,我统统记不清了,反正这以后,我和写十七便在一起了。和他在一起总有很多事可以做。碧含山房前的竹子是我们俩儿一起种的,晴雪园的梅花是我一起布置的,晓风别馆挂的风铃是我们一起去挑的,陈王府的回音壁是我们要一起坐在上面看夕阳才修的……”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真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秋,他必须得回家,我也必须得回家。就是在那个中秋夜里,我遭遇了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刺杀。刺客是个女子,连面都没有蒙,来时像一道闪光一样。她不是来杀我的,她是来找我要谢十七的。她把剑压在我脖子上威胁我:‘把谢十七还给我,否则便杀了你。’”

    “我那时候年轻,根本就不怕死,立即就回应她:‘你有本事便自己抢他回去好了!’那刺客便一剑把我的枕头劈了,大笑着说:‘好,真好!我公孙玉从徐樱手里把谢十七抢来时说得就是这句话,如今也轮到别人来给我说了。’说完她就走了。我当时竟然没听出她笑有多么的凄惨无奈……”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赵瑟听到这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句诗,不由自主地吟了出来。

    “这的确谢十七写给公孙玉的。”新川夫人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不知是回答赵瑟还是说给自己听,“第二天我就从谢十七的诗稿里找到了这首诗。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徐樱是上都第一美人,公孙玉是大郑第一女剑士,我竟能从她们手里抢来了谢十七!”

    “我一刻也离不开谢十七了,他要回乡祭祖,我真是舍不得,拉着他的手哭了一宿。他也一定是舍不得我的,才刚出了城门,便派人飞马给我送回诗来,便是那首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新川夫人的眼角划过两颗眼泪,“于是我就下了决心,既然你给了我长相思,我便一定要以长相守来回报……”

    “得罪秦氏便得罪吧!辱没谢氏便辱没吧!我一定要和谢十七成亲,和他在一起。我把家里的侧侍都遣散了,派人给你父亲送信请他回来商量和离之事。我买下了上都郊外的夕园,把它整理到最好的样子。我就在整天坐在夕园里等他回来。”

    “过年之前,你父亲回来了,谢十七也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是那个玄机观里名动天下的女道士。那……现在该到她对我说‘你有本事便把他抢回去吧’……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可笑……”

    “谢十七仍然写了诗派人送给我……断情诗能写得如他那般绚烂瑰丽的我可当真是从没见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是奇怪,他正与别的女子朝朝暮暮,又如何能与我两情久长!”

    “那天晚上下着雪,我独自在雪地里坐了整晚,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谢十七这样的男子当真是碰不得,他今天与在一起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弃你而去,留下你自己一个人咀嚼什么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后来你父亲把我抱回家,过了年我便跟他来了淮南,以后再也没有回过上都。过了有四五年,到了宣华二年的夏天,当今天子派人送了幅画给我,打开一看便是今天你看的这幅美人图。后来我才知道这幅图便是从谢十七那张大名鼎鼎的七美图上截下来的,就给那幅宣华二年画给皇帝来拒婚的七美图。大概皇帝也不愿意和其他的女子画在一处吧。”

    “罢了吧罢了……他既是记下了我最美好的时光,便是弃我而去又如何呢……”

    将行

    新川夫人现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取了头上的玉簪下来,轻轻拨弄着炉中未燃完的香料。赵瑟虽然是盯着自己母亲的手,实际却是并没有看到母亲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她虽然的确是在走神,实际却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于是,书房便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个什么也想不了的女儿盯着一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母亲。母亲站着,女儿坐着,中间隔着香炉和炉中升腾而起的香烟。她们的四周是寂静的,只间或听得到玉簪碰击铜炉的微微声响。

    新川夫人突然问道:“你觉得陆子周怎样。”

    “啊?”赵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浑身不由一颤才回答了一句:“……还好吧……”

    “还好?”新川夫人明显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礽了手中的玉簪追问道:“陆子周傢给你也有几个月,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你对他便只有‘还好’二字吗?”

    赵瑟被母亲这个问题实在是搞得措手不及,刚刚明明还在说她和谢十七的事,怎么又莫名奇妙地转到自己和陆子周身上呢?赵瑟对这件事是有几分心虚的,慌乱之下,仍是期期艾艾地回答:“确实还……好呀?有什么……不对……”

    这回答虽是赵瑟慌乱之下说出来的,却也的的确确是她心里的想法。陆子周怎么样呢?不谈身份门第的话,赵瑟反正是没有见过比他更能令人自惭形秽的男子了,不是还好是什么呢?便是让赵瑟再想几天来回答,恐怕她还是要回答“还好吧”这三个字的。

    新川夫人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点头说道:“你这么说其实也不算错,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差不多也就只会说个好坏吧,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一个男子是什么样的,你便一眼就能看透啦。”

    “母亲?”赵瑟的话语中期待更多于疑问,别的男子也就罢了,可这个陆子周究竟是怎样的人呢?虽然赵瑟更应该期待若干年之后自己有了一双火眼金睛所作出的评介,但谁又知道几十年之后她还有没有这个兴趣呢?相对于那个被无数的传说和母亲幽深的言语堆砌出来的飘渺如云雾般的谢十七,与赵瑟朝夕相处的这个活生生的陆子周有时候更让她觉得遥不可及。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分明是和她朝夕相对,一起读书,一起喝酒,一起写词……

    “陆子周他的确是世间一等一的男子,如果不是你七叔手段下作,强把他傢给你,只怕用不了几年,他便可以做第二个谢十七了。”

    “就是的,七叔真不是东西……”到底是自己亲娘啊,赵瑟直觉得她的话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冲口就把一直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去。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不是陆子周而是自己母亲——七叔的夫人。话说成这样,园是肯定园不过去了,赵瑟只好作出一副敢做敢当的模样,一面在心里骂自己,一面等着新川夫人来骂。

    “的确不是东西。”新川夫人笑了笑,竟然应和起了赵瑟。

    赵瑟对自己母亲这样一种应和很是诧异,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她能怎么回答呢?说“娘你说得对”,那是一错再错,说“娘你说得不对”,那是没有主见。

    “只是这件事本来就该办得不是东西些!”新川夫人却又转了语气,如是说道,“倘若不做得不是东西些,又怎么能给你取一个世间一等一的男儿作侧夫,倘若不给你取一个世间一等一的男儿,你又怎么能知道世间真正的男儿是何等模样,倘若不让你见识一下世间真正的男儿,我又怎么能放心让你独自出门?”

    新川夫人并不给赵瑟反应的时间,过去扳着她的双肩说:“女儿啊,娘给你说这些,是要你明白,越是美好的东西,便越是容易消失;越是超凡脱俗的男子,便越是难以天长地久。越是要你倾心的,便越不可执着。你松手了,至少留下了最美的一刻来回忆,你不松手,便只有撕心裂肺的疼痛留给你来承受……瑟儿,你记着,你的身边已经有了最好的男儿,如果有一天你有了什么一定要放手的东西,便没有什么理由舍不得了。至少,陆子周这般的男子会陪伴一生,那些最美好的时光可以留给你来追忆……”

    “那么……”赵瑟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出一句话来问:“那么……陆子周难道不会弃我而去吗?你不是说也是世间超凡脱俗的男儿吗?”

    新川夫人便笑了:“我的傻姑娘啊,你还真是钻进死胡同了。陆子周这种男人呢,言必信,行必果是一定做得到的。他既然傢给你了,就绝不会弃你而去的,除非你自己不要他。”

    赵瑟盯着自己母亲,很委屈地说:“我不要他言而有信,我要他喜欢我……

    新川夫人问道:“他不喜欢你吗?”

    赵瑟便迟疑起来,其实她和陆子周相处得也是很好的,只是那日薛玉京和张襄来做客,赵瑟见了他们两人的情意,便觉得一定是陆子周心里并不是真正喜欢自己,过几日又觉得是因为自己与陆子周一直不能合寝的缘故,再过几日却又要翻了回去想是陆子周不好。如此反反复复地在心中徘徊,一直没能有个定论,不想今天让新川夫人引得随口便说了出去。

    新川夫人见女儿不作声,心里知道她是自己也搞不懂人家是不是喜欢她,又问道:“那么他对你好吗?”

    “挺好。”这是事实,赵瑟没有可迟疑的。

    “那便是了”新川微微一笑,说道,“你既然喜欢他,他对你又好,这不就成了吗?”

    还有一句话是新川夫人想说而终究没有说的,“有些男人是要和你相爱一时的,有些男人是要和你相守一生的,有些男人是要你远远的望着的,有些男人只是供你戏耍玩乐的,你若是想把所有的这些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未免可太贪心了。”做母亲的如果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女儿的人生也未免太过乏味无趣。

    于是,新川夫人不再说什么了,由着赵瑟发了会儿呆,便唤春草送她回去。春草将赵瑟送出碧涵园,又特意叮嘱了碧玉等人路上小心伺候小姐,方才回转。赵瑟因为听了自己母亲的话,心中有事,胡思乱想之下,路便走得格外得慢,待回到房中夜已经深了。本来她打算晚上和俞淮英、杨同和莫惜时三人来个把酒话别,如今自然也是不用应这个景了。于是便独自安歇了,只等明日一早便和陆子周一起出发去上都。

    第二日赵瑟却病了,昏昏沉沉的根本就起不来床。房中侍儿们便都慌了神,急急忙忙地请陆子周和赵瑟的三位侧侍过来拿主意。陆子周拉了赵瑟的手腕出来略摸了摸,说道:“仿佛是受了寒,我于此道疏漏得很,请俞兄再看看,也好印证一下。”俞淮英也不推辞,当真过来为赵瑟把了下脉,依旧冷着脸说:“确实是受了寒,倒也不重,开个方子吃两副药下去应当就没事了……”他本来还想说不用请大夫我来开方子便成,被身后的侍儿月官拉了一把方才醒悟自己多管闲事,便立时停了话。

    赵瑟既然是病了,路自然也就上不成了。便由惜时张罗着请大夫、卸东西,又派人禀告了新川夫人和合元。这样一来,本来起了个大早准备给赵瑟送行的众人便都齐齐改成了探病。新川夫人与合元一起赶过来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新川夫人见女儿昏睡着,自己的儿子,女儿的侧侍,还有一大堆侍儿侍奴们乱糟遭地挤在房里,心里腻烦,便先把自己儿子这些不相干的人通通赶走,才坐在床边,伸手过去摸女儿的额头。

    赵瑟大约是感觉到头上的冰凉,微微睁开眼睛,仿佛看到是自己的母亲,模糊地叫了一声:“娘……”便又闭上了眼睛,半天,又轻轻叫了一声:“子周……”

    合元皱了皱眉,四处望去,果然不见陆子周的人影,不悦地问道:“陆子周呢?”

    一旁碧玉连忙答道:“公子在外面陪大夫开方子呢。”

    合元这才不说话了,过去将赵瑟抽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由新川夫人亲自拿着杯子给女儿喂水。片刻,陆子周进来,合元忙问道:“大夫怎么说?”

    陆子周答道:“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好生将养一段时间便没事了。”

    合元便将赵瑟交给陆子周抱着,自己起身怒道:“房里这么多人伺候,怎么平白就会受了寒,可知没有一个是肯经心的,还留着做什么?全换了!”说着,便催惜时和青衣重新挑人来换。

    房中的侍儿侍奴们被合元吓得跪了满地。杨同年纪还小,见这般有些于心不忍,知道陆子周指望不上,便伸手去拉自己身旁的俞淮英。俞淮英如何肯再多第二次嘴,木着脸只当不知道。再看惜时也是万分尴尬的样子,不应不敢,应又不忍,正进退两难。

    新川夫人却是知道多半是自己昨天的话说多了,女儿夜里回去的又晚才得的病,便先吩咐玉郎:“还不去看着给小姐煎药!”玉郎慌忙爬起来去了,她又拉着合元的衣袖嗔道:“女儿还病着呢,折腾这些做什么,待病好了再说吧!”说完便起身要走。合元无奈,只好和夫人一起去了,临出门还再三交代陆子周好好照顾赵瑟。

    这两人一去,跪在地上的侍儿侍奴们立即松了口气,起身忙着服侍赵瑟。惜时虽然想留下陪赵瑟,但他还有一堆的家务,实在脱不开身,只好先去了。俞淮英和杨同待赵瑟喝了药躺下,道是不好打扰小姐休息,也去了。陆子周要走时,却被病得有些发昏赵瑟拉住不让。

    赵瑟拉着陆子周的手,红着眼睛,暗哑着嗓子说:“子周……我难受……”说着说着便流了眼泪下来。

    这样,陆子周哪里还能走,只能留在赵瑟房中照看病人。白天还好,赵瑟大半是心安理得地昏睡着,陆子周可以坐在旁边的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若是赵瑟醒过来,陪她说几句胡话,她便高高兴兴的了,再督促她按时喝药也就没事了。到了晚上,却实在是有些麻烦……

    依礼而言,赵瑟这般高贵家世女子的私房内寝,便是正夫也不可以随便留宿的,这是尊重妻子,同时也是尊重丈夫的意思。当然,陆子周作为赵瑟的侧夫,晚上留在她的内室过夜也是十分不合适的。不过这实际也无所谓,反正这条规矩如今也就是个幌子,多半是需要时便拿来守一守,不需要时便抛在脑后,总之这几十年来是没有什么人认真将它当回事儿了。

    何况,赵瑟如今正病重,人烧得都有些糊涂了,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十二分不讲道理。所以,当迷迷糊糊地赵瑟对满屋侍儿劝了无数遍的“于礼不合”充耳不闻,死拉着陆子周的手非不让人家走时,陆子周也毫无办法,只得从了她。

    好在陆子周这个人君子虽然的确是个君子,谦谦也勉强算得上是谦谦,守礼却实在不怎么谈得上。如今他既然走不得,便索性宽衣解带、掀开锦被上了床,当真宿在了赵瑟内室之中。

    这可实实在在是失算了,而陆子周认识到这一点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当侍奴们垂下层层叠叠的帷帐,赵瑟那个娇嫩可爱的侍儿玉郎□着身体爬上他们的床时,陆子周便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一个怎样愚蠢的错误。他怎么就能忘了赵瑟房中有专司暖床之责的美貌侍儿这回事儿呢!果然世上既然定下了一条礼法,就必然有它一定的道理,总是视而不见便早晚要倒大霉。

    说起来,陆子周傢给赵瑟总有三月有余,就算两人没有真的如何如何,同床共寝却也算是稀松平常,亲密无间的事总也做过不少。这样一种相处之道,虽然不甚高明,却是赵瑟习惯了,陆子周也习惯了。如今赵瑟病了,要陆子周搂着睡一晚,陆子周自付还是毫无问题的,可床上若是再多出来这么一个娇媚可人的侍儿,恐怕就要有些问题了。

    凭心而论,陆子周对自己真的没有十成的信心,于是,他先是同玉郎商量,请他今夜就不必忠于职守了。然而玉郎这孩子却相当的死心眼,明明自己的活已经有陆子周干了,仍是分毫不肯偷懒。他不管陆子周如何地好言相劝,只是在床上叩头道:“没有小姐的吩咐,小的可不敢。”说完便尽职尽责地蜷在床尾。

    可他的小姐这会儿早凉凉快快地贴着陆子周的胸腹睡着了。陆子周既不能无视赵瑟病重的事实将她揪起来,又不好当真把玉郎扔出去,那么便只剩下颓然而叹一件事可做了。他也算是公认的风流名士,又不是什么柳下惠,如今怀里抱着烧成一团火似的不解春风偏又死死缠住自己的妻子,脚下横着花朵一般娇艳动人的侍儿,又哪里能睡得着呢?

    陆子周数了半宿的羊,又默想了半宿的游侠列传,总算是耗到了天亮。第二天晚上,等赵瑟再来拉他时,陆子周便有些为难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和病人谈条件。虽然赵瑟这天病好了许多,人却还是有些迷糊,到底没来得及替陆子周把自己的暖床侍儿赶走便睡过去了。陆子周为之气结,还好他也算有了经验,人也困了,回想了半宿自己前一阵所看的《天下地形志》也就睡着了。

    赵瑟的病好得差不多是在第三晚的半夜,那时侍奴们正服侍她喝水。猛然清醒过来的赵瑟发现自己被正被陆子周抱着半坐起来,刚想笑说“烦劳”,便看见旁边不着寸缕的碧玉要为她披衣,顿时大窘,慌忙赶走了碧玉。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躺着,赵瑟这两天睡得太多,这会儿一醒过来便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斗争了半天,才用下巴压着陆子周的肩说:“要不咱们玩一会?”陆子周被赵瑟吓了一跳,情知妻子病快好了,老毛病怕是又犯了,吻了吻她的脸蛋劝慰道:“你还病着呢,再睡会儿。”

    赵瑟盯着帷帐上繁复的花纹想了一会儿,说道:“睡不着,干躺着也无趣,反正也做不成,玩一会咱们好睡觉。”她这样一说,陆子周当然也没有办法再立场坚定下去。他怕赵瑟着凉,用锦被把自己和她裹到一处……

    或许是赵瑟大病初愈,神智还有些混沌;或许是陆子周这几日太过疲惫,力度没能控制好;总之,就在这一弛一张的一瞬间,就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似乎便已经峰回路转别有d天了。

    赵瑟和陆子周同时呆了呆,四目相望,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大眼瞪小眼。半响,陆子周轻轻动了两下,如此两人便终于肯定了他们这次恐怕真的是做成了。这样一种情况实在是让赵瑟和陆子周生出了啼笑皆非之感,想想他们两人以前两人试了无数次,费了无数的力气,一直都没能成事儿,到如今几乎是彼此都不抱希望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呢?

    由于赵瑟和陆子周对做不成的种种情况具有相当丰富的经验,现在面对这种做成的情况反倒是有点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折腾了片刻,总算是顺利完成了那个拖了三个月之久的合寝。

    陆子周真的是累了,赵瑟也困了。陆子周吻了吻赵瑟活泼可爱的胸r,便搂着他睡了过去。待醒来一睁开眼,却见赵瑟独自披衣而坐,盯着压床的玉兽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陆子周将她拉回被中,责怪道:“小心冻着,想什么呢?”

    赵瑟迟疑了一下,用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种口气说道:“你说我为什么就没感觉呢?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呀?薛玉京给我说……”

    赵瑟这样说对陆子周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他脸上的笑容未变,在赵瑟胸r上缠动的手指却不由地停住了……“那就再试试吧!”陆子周别无选择,翻身压在赵瑟身上……

    这一试便试了好半天,赵瑟都忍不住要叫疼了才试完。于是赵瑟便认定陆子周是故意的,远远地背着他缩到床里面的一侧,不料却很快就被陆子周拽过来抱住。陆子周在赵瑟的耳边追问:“这次可有感觉了?”赵瑟怕他还要再试,半真半假地眨着眼睛说:“有一点了。”陆子周便非常高兴地将赵瑟抱紧,说道:“再睡会儿吧!”

    赵瑟还醒着的时候,被一种宁静而幸福的感觉包围着。感受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她的心仿佛如久的尘埃终于落下一般安静下来,归依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吧。

    呐……说起来,什么样的男子原来都是单纯可爱的。

    卷一终

    卷二 来醉扶风豪士家

    承上启下的闲话

    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啰里啰唆地写了七万来字,总算勉强完成了文章的第一卷,现在可以欢欣雀跃地开启第二卷,我在心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呢。

    啊……按理说呢,文章才刚刚完成了六分之一就来说这些话真的是很不成样子,我先道歉了。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第二卷正式开始之前说几句闲话,一则交代一下前文表述不清和不甚如意的地方,二来对下一卷即将展开的内容做一点小小的预告。套一句常用的话,就是回首过去,展望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