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也真有好事的人帮着打听,很快的在快要出山的地方,一个和流峪口的地方,打听到了一家生儿子太多缺女儿的人,他们愿意把儿子送人。什么也不要。任之初是忠厚人,去抱孩子时怀里揣了两块银元,下午把孩子抱了回来,又买一只奶羊,让老婆用白白的羊奶水养活这个孩子。

    有了一个抱来的儿子,家里的事一下子多了。有时任之初从地里回来了,饭还没有做好,只好自己来做。冬天里还得他一个大男人拿着n布去门前的小河洗。这么一折腾,两口子之间的事少得多了。有时刚开个头,小孩子在旁边哭了起来,热辣辣的两口子一下子没了兴致,一点劲也就没有了。

    就在这时候,任之初的妻子的肚子却大了起来。

    第七章 手心手背

    世上之事,多是有心求之而不得,无心c柳而柳自成荫。生儿育女怕也是这样。任之初老汉费尽力气,全身心地致力于造人运动时,送子娘们偏不理睬。而在他就在进入五十,妻子也四十岁的进候,偏偏地怀上了身孕。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不能不说是一个创举,一个小山村里的神话。

    当然,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说是一个男人过了五十才能生于儿子来,真是怪事。要能生早就生了,用等这么几十年吗?原来大家都说这个女人有毛病,纷纷地劝任之初另办一房女人,再找一个小的。可任之初不愿意。他觉得象他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外来的逃荒户,还一妻一妾的,让人笑话不说,弄也不好也会折了自己的寿的。这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了下来。

    好了,好了,现在好了。他任之初现在不也是有了自己的儿子吗?

    遇到朋友们和他开玩笑,问他这个孩子是他的种吗?任之初老汉会大声地说:“不是我的,是谁的,你说,你说?”别的人真的回答不出来。因为在小小的山村,男人本来就不多。任家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周围也没有风s的男人,不规矩的男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跟谁近乎。再说,一个小小农户,整天白天两口子在地里滚爬,晚上在一面土坑上折腾,别人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c在他们中间啊。

    一句话,这是任之初的种。是他的骨血。

    不过为什么以前他们两口子就生不出来一个儿子,而现在突然就能行了,这是一个难解之迷,留给未来的科学家去解释吧。

    小山村的人自有小山村人们的解释:这是因为任老汉一心向善,修桥补路,感动了上天,老天才送给他一个儿子,以此来表晨人心向善,自有善报。有小伙子不听话,小媳妇不孝顺,就有人拿这个例子来教训他们,以示天理之不灭。

    在村人的议论声中,任之初老汉媳妇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她是一个个子很小的人,平时走路摇摇摆摆,很有一些风摆杨柳的意思。可是现在怀了小孩子,那样子就有些悲惨了。全身不成比例,肚子特别地大,下部尖着,走路说话都要喘气,一副经受不了这种生活的样子。

    任之初也知痛知痒,事事痛她让她,没事就让她一个人出去溜溜,听人说,多活动,多干轻松的活儿,将来生产容易。

    时间如梭,日月似箭,转眼十个月就过去了。

    任之初的老婆子生下一个男孩。

    这真是上天有眼。四十岁怀孕,第一胎就生了一个男孩子。真是老天有眼啊。

    任之初乐坏了。他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有了未来的接班人,接力赛的下一捧接力者,那种快乐是别人无法体会的。这个喜事,让他焕发了第二次青春。他又一次地表现出了那种男人才有的野心勃勃的样子。张罗着给儿子过满月,过岁,还张罗着用存了几年的钱买地,还想着把房子重盖一幢。

    他不能让他的儿子将来象他一样受罪。

    人呀,活什么呢?说白了就是活娃哩。没有孩子的家是清冷的,孤寞的,也是没有生气的。这样家庭的男人感到沮丧,女人感到憋曲,那种别人家所具有的欢乐向上的气氛,那种乐观向上的情调,不属于这个家庭。

    当然,任之初在做这一切时,用的是另一种态度,另一个调子。他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一个在社会上历练过的人,知道做人要低调,做事要周密,人张没好事,狗狂豹子吃。一切都在他的盘算之下进行着。

    别人问他老了老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苛苦自己时,他回答:“我有两个儿子,亲生的咋,抱养的咋,都是儿子,什么东西,都应该是两份,都应该两样,免得他们将来打闹起来,那样我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听听,这话说得多好。这让所有听话的人感动:这是一个明智的人,一个有德的长者。

    本来,任家一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许多人就怕对以前抱养的儿子不好了。有了自己的亲骨血,谁还把别人家的野种当回事。不是自己裆里掉下来的就是不行。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就是不能明说。

    抱养的儿子六七岁了。这孩子小时很漂亮,也招人喜欢。可越长大,越是显得粗笨愚蠢,嘴唇越来越厚,在人面前一句来回话也说不好。小眼睛又小又眯,一副糊涂蛋的模样。个子也比别的孩子矮,好象是受虐待一样。不过他力气好,也懂事,七八岁就可以帮大人放牛,或是到地里帮大人干活。看样子将来是一个好庄稼人。

    因为常上山砍柴下地干活,身上总是有绿色的草汁,有被挂烂的地方,有出了汗的黑色印痕。在傍人的眼里,好象是老任家对这个孩子不好似的。穿的破,吃的也不好,放牛放羊,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其实大家的孩子都这么干,可同样的事,老任抱养的儿子干了,大家都觉得怪怪的。

    有人就提醒任之初了,“手心手背都一样,都是r,你现在有了亲生的儿子,可不能不管抱养的儿子,那也是一条命,将来也给你养老送终啊。”

    老任点头点头称是。可回到家一个人一想,怎么会有这样的闲话。凭心说他们两口子可没有那里对这个孩子不好。衣服要做一人一身,吃什么用什么,从来没有分开过。当然小儿子吃奶水,大儿子不能吃了。明明他是一碗水端平的,可在别人眼里手心手背怎么分出远近亲疏来了? 。。

    第八章 泾渭分明

    任之初老头子的这个两个儿子,越是往大长,越是显出了各自的不同。

    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地方站住脚,为了让儿子们在众乡邻面前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任之初专门请了五里外的私塾先生为两个儿子取了大名,一个叫任天魁,一个叫任天星。按理说,抱养的老大应该叫天魁,自己生的老二应该叫天星,可任之初老头子就是觉得天魁比较好听,气派也大,于是回家来,自作主张,把小儿子叫做天魁,把老大叫作了天星。

    天星和天魁兄弟俩,走到一起,不必讳言,所有的人,只要看上一眼,也就能发现两人的不同。长相相差太大了。相差到象泾河和渭河一样的不同。

    也不知怎么搞的,是因为吃的不同,还是因为种的不同。这个任天星抱养回来的时候,谁看谁心痛,谁见谁喜欢。他小的时候没有奶,只好羊奶,有时这小家伙病了,不肯吃羊奶,于是任之初的老婆子就抱了他去有孩子的邻居家,讨吃人家一口奶水。要是别的孩子,闻到了不同于母亲的气味,是不会吃的。也许会哇哇地大哭。可是任天星不,他有奶便是娘,一碰到乃头,张开小嘴,就狠命地吸了起来。直到吸得人家妇女皱着眉头,叫起了痛痒。等到人家的茹房被吸空落了,大家一致又夸这孩子口粗,不认生,饭量好。等任之初的老婆子抱走了这个孩子,大家又会一致地叹自息,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一口奶水也吃不上,整天吃羊的奶,那羊奶一股气味,s哄哄的,能和人奶相比吗?便这孩子长得痛人,让人喜欢漂亮,却是大家的一致意见。有几天家,还抱自己的孩子也叫天什么,意思是希望自己也能养出一个象任天星一样的漂亮的大胖小子。

    谁知越往大长,这个任天星越是不中看。模样不如小时招人痛了,说话嗡声嗡气,行动笨拙,一副没出自息的样子,一副要下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罪的模样,全不见一点秀气精明聪明能干。

    几年后他的弟弟任天魁出生了。

    很明显的家里的重心移到了弟弟的身上。这个外人能看得到,任天星也能感觉得到,那从伤心,那份失落,恐怕只有任天星一个人可以体会。

    看吧,老头子任之初,从地里回来,不管多累,都要抱起任天魁,把他举得高高的,摇他晃他,逗他笑他,就连这小子学会第一句骂人的话,他也乐得哈哈大笑,好象是得到了一个什么宝贝似的。

    特别是过满月过周岁,那个排场,那个快乐,那个人如山,声如海,让多少人现在还记忆犹新。当时的地到处是挖的坑,埋的锅灶。老天啊,来了这么多的人,邻居们的锅子全借来了,邻居们的盆子全借来了,邻居们的碗全借来了,所有的邻居们全来帮忙来了。男人们在帮着摆桌子,借东西,女人们在帮灶,到处是笑声,到处是闹声,那种欢乐在几里路外全可以听到。

    来的人也高兴啊。这是周围人们的喜事。老天,谁听说过,谁又经见过,一个五十岁的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婆子,都到了绝经断精的年纪,竟然生出了一个大胖儿子。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除了上天的旨意,还能怎么解释这么样的一件事。

    当然也有轻薄的人们,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心理,来是想看看这孩子真是任之初老汉生的吗?他们不相信,一个不能生养的人,怎么一下子又能生出了孩子。按他们的想法,八成是借的种吧。这种事并不少见,在这一代,有一种会,叫棒槌会,敬的是棒槌神,说白了就是那些不能生养儿女的人们,借着这个节日,来山间沟边,借种生子。不过这是合法的。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妇女,有些是看的,有些是赶热闹的,有的是玩的,要在这些人中间认出那个人是借种的人,真不好办。将来生了儿女,也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管他谁的娃,落到咱的家里就是咱的娃。不是吗?孩子长大了,你试着说一句他不是他父亲的娃,看她不用菜刀砍了你的腿才怪。养的和亲生的一样。自己生的总比抱养的好。抱养的要是太大了,孩子能记事了,有许多闹着要去找他们的亲生父亲。

    等到把任天魁抱了出来,所有看过的人,都发出了赞叹,老天,真是老头子任之初的孩子。看吧,那眉毛多象。孩子们脸和大人不一样,可眉毛,一个家族的眉毛,那是不变的,那形状,活脱脱是任之初的样子。还有那嘴巴,也是任家的样子,咬纹很清楚,那是意志力顽强的表现。当然,还有,就是眉毛长得有点立。这种人性子比较硬,那怕是看起来很和善,你也千万别惹他们,一惹急了,不定能看出什么事来。歇脚任之初老头子,一脸的和气,到处伏低认小,你可千万别以为他是老好人,不,一点也不,你看看他近年买的地置的家当,你就知道他是一个肚子里有钢的人物,是一个见过世面历过风雨的人物。因为看穿了世事,看惯了人情冷暖,才来这深山沟落脚。

    听到众人的夸赞声,任之初老头子象吃了笑药,脸上的那份得意啊。他的刀条子瘦脸涨得通红,山羊胡子抖动着,两只有点蓝色的眼睛望着天空,大声地笑着。

    “哈哈哈……”笑声在人群中回荡。

    是啊,他该笑一笑了。几年以来,他一直在沮丧中过着日子。一上男人生不了孩子,那种断根的感觉,那种无能无奈的可怜,那种见了人说不起的窝囊,那种怕别人问起而自己又无法回答的难堪,现在全都随着这个孩子的降生一扫而光了。

    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我们任家有后了。

    任之初的笑声中是这么个意思,一定是。大家全都看了出来。

    可是也有人在个时候,看到了任天星,那个个子很矮嘴唇很厚的老实孩子,一个人远远地躺在小土堆上,晒着冬晶的暖阳。是啊,大家都在围着新生的弟弟,都在笑,都在说着吉祥的话,没有人注意他。他还小,不会陪人讲话,也不会抽烟,更不会喝酒,也不能跟大人坐到一个席上去,就一个人拿了一块厨子给的r块,一个人啃着。

    凭本能,他知道人们和父母更喜欢的是弟弟,他象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章 人生的第一课

    人的成长,和植物的成长一样,需要有所管束,需要有所限制,这样才长得匀称,长得合理,否刚的话,就会疯长。你看那些在一定的时间,得到养份、水份太多的植物,一个劲的长着杆子叶子,最后反而不结果实,俗话叫做长疯了的就是。

    任之初的两个儿子,他们的成长,也有和植物的生长有类似的地方。

    大儿子任天星,到了七、八岁,就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了自己不是任之初亲生的儿子,是从不太遥远的地方抱来的。那个地方的名字村里的人经常说起,好象大家出山的时候,经常从这里经过。所以他就求人给带着他回去找自己的父母。当然,是没有人敢于带着他走的。老天爷,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抱养回来的儿子,养这么大了,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呢?没有人有这样的胆。

    流峪的父母成了任天星的一个梦,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一个提起来就让他伤心落泪的梦,也不知道这辈子他能圆了这个梦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着他的亲生父母。

    有了这一层心事,这个孩子的话就少得多了。经常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大大的黑眼珠,大大的对,细细的脖子,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尖下巴,一个小男孩子就这样地深思着,想着别人不明白的心事。

    一块放牛的李老汉看见这个孩子经常一个人发呆,就笑着坐到了任天星的对面。这个李老汉,也是一个老实头子,一说话就流涎水,人们叫他涎水叔。他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有些地方白,有些地方灰,灰白的毛胡子中间,是一张爱流口水的嘴巴。老汉别的本事没有,可手上有两条绝活,一是会用龙须草打草鞋,家里有一张草鞋笆子。第二是会编笼子,能编出一只只漂亮的竹笼子。艺多不压身。周围不会干这两件事的多呢!因此老汉在这一代是个红人,总有人请,也有人来跟他换工。任天星因为想学大人的样子,想试一度穿上草鞋是什么感觉。就帮老汉放牛打柴,老汉有空也为他打一双小草鞋。爷儿俩的交友不错。因为两个人身份相同,都是农村中身份最低的放牛娃。

    李老汉不姓任,所以不嫌弃任天星是野种。任天星也不嫌弃老汉一说话就流口水,口里的涎水顺着胡子淌下来,急得老汉急忙去手背擦去,任天星倒笑得肚子痛。他一点也觉得恶心难受。

    李老汉坐到了任天星的身边问:“天星,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你爸妈打你了?”

    任天星摇摇头。

    李老汉再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弟弟吃了,没有给你吃,你生气了?”

    任天星一下子气:“别一口一个你爸你爸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本来就不是任家的人,我是抱流峪沟口的,我要去找我爸爸妈,我不想在任家呆了,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呆在他们家难受……”

    说到最后,这个半大的小子竟然呜呜地哭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李老汉吃了惊,暗骂道不知是谁个烂嘴的多事,竟然把这事说了出去。看看,现在孩子哭着要去找他的父母,任家肯定不放他走,养活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容易吗?放在谁的身上,也不会让一个半大小子说走就走的。

    再说,抱谁家的,当时是两边介绍人经手的,连名连姓也没有问,当时回来说是抱养一个多子缺女的人家,可据李老汉想来,谁家会嫌儿子多,只有嫌女儿多的道理。这孩子八成是抱养谁家闺女的私生子。要不谁会把一个大胖小子送人。怕是任之初为了孩子长大着想,故意说成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要是这样,可到那里去找什么父母呀。苦命啊,孩子,一生下来就遇见了这个劫难。当然,这孩子是幸运的,他没有被塞到n桶里淹死,这个是任之初的好处。

    李老汉一手攀着任天星的肩膀,慢慢地说,“你要去找你的父母,是好事,我也盼着你能找着。谁不想在自己的父母身边撒个娇啥的。可你知道你父母是谁吗?叫什么名字?住在那里?”

    任天星摇摇头。真的,他也问别告诉他这事的人,没有人知道,也许是知道了不肯说。当年办这件事的是李姓中的一个老太婆,她的娘家在流峪,据说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可几年过去之后,这个贤慧的老太太也死了。问也没有处去问。

    李老汉接着说:“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你想,你想啊,你父母要是还在人世,或者日子过得好,能不想你吗?想你了,也一定会来看你的。可这么些年,你听人说过有人来打听你或是看你了吗?”

    任天星点点头。真的没有这方面的传说。那怕是一次。

    “把孩子送人,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父母实在没有法子了,才把自己的亲骨r送给人家,这是拿刀子割自己的r哩,你想他们能不心痛吗?人活得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个没办法的办法,也是为你讨条活命,比一家子在一起死好些。你说对不对?”

    任天星点点头。他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以前他老是想的父母过得很好,他一定会打着他们的。可现在一听李老汉这么一说,他的心成了一块黑色的泥潭,那里面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什么也成了一个永远的未知数了。

    “再说,你爸你妈对你不错。这是真话,不是假的。你现在看见你爸艰痛爱你弟弟你心理难受,可你要知道,当初他们也是这样痛爱你的,你才从一尺五寸长这么大。他们真要是不喜欢你,早把你饿死了冻死了。再说,亲父母咋了,一样的打架骂仗哩,刀子斧头地上,有时连外人也不如。听我的话,也听你爸的话,好好干活,将来你爸也给你娶一房媳妇,盖三间房子,你也一样地顶门立户哩。抱养的咋了,你爷爷我也是抱养的,在李家,我还是不老大,谁敢说我不姓李?咹?”

    任天星点着头,泪流如雨。

    这是他接受的人生的第一课。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歪脖子树

    养儿莫笑做贼的,养女莫笑偷汉子的。这句俗语说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生养下的儿女将来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要轻易地嘲笑那些家里有不成器孩子的人家。做人要厚道,做事要留后路。

    老头子任之初终于在本地站稳了脚跟。他首先和本地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成了熟人朋友。当然,他总是以低姿态的模样出来的,把比他才大十几岁的人叫叔,比他小得多的人也叫兄弟。辈份降低了,可是人缘上来了。每当他张着一嘴胡子的嘴巴,恭敬地叫着本地土著时,脸上没有了点不服,相反红色的脸上,倒是一脸的真诚。

    这让许多人感动。

    老头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义气,讲信用,也吝啬身上的力气。谁家有事,他都铺上盖上地帮着,那心劲,那勇气,倒比自己家的事更上心。相反,本地的人,别人有了事,也去帮忙,可心不诚,指望着别人把活很快地干完。更有那些j巧的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殊不知这些终究要给别人揭破,最后里外不是人。

    老关子任之初不这样,他诚实,热情,义气。

    他的威信越来越高了。

    第二是他的家产也越来越厚实了。这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买东西总是等那些便宜货。因为他东帮忙西帮忙,所以外面有一些朋友,眼睛耳朵比一般的人要长得多。总是能在最早的时间发现那些可以买的地。因为他人缘不错,又是一个外来户,可怜。他买了别人也不嫉恨。稍为有那么一点不平,任之初总是客气地请人吃饭喝酒,酒上的上一番诉说逃荒艰难的话,让许多人的不平慢慢地平复了。

    慢慢地大家发现了,这个红脸的外地汉子其实是个心理有钢的人,一个外表和善内心厉害的人物。他能从一个身无分文的逃难者变成现在的一个殷实的庄稼人,实在是其他庄稼人学习的榜样。许多人拿任老汉给自己的孩子比例,说明好儿不要家当,好女不要陪嫁的道理。活生的一个人就在面前,比说什么样的道理都有说服力。

    任之初成了这一代一个传奇式人物,一个庄稼人中的榜样人物。

    那些年月正是军阀混战的时候,到处是兵是匪是一些要不完收不尽的税。深山里本来就穷,要交上平常的税就不容易。遇到这咱兵荒马乱的年月,正是不得了。没什么文化的山里,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一遇到来收税的要款的就转身就跑,跑到深山老林子里。那里有深厚的树叶可以睡,睡着了比盖着被子还暖和,那里还有吃不完的野果子,跑几天不回家也饿不死。可收税的人不能在人家门户等上几天,晚上他们得回家里去,得回家去吃饭。收不上来款,那样军官呀乡约呀除了骂就是打,当什么其层官的人真是苦不堪言。为了不挨打,当官的只把先拿自己家的里粮呀钱呀的先垫上。真有人因此事而改了家的。到了民国年间,任之初也成了这一代的甲长,成了一个在人前说话办事可以大声地喊叫的人物。

    一当官果然不一样,有更多的人来巴结他讨好他。他是经见过世面的人物,对这些不以为然,爱理不理。于是人们就把目标转向了他的儿子任天魁和小个子的俊老婆。因为老头子是个人物,老婆也象一下子身高长了几十公分,儿子也一下子聪明了许多。有时人爱请老头子任之初去赴宴,他有事情忙,主人家只好请了任天魁。当然也请任天星,可是这小子狗r搬不上席面,任是躲起来或是钻到房前屋后,不敢和别人去。

    任天魁开始步于周围十里八村的社交舞台。因为有父亲撑着,母亲宠着,去那里也是以他为中心。他哭了,大家都不吃饭哄他。他和别的孩子打架吵嘴了,总是别人家的孩子挨打。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给追得到处跑,打得哭鼻子流眼泪,小天魁笑了,大人也笑了,世界才开始太平了。

    慢慢地连他一个小孩子也看得出来,人家怕他。他具有一种超人的能力,具有一种天生俱来的威严。他开始变得任意胆大起来。

    他在坑上睡着,有邻居的新婚小媳妇来窜门借东西,当然她也是要向任天魁示好以表示对主人的尊敬。人家的小媳妇说:“哦,羞不羞,天魁一个大小子,这时候还睡着,羞不羞也?”

    任天魁不吃这一套。他从小都是睡在坑上,母亲端了饭碗放在他的坑头枕边让他吃的。吃完又睡。于是他说:“有什么羞的,你才羞呢。大家都说结婚那晚上,你给男人弄得吱吱哇哇叫爹叫娘的,还哭了半晚上,那才叫羞呢!”

    小媳妇给揭了短,脸变得腓红,就尖声地叫,“你再乱嚼舌根,我揭了你的被子。”天魁道:“你揭呀,谁怕你一个臭婆娘。”小媳妇生气了,一伸手,真揭了他的被子。光身子的他亮在坑上。

    这在乡下是可以的。属于叔嫂闹着玩,大人看着了也赖得理。

    天魁生了气,他光身子坐起来,小jj翘得高高的,说:“揭我干什么,要我来弄你不成,s货一个。”

    这个死天魁,整天跟那些半大的光g们混一块,好的地方没有学下,却学出一身的流氓气。小媳妇噙着眼泪,东西也不借了跑回去了。

    这事传扬了出去,有人笑着,老任家的脉气到底薄,任之初辛苦一辈子挣下来的这点家业,怕是到不了第三代。因为这个任天魁象是个歪脖子的柳树,不是个好东西嘛。

    第十一章 “骂人王”和二杆子

    任天魁的爱骂人,一开始并不惹人讨厌,更多的人觉得好玩。老头子任之初,五十多岁了才有了这个儿子,还生得唇红齿白眉如柳叶眼如点漆,谁见谁爱,谁见了谁也喜欢。最初,大家以为他的喜欢骂人,只不过是语言功能特别发达,说话很早罢了。谁家的孩子不骂人,谁又在小的时候没有骂过人,长大了知道羞耻了,也就会学好了,不再骂人了。大家这么一想,谁也就不把这孩子骂人当回事。遇到有人被骂了,也是嘻嘻哈哈地逗着乐着,觉昨太好玩了。

    慢慢地天魁也大了,可是他还是那么爱骂人,这时候许多人开始烦他了。再给这个臭小子骂了时,许多人开始皱着眉头,一副不开心不高兴甚或是生气的样子。

    照出乡里的风俗,孩子这么大了要是还这么骂人,早一顿耳刮子抢上去,打一个鼻青脸肿,再拉到他父母的面前,要一个说法,要一个公道。可是任天魁不一样。家里就是他根独苗,十亩地里一棵苗,那是任家的命根啊。别的不说,单就看任之初老头子当初修了那么多的路,补了那么多桥的份上,也不应该和他的儿子为难。打狗要看主人的脸,三十年前是看父活子哩,大家懂这个道理。被骂的人一般给天魁小子骂了时,就低了头,很快的地从他们家的门前走过。装着根本没有听见。

    骂的人不敢还,也不敢理,这更涨了天魁的贼胆。跟他在一起的几个半大小子,有时给别的大人骂了,或者是干了坏事,人家告诉他家长后挨了打,就怀恨在心,唆使天魁来骂。天魁蹦着骂人时,被骂的人匆匆走过,乐得这一帮小子嘻嘻哈哈,比打了兴奋剂还高兴。

    这几个小子,经常等在自己的家门前骂路过的人,成了本地一害。方圆几十里地的人都知道。人们提起这事来就摇头不已。

    路过牧护关的人,所见到的牧护关其实是两个镇子。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人们把东边的叫东牧护,西边的叫西牧护。两个镇子相隔六里。分别锁住牧护关的东西入出口。

    天魁家就在东牧护。他家在镇子的东头第一家。往上看,是羊肠小道直伸向秦岭顶部,往下看,也是羊肠小道,伸向西牧护。其实西边的镇子更大一些。

    且说在西牧护有一个姓海的人家,几代单传,到了第四代生下的儿子叫海龙。海龙的名字叫得大有气魄,可是人不行,脑子混。本来祖上有田有地有房有屋,可他好吃赖做,又爱交朋结友,认识许多跟他一样的混混,整日在家押宝饮酒作乐。因为家境殷实,他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每到该掏钱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起来,抢着掏钱付账。这种豪爽的样子博得了朋友的赞扬和尊敬,他也自认为是粪土当年万户侯,把过日子的事全不当回事,一味的逞己之能。

    父母当初在时,他还有点害怕,有点收敛。等到后来,父母故去,越发没有人管束了,他成了一匹野马,一匹由着性子胡闹的野马。别人赖得管,因为他身边有一帮兄弟,全是些j鸣狗盗之徒。惹了他们,会来摘你的瓜,砸你的瓦,打你的牛,偷你的羊。

    海龙身无长技,坐吃山空。到了三十几岁时,家里的房给他卖得剩下一间了,地也折腾得只有二亩离房最近的了。因为房在自己的地中,周围没有别的人,房间又盖在最高的地方,远远一看,象个碉堡。

    人们因此就叫他海龙碉楼。

    碉楼一是暗示他只有一间房子,二是暗示这人任意使气,是个二杆子货。偏偏海龙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象一个古代的侠客。三十多岁的他,还是光g,到任何一家邻居家去玩,己不太方便,谁也不喜欢一个光g整天往自己家里跑,跟自家的老婆女儿打得水热。这样一来,海龙因为不常与人打交道,性格有点古怪了。有点神里神经的。他走路,扭着p股,模样比最风s的女人还要风s,说话也尖声尖气,象个娘们。这种怪异的样子,很惹乡们耻笑。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怪物,一个人妖,一个败家子,一个父母缺德之后生下的蘖种。周围的人对海龙多是一种讥评的态度。

    有一年冬天,海龙去岭上一个表亲家借钱,路过任天魁家的门前。正在村里的一个半大小子在。他立即告诉天魁海龙的名字,还教他一首儿歌,内容是嘲笑海龙的可笑无能变态的:“海龙海龙,是个赖熊,扭着p股,满街咯咛……”

    任家这天正好没人在家。

    任天魁站在自家的门前,扯着嗓子喊着人家教他的顺口溜。喊得声音整个小镇子都可以听见。没有人出来挡他,那会招致他的咒骂,也没人理他,因为他骂人是家常便饭。

    别人要是给天魁这样骂了,一定会快步地溜走。可是今天作怪,这个海龙脸上笑笑的,天魁骂几句,他就停下来,笑笑地看着,好象要追过来,可是又没有。等到海龙撒开脚步要往东走,这个天魁又骂开了。海龙就又向天魁追过来,好象怎么样似的,可什么也没做。

    天魁得意啊。怎么有这么好玩的人。人家骂他,他还乐得脸上笑笑的。那样子一点也不凶,倒象是一个善心的老婆婆。

    教天魁顺口溜的小子早跑了。因为他看到大人们有探头出来偷看的。怕给人知道,是他教的。

    天魁这样骂着。海龙走走停停。海龙往任家追过来时,天魁就往自己家这边跑几步。海龙要走了,天魁就追在p股后边骂。快到一个山后时,海龙加快了脚步,天魁以为这小子受不了啦,和别人一样要跑了,就飞快地追了上去,骂得更响了。

    突然海龙从路边的小河沟里扑了上来,手上拿着秋天人们c在河边的胳膊粗的柳树,眼眼发红,象只恶狼一样。天魁吓傻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碰上白火石

    时候是深冬,到是处冰雪。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间,任天魁被老光g海龙一把抓住,一脚踩翻在地上。

    地上也是冰雪。深山里的冬天,白天出一点太阳,晒了一会了,一些冰雪消融了。可是太阳刚过去,气温又变得很冷。刚才消融了的冰雪和地上的泥水又冻在了一起。而且比雪地更加坚硬,更加光滑。走路也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摔一个狗吃屎的姿势。

    任天魁给摔倒在地上,手想抓,可地上很光滑,什么也抓不着。他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地上的冰雪太光滑了,怎么样也爬不起来。海龙的那只大手,象一把大钳子,死死地抓着他的领口,怎么样也挣脱不了。他也想咬人,可以够不着海龙的手。用嘴在海龙穿着的破棉裤上啃,那上边光滑油光,怎么也咬不着。他想大喊大叫,叫出周围的人来救他。可是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上面是山沟,下边也是山沟,就在这拐弯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葫芦样子,上下的人也看不见。风呼呼地刮着,他叫出的声音,很快地被风刮跑了,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知道。

    海龙气急了。这个老光g,平时想到谁家窜个门,跟谁家的姑娘媳妇开个玩笑,人家都不给好脸色看。有的人还专门把他往出轰。嘴上说得好听,“你有事先去忙去,别在这里跟孩子们闹了。”可骨子里那是对他海龙看不起,蔑视他海龙。还有这个破小仔子们,也敢欺负他。妈的,老子当年也是有钱有势力的人物,花过的钱能吓死你们。现在家道中落,虎到平川遭犬歁,我让你们歁负我,我让你们们歁负我。

    海龙抡起那根胳膊粗的柳树g子,朝任天魁的p股上打去。

    任天魁那里挨过这样的打。只一下,他痛得就象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我的妈哟,狗日的海龙把我朝死里打呀,妈,你怎么不来呀,妈,你死到那里去了,怎么不来救我呢?”

    空旷的山沟里,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冷冷的风,一下子刮走了他的声音。

    要是一般人,看见海龙发了疯,也会害怕,回两句话,这个老光g也就没气了,也许会少打几下。可是任天魁不懂。他也从来没有给人回过话,更不知道如果示弱伏软。他还是那样地用尖嗓子一句一个狗日的海龙地骂着。

    海龙更生气了。这个老光g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忘了自己是谁,要干什么。他只是没命地用柳树g抽打着任天魁。

    任天魁在大冬天穿得很新。黑色的新棉袄黑棉裤,脚上还是一双在本地很少有的黑色棉鞋。样子活象一个大少爷。他也真的是一个大少爷。什么活也不用他干。有什么事,那个话慢手快如哑巴的哥哥马上就会替他干好。

    大家想,天魁还小呢。大了以后再让他干活吧。

    粗大的柳树g子冬天本来就很脆,几下就打得裂开了,再打几下就断成了两半。断了这一半,海龙就在地上拾起另一半接着打,然后又断。五尺多长的g子,一会让海龙打得成了尺把长的短棒。用这样短的棒子打人,方便多了,不再架手。

    海龙打得头上满是热汗。

    崭新的新棉裤,新棉衣,给柳树g抽打着,一会儿上面满是绿色的树皮,和地上的泥土。再过一会儿,棉裤开裂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棉花。

    一下一下的打击,抽在任天星的身上,开始很痛,到后来变得不太痛了,发出的声音也沉闷难听,扑通扑嗵,象是在抽打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棉花包一样。

    任天星的骂声不绝于耳。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嚎叫和咒骂。他想都不用想,就随口骂出了最难听的话语。从海龙的爷爷开始,一直到母亲,再到还没有生出来也许将来永远也生不出来的子子孙孙,任天星一个一个地骂。骂得血淋淋,骂得臭不可闻,骂得四六句骈体文,骂得快成文辞并茂的好文章。

    在这方面,他有着超过他人的天赋。

    但是这种天赋现在是用错了地方,他越是骂得凶,骂得好,越是让海龙这光g生气,越是把这种气恨发泄在任天魁的身上。开始打的时候,海龙还有一点理智,不过是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到了最后,他没有了应有的自控力,开始胡乱地打了起来。也不管什么腰上p股上腿上,打到那里算那里吧。

    任天魁开始是大声地嚎叫着骂着,不一会儿,他的嗓子发不出声来,在他自己看来,骂得清楚有力,可别人听来,那是一串串呜呜声,一串听不清楚的叫声。到了最后,连叫也没有声音了。只剩下流不无的眼泪和发红仇恨的眼睛。

    眼泪和鼻涕涂满了任天星的脸和衣服。他对这些没有了意识。踩在他背上的那只穿着麻鞋的脚,不再能感受到它的重压。

    任天魁给打得快不行了。

    当然发现的第一个人是海龙。他感到被他教训的这个小子慢慢地不再挣扎扭动了。打下去一下,软软的,跟打棉花包差不多。用脚踢了一下,也是那么软软地翻了一下身子。象一个死人。

    “你狗日的不是能骂吗?怎么装起死人来了。装死老子也不害怕,老子还接着打。”海龙气啉啉地嚎叫着。

    这时候任之初的朋友何老八从外地卖麻回来,肩上扛着空扁担。远远地看见两人撕扯。他以为是土匪绑票,半天不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