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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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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已毕的谢家姐妹正从对面混堂里出来,妹妹年纪小,没那么多约束,一头黑亮亮的长发披散及腰,只有一条红绳系着,浴后的肌肤泛着红潮,好象一只可口的红苹果。姐姐头上高高挽一个髻,露出优雅颀长的颈子,脸上不施脂粉,清清淡淡,可是疏散间自成画意,仿佛一个清纯秀气的邻家女孩。

    古舟和何轲朔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出来,冷笑一声,立即迎了上去,四目一对,谢家姐妹好象才看到他们似的,顿时大吃一惊,姐姐马上一推妹妹叫道:“妹妹,快走”

    说着疾步闪开,似想将他二人引走,那妹妹平素牙尖嘴利,这时候看见古舟满面怒火、直欲杀人,也不禁吓坏了,她踟蹰了一下,慌不择路,竟然又返身跑回了混堂。古舟哪有空理她,两只眼睛只盯准了谢家大姐,朝着混堂山墙与另一面墙壁形成的一条小巷子跑去。

    夏浔和西门庆不敢怠慢,连忙会了帐,也自后面追去。那巷子是弯曲的,好象是围绕混堂形成的一个半环形,古舟恨死了这个貌似清纯,实则狡狯已极的小狐狸,他咬牙切齿地放步急追,追到一半见烧饼姑娘正站在那儿,只道她是跑不动了,立即狞笑着扑上去。

    古舟狞笑道:“小贱人,今天老子看你还有什么办法唬弄人,我古老二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竟被你……,你跑得了么?老子今天要废了你。一刀下去,毁了你这花容月貌,我看你这小狐狸精以后还拿什么骗人”

    烧饼姑娘刚要说话,忽然看见自古舟后面冒出来的夏浔和西门庆,立即又闭上了嘴,古舟一看她的目光,猛一扭头,看见是同车前来的那两个要账伙计,登时脸色一沉:“你们跟来做甚么?”

    西门庆笑嘻嘻地道:“我们跟来,是想看看古兄要干什么。”

    古舟沉着脸道:“少跟老子称兄道弟,你们若想英雄救美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夏浔笑道:“古兄说的是,夏某正想称量称量阁下的斤两”

    相打无好手,夏浔既已决心助这姑娘一臂之力,当下也不多说,抬手就是一记冲天炮,古舟马上挥拳来迎,这一交手,夏浔才发现这姓古的确实有一身武艺,可要说有多么高明那又未必,不过是力气大些、速度快些,动手时敢下狠手的亡命之徒罢了。

    一俟试出他的深浅,夏浔登时心中大定,沉下心来与他交手,数合之后一记古今结合的侧踹,把古舟踹了个大跟头,何轲朔正与西门庆交手,见此情景心神一分,被西门庆趁隙一拳捣中了鼻梁,登时热泪与鼻血长流,两眼都无法视物了。

    就在这时,巷口一阵混乱,许多妇人蜂拥而来,手里举着各色家什儿,嘴里喊着:“无耻无赖好好教训他们”看她们模样,好像都是刚刚从澡堂子里出来。

    烧饼姑娘嘴角迅速闪过一抹j计得逞的狡黠笑意,掉头就跑。夏浔先是一怔,他抬头看看,只见头顶一丈五六的地方有个小小气窗,热气蒸腾,夏浔立即恍然大悟,急忙一扯西门庆道:“快走”

    西门庆虽还不明所以,可是一见那些母老虎似的妇人,个个都比他那娘子还要剽悍,马上条件反s地随着逃跑,只苦了刚刚挣扎起来的古舟和何轲朔,两个参客立即被一群疯狂的妇人给包围了……

    眼见那姑娘提着裙子跑得飞快,夏浔忍不住唤道:“烧饼姑娘,不要跑了,我们只是来帮你的”

    这时眼见已跑到了巷口,来来往往都是行人,那姑娘胆子也大了,便停住脚步,待她转过身来时,又变成了那副柔柔怯怯的样子,只是一双大眼睛带着几分惊恐,肩膀有些紧张戒备地耸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夏……夏大哥,你是……你是在叫我吗?”

    西门庆追上来,说道:“姑娘一直吝于通名报姓,我们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反正每次看到你,都是在啃烧饼,所以就叫你烧饼姑娘喽。”

    烧饼姑娘嘴角动了一下,马上便恢复了原状,不仔细看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有些腼腆地福了福礼,说道:“多谢两位大哥仗义相助,奴家胆儿小,一时惊恐,只顾逃跑,倒撇下两位恩人,实在过意不去。”

    西门庆头一回听她说这么多话,说的又是这般客气,不禁眉开眼笑,连忙道:“哪里哪里,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兄弟,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车度,咱们这也是一段缘份……”

    夏浔和烧饼姑娘一起拿眼看他,西门庆马上发觉这套说词和那古舟与烧饼姑娘套近乎时的说法有些相似,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夏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烧饼姑娘笑吟吟地道:“姑娘,你好手段呀”

    烧饼姑娘眨眨眼,一脸天真地道:“夏大哥在说甚么?奴家怎么听不懂呢?”

    夏浔刚要再说,烧饼妹妹像只花喜雀似的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带着咭咭的笑声:“哈,那两只关外来的大笨熊,姐,我已……”

    她一眼看见夏浔和西门庆,立即闭了嘴,警觉地瞪着他们,四双眼睛互相对着,静了那么一刹,然后就见路口人群纷纷走避,一个巡检官捉刀前行,后边跟着两个提水火g的捕快,再往后是四五个拎着锁链的帮手,吆喝道:“在哪儿在哪儿?偷看老娘们洗澡,呀呀呸的真出息了你,等进了大牢看爷们怎么修理你”

    烧饼姑娘连忙向二人裣衽一礼,细声细气儿地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两位大哥,咱们还是速回客栈去吧。”

    四个人上了街,便两两一对错开了脚步,烧饼妹妹低声道:“姐,他们两个怎么也在这儿?”

    姐姐瞟了走在前边的夏浔和西门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们自己说,是仗义相助来的,你信么?”

    “有那么好心?”

    妹妹当然不信,冷笑道:“若是恰巧,他们哪儿不好去,跑到女混堂子观得什么风景。若是有意追来,他们又怎知古舟那头蠢熊想对咱们不利,哼不过是一丘之貉,也想打咱们主意罢了。不过嘛,我才不怕他们,他们两个一看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路货,不像姓古的那种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姐姐提醒道:“那个叫高升的倒是如你所说,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我瞧也是个只会口花花的废物。可那姓夏的却不一定,他那双眼睛亮亮的,每次盯着人家看的时候,都看得我心里发慌,好象能被他看透似的。你看他很少说话,从不像高升一般占些口头便宜,这样的人要么不动,动就难说敢干出些什么来,要是他真在打咱们的主意,要小心,非常小心。”

    妹妹似乎对她一向言听计从,一听这话紧张道:“那怎么办?”

    姐姐胸有成竹地一笑:“很简单,一个缓兵之计足矣。”

    她压低声音道:“一路上,你我小心一些,再不轻至人迹稀少的地方,他纵有心也难下手。还有,回头你故意透露些消息出去,就说咱们是去怀来投亲的,要去怀来,还要在北平另租车马,他们若真有歹意,便不会急着下手了。”

    妹妹想了一想,绽颜笑道:“好,结果呢,我们花的是到北平的车钱,却在通州就下车,他们若是好人还罢了,若是坏人么,那满肚子的坏主意,也只好继续坏在肚子里啦。”

    姐妹两个吃吃地笑了起来。

    夏浔和西门庆并肩前行,夏浔低声道:“这对姐妹不是那么简单,咱们身负大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你不要招惹她们。”

    西门庆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这两朵花儿有刺,沾不得。”

    “哦?”夏浔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西门庆一扫平时的轻浮,冷静地答道:“那日看她机智地摆脱古舟之后,我就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了。那天她去当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图谋,囊中羞涩缺少盘缠,这一点该是不假的。可见色起意的古舟尾随而去,把她堵在巷中,她一个弱女子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仓促之间能想出那样的法子自保这就很不容易了。

    而想得出不代表就做得到,这位烧饼姑娘却做到了,她能装得那么像,让古舟完全放下戒备,最后关头又毫不手软地一脚踢中他的要害……,想得出、做得到,这岂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办到的?如今看来,咱们英雄救美也是多余,她去混堂洗浴,恐怕也是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吧?”

    夏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展颜笑道:“不错,她既已得罪了古舟,也知道古舟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便开始着手设计彻底摆脱古舟威胁的办法。现在想来,她的妹妹从离开平原县时开始就喜欢陪着车把式聊天,经常问些沿路县阜城镇的情形,那时就是在寻找摆脱古舟的办法了。

    当她听说德州有女混堂,而且车子要在德州多停半日时,她便一手策划了这个彻底办法。她让妹妹去混堂里去唤人,自己把古舟和何轲朔引到澡堂后面,造成他们偷窥妇人洗浴的假象,最后使他们以风化罪入狱。呵呵,看起来很简单,却很有效的办法,现在想来,她逃进巷中时,一定还有些什么可以自保的手段,只是因为咱们的c手,她没有机会施展出来罢了。”

    西门庆点点头,好奇地道:“她们囊中羞涩,十分贫穷,这应该不假;她们也应该不懂武功,否则完全不需要设计这么麻烦的手段,就足以摆脱古舟的纠缠。那么,一个家境贫穷、身娇体弱、却又狡黠多智,善于伪装的小女人,会是什么人?她们千里迢迢的到北平又去干什么呢?”

    夏浔瞪了他一眼,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不够精明,而是一见了漂亮女人,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我说过了,不要去招惹她们,各行各路,我们只管去北平,做好咱们这单大生意,这么大量的皮货,你以前也没做过的,可不能出了纰漏。”

    西门庆道:“难道你不好奇?难道你没兴趣?反正一路无聊,刨刨她们的根底也不错嘛。”

    夏浔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好奇心我也有,但是我对她们没兴趣,我现在只想把那些货物安安全全地运进来,不出半点差迟,向齐王爷交了差,便回应天府老家去娶媳妇儿。”

    “唉”

    西门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扭头看了眼那对如花似玉的小姐妹,幽幽地道:“兄弟,哥是过来人,哥跟你说,等你真的娶了媳妇儿,你就会知道,其实还是没有娶进门的女人,才是最可爱的女人。”

    夏浔没理他,不过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他的确感到了枯躁乏味。车中坐着两个活色生香的小美女,可是夏浔发现,光有美女还不够,少了那调戏美女的流氓,这日子一样无聊呀。

    无聊中他们赶到了通州,很意外地发现本来要去怀来投亲的烧饼姐妹居然也在通州下了车,等夏浔收到下车时烧饼姑娘那挑衅而得意的一缕目光时,不禁笑出了声:“这条小狐狸,原来一直在防备着我们。”

    很快,夏浔就把这对同车多日的小姐妹忘到了九宵云外,因为,他已经赶到了北平。

    此时的北平基本上还是元大都时的模样,巍峨的宫殿,雄伟的寺庙,美丽的园圃,宽敞的街道……

    这些规模宏伟的建筑都是元末遗下的,燕王并未在这里大兴土木。北平这座大城,是元朝开国功臣刘秉忠规划设计的,就连大元这个国号,也是刘秉忠以《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意取名,献与忽必烈,受其采纳而定的。

    在那看不见的地下,供水和排水设施则是由大元都水监郭守敬设计的,城内主要水道有两条,一条是由高梁河、海子、通惠河构成的漕运系统;一条是由金水河、太y池构成的宫苑用水系统。居民用水则主要是打井水。城内还有完整的排水设施,使得整座大城整洁、气派。

    而城门上那副对联,却是大元直学士、著名书法大家赵孟钍樾吹模庹悦项还是宋太祖赵匡胤第十一世孙呢。元人遗下的这座都城,汇集的是当时各个民族所有的能工巧匠、大智之士的文化精华。

    夕阳西下,寒风瑟瑟,大车轱辘辘地辗着青石地面,带着清越柔和的声音,慢慢驶进了这座古城,夕阳把大车拖出很长很长的影子,这影子慢慢消失在了那深邃幽仄的城门d里,只剩下金色的阳光,映在城门两侧那副颜色老旧却气势夺人的对联上:“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第087章 骤生枝节

    夏浔和西门庆入住的这家客栈叫“悦来客栈”,这个名字很常见,几乎在任何一座大城,都能找得到叫这名字的客栈,但它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东家。悦来之名取自于孔夫子的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于是它就成了开客栈的人最爱用的名字。

    可一座城市,当然只能有一家客栈叫这个名字,那自然就是谁先用了它就是谁的。也正因如此,常常行走在外的人都知道,能叫悦来客栈的,一定是这座城市中资格最老的客栈,最老的客栈未必是规格最高的客栈,却一定是比较规矩的地方。

    夏浔和西门庆入住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年月夜色一降临,黑灯瞎火的也不宜出去逛街,两人就在客栈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又要了两只浴桶,调好水温,美美地来了个桶浴。

    两个人正泡在热水里面闭目养神的时候,四季车行当天的最后一班大车赶在城门落锁前到了,车上的客人纷纷下来四处寻找住所,其中有两个行商并不就近选择一家客栈入住,而是逐家客栈的开始打听一个叫高升的人和一个夏浔的人的落脚之处。

    客栈本来是不会随便把客人的信息告诉别人的,但是这两个行商身上却揣着济南府官差的腰牌,有了这面牌子,他们有权向客栈索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客人资料。终于,他们在悦来客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很快,他们也搬进了这家客栈,悦来客栈的掌柜和两个知情的伙计被下了封口令,禁止泄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们公开的身份是:王明,王思远,叔侄二人,济南行商。

    次日一大早西门庆就出去了,他要联系分头赶来的各路车辆,还要与关外的人碰头,这些秘密关系都是他父子二人苦心经营多年趟出来的路子,自然是不便让夏浔知道的,夏浔虽未做过生意,也懂得这些规矩,何况他本来就想只做一次,此后的交易全都甩给那个姓曹的黑锅专家,所以也没想解这些东西。

    夏浔在客栈里优哉游哉地等到中午,西门庆兴冲冲地赶回来了,一见他便道:“那边冬粮告急,也正急于交易呢,他们早就派了信使过来,我已约了地方,叫他去那里等候,走,咱们现在就去。”夏浔一听,忙与西门庆联袂出了客栈。

    此时的北平与他印象中六百多年后的北京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就算同永乐迁都、再造北平后的样子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尽管如此,每一举步、每一张眼,所见所闻,仍会给人一种天下雄城的感觉。

    街行旅形形色色,不乏各种有色人种,叫你知道这座城池牵连着世界。不时还会有几头大象甩着长鼻悠闲地从你身边走过,这都是笃信佛教的元人蓄养的,当年逃离大都时遗弃在这儿。时而又会有一队甲胄铿锵的官兵走过,队列整齐,杀气冲宵,可城中居民业已司空见惯,叫卖的继续叫卖,逛街的继续逛街,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惊扰。

    这就是不割地、不纳供、不称臣、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王朝未来两百多年的都城么?

    走在街市上,夏浔满目都是新奇,满心都是感慨。

    西门庆却不是第一次来,他无心观赏风景,只顾领着夏浔往前走,双方接头的地方是在一家皮货店的后院客房里,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夏浔注意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谢氏皮货”。西门庆带着夏浔进了店门,与那掌柜的耳语几句,马上被让进了后院,后院客房内正有一条大汉候在那里。

    这人虽然穿着一身汉人服饰,发型、打扮也都按照汉人的习惯打扮,但是那浓重的眉毛、虬曲的胡须,高高的鼻梁,锐利的眼神,还是能让人隐隐看出些草原汉子的气息。他与西门庆显然是打过照面的了,一见西门庆,便起身抱拳,用稍显僵硬的汉语说道:“高兄来的好快,这位想必就是高兄所说的夏浔夏兄弟了。”

    夏浔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西门庆笑吟吟地道:“夏老弟,这位好汉叫拉克申,是哈剌莽来部的族长孛日贴赤那大人的亲信。拉克申,这位就是要向你大量购买毛皮兽筋的夏东主。夏东主在山东财雄势大,背后还有一座很硬的靠山,他不只这一次需要大量的货物,以后还会不断地从你那里购买,你能搭上这条线,贵部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拉克申脸上露出几分欢喜的笑意:“哦,是是,我……我已经听通知我来的人说过了。”

    拉克申把他二人让进座位,自己却直挺挺地站着,连一句客套话也不讲,立即开门见山地说道:“尼古埓苏克齐汗一直希望打回中原,重夺大都。而你们明国的燕王殿下很厉害,他每次都把我们大汗的军队打败了,赶得远远的。他们打来打去,我们这些只守着很小的一块草原,也没有力量迁移的小部落就遭殃了。

    我们没有盐、没有米、没有布匹、没有铁锅、没有药材,日子很难熬,我们部落的壮年人已经不多了,留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身体弱,如果没有饭吃、就会饿死;没有衣穿就会冻死;没有药材,就很容易病死。”

    他一面说,一面用有力的动作加重着自己的语气:“我们孛日贴赤那大人才不在乎这些见鬼的战争,他只是希望我们的族人能好好地活着,希望我们每天都能扬着鞭子唱着快乐的歌儿去放牧,我们可以提供你想要的全部数量的皮毛和兽筋,这些都是制作甲胄、弓弩的最好的材料,但是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们多少钱?还有,我必须事先说明白,你一次要这么多的货物,我可没有办法运进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夏浔听得直想笑,这也是生意人吗?我还没怎么样,他先把自己的底牌全掏出来了,这价还不是任我压?像他这么做生意,岂不是要吃大亏?可也唯其如此,夏浔反而不忍心把价钱压得太低了,钱是由齐王出的,而对方则是一群嗷嗷待哺的老弱病残,夏浔实在狠不下心从他们嘴里一口粥、一片布的扣那几文钱。

    夏浔存了几分善念,对方是有求于人,双方在西门庆的帮衬调和之下很快便敲定了价格,西门庆笑道:“拉克申,这个价说实话确实是低了些,可你也知道,负责把货运进来的是我们,上下打点、疏通关卡,这都是要花钱的。”

    拉克申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那些当官的,比豺狼还要贪婪。”

    西门庆笑道:“我知道,你们最需要的是茶叶、布匹、粮食和药物,不过为了不引人耳目,我们这次并没有带实物来,交易主要是用宝钞,这没问题吧?”

    拉克申微微一皱眉,思索片刻,很痛快地颔首道:“没有问题!大明的宝钞,在我们那里也是管用的,我们可以用宝钞从女真人那里买东西,还有西边,西边的汉人商人很多,他们同我们交易,却不大愿意收这些携带困难,对他们来说又不易出手的东西,我们有了钱,可以直接向他们买粮食、买药材。再说,我们押车过来的人,也可以用这些钱,在北平附近采买些日常应用之物,再悄悄运回去。”

    夏浔微笑道:“好,那么你可以通知你们的族长准备货物了。”

    拉克申瞪起牛眼道:“你什么时候要?你运得进来?”

    夏浔道:“这些事,我们来办。你们只需做好准备,一俟有了消息,能够马上起运货物!”

    拉克申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运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喔,我这里一件礼物,是我们族长大人要送给尊贵的夏浔朋友的。”

    他转过身,大步走到墙边,从椅上捧过一个大包裹来,那包袱看来破破烂烂,可是只一打开,夏浔和西门庆眼前便是一亮,好漂亮的狐狸皮毛,三条狐狸皮毛,都是火红色的,就像一团火焰,手掌轻轻抚上去,立刻就能感觉到它的柔软和温暖。

    拉克申把三团火焰般的狐狸皮子捧在怀中,对夏浔郑重地道:“我们大人说,是尊贵的您拯救了我们的部落。要不然,这个寒冬,我们的老人会活活饿死,妇人和孩子会被其他的部落掳去做奴隶,而青壮的汉子,则会变成只知道烧杀掠夺的马匪,变成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我们哈剌莽来部将不复存在。

    这是最好的火狐皮子,由最好的猎手捕来的,箭矢只s穿了它的眼睛,因此皮毛上没有留下一丝疤痕。即便在我们草原上,也是极其罕见的宝物,孛日贴赤那大人要我把它带来,献给我们最尊贵的朋友,我们的恩人,请你收下它。”

    拉克申双臂向前一递,深深地弯下腰去。

    夏浔微笑着,很愉快地把火狐皮子接过来,他开始觉得,这趟北平之行比他预想的要轻松多了,也许他很快就能完成使命,衣锦还乡,娶新媳妇去了……

    哈剌莽来草原上,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还未落到地上就已融化了。

    初冬的草原看起来就像一片毫无生气的荒原,大大小小的毡包散落在那原野上,中间最大的一顶,r白色的毡帐,就是哈剌莽来部族长的大帐。

    此时帐中左右坐满了族中的长老和权贵,最上首独据一桌的,则是斜披一件豹皮袄的孛日贴赤那,他双手据案,怒目圆睁,捶桌大吼道:“希日巴日,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

    我为了全族的生存,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一个中原的大买家,可以付给我们足够的钱,让我们一族老少捱过寒冬,你居然要破坏其事,你撺掇那些年轻人想去干什么?不要以为我孛日贴赤那已经老了,眼花了,耳朵也聋了,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舛傲不驯的年轻人,面对盛怒中的父亲,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父亲,你卖给明国人的,那可都是用来制作精良军械的东西,他们用这些东西制造出犀利的武器,反过来又要用在我们身上。如果大汗知道了,他会放过你么?”

    孛日贴赤把手重重一挥,愤然道:“不要跟我提什么大汗,我们的部落生死两难,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在哪里?前年那场白灾,咱们部落冻死饿死那么多人的时候,他在哪里?我是哈剌莽来部的族长,我只为这一族的男女老少负责,我只要我的族人活下去。你个毛孩子懂得什么?你也像额勒伯克一样,念念不忘打回中原去么?那是做梦,我们要是有这个能耐,当初就不会叫人赶出来了!”

    年轻人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也更加傲慢,就像一头年轻的雄狮,站在一头已经衰老的狮王面前,目光睥睨,隐含挑衅与轻蔑:“父亲,你老了,你真的老了。你给了你的儿子们强壮的身体,却没有给我们一颗勇敢而强大的心,因为你实在是太懦弱了!但是,你没有给予我们的,长生天赐予了我们。长生天赐予了我们智慧、赐予了我们勇敢、赐予了我们力量。”

    他轻蔑地瞟了孛日贴赤那一眼,冷冷地道:“父亲,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再做我们一族的头领了,我希日巴日比你更有资格领导我们的部落,因为我们哈剌莽来部落需要的头领是一头雄狮,而不是一只绵羊。”

    “什么?你这畜牲,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我要放逐你,把你赶出部落,你……你……”

    孛日贴赤那一阵头晕目眩,连忙退后几步,扶着几案坐了下来,年轻人傲然不动:“父亲,作为一族之长,你只会带着我们逃避,逃避大汗的征调,逃避明军的围剿,逃了这么多年结果怎么样?我们本来有八万部众,是草原上极强大的一个部落,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恶狠狠地瞪着父亲,一步步近:“我大哥哈日巴日在同明军交战时被杀了,你当时在干什么?那时我还很小,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看得很清楚,你一直在催促族人赶快逃跑,你总是说明军不可战胜,我们如果能打,就不会被赶回塞北,你保护族人的唯一手段就是逃跑!那是黄羊才用的手段,我们是谁?我们是成吉思汗的战士,普天之下,谁不能敌?”

    他突然举掌踏歌,用蒙古语高声唱了起来,那声音雄伟壮丽,浑然若出于瓮:“惟我大可汗,手握旌与旗。

    下不见江海,上不见云霓。

    天亦无修罗,地亦无灵祗。

    上天与下地,俯伏肃以齐。

    何物蠢小丑,而敢当马蹄……”

    慷慨激昂的歌声在毡帐中回荡,一时间两下站立的部落首领们都被震慑住了,唱着唱着,想起大元军队当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威风,居然有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孛日贴赤那气极败坏地大吼一声:“统统给我闭嘴!”

    歌声戛然而止,希日巴日哈哈大笑起来,他大笑一阵,突然收声问道:“父亲,你知不知道我二哥乌兰巴日到底去了哪儿?”

    孛日贴赤那喘息着,肺部就像风箱一般发出沙沙拉拉的声音:“你……你不是说,他投奔大汗去了?”

    希日巴日诡异地一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不错,二哥是去投奔大汗了,不过……不是尼古埓苏克齐汗,而是西边的一位强大的可汗,那位可汗曾说‘天下虽大,但容不下两位君主’,他要做世界之王”

    孛日贴赤那想了想,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扶案起身道:“你说甚么?乌兰巴日投奔了跛子贴木儿?”

    希日巴日一本正经地答道:“准确地说,是把那个跛子引到东方来……”

    孛日贴赤那一p股坐回毡上,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那你呢,你要做甚么?和你二哥一样,要把那个灭掉了四大汗国,却自称是成吉思汗继承人的家伙请回来,做我们的可汗?”

    希日巴日道:“不!他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不配统治我们所有蒙古人。我认为凭我们大汗现在的力量,只要我们能够团结起来,而不是像你一样胆小如鼠,只知道逃避,我们就可以恢复往日的荣耀。我认为,只要我率领族人去投奔大汗,受到大汗的重用,我们的族人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忍饥挨饿。”

    孛日贴赤那冷笑起来:“幼稚!就我们现在这些族人,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就是一个累赘,大汗逃命的时候都不愿意带在身边,你去投奔他?哈哈……”

    希日巴日厉声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做懦夫,所以我们被大汗抛弃了,我现在要做一件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说道:“只要我成功了,大汗会重用我,收留我的,那样,我们就不再是流浪的弃儿。”

    孛日贴赤那怒喝道:“我才是一族之长,我不会容许你这样做的!”

    希日巴日冷笑:“父亲,你已经令族人很失望了,你认为,他们还会听你的命令吗?”

    孛日贴赤那听他话中有话,不由怵然一惊,他往左右一看,看到的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孛日贴赤那双膝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第088章 邂逅

    漫步北平街头,抚着怀中那轻软柔和的皮毛,夏浔忽然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一片雪花落在掌背上,迅速化成了一片水润。

    冬天不知不觉就已来了呢,夏浔抬起头,看看灰朦朦的天,心中忽然一动:“这火狐皮子……,嗯给小荻一条,另一条么……”

    他嘴角慢慢漾起一丝笑意,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一个只有在偷偷注视他时才会露出几分女儿家温柔的那个假小子,他站住脚步,对西门庆道:“高兄,我这里有三条狐皮,两条已经有了着落,这第三条嘛,送给小东嫂子吧。眼看着就冬天了,咱们出来一趟,你给嫂子也得捎件像样的礼物才是。”

    西门庆先是一怔,随即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这个很贵重的,拉克申是送给你的,怎好一转头就又送了别人,这不好,这不好。”

    夏浔笑道:“他既送了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要如何处理,还不是我说了算。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拿去。”

    “不不不……”西门庆连连推拒,夏浔只是不让,到后来西门庆无可奈何,忍不住忸怩道:“这个……咳咳,说起来为兄实在惭愧的很,我在其中牵线搭桥,那拉克申也曾……咳……许了我好处的,如今……如今若再佯做无事,收受你的重礼,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夏浔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原来如此,高兄收些什么礼物,可也有这样的狐皮在内么?”

    西门庆既已招了,便也不再隐瞒:“那倒没有,虎鞭啊、熊胆啊、鹿茸啊……,这些都是有的,你也知道,我是开药房的,对这些比较有兴趣……”

    夏浔道:“既然没有狐皮,那这件礼物我还是要送的。高兄莫要再客套,拿着拿着。”

    西门庆挺一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一边讪讪地道:“其实……我觉得你小东嫂子对虎鞭会更喜欢一些。啊,对了,等回去我拿两条给你吧,我再教你配些什么药材,最能发挥功效,你回去喝喝看,颇具奇效。”

    夏浔摸摸鼻子道:“小弟还年轻,用不着这东西吧?”

    “嗯……”

    西门庆站住脚步,对夏浔一本正经地相起了面:“难怪你如此自傲,我看你鼻梁坚挺笔直,鼻翼威隆雄壮,鼻尖翘而多r,鼻翅扩而微红,可见下面坚挺雄壮,而且极其强烈……”

    夏浔初还想听他说些什么,听到后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还鼻尖翘而多r,鼻翅扩而微红,我这两条有点伤风好不好?换你总是擤啊擤的,你也翘而多r,你也扩而微红……”

    西门庆是个郎中,本来就知道民间所谓的从鼻子大小可以鉴别其下面是否雄伟的说法是无稽之谈,故意调侃于他,被他一说,不由哈哈大笑,两个人肩并着肩再度举步,若有若无的雪花飘舞中,彼此的距离悄然拉近了许多。

    “夏老弟,既然这皮子你已决定了送人,不如咱们便去找家店铺直接把它做成裘领,再顺道看看,配件合适的裘衣,拿回去送上,让她们马上就能穿戴起来,这才能哄得女儿家开心,你说是不是?”

    夏浔站住脚步:“就在北平做?”

    西门庆道:“不错,这儿做皮货的手艺可比阳谷好,比青州也好。再说,在这儿配件裘衣,也比咱们那边便宜很多。”

    夏浔失笑道:“你倒真不愧是生意人,处处精打细算,那好吧,咱们回去吧,刚刚的咱们去的不就是皮货店么?我见那堂上挂着不少皮毛和皮衣,手工都还不错。”

    “嗳”西门庆一把拉住他,神秘地道:“那家店面还是太小,我带你去北平皮裘第一庄,那里的货最全,手艺最好,北平的官绅权贵买皮裘,全都是去那儿,走走走。”说着拉起夏浔冲上街头,向那拉客的招手道:“过来过来……”

    雪下得有些密了,其实并不算密,走在路上,雪花轻盈地飞在身边,似乎永远只有那么几片,只有放眼望去,目光投到远处,才有一种茫茫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人一种静谧的味道,就连远近的嘈杂、沿街的叫卖声也显得缥缈起来。

    地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还不够喜人,可是有了这场雪,相信很快就能看到天地尽缟、银装素裹的景象了。

    “到了,就是这儿,呵呵,这里可是谢氏皮货的总号,让这儿的师傅做出来的皮裘,穿起来到应天府去走走都一样气派,当然啦,那儿基本用不上穿皮裘,哈哈……”

    西门庆先下了车,夏浔跟着出来,一只脚刚刚迈下地去,头一抬,一座高大的建筑扑入他的眼帘,夏浔的身子顿时僵住。

    白塔,那是北京白塔寺的那座白塔,他……他“以前”曾经到过这里,曾经游览过这里,还曾站在这尊佛塔下面合影留念。呈现在眼前的就是那尊白塔,一模一样的那尊白塔。

    夏浔痴痴地站在那儿,目光穿过迷朦的雪花,贪婪而留恋地凝视着那尊白塔,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首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过的儿歌:“白石塔,白石搭,白石搭白塔,白塔白石搭,搭好白石塔,白塔白又大……”

    一时间,他的心神仿佛被那尊白塔摄了进去,被那白塔带着飞跃了千年时光,带着他回到了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那个世界,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西门庆付过了车钱,扭头一看,见夏浔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白塔,痴痴而立,目蕴泪光,不由奇道:“老弟,你怎么了?”

    夏浔惊醒过来,摇摇头道:“没甚么,忽然看见那白塔,触景伤情而已,倒让高兄见笑了,我们走吧。”

    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尊白塔,转身走向路旁那座富丽堂皇的店面,西门庆纳罕地看一眼白塔,心道:“看不出来啊,这杨文轩还真是个多愁善感的才子,一座塔而已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就是一座塔而已呀,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这也能看得伤心掉泪,啧、啧啧……”

    西门庆不以为然地摇头而去,却没注意到街上正有一行车辆缓缓驶来,那些车子建造都尽华美,装饰极为堂皇,每辆车都使两匹健骡拉着,男男女女一堆仆从前呼后拥,伴随车子左右,看这气派,怕不是王侯一般人家的气派。

    随在一辆雕饰精美的香车前面的有一个青罗衫子的小丫环,头梳三丫髻,模样极为甜美。她步态雍容、举止端庄,本来走得目不斜视,特别的规矩,忽地一眼看见西门庆,不由露出吃惊神色,脚下急忙加快一步,借着一个行在外侧的粗壮家丁身子将自己遮挡了起来,直到错过了西门庆的视线,这才松了口气,重又恢复了那举手投足极为优雅的大户人家气派。

    西门庆并没有看到她,如果他方才看清了这个小姑娘的模样,以他看美女一眼,三十年不忘其模样的本事,一定会很惊喜地发现:原来烧饼妹妹也来北平了,而且还摇身一变,从落魄无助的一个黄毛小丫头,变成了一个青衣短打、俊俏俐落的豪门小丫环。

    “你看怎么样,这家店面大吧?”

    西门庆得意洋洋,好象这是他家开的店铺一样:“你瞧,三层的店面,这是一层,光是这第一层的店面,就比咱们方才去的那家分号还要大上三倍,瞧瞧,到处都是各色的皮裘,越往上去,皮裘越珍贵,越难得,做工也越好,最好的皮裘说它价逾千金,嘿,有时还有价无市呢。”

    夏浔连连点头,一进店面,他马上看出这里与别处的不同来的,那些珍贵的裘衣、打扮得当、穿着得体的伙计,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地方的品味和地位,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窃窃私语般的介绍,每个客人都是温文尔雅,哪怕他是装出来的。

    能进出这个地方的人,无一不是能一掷千金、金钱与地位并重的人,谁敢在这个地方大呼小叫,言语不当,叫旁人看了笑话他?不是绅士也得装一装呀。就连一向见了美女就要胡言乱语几句的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