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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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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真看了孟游生一眼,小声嘀咕道:“我说,侍郎大人,咱们先接哪边呀?”

    孟侍郎道:“日本国大,琉球国小。”

    黄真道:“可是,王太子官大,幕府家臣官小呀。”

    茹尚书一听有理,便举步向“山后国”王太子迎去,孟侍郎和黄御使一看,忙也跟了上去。

    夏浔站在侍卫队伍中,也看到了旁边走来的另一支队伍,远远一看,就觉得那衣着和发型很像日本人,还没来得及细打量,就看到大明官员迎过来,忙又收回目光。他瞧见迎来的三人中竟有黄真在,心里不由暗暗一跳,黄真对他很熟悉,如果让他当这个王子,还真难说这老家伙不会看出什么来。

    反观现在,几位官员的目光都盯在何天阳身上,偶尔扫一眼站在一旁,看的也是花枝招展的萍女,谁肯多看他一眼,不由得暗暗庆幸。

    “啊哈,大明吏部尚书茹瑺、礼部侍郎孟浮生、御使台黄真,奉我国皇帝之命,迎接山后国王太子、王太子妃殿下,两位远道而来……”

    “且慢!三位大明的官员阁下,我日本国使者与他们是同时赶到的,为什么你们迎接他们,却冷落我们,这是中土上国礼仪之邦的作法吗?”

    夏浔定睛一看,从日本国的使节队伍里跳出一个官员,头上戴一顶黑色的漆得发亮的帽子,那帽子仿佛一只倒扣的盘子,在帽子后边竖起一块笏板似的东西,高高的,也是黑色的,黑色的丝带系在颌下,身上穿一件葛黄色的大袖宽袍,怒气勃发,十分不悦。

    再仔细看,夏浔不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位日本官员矮壮墩实,,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五,八字胡,颌下也有一缕胡须,好笑的是他的眉毛,眉毛剃光了,在双眉中间的位置点了两个小小的墨点,当他怒不可遏地用中国话发出质问的时候,夏浔发现他的一口牙齿竟然也是黑色的。

    四环素牙?不会呀,这时还没四环素呢,再说,四环素牙也不是这个颜色呀。

    夏浔正好奇地盯着这个日本官员,研究他的非主流造型,礼部侍郎孟浮生已带着一名通事官已经迎上前去,也不知孟浮生对他们解释了些甚么,对方队伍中又跳出一名武士,头上剃着月代头的发型,光秃秃的发亮,眉毛也刮光了涂上两个黑点,变成“殿上眉”,穿一件月白色的武士袍。

    他大声咆哮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此来,奉征夷大将军所命,代表着日本国。什么山后国,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琉球有个甚么山后国,区区弹丸之地的小国家,也可以比我们享受更高的礼遇吗?尊贵的大明国侍郎阁下,你这是在羞辱我们。”

    “我说你他娘的……”

    何天阳做海盗出身,除了他的老大,哪有他服的人,听那两个小矮子没完没了的,何天阳恼了,跳起来就叫。

    “咦?这位山后国王太子不但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连骂人都学得惟妙惟肖呀?”

    茹瑺和黄真眼睛一亮,登时向他瞧来,萍女一惊,连忙用琉球话对何天阳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这才转向茹瑺和黄真,歉然笑道:“王子脾气暴燥,还请两位天使莫怪。”

    夏浔心道:“没想到刚到南京,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是仪卫使,这时候必须得出面了,丢了甚么山后国的面子事小,若是因此被人看轻了,对我行事却是大大不利,再说,何天阳这货也不是个耐得住脾气的人,可别叫他惹出事来。

    想到这里,夏浔飞身闪出侍卫人群,蹿到那个日本武士面前,动作飞快,黄真一开始根本没注意他,这时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夏浔按刀,沉声道:“我国出使大明的,是我们琉球山后国王太子殿下,你是甚么人,竟敢与我们王太子殿下争礼论道!”

    对面的武士夷然不惧,他一错步,摆开攻击的架势,按住太刀,沉声道:“本官是日本国寺社奉行官蜷川新右卫门,你是何人?”

    谁?

    夏浔头脑一阵晕眩。新右卫门,他就是新右卫门咩?

    夏浔小时候看动画片,那新右卫门可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男子呀,眼前这人……,大概只有一米六也就算了,头顶锃亮也就算了,眉毛剃光了画上两个小黑点也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牙齿也是乌漆麻黑的呢?

    其实这是因为夏浔对此时的日本国还不太了解,日本国人,本来人种就比较矮小,又因为那个变态的禁杀令,几乎让人吃不到r食,所以虽然偶尔也有高个子,但是国人普遍不高,像织田信长身高大约一米六六,这已经是非常伟岸的身材了,丰臣秀吉身高一米四、池田辉政、山县昌景等人身高只有一米三,德川纲吉甚至才一米二五。

    所以,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日本平安时期的大美人儿静御前的老公源义经要骑驴上阵了吧?

    说到日本历史上的大美人儿,幸好夏浔没有见到,否则他的美好幻想还要再经受一次沉重打击。因为当时的日本上流社会妇女也是要做类似的美容的,她们要抹黑牙齿,脸敷白粉、唇瓣涂朱、剃光眉毛,本该是眉毛的位置绘上两个比男人眉上的黑点直径大两倍的大黑点。

    想象一下,一群平均身高不到一米四的姑娘围着你,大袖飘飘,长发飘飘,脸色惨白,她们向你嫣然一笑,微微挑起眼睛上方本该是一双柳眉的两片黑斑,樱唇微绽之后,嘴瓣中间的那两个红点仍旧一动不动地坚守在原来的位置,仿佛寿桃顶上的一点红,你会怎么做?

    我只知道,换作是我,我会肝胆欲裂、悲愤欲绝地尖叫:“别碰我,让我死!”

    夏浔匆匆地哀悼了一下心目中的东瀛美男新右卫门,这才说道:“本官山后国承直郎、仪卫官寻夏!”

    他把腰一弯,俯瞰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低了两头的日本武士,沉声道:“你待如何?”

    “呛啷!”一声,新右卫门用动作回答了,他展示了一招夏浔绝对做不到的独门绝技,他拔出了那柄比他身高还长的太刀。

    “嚓!”

    夏浔二话不说,也拔出了腰间的阔刀,一时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二位使者,二位使者,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孟侍郎就像专门负责招安的太白金星似的,甩开大袖p颠p颠地跑过来,c到他们中间:“二位远来是客,都是我大明的客人,如果你们在这里大打出手,岂不是不把我天朝上国放在眼里吗?陛下听闻你们远道而来朝觐,本来是十分欢喜的,两位贵客万万不可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惹得陛下也不开心。”

    孟侍郎笑容可掬地道:“这样吧,本官负责接迎山后国使节,黄御使负责接迎日本国使节,再请我们茹尚书引领两国贵使一同入京,如何?”

    “哼!”

    新右卫门再度施展了一招夏浔绝对做不到的独门绝技,他c回了那柄比他身高还长的太刀。

    夏浔也扮出一副剽悍粗鲁的模样,目空一切地翘起鼻孔冷哼一声,把他的阔刀c了回去。

    一场风波,在孟侍郎的斡旋之下得以圆满解决,于是赴迎的三位大人分成了三伙,孟侍郎接引山后国使节,黄御使接迎日本国使节,本来就是抓差的茹瑺乐得清闲,在他们做完了一整套的接迎仪式之后,骑上太平马头前带路去了。

    “侍郎大人,鄙人在福州上岸的时候,曾经听说,贵国有一位王爷反了,正在打仗,打得很激烈。可是我看这京师之中,物阜人丰,太平安乐,莫非……传言有误?”

    两国使者一进京,就引起了京师百姓的关注,一路上许多人跟着看热闹。茹瑺、孟浮生和黄真深体圣意,本就有意有意炫耀国威,所以走得不紧不慢,任人观看,也不使侍卫赶开。这大街是夏浔走惯了的,他懒得像那几个东瀛人似的东张西望,好象乡下人进城似的,抽个机会,他靠近了孟侍郎,趁机问起来。

    孟浮生虽然知道他的官儿不大,毕竟远来是客,对他还很客气,笑吟吟地答道:“贵使有所不知,我国北方,确有一位藩王造反,前些日子,他还小小地占了些便宜。可我皇上富有四海,手握重兵何只百万,那位藩王能得意一时,终究还是要被我讨逆大军一举消灭的,癣疥之患,何足挂齿。”

    夏浔微微一笑,稍稍紧了紧缰绳,和他又错开了距离。他仔细观察过孟侍郎的神情,不管孟侍郎对燕藩倒底是怎么看的,他对外国使节当然只能这么讲,可是如果他言不由衷,夏浔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夏浔方才仔细观察,发现孟浮生确是语出至诚。

    也就是说,尽管燕王先后两次击败朝廷数十万大军,朝廷官员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仍然非常乐观。难怪燕王不惜在济南城下耗时数月,一直想把它打下来,如果他的势力不能南侵,始终只在北平附近打转,干得再好,始终不能撼动建文的根基,也不能吸引江南的民众。

    籍由孟浮生的态度,夏浔在做出这个判断之后,便对自己的金陵之行定下了基调:“鉴于大部分官员仍对朝廷信心十足,这个时候不宜进行大规模的策反。此时应以刺探情报为主,如果要策反,也要集中在那些受到朝廷排挤打压的人身上。”

    夏浔正暗暗计议着,使节队伍路过贡院,就见无数儒生,簇拥着三个披红挂彩的书生,骑着披红挂彩的骏马,迎面走了过来……!~!

    第353章 朝觐

    闱今天正式放榜,头甲三名刚刚新鲜出炉。礼部尚书没有来迎接两国的使者,就是在忙这件事呢。

    见对面来的人是吏部尚书带队的外国使节仪仗,兴奋狂呼的学子们倒也不敢冲撞,连忙让到了一边。孟浮生是礼部侍郎,对今科科举的情况也特别关心,他勒住了马,向簇拥着中榜者夸马游街的学子们询问了几句,再回到山后国的队伍中时,便啧啧赞叹起来。

    萍女见街上许多儒衫学子,再加上围观的百姓,怕不有上万人,这样壮观的场面前所未见,好奇之下问了下夏浔,已经知道这就是中土上国科举中榜时的情形,但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心中不免好奇,一见孟侍郎拨马回来摇头摆尾的,心中更加好奇,便问道:“侍郎大人,何事惊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十多年前日本贡使来朝觐洪武皇帝的时候,当时还是礼部小官的孟浮生就接待过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尊容是什么形象了。可他都适应了十多年了,因为这个时代的日本贵族美得实在是惊世骇俗,他还是接受不了。

    相反,对这些山后国人,他看着还是非常顺眼的,一见这位美貌的王妃向自己询问,孟侍郎忙拱手道:“殿下有所不知啊,今科我朝参考学子数万人,取士仅一百一十人,可就奇了,头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都是江西吉安府人,二甲头三名中,状元和探花也是吉安府人,前六名中吉安人占了五席,其中那二甲状元吴溥还是会元,如此集中前所未有啊。”

    萍女听了耸然动容,惊叹道:“万人科举,百人中举,百人之中又占魁首,而且都集中在一地。贵国地域广阔,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吧?”

    孟侍郎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前所未闻!”

    夏浔在一旁听了,也是暗暗惊讶,他马上想到了洪武朝的南北科考案,心中只想:“前六名,五个吉安人,不会有人闹事,再来一出‘南北榜案’吧?”

    还真没人闹,因为南北已经分榜,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地域差异,尽量做到了公平。南榜的学子们也都知道,如今南方学风最浓的,确是吉安府。本科秋闱主考官是方孝孺,方孝孺是浙江宁海人,一直在汉中府做府学教授,就算他有偏袒,也该偏袒家乡父老或者他在汉中府的学生才对,而这两个地方中举的学子并不多。

    在当时,吉安府的确是人杰地灵,冠绝天下。到后来永乐二年科举,比这一次还要轰动,那一科共取士四百七十二人,这么多的人,头甲前三名、二甲前四名都是吉安府人,内阁大学士共有七人,其中有五个也都是吉安府人,可见当地文风之盛。

    萍女啧啧赞叹,夏浔面有惊容,唯独一个何天阳,左顾右盼,对甚么读书中举一点反应都没有,孟侍郎偷偷地瞄了他一眼,暗自腹诽:“这位王子妃,对我中土文化,似乎颇为了解,倒是这个一脸大胡子的王子,好象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啊……”

    两国使节没有马上见驾,而是被接进了鸿胪寺专门安置外国使节的地方,让他们住下,然后由礼部安排人员教授他们在朝堂上的进退礼仪,以免君前失仪。

    这个就没夏浔甚么事儿了,何天阳苦着个脸,跟在一个礼部小吏后面亦步亦趋,行礼鞠躬,三天下来苦不堪言。

    日本国使节和山后国使节被安排在了左右跨院,中间隔着一座正厅,一个正院,彼此相安无事,互不往来,在这三天之中倒是没有再起什么冲突。夏浔这三天也没有与他的人取得联系,刚刚来到南京,正是引人瞩目的时候,此时不宜有所动作。

    一晃三天过去了,何天阳学礼学的也差不多了,那些繁文缛节,起码比划下来已经似模似样,这日一大早,便由鸿胪寺引着,直奔皇宫。

    王子妃也要进宫的,却不必朝堂见驾,自有皇后在后宫接待,夏浔这身份上不了朝堂,只能在午门外候着,他看看何天阳,见何天阳坐在轿车里,两眼发直,嘴里念念有词,还在背着上朝见驾的一些礼仪,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他想了想,便嘱咐道:“天阳,礼仪上面,你不必过于拘束,只要显出恭谨诚服的态度就行了。礼制上哪怕出点小错儿也不要紧,你要知道,在我朝官员眼中,四方蛮夷,都是不开化的,所以你哪怕是懵懵懂懂的出点岔子,也没人笑你,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动作粗鲁一些,没有关系。语言粗俗一些,也没有关系,只要注意,你是边陲小国,对上国心存敬畏就行了。记着,有两件事是必须说的,一个:是你这次来,是想与大明建立朝贡关系,请大明皇帝赐下勘合。再一个,你是远道而来,久慕上国文化,想在京城逗留逗留,学习上国风土文物,谢谢教你说的那番话,都背下来了吧?”

    谢谢给他拟定的那番话,虽然已经尽量口语化了,在何天阳听来,仍旧有些文诌诌的,好在这是从离开双屿时起他就每日必定要背诵几遍的,倒是真的死记硬背下来了。何天阳擦把汗,对夏浔点点头,勉强咧开嘴巴笑了笑。

    一见他紧张的满头大汗,夏浔急了,不放心地又问:“那国书……你也背下来了吧?你是不识字的,千万别把国书拿倒了,或者念错了。”

    萍女不忍自己心仪的男人这般为难,便替他说道:“大人放心,萍女每天都要考较天阳哥几遍,这些话,他都倒背如流了。”

    何天阳又擦了般不断冒出来的汗珠,讷讷地道:“是……是啊,我……我都背得流了。别打断我,我……我只要起个头儿,就能一口气背到尾,要是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了,那……那就想不起来了。”

    夏浔想笑,可这样关头如何笑得出来,他略一思索,便道:“你放心,朝堂上,是不会有人轻易打断别人说话的,如果真有人打断了你的话,叫你想不起来怎么说,你就扮得异常恭谨的,从头再说一遍,人家只道你是不愿对上国天子失礼,顶多笑你拘泥不化,倒不致于有其他想法的。”

    何天阳使劲点头,也不看他们俩,只是喃喃念道:“天启大明,万邦悉被光贲;海无惊浪,中国兹占泰平。凡在率滨,孰不惟赖。钦惟大明皇帝陛下,四圣传业,三边九安,威加宇内,四海宾服。贡节不入,固缘敝邑多虞,路途遥远,今山后臣王,特遣世子,仰视国光,伏献方物……”

    萍女掏出手帕,给他擦擦鬓边汗水,对夏浔埋怨道:“大人,你就别说了,看你把他得……”

    “好好好,我不说了。”

    夏浔苦笑一声,退到了一边,心中忐忑:“这货,倒底行不行呀?”

    建文帝坐朝,同时接见了日本和山后两国的使节。

    率先见驾的是日本国使节修理大夫岛津光夫,何天阳没跟他抢,岛津大夫见抢了先机,得意洋洋上前见驾,向朱允炆说明足利义满想与大明重建朝贡关系的意愿,并呈上了礼物名单,计有金千两、马十匹、扇百本、屏风两双、剑十腰、刀十柄、砚筥一合。

    朱允炆是头一回见着日本国贵族的打扮,一俟看见岛津大夫的形象,朱允炆的眉毛眼睛便一齐乱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暴笑的冲动,故作端庄肃穆地坐在上边。轮到山后国时,见这山后国的王子不管衣着打扮、还是相貌模样,都与大明人相仿,先就生了三分亲切,看着七分顺眼了。

    何天阳虽将那国书背得滚瓜烂熟,可是因为担心出错,越这样想越紧张,所以“念”得磕磕绊绊,日本国使节在一边不断地撇嘴,嘴角都快撇到耳丫子上去了,在朱允炆和满朝文武眼中,却觉得理所当然。话说得磕磕绊绊?这不正说明蛮夷小邦见了上国威仪心存敬畏么;举动有些粗鲁?蛮夷么,还未开化的,能这样就不错啦。

    到了最后,何天阳倒没忘了夏浔的嘱咐,也提出了朝贡贸易,这是必须要提的,否则你所为何来?如果不提不免要让人起疑,接着就提出要在大明多住些时日,接受大明风物的熏陶。我中土人士一向好为人师的,哪有不允之礼。

    等到两国使节见驾已毕,建文帝便当堂还赐礼物。迎客亭外那场风波,茹瑺和孟浮生等人已经向他做了禀报,为了不使两国使节再起争执,朱允炆一视同仁,不管他们进贡的礼物薄厚,两国都赐了同样的东西,计有纱帽一顶,金相犀帯一绦,红罗衣服一副,紵丝四匹,罗四匹,丝布一十疋。因为山后国王太子妃也一同来了,所以额外又赐了她真丝四匹,罗四匹,细布十匹。

    当然,这些礼物,比两国上贡的礼物要轻的多,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们与大明贸易,他们就不会吃亏。以后他们从中国随便划拉些货物回去,就能卖出很好的价钱。

    何天阳很开心,杨大人的吩咐,他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不就是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吗?这种“苦差事”,他很喜欢。可谁知道,问题恰恰就出现在了吃吃喝喝上。

    龙颜大悦的朱允炆兴犹未尽,一时兴起,临时决定要设国宴款待两国使节,宴会上,左边坐的是陪宴的大臣,右边坐的是朝贡的使节,上首自然是皇帝陛下。如今来的是两国使节,谁坐前边?谁坐后边?事关国体呀,外国人也一样在乎国体的。

    站在酒席宴前,岛津光夫与何天阳对视了一眼,目光交织,一串火花登时“噼呖啪啦”地炸了开来……

    第354章 好一个海盗

    “陛下,在陛下面前,外臣是小国之臣,可是这个甚么山后国,却不应该欺压在我日本国之上。外臣岛津光夫的个人荣辱是算不了甚么的,然而……事关我日本国体,若让外臣屈居于山后国使节之下,外臣不敢受命。”

    “呃……”

    朱允炆也有点后悔,怎么一高兴就忘了他们之间争名斗气的事了?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硬着头皮道:“岛津使者,山后国使节是该国的王子,所以……”

    岛津光夫把眼一瞪,嗔目喝道:“陛下,山后小国,闻所未闻。就算是琉球岛上的山南、山北、中山三国,也不过是弹丸之地,不值得放在眼里的,何况是这个甚么山后小国。该国的国王,在我们日本,还不及征夷大将军麾下一个小吏,陛下若让他上座,岂不是羞辱我们么?”

    何天阳谨遵夏浔的吩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本来一直老实本份地站在那儿,等着人家请他入座。说实话,他还没吃过宫廷御宴呢,看着满桌盛宴还真有点馋。谁坐前谁坐后,他并不在乎,可是岛津光夫夸夸其谈,他一直默不作声,那些大明官员看着他,眼神已微微露出轻蔑之意,他可就有点受不了啦。

    尤其是岛津那小矮子越说越慷慨激昂,后来竟蹿到他的面前,仰着头,指着他的鼻子叽哩呱啦地一通讲,唾沫星子都溅到了他的脸上,何天阳真的火了,那股海盗的剽悍劲儿上来,登时把夏浔的嘱咐抛到了爪哇国去。

    “嚷什么呀,你嚷什么呀?”

    何天阳瞪起眼,瞅着眼前的这个日本国使:“你瞅瞅你那眉毛,那是眉毛吗?眼睛上边画两个点,我还以为是眼屎没擦掉呢。你看看你那脸涂的,还有你那一口牙,本来就不齐,难看的要命,染黑了装看不见是吧,你说你这样的坐在前边,你让大明皇帝陛下看了还有胃口吃饭吗?”

    朱允炆脸憋的通红,可他不能笑,绝对不能笑,他手下的大臣……也都在忍笑。

    要说起拌嘴损人,何天阳可不打怵,再说他纵横东海,日本和琉球都去过,对那里的人都比较熟悉,平时偶尔谈起这些异域他国的风俗习惯、穿着打扮,双屿岛的人打趣说笑,曾有许多调侃的话,现在都被他给利用上了。

    “你大胆,我……”

    “我什么我,口口声声我日本国,我日本国,你日本国怎么了?皇帝陛下、各位大明的官员阁下,你们知道他们日本国的妇人都梳什么发型吗?是椎茸头,知道什么叫椎茸么?椎茸就是香菇。本来是只有贵妇和女官才能梳的,可现在许多民间女子也在效仿。请皇帝陛下和各位大臣足下想像一下,街坊间,一堆香菇招摇过市……”

    “噗哧!”

    黄真没绷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他赶紧往后一蹿,躲到了孟侍郎身后去。

    “岂有此……”

    何天阳把腰一掐:“什么七有八有的!皇帝陛下,曾经有海盗劫了他们日本国的商船,到我们琉球来贩卖,小臣当时看了就奇怪,哎哟,这是什么盔甲呀,怎么都是小孩子穿的呀,这不是唬弄人么,今天见着这位日本特使,小臣才知道,敢情那海盗没唬人呐,可不就得做小孩子衣服么,做大了穿不了啊。”

    明国众大臣忍不住了,不知谁躲在后边,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引得许多人开始发笑,只有朱允炆不能笑,强忍着,快要忍出内伤来了。

    岛津光夫勃然大怒,气喘吁吁地道:“你这个……小小的……小国的王子,竟敢对我日本国使者如此无礼,我……我……”

    何天阳得理不饶人:“你什么你,本王子说错了吗?我是蛮夷之邦,你也是蛮夷之邦,你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了?我们国家的贵人,喜欢学习中土上国,中土上国的贵人坐轿,我们那儿也是坐轿,你们日本国那儿没区别吧?不也学着中土上国坐轿子吗?可你倒是学得像一点儿呀。

    皇帝陛下,各位大人,你们知道他日本国的轿子是啥模样,有多么大吗?就一口窗都没有的黑匣子,拉开门儿钻进去,一根杠子两头一抬,哎哟,那个小呀,跟j笼子差不多,小臣从福州上岸,一路往京师里来,沿途中看见贵国乡下大丫头出嫁,坐的花轿都没这么难看!”

    “哈哈哈哈……”

    吃吃的低笑声变成了哄堂大笑,其实大臣们很想给日本使节一点面子,可是这位琉球王子损人实在是……,他们想不笑都不成。朱允炆也忍不住了,只好把失笑很快地转成温和善意的微笑,劝和道:“二位贵使,都不要吵了,朕……”

    岛津光夫气得脸色煞白,愤愤地道:“陛下,非是外臣不遵皇命,实是这小邦蛮王不知礼仪,外臣是来朝觐陛下的,他这般羞辱外臣,那也是对陛下不敬,陛下应该治他的死罪!”

    “姓岛的,你可别胡说!”

    何天阳越说越来劲儿,大声嚷嚷道:“你说不敬中原天子,谁不敬中原天子?我们有自己的服装、语言、打扮,可是一旦要朝觐中原天子,一定要依着中原的规矩来,你再看看你,倒底谁敬谁不敬?我们国家自己没有文字,我们就学中土文字,学中土文字,那就得学全了,这也是尊重,哪像你们。

    你瞅瞅你们学的,听说是把中土的字儿拆开了,缺胳膊少腿的就当文字用了,这叫什么来着,画虎不成反……反类犬。对,就是这么说的,可还别说,你们那儿的人倒是挺认真的,虽说是画犬吧,画的还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

    “你……你……,八格牙鲁!”

    “你不用变着法儿骂人,我……本王子听得懂。谁八格?我八格还是你八格!我听说就你们那边,那个什么什么天皇,是什么权力都没有的,掌权的是大将军,对吧?”

    这句话岛津倒不否认,他傲然道:“不错,那又怎样?”

    何天阳可逮着理了,马上对朱允炆等人道:“陛下,您听听,众位大人,你们都听听,这叫人话么?不管是大明国也好,还是我们那异国小邦也罢,那都是要尊王崇圣的,他们那儿弄个皇上,居然一点权都没有。我们国的商人去他们那里,回来说,你们的将军大人一年收入几百万石,可是皇上呢,才几万石,弄得天皇的侍从经常混到吃饭要加几成糠的份儿上,这叫什么道理!”

    朱允炆一听,马上变得很不爽了!

    因为燕王朱棣的事,他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不敬君王,虽然他听见日本人把他们的国王称作天皇,对此很不满意,不过眼下却不想追究这件事了,他只是觉得,这个征夷大将军,几近于乱臣贼子,竟然把皇帝做了傀儡,这和j雄曹c有什么区别?

    朱允炆的脸色冷下来,淡淡地道:“两位使者,今日是朕设宴相请,你们再争执下去,就是对朕不恭了。你们都是番邦使臣,在朕面前,一视同仁。贺天羊是山后国王子,你是日本国修理大臣,理应请贺天羊王子上座。入座吧!”

    岛津光夫眼睛都红了,咆哮道:“陛下,你这是……你这是对外臣的羞辱!”

    何天阳嘴不饶人地道:“你觉得羞辱,你觉得羞辱你死去啊,对了,好象你们那儿的人就喜欢自杀,在肚子上横着这么一刀,‘嗤啦!’一下大肠就出来了!哎哟皇上,咱们今天吃的菜,没有肥肠吧?”

    “陛下,外臣……忝为……日本国使者!”

    岛津光夫快气晕过去了,脸色已经由胀红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哆嗦着对朱允炆道:“代表着日本国体,外臣……外臣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和安排。外臣不能赴宴,就此告退!”

    说完,向朱允炆深深一鞠躬,又无比怨毒地瞪了一眼何天阳,沉声道:“你,羞辱了我们日本国,你记住,我们日本国,要对山后国,开战!”

    说完不待何天阳回答,便倒身退出大厅,扬长而去!

    夏浔躺在车上,脸上盖个草帽,翘着二郎腿,似乎十分的悠闲自在,其实耳朵一直竖着,注意着宫中的动静。

    忽然,宫门开启,有人出来了,紧接着旁边车马移动,那是日本国使节的车驾,夏浔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定睛看去,就见日本国使节从宫中一蹶一蹶地走了出来,新右卫门带领侍从们正迎向前去,夏浔再往岛津身后看看,宫门又合拢了,何天阳和萍女还没出来,夏浔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跳下马车赶过去。

    鸟津光夫挺着一张茄子色的大脸正愤愤登车,夏浔跑过来,笑容可掬地道:“请问这位使者,我国王子殿下和王子妃殿下为什么还没出来呀?”

    岛津光夫激烈地挥舞着手臂,嘶声吼道:“八格牙鲁!死啦!统统地死啦死啦地有!”说完一头撞进了车去。

    车马绝尘而去,夏浔站在外边呆呆地发怔:“死了?莫非身份败露了?那怎么……没人出来抓我?”

    他看看紧闭的宫门,再看看远去的车辆,莫名不知所以。

    宫里面,何天阳正大快朵颐!

    第355章 秦淮

    夏浔焦灼地等在宫外,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但是到了日暮时分,竟然见何天阳和萍女从宫里走出来,旁边还有孟侍郎陪着,夏浔见此情景,只得捺住性子,直等“王子”上了车,这才钻进去询问:“天阳,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哈哈,大人,这宫廷御宴还真是丰盛啊,我看皇上和那些大官都不怎么吃,我不管那个……”

    何天阳打个酒嗝,喷着酒气道:“为啥这么晚,皇上请喝酒啊。”

    他把今天发生在宫里的事得意洋洋地说了一遍,说到后来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一下子变得精明起来:“不对,不对呀!我看那个姓岛的临走的时候满眼杀气,这老小子明的不行说不定会来y的,大人,咱们今儿晚上得小心一些。”

    夏浔一怔,问道:“你说他们可能夜袭?”

    仔细一想确实不无可能,这个岛国的人看起来是天底下最重礼节的人了,对礼节的注重繁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伴随着这礼仪的,却是他们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的兽性。依稀记得,似乎历史上就曾有过两个日本使团同时到大明朝贡,为了争夺朝贡权,在大明的疆域上一个逃、一个追,杀了个天翻地覆的。

    那还是同一国人的身份,如今他们受了何天阳这个在他们眼中极其弱小的小国王子羞辱,不想找回场子那才奇怪。

    何天阳想了一想,冷笑起来:“大人,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安排一下,如果他们真的打咱们主意,不管来多少人,都叫他有来无回!”

    萍女是岛国部落的公主,最崇尚的就是这种力量型的英雄好汉,一听他这么说,美目中瞪时放出倾慕的光来。

    “不行!绝对不可以。”

    夏浔一口否决,如今的大明可不是弱国,这么干,只有在比你弱小的多、要仰你鼻息过活的国家才行。

    夏浔沉声道:“不要忘了我们的本来目的,和几个东瀛矬子较什么劲?你在宫里面损了他们一通,皇帝和大臣们只会当笑话看,可是如果咱们在大明的驿馆里动刀动枪大打出手,不管谁死谁伤,那都是不把大明放在眼里,羞辱的是大明帝国的脸面,无理的一方固然要受到大明皇帝的严惩,有理的一方也会被驱逐出境。”

    何天爷道:“那怎么办?如果他们真的冲过来动手……”

    夏浔道:“回去之后,和鸿胪寺说一声,他们负责款待,一旦打斗起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一定会增派兵丁,控制局面的。”

    何天阳心有不甘,悻悻地道:“好吧,为了咱们的大事,我就装一回孙子。乃乃的,他们要是真敢乱来,现在我忍了他,回头也要知会双屿的兄弟,让他孙子回不了日本国。”

    夏浔展颜笑道:“呵呵,你要在海上动手,想怎么教训他我都没意见,把他们扔进大海喂王八,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儿,他们是客,我们也是客,咱们这两个客,欺不到大明这个主人头上去。”

    何天阳重重地嗯了一声。

    谁想回去之后,何天阳还没来得及知会鸿胪寺官员,驿馆里边就骤然增加了许多兵丁,在左右跨院间的正厅正院里,足足驻扎了五个小旗的兵丁,把两边堵得严严实实的。

    原来孟侍郎在回来的路上业已想到了双方发生冲突的可能,如果双方真的在驿馆大打出手,甚或被倭国人把山后人杀个精光,那大明朝颜面何存?以大明之强,断然不可能做班超三十六武士刀下的部善王的,到那时把两国使节杀的杀、关的关,余者扫地出门,一件好事惨淡收场,他这官儿不用别人弹劾,也得卷铺盖回家了。

    所以孟浮生一回驿馆,第一件事就是多派兵丁,把两边彻底隔开,根本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

    傍晚时分,

    鸿胪寺的司宾官张熙童捧着一壶茶,坐在仪宾馆正堂里,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正在自得其乐。

    他特意搬到两国使团住处中间来,就是怕两边有什么冲突。正哼哼唧唧的,忽见一个穿了儒士长袍、虬须如墨的人从山后国使节的院落里出来,张熙童定睛一看,认得是山后国的那位仪卫使寻夏,忙站起来笑道:“寻使者,这是往哪里去?”

    夏浔站住,向他拱手笑道:“哦,在下久慕大明风光之盛,物产之丰饶,夜来无事,出去走走。”

    “啊,贵使到我中土,人地两生,京师之地,虽然不致生了什么差池,你又说得一口汉话,不过,还是不要走得太远才好。”

    夏浔笑道:“省得,省得,有劳大人嘱咐,在下也不往别处去,就是……随便走走。”

    说到这儿,他凑近几步,一副有些心虚、不好启齿的模样道:“呃……,大人,在下,想跟大人您打听打听道儿。”

    刚刚坐下的张熙童忙又站起来,捻着颌下鼠须笑道:“贵使有话请说。”

    “这个……”

    夏浔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门,吞吞吐吐地道:“请教大人,这秦淮河,怎么走呀?”

    “你……,哦!哦……”

    张熙童忽地明白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的笑容:“寻使者,你出了这个门儿,往右拐,一直往前走,有一座桥,下了桥,你往左去……”

    张熙童唾沫横飞地给他解释了一番,想一想,又道:“贡院正对面儿,就是双金下处,左边挨着,就是全乐坊,再往前去,就是月来居,生意最是红火,价钱也公道,姑娘们更是没得说。一般就在岸边垂杨柳下,还会停着几艘画舫灯船,去画舫主要是邀三五知交,饮酒作乐,只是找姑娘的话,去那儿就不合算了,到灯船上找个船娘,却也别有韵味。”

    “哦哦哦,省得了,省得了,多谢大人。”

    “嗳嗳嗳,回来回来,我还没说完呢,看你这急色的样儿,嘿嘿!”

    张熙童眉飞色舞地道:“你记着,别说自己是外乡人,反正你的汉话说的非常流利,要不然没准人家会坑你。还有,老鸨子要是给你推荐十三岁的雏儿,别要,风月场上,这有个说法,叫做试花。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年纪尚小,云雨起来不得畅快取乐,别糟蹋那冤枉钱。十四岁,谓之开花,女儿家天癸已至,男施女受,也算当时了。到了十五岁,姑娘家才知情趣,男欢女爱,两相得宜,这叫摘花,找个大一点的姑娘,不但会服侍人,缠头之资还比那年纪小的便宜。”

    夏浔汗颜道:“呃……,多谢老大人,老大人真是……真是博学多才。”

    张熙童谦虚地摆手道:“谈不上,谈不上,老夫只是……,呃……朝廷不许官员嫖妓,老夫可没去过呀,这都是……听说的,听说的。”

    夏浔连忙点头:“在下省得,不会乱说话的。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夏浔不敢再听他卖弄,逃也似的出了鸿胪寺,向右一拐,扬长而去。

    京师的道路,他当然熟悉,可是如今扮的是异国使者,就要装装样子了。夏浔一路东张西望,走走停停,直到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当中……

    金秋十月,秦淮河上却是一片春光,其中最繁华的地带就在贡院附近。江南贡院东起姚家巷,西至贡院西街,南临秦淮河,北抵建康路,其中明远楼的四周为考生应试的号舍,共计两万多间,贡院对面一河之隔就是官营私营的大小妓院。

    每逢春闱秋闱,数万考生云集京师,一俟考试结束,纷纷光顾,便成了这销金窟最大的主顾。此时正是秋闱放榜之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