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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她闭上眼睛,似乎沉醉在什么之中,低声喃喃说:“我喜欢你当初那样叫我殿下,不卑不亢,既不谄媚,也不讥诮,也不是出于礼节,也不疏远,也不诚惶诚恐。当时我那样落魄,你叫得那么温存亲切,如今叫我陛下,也还是一模一样。我时时想,怎么会有人能把这种称呼叫得这般温热……好像叫老朋友一样,好像你既不是我的臣民,也不是我的敌人……”

    她又睁开眼看着我,这时眼神,倒说得上深情脉脉,醉人如酒。

    这妮子当时刚硬勇毅,一段时间不见,居然多了几分女人味,风姿动人起来。我看了都不禁心中一动。

    “陛下……”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但是,可惜我是不可能喜欢女人的。

    你应该配得上一个有情有义,勇敢坚毅的大好男儿的。

    公主,不,女王却身子一斜,倒在我怀中,星目微启,吐气如兰,不胜酒力状。

    貌似是很熟悉的情景。

    我不禁想,公主啊公主,幸好穿越的是我,万一是哪个在现实里欲求不满的家伙,如今岂不是羊入虎口?那帮人可是能利用穿越的优势,作不同凡俗状,到处骗纯情,你又有貌又有才又能打仗又有权势,正是他们最佳yy人选啊。

    我这样的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所以我一边扶着公主,一边大声呼喊她的奶妈。

    奶妈似乎乐见其成,怎么呼喊都不出来,公主在我身上越缠越紧,脑袋还像小狗一样顶着我脖子窝摩来摩去,弄得我浑身又痒又麻,身子酥软。想笑又没力气。

    突然想起红凤的前科,心中大叫不妙:我要是再犯什么错误,被锦梓知道,他可真不要我了。

    我终于怒了,一把捞起案前的水晶杯,狠狠掷在地上,碎裂之声清脆震耳,我大喝:“人呢!给我滚出来!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招终于奏效,被我吓出两个使女来,战战兢兢,哆哆嗦嗦,俯伏而出。我怒道:“女王陛下酒醉,居然连服侍的人都没有!你们好大胆子,都躲起来偷懒不成!”也不管她们听不听得懂。

    这时奶妈也终于被出来了。

    我冷着脸说:“你照顾女王十分不称职,统率女侍御下不严,居然让陛下酒醉无人服侍。”

    奶妈似乎听懂了,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我把女王交给使女,对奶妈沉声说:“叫人带我去我的营帐,女王未嫁,不要让她的声誉受损。”

    奶妈紧抿着嘴,绷紧了下巴,但还是照我的话做了。

    她亲自带我去我的营帐。

    一言不发地为我燃灯铺床,我也不作声。终于,奶妈忍不住开口了:“大学士大人,陛下是我从小待(带)大的。虽然我只是她的铺(仆)人,但在我心中,她就像我女儿一样亲,为了她,我不怕死,也不怕憋(别)人说。”

    我看着她。

    这个女人说得诚恳,虽然口齿不大流利。

    “陛下惜(喜)欢你,我也觉得大学士大人不是坏难(男)人,为什么不和我们陛下在一期(起)呢?我们的国家虽然不想(像)你们那么大,但是也很富有,我们有荒(黄)金珠宝,有骏马,有美丽的姑娘和勇敢的小伙子,我们的女王俊美勇敢,年轻未嫁,你在圭朝虽然有荣华富贵,却是不安稳的。不如去(娶)了我们的女王,你就是我们回鹘的王!”

    不得不说,奶妈的汉语虽然生硬,但说服力还是有的。

    我也不大好辩驳,也不好非梗着脖子说“我们是天朝上国,不会来你们番邦蛮夷”之类的话,只好表示公主是天仙下凡,我配不上她。

    奶妈劝说无益,气哼哼地说:“你们的皇帝这么笑(小),没有会打仗的将军,连邵青都四(死)了,头颅被我们祭奠先王,现在更加不是我们和匈奴联手的敌人。大学士大人还是趁造(早)看清形势,不要为了将要灭亡的国家四(死)撑到底……”

    我一惊,邵青的尸体没有找到过,原来被他们祭奠去了吗?他们是决心要和匈奴一起击破我们?锦梓新近伏击匈奴成功,他们为什么还这么自信?

    奶妈气呼呼走了,我反复思量,难以入睡。

    锦梓他们现在怎样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回鹘是匈奴一大助力,如果我能说动女王打破联盟,甚至倒戈,对我方有莫大好处,而这个游说的工作,对于曾经救过女王,被她青睐有加的我来说,再合适也没有了。

    这么想定了,我渐渐安下心,仔细思索劝说她的各种理由说辞。

    突然烛火明灭,帘幕微动,原庆云闪身进来。

    我一看是他,嗔道:“你也不打个招呼就进来,吓我一跳。”

    他轻笑:“我帮你跟你的小情郎通风报信去,你倒骂我。既如此我不去了。”

    我笑起来,骂道:“少耍无赖,这事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了,你快去吧。”

    他目光闪烁:“好,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心中一凛,大是为难。他将来让我杀了谁怎么办,或者让我离开锦梓?又或者让我这个那个的,也很难做到,这事可不能轻易答应。

    原庆云似乎看出我心中疑虑,笑道:“放心,不会是太叫你为难的事情。”

    我释然,既然如此,就点头允了。

    他微笑,低头猝不及防在我眉心一吻,抬头勾着唇角几丝邪佚,不无得意地浅笑:“这个算是跑腿的赏钱。”

    我来不及拿枕头扔他,他就转身出去了。

    我出了会神,不觉也笑了,放心睡下。

    说客

    第二天,奶妈告诉我说陪我来的贵客不见了,可能是半夜跑了。

    我露出怀疑他们偷偷杀人灭口孤立我的神情,奶妈很窝火。

    不过现在我就彻底没有翻译了,不由深深感受到外语不好的痛苦。现代的时候至少我英语法语是很不错的,可以去大多数国家没有语言障碍,现在,唉,我既不会匈奴也不会回鹘的话,可以说主要外语一窍不通,实在有损我的英名。

    幸好公主,不,女王没有因为我的外语差而鄙视我,感谢上帝,这个时代不大喜欢用一个人的外语水平评判一个人的价值。要不然我一把年纪还要从头学什么回鹘话可太郁闷了。

    于是,我只好依赖亲亲女王陛下和口齿不清的奶妈来充当翻译。

    奶妈虽然口齿不清,其实是个颇有魅力和魄力的中年女人,据说年轻时也是一颠倒众生的尤物。

    我的待遇很好,虽然行军途中,还是供给我很好的饮食和物质享受。公主不愧是一国之君,要比臭锦梓大方点,不会克扣我。

    公主不处理事务的时候,经常找我饮酒作乐,这个时候,就是我游说她的最佳时机了。……这么说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当然是很纯洁的。

    从公主口中,我听到了一些比较准确的事实:

    锦梓那天奇袭大胜,战绩很不错,匈奴死伤五万余,俘虏七万余,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光p股抓起来了。

    这个数字,对匈奴来说可不是小事。他们本来人就比我们少很多,通常经不起这样的损失的。

    但是这次稍有不同。

    这个要从梁王说起,当时梁王起兵,联络了匈奴和回鹘,要求一起内外夹击,拖住邵青,以便他篡位。事成之后,允以大片土地,子女玉帛相筹。

    匈奴和回鹘都答应了,公主他们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削弱圭这个强大邻国的实力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

    匈奴则不然,他们跟圭是宿敌,力量强大,野心勃勃,趁此机会,不止想要一点土地金银,而是想趁内乱,坐收渔翁之利,把整个圭吃下,把中原变成他们牧马之地。

    这个野心也不算太没道理,但是匈奴自己有个问题,他们一共有六部联盟,这六个部各有自己的统领和军队,皇帝的权力不是像我们那么绝对,所以,皇帝的决定得到了四个部的支持,两个部的反对。

    皇帝出兵的时候,那两个部没有出兵,直到邵青战死,那两个部才变了主意,同意派军队,所以当时匈奴假装和谈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等援军到了把我们一网打尽。

    幸亏锦梓首先袭营。

    如今的军力对比是我方加上罗蒙的六七万人还余二十五万;匈奴这次损失惨重,只剩八万人加十五万援兵,还有回鹘的十万军队总共是三十三万。

    从数量上看,似乎差别不大。

    但实际上匈奴铁骑无论个人还是整体战斗力都要远胜我军,他们人高马大,健壮有力,从小生长在马上,惯于风餐露宿,也惯于行军打仗,远非身体瘦弱,惯于农耕,重文轻武的圭朝人可比。甚至连邵青训练有素的西虎军也不是人家对手。

    匈奴以前出兵,多则十万,少则几万,我们也每每需要三四十万人和大量物资军需消耗才能取胜。

    所以这回,情况是不大乐观。

    对我方有利的是第一我们守城,通常一座坚固的城池,对方军力即便十倍于我们也未必能拿下,只要我们的后勤能跟上,基本上被他们拿下的可能性很小。

    第二是对方的总指挥官左贤王沮渠摩那大人未必能指挥得动所有的军队。

    新来的援军所属部族素来和左贤王部不合,打仗的时候可真未必能听他的,又是他新遭大败的时候。至于说到公主的回鹘十万众,就更加是未知的变数了。

    如此看来,事情还大有可为。

    尤其是我如果能说动公主的话。

    因此我就开始极力游说公主。

    匈奴狼子野心,一定不肯让回鹘在卧榻边酣睡的,如果圭朝不测,下一个就是回鹘了。

    何况圭朝他们想拿下是很不现实的,而拿不下的情况下最可能的就是和谈,和谈之后,匈奴我们可能不会随便报复,而实力明显弱一大截的回鹘则可能成为第一报复目标。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如跟我们暗暗结盟,同抗匈奴,到时候永为友好邻邦。不管怎么说,我们的野心和脾气都比匈奴小,对他们的国土也没兴趣,重视礼仪教化,是比匈奴好得多的盟友。

    看得出来,公主对我的话是赞同的,但是她的顾虑,我也知道。

    首先,回鹘刚被我们灭过,连前任国王都死在邵青手里,公主跟我们有亡国杀父之仇。这时候结盟,不说臣民不服,连公主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其次,现在结盟,等我们形势安定下来,未必不跟他们清算,到时候安全可能没有保障。

    我劝公主说:我国并不喜欢轻启战端,之前也是因为你爹看回鹘这几年繁荣强大起来,不肯遵守之前的和约,对我国继续称臣纳贡才引起的,我们是为了维护国际地位和尊严,不得不打仗。说到邵青,更是无辜,他是将军,受皇命而战,并非私仇,如今他也战死,你还拿他人头祭奠了,也算报了仇了,这段应该揭过。

    何况之前的一战,多多少少是受匈奴挑拨,你可以跟你的臣民说,匈奴居心叵测,从中挑拨,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次如果你们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可以签订平等的友好条约,互不侵犯,甚至守望相助,我国自矜身份,从来不肯随便撕毁协议的。

    其实,公主未尝没有这个意思,之前她的奶妈也劝我入赘匈奴,也是希望我们可以合作,将来有我的存在,对于两国关系也是个保障。

    可是,我不大希望牺牲我的个人幸福,而且回鹘也不是我理想的定居国啊。

    该死的小皇帝他爹,叫他迷恋男色,弄得皇室子嗣艰难,要不找个没野心的宗室子弟跟公主联姻多好。

    小皇帝如果大几岁也好啊,可以娶回鹘女王,顺便把他们国家当嫁妆拿过来。

    唉。

    因此我的游说就胶着了。

    胶着也就罢了,行军两天之后,突然一天早上,奶妈匆匆走进我的营帐,神色有点慌张,说:“大学士大人,为(委)屈您一下,陛下请您还(换)上这些衣服。”

    我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居然是一套刺绣精美的华丽女装,薄薄的朱红色绫罗和杏黄透明蝉纱,还镶了些小小珍珠作滚边,一起拿来的还有些珠宝首饰。

    “这,这是什么东西……”我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指着这堆衣服。

    到这里之后,我还没有穿过女装呢,这算什么……

    奶妈面无表情:“这是为您好。”居然五个字都没有走音,字正腔圆的。

    对镜贴花黄

    我看到那些女装,吸了口气:“这些好像是……难道是那些舞姬的衣服?”

    奶妈面部肌r跳动了下:“这是女旺(王)陛下的衣裳!”

    “哦……对不起。”

    “女旺(王)陛下的身高才跟你相仿。”

    “哦。”

    我乖乖套上那些衣服,有点紧,不过还能穿。

    我毕竟原本是个女子,穿得还挺利索,当然,也可能是少数民族的衣服没有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么麻烦。

    站在奶妈面前,她有点目瞪口呆,望了我半天,在我胸口塞了两片软垫,然后领我去见女王。

    女王看到我也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张大人果然是绝代佳人。”

    我有点尴尬,却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女王左瞧右瞧,对奶妈说:“该给他修饰下了。”

    奶妈原来是古代版的大造型师,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拿来许多大大小小匣子箱子,一一打开,首先在我脖子上抹来抹去。

    张青莲这种性别不明显的家伙本来就没有特别明显的喉结,经过y影的处理,再抹点东西遮盖,就能看不出喉结了。这点我明白。

    然后她又在我脸上画来画去,胭脂水粉什么的,折腾了好半天,最后给我戴上了珠冠额饰,一串繁复的珍珠项链,一串石榴石手链。满意地说:“好了。”

    面有得意之色。

    女王看看我,神色又无奈又好笑。

    奶妈去张罗镜子去了,很快一面大铜镜放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心中也不禁一动。

    虽然古代的铜镜效果很模糊,还是可以看出镜中人的光芒四s。

    这分明就是个古代的西域美人,身上衣着华贵热情,脸庞完美无缺,一双黑黑的湿漉漉的眼睛仿佛黑宝石一样,比我原先圆且大,眉毛被修成柳叶状,嘴唇红滟滟的,和额上的红宝石交相辉映,洁白的面庞趁着颈上圆润的珍珠。红锦杏纱紧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毫无顾忌地彰显性感之余还有点遮遮掩掩的情致。

    高明的是,这镜中人不但一点不像男人,并且一点不像张青莲。

    我仔细观察了下,不由大叹高手啊,眼睛比原先大是眼线与眼影的效果,颧骨被淡化处理,脸侧的y影视下颚棱角更加柔软,淡淡几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这是化妆师的至高境界啊!这位皇家奶妈放到现代去一定是明星们的恩物……

    不过,把我打扮得跟肚皮舞娘似的想干吗?

    “陛下,您的奶妈真是妙手,不过,敢问这是何意?为何我要如此装扮?”我很平静地问。

    公主为我释疑:“左贤王的世子要来,被他看到就不大好了,我也想让你看看他的动静意图,干脆装扮一下。”

    我叹了口气,指指门外说:“何不扮作使女,还不引人注意。”

    “你不能开口说话,所以要扮作哑女,做使女恐怕有问题,我就说你是我母系的亲戚。正好我确实有个表姐是哑巴,平时从来不见人,也没人知道她长相。”

    “那就有劳陛下了,”我当然不会放弃机会窥伺回鹘和匈奴的高层会面。“只不过倒不知道回鹘女子平素打扮都如此艳丽。”

    女王笑了笑:“我族人民性情奔放,女子无论美丑,都喜歌舞,爱美之心甚重,贵族女子尤甚。只不过我从小不喜欢胭脂珠宝而已。”

    我看了一下旁边一脸恨铁不成钢,怀才不遇模样的奶妈,不禁笑了。

    下午的时候,沮渠无定来了。

    比较起他弟弟沮渠狐臣,我对沮渠无定印象并不大好。

    此人虽然英俊,但有点y贽之感,样子也孤傲。当然,作为敌人我也不用对他有好感,我关心的是此人心胸谋略,来意如何,是否有机可趁。

    沮渠无定来,是为了劳军,加强对回鹘这边的联络和控制。所以仪式还是比较正式的。

    公主甚至还以一国之尊,到营帐门口迎接他。

    沮渠无定穿得也很华丽正式。身边从人不少,还带了三千近卫,估计也防回鹘一手。

    我和奶妈躲在帘幕后偷看,只见他们行过相对于圭朝还不算繁琐的礼节,沮渠无定的军需官开始大声宣读一张礼单。

    他读完一句,奶妈就很熟练地翻译给我听:

    “拗(牛)五四(十)头。”

    “羊两拜{百}只……”

    “粮草一千单(石)。”

    “骏马一百匹。”

    “精亮(良)铠甲五百套。”

    奶妈真是女强人啊,到现代怎么也可以做个交传的翻译,而且相当职业。

    匈奴期待着回鹘上场的表现,赶紧临阵再送上一份厚礼。

    女王请沮渠无定上座,然后又是筵席歌舞,这也不能怪他们,古代娱乐贫乏,能有什么像样的节目。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今天,还不是一样吃吃喝喝,看看表演,唱唱歌。

    女王的意思是我不必露面,万一不幸遇到,再介绍说我是她表姐,如果遇不到,那当然就再好不过。

    所以我就躲在这里,由奶妈给我当临时翻译,但我心里一直很担心奶妈遇到机密的就不翻译,可又无计可施,所以一直很郁闷。

    果然不会外语还是不行啊。

    “再行军两天酒(就)到了,这一路来,辛苦陛下了。”

    “事成之后,我们的允诺不会变的。

    说的都是这类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但是,当屏退从人之后,沮渠无定说了一句话,公主怔了下,沉吟不语。

    奶妈也显然大吃一惊,身子震动,露出专著深青竖着耳朵听。

    我急了,连忙扯扯奶妈衣角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他向陛下求婚。”奶妈匆匆意译给我。

    我也吃了一惊,看来匈奴也不打算放过这大好联姻机会。

    公主看来还在沉吟,过了一会儿微笑着说了句什么。沮渠无定脸上也看不出欢喜还是沮丧,只是点了点头。

    “陛下说要开(考)虑。”奶妈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得意状,好像是自己女儿优秀追求者众多那种神情。

    他们酒宴散了,我也去休息,因为改妆,我的营帐也移到了靠近公主的女眷区。

    我其实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怕知道真相的这君臣俩心里不大自在。

    晚饭前,我提出要去外头溜溜马。

    公主并不反对,她知道我现在赶都赶不走。只是叮嘱我要注意安全,别走太远。

    营地西边不远有条小河,已经冻底了,周围有杂树岗,天寒地冻,也不过剩点光秃秃的枝条绞缠一处,因为长得密,才像点树林的样子。

    脚下马儿有点畏寒,小步踱着,我在它背上颠来颠去,一会想不知道公主对沮渠无定的求婚怎么想,如何抉择;一会儿想壁炉现在不知在哪里,一会儿想如果锦梓看到我女装的模样不知有何反应……

    正脑袋里乱七八糟,觉得有点寒冷,裹紧身上皮裘,突然有只冰寒的手从后面一把扼住我脖子,用力一扯,我从马上摔下,落在一人怀中。

    一只手扼住我颈项,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不许作声。我只是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喊,我只好扭断你的脖子……你听得懂吗?如果明白了,就点点头。”冰寒如刃的声音,带着不经意的肃杀。

    ……却意外的悦耳。

    我睁大了眼睛。

    又见锦梓

    人有的时候会出现既想哭也想笑的矛盾心情。

    我现在就是这样。

    但是我最终既没哭也没笑,甚至连我的声音听起来都平静得枯燥:“锦梓……吗?”

    身后的人僵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分明是女人,还是美女的身体里发出男人的声音被吓着了。

    张青莲的声音虽然低沉宛转,毕竟还是男人的。

    可怜的锦梓,又没去过泰国,对这种现象估计也不大适应。

    他松开了我,既没推开我,也没抱住。

    我只好自己转过身去。

    一张俊美熟悉的脸庞映入眼中。依旧清寒如星的眼眸,雕琢般的嘴唇,下颌,墨玉般的长发。只是比以往多了点憔悴,衬着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倒有点风流婉转的情致。

    看清楚我的脸,锦梓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锦梓,”我想了想,开口说,“你长胡子了。”

    面前的帅哥有点恼羞成怒,嫌弃地说:“你干吗穿成这样?”

    男子汉大丈夫穿成女人模样成何体统,何况还让慧眼如珠,聪明盖世的本少爷认不出来。

    我猜他心里肯定这么想,并且打算这么说。

    于是我连忙诚恳地解释我是如何到了回鹘这里,公主如何因为匈奴使者要来怕我被发现而让我扮成女装。

    一口气解释完我伸手揉了揉他下巴,估计这家伙最近没空修饰仪容,找我找得风餐露宿,下巴上冒出不少胡子茬,我不大喜欢胡子,暗暗思索要给他刮了。

    锦梓却觉得被调戏了,又退了一步,露出恼火的神气来。

    我心中一动,笑着继续伸手调戏他:“害什么羞嘛,摸摸又不会怎样……”

    我家帅哥因为男性自尊心屡屡遭到挑战,终于怒了,一把把我揪到怀里,狠狠在我嘴上咬了一口,顺带法式深吻,然后把气息不匀的我丢到一边。

    “这么久不见,你也太不温柔了。”

    我一边恢复正常呼吸频率,一边抱怨。

    锦梓听到我的抱怨,眼神一变,语气也骤然温柔下来:“是吗……那我们重新来一次……”

    我听出潜藏危险,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抱怨下而已……嗬嗬。”

    一阵子不见,这家伙变厉害了啊。我越来越吃瘪了。

    正色开始说正经事:“锦梓你怎么出来了?”

    “当然是找你。”鄙视的口气。

    不过我还是听出了其中潜藏很深的内疚和担心,心里暖了一下。

    当然该批评我还是要批评的:“你就这么跑出来,也不怕皇……一个人在那边?”

    “没关系,我让焦诚贴身保护他了。”冷淡的语气。

    那也不算十分安全吧,万一出点事……嗯?我突然发现让我惊讶的内容:“焦诚没死?”

    “没有,他们那族很奇怪的,没那么容易死。”

    “哦。”至于怎么个奇怪法,我决定以后再问。

    想跟锦梓说的话太多,公事的许多情况,匈奴援兵的具体数目,回鹘的可拉拢性,我们这边现在情况到底如何,小皇帝衣食起居可好;还有很多小事,是不是原庆云去找他他才知道过来这里找我,壁炉有没有找到……还想告诉他我很想他。一时竟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于是冷场。

    我们互相看着。

    锦梓可能跟我一样,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有点互相脉脉凝视的意思。

    锦梓的眼睛像某种我不知道硬度和质地的宝石,光辉流转,看不清楚其中有什么,但又似乎不需要看,也很清楚其中所有复杂的感情和思量。慢慢的,我们口鼻间呼吸的气体都柔软起来,脉脉相承,彼此之间似乎有某种水流般的东西温柔流淌,渐渐连心跳都趋于一致。

    我忍不住想靠近他,伸手牵住他的手。

    可是他已经先伸出手来,似乎要抚摸我的鬓发和脸庞……

    就在这温柔无限的大好时光,锦梓突然脸色一变,在我肩上按了一下,身形一动,已掠了出去。

    我只觉眼前一花,锦梓已经手中擒住一人,脚下轻轻连点,脚不沾尘飞身掠回。

    快得我来不及反应。

    被他抓回来的是个男人,从穿着看是回鹘的士兵,大约是公主派出来跟踪我的。

    那人用回鹘话支支哇哇地叫了几句什么,我反正听不懂,也不知锦梓同学身为该时代的资优生是否外语水平要比我高明点。

    刚想问,锦梓却出手如电,一手勾住那人脖子,轻轻一扭,只听“咔擦”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个士兵眼睛一瞪,也没有血,就这么死了。

    从温柔乡到目睹凶杀现场实在差距过于明显,我心里调适不过来,目瞪口呆看着我家“心狠手辣”的良人。

    锦梓神色淡淡的:“他看到我形迹,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是啊,不能冒险,让敌人知道我们的主帅不在营中,岂不是大大不妙。

    锦梓这么做没错,只是我来自和平年代的心理素质太差。

    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么干脆利落的杀人真是受不了。

    果然,我不应该来战场的,我的道德底线和基本信念受到过多的挑战,之前什么同生共死的想法太过简单了,人其实很多东西都要亲身经历才知道自己当初的许多想法许多话何其轻易幼稚。

    我喉头干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睛可以回避那刚刚还活着的尸体。

    果然,到最后也只能选择逃避,视而不见。我们的承受能力只得这么多,不回避怎么办,难道要我去想这片刻前还有呼吸还有思想还会行走的生命就要永远冰凉,逐渐腐烂?难道要去想这人也许有妻有子,他的妻子也许在天天盼望他回家,一针一线缝制着冬衣,却再也盼不回去;他的孩子从此就要变成无父的孤儿……

    不不,我没有余地去想这些,我只能想:两国交战,迫不得已,你如果不死,我们就要大大糟糕。

    我抬头看看锦梓,现在他的眼睛还是很亮,可是好像会反光,里面的东西我已经看不清楚了。他的神色淡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必须要亲自动手的锦梓会不会心理活动其实和我一样?

    但是,锦梓本来要抚摸我脸庞的手不再伸出来了,并且刻意不碰到我,这只是个下意识的行为,就像我们刚刚碰过不大干净的东西还没洗手时不经意就会回避拿手再去碰干净的东西。

    我心里黯然了一下,伸手过去拉住他刚刚夺取别人生命的手,也装作若无其事。

    “咱们走吧?”锦梓突然说,“该回去了。”

    嗯?

    “啊……不行,我还不能走。”话题变得有点快,我又要调整思路。

    锦梓轻轻皱起他年轻的眉头看着我。

    “我要留在这里。必须说服公主跟我们结盟,一旦回鹘倒戈,我们要反击匈奴就不是难事。哪怕他们中立,于我们也大有好处。如今沮渠无定向公主求亲,不管他是为公为私,一旦公主答应,以后数十年回鹘和匈奴就必定是盟方了。对我国大大不利。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呼,之前偷懒,对不住大家,最近趁着工作不忙了,要多写点。大概两三天一更。

    a啊,好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呢,5555。

    倘使君心如我心

    如我所料,锦梓果然表示反对了。

    他不想让我冒险,可是我知道他心里觉得我是对的。

    “如果我娶公主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半开玩笑地说了这句话。

    说这句话,其实对锦梓对我都很残忍,但是我忍不住要说,忍不住要看看锦梓的反应。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反应,心脏不由自主剧烈地跳动。脸上发热,可表面上还装作言笑轻松的模样。

    锦梓的脸色瞬间白了。

    我看到他紧紧捏着的拳,僵硬的身体,这些我都很清楚熟悉的信号。

    我心里开始高兴起来。

    “你……想娶她吗?”锦梓的声音干涩。

    “不,我不想娶谁。我们两人在一起就够了。不过,娶了她目前很有好处。”

    锦梓脸色稍微好了点,但身体并没有放松。

    “那你打算娶她吗?”

    锦梓这个傻瓜似乎并不明白我这么说只是想听他对我很坚决地说不要我娶别人,还是固执地问。

    “你想让我娶她吗?”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他语气突然冷下来,面色也结了冰,像刺猬一样张开刺。

    “我很犹豫,所以才想问问你的。”

    锦梓大概终于怒了,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锦梓,如果你不想让我娶她,你就说出来,告诉我,你不想让我娶别人。我只是想听你说出来……”我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成熟的人先松口好了,要不我们又要闹很久别扭,现在这种情势,见个面都那么难,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互相猜疑折磨。

    他黑亮的眼睛脉脉相视:

    “我知道你娶她是个办法……但是,我不愿意。”

    我心里欢呼起来。

    虽然明白他,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欢喜。

    我愿意为国效劳,尽我所能,尤其是国家危亡的时候,死亦无妨。

    但是不愿意牺牲到这份上。

    我有我的底线。

    国家并不比我的道德底线和准则更加重要。

    真高兴锦梓跟我相仿,至少,他不会为了国家牺牲我。

    如果是邵青,结果就不一样。我的锦梓即使成长,也是毕竟和邵青不一样的男人。

    而且,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呢。

    我微笑着看着他,突然觉得锦梓在我面前光彩熠熠起来,脸容更加俊美,身姿更加挺拔,连胡子茬都可以选择性忽略。

    不过这时锦梓又提到了我留下的问题。并且表示要是我留下,他也要在这里待着。

    “你也知道不行的。”我说,“你不坐镇是很不现实的考虑。”

    锦梓对我的语言组织方式已经很熟悉,连这样的话听起来都豪不费力。

    他沉默起来。

    我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突然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他远比我要痛苦得多。

    他想让我待在他力量所及的安全范围,但是他知道我的冒险对大局很重要;他想留下来陪着我,但是作为一军统帅,他不可能留下来;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无牵挂的少年,有十分沉重的责任压着他。

    所以,我的锦梓不得不成长。

    人不得不成长的时候,总不免痛苦的。这一点,我早就体会过了。

    所以我尽量温柔地抱住他。

    锦梓愣了下,身体从一瞬的僵硬柔软下来。

    “锦梓,过去了就好了,不用太久,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回家。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

    他骤然反手紧紧抱住我,叫我喘不过气来。

    “我也答应你,我不会死,也不会败。”

    最后达成的妥协是他要在附近滞留三天,如果三天内我不能解决,就必须要和他走。

    “翘楚,我终于明白,有一些事其实不适合我。……其实我比不上邵师兄,永远都不可能像他成年累月地征战沙场,把什么都抛下……我也不想像他那样一心效忠皇上,把自己完全搭上……打仗,我只打这一次,以后即使国家再次危亡,我也撒手不管了……”

    “翘楚,等这场战结束了,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我骑在马上,马儿小慢步地“得得”往营帐走回。我慢慢回味着锦梓最后的话,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锦梓很少说这么多话,虽然没有不说话的时候酷,但是这样的锦梓,也很……可爱。

    马儿信步往前,突然前面几骑飞驰而来,看上去不像回鹘的兵士,而且这般飞奔,莫非有什么紧急军情?

    我不由策马观望。

    那几个骑手到我身边来了个急刹车,尘土扑了我一脸,我连忙拿袖子遮挡,还是吃了一嘴沙。

    不过这飞驰之中能如此精准地停下,训练有素不说,马儿和骑术也都出色得很了。

    为首的一匹马通体乌黑,毛色发亮,只有鼻子上有点白,虽然比不上壁炉,也不如锦梓的萧稍神俊,倒也看得出是匹很好的马。

    马上的骑士衣着和鞍辔缰绳虽然并不很奢华,但还是看得出地位是这群人中最高的,他脱下帽子,朝我欠了欠身。

    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又是熟人。

    总是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一点看不出来出身高贵的架子。

    是沮渠狐城。

    他怎么也来了?他哥哥不是刚来吗?

    我极力控制自己遮掩的欲望,大大方方待在马上,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他认出来我。

    沮渠狐城看来是没有认出我看着我,微笑着开口,说:“?¥¥%……%?¥!%—”

    我只听得出是回鹘话。

    好吧,狐城同学,你的外语很好。

    我也回他微笑,然后开始拿手胡乱比划,又指指我的嘴。

    虽然不会哑语,倒也不难猜出我的意思是我是个哑巴。狐城同学的智商无疑没有太大问题,所以他也明白了。他脸上露出惊讶和惋惜的表情来,歉疚地冲我点点头。

    我又笑了笑,朝他挥挥手,拍马转身回营去了。

    寻回走失宠物

    回营之后我去了自己营帐,没多会奶妈就鬼鬼祟祟来找我了。

    “张学士,你怎么曲(去)了则(这)么就(久)?”

    “哦,我去遛遛马。要不也闲得慌。”

    “说到马,今天沮渠四(世)子的弟弟也赖(来)了,他把先王的阿萨那松(送)回来了。”

    “阿萨那是匹好马,是我过(国)最好的马,但是楚(除)了先王,谁也假(驾)驭不了。后来,”奶妈叹了口气,看着我的大眼睛里露出怨怼的意思,“上次被你们共(攻)打的时候,被俘走了。不知道则(怎)么被匈奴人又得到了。”

    啊,这不是说的我的壁炉吗?

    我顿时心里激动起来。

    壁炉还好吗?我上次逃得匆忙,没法带它,事后挂念了多久啊。

    “我们和匈奴都四(是)挨骂(爱马)的民族,但是沮渠二王子过来一定四(是)拿这个党(当)借口。”

    奶妈本来就黑且大,睫毛浓密,还故意画黑眼线的眼睛朝我一瞥,既得意又故作神秘地说:“他啊,一定也四(是)对我们陛下有意,听说左贤王则(这)两个儿子都(自)志向高怨(远),他们随(谁)娶了我们陛下党(当)然就能得到强大助力,所以都是志在必得。”一边继续拿那种挑衅的眼神看我,意思是你有两个竞争者了,看你现在怎么办。

    我苦笑,却没什么意见可发表。

    奶妈又给我拿来几套女装替换,都很华丽,我挑了一套海蓝色刺绣锦缎长裙换上,外面罩了一件蓝狐软皮披风,雪白的毛皮衬着海蓝色丝绸,奶妈又给我配了海蓝宝石镶细碎孔雀石的额饰,站在一步之外,一副欣赏自己佳作的表情自恋地看着我。

    “奶妈啊,你的品味还真不错,不过,有必要把我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吗?”

    “唉,”奶妈一边给我整理头发一边叹气,“我啊,早蔫(年)也是回鹘有命(名)的美女,说到我梳头穿衣的寿(手)艺,先王后宫的女人们那(哪) 个比得上我?我从小伺候陛下的母亲;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