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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客气道:〃公公请起。〃又示意内监们起身。我问道:〃怎么公公的差事还没了么?〃

    李长面带苦笑,指一指依旧破口大骂的余氏道:〃小主您看,真是个泼赖货。〃

    余氏两眼满是骇人的光芒,一把扑上来扯着我衣襟道:〃怎么是你?皇上呢?皇上呢?〃一边问一边向我身后张望。

    槿汐和李长齐声惊慌喊道:〃快放开小主!〃

    我冷冷推开她手,道:〃皇上万金之体,怎会随意踏足冷宫?〃

    余氏衣衫破乱,披头散发,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了的烛火,渐渐黯淡下来,旋即指着我又哭又叫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哄得皇上非要杀了我不可!你这个贱人!〃

    浣碧忙闪在我身前怕她伤了我。许是余氏喊声太响,震得梁上厚积的灰尘噗噜噜掉了些许下来。我躲不及,灰尘直落在我的肩上,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余氏见状,拍手狂笑道:〃好!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连老天也饶你!〃

    李长见她骂的恶毒无状,挥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左颊高高肿起,五个通红的指印浮在脸上。她一手抚着脸颊,犹自看着我幽冷地笑。

    我取出手绢拭净肩上的灰尘,从容道:〃你才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是灰尘而已,既然惹人讨厌,拂去便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皇上昔日的宠姬如此高兴么?〃

    余氏听我话中意有所指,渐渐止了笑,直直的注视着我。我的嘴角隐隐向上扬起,道:〃你这般不肯就死,不就是想死得明白么,那我来告诉你便是。〃我沉下脸道:〃我的药里是你动了手脚不假吧?人赃俱在你推脱不了。〃

    她仰着头,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是,是我指使人干的。要不是你我怎会失宠,怎会落到这般田地,我恨不得啃你的骨,喝你的血!叫你这贱人永世不得超生!〃

    李长见势又要挥掌打去,我略一抬手制止他,他垂下手退到我身后。我道:〃你既已知道自己的罪行,怎的还不乖乖伏诛?!〃

    〃都怪我一时大意才会被你发觉,皇上为此废我进冷宫我亦怨不得人。只是我才进冷宫,皇上又突然要杀我,你敢说不是出言挑唆?!〃

    我微微一笑:〃何须我出言挑唆?你因何得宠你应该最明白!〃我停一停,唇边笑意更深:〃除夕之夜倚梅园中,&039;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039;,你可还记得吗?〃

    余氏脸上渐渐浮起疑惑的神情,继而被惊恐替代,厉声尖叫道:〃是你!竟然是你!〃她伸开双臂纵身扑上来,声嘶力竭的喊:〃那日的人是你!我竟然成也因你,败也因你!〃

    我侧身一闪,向槿汐道:〃如此无礼,给我掌嘴!〃

    余氏扑了个空,用力过猛扑倒在了地上,震得尘灰四起。槿汐二话不说,上前扯起她反手狠狠两个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

    我见余氏被打得发愣,示意槿汐松开她,道:〃你获宠的手段本不磊落,更是应该小心谨慎守着你的本分,可是你三番五次兴风作浪,还不懂得教训变本加厉下毒谋害我,我怎能轻饶了你!〃

    她失魂落魄的听着,听我不能饶她,忽地跃起向外冲去。李长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推回里面,她发疯般摇头,叫嚷起来:〃我不死!我不死!皇上喜欢听我唱歌,皇上不会杀我!〃边喊边极力挣扎想要出去。一干内监拼力拉着她,闹得人仰马翻。

    我招手示意李长过来,皱着眉低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皇上心烦,皇后的头风又犯了,不能任着她闹。〃

    李长也是为难:〃小主不知,皇上是赐她自尽,可是这疯妇砸了药酒,撕了白绫,简直无法可施。〃

    我问道:〃李公公服侍皇上有许多年了吧?〃

    〃回小主的话,奴才服侍皇上已有二十年了。〃

    我含笑道:〃公公服侍皇上劳苦功高,在宫中又见多识广,最能揣摩皇上的心思。〃我故意顿一顿,〃皇上既是赐她自尽,就是一死。死了你的差事便也了了,谁会追究是自尽还是别的。〃

    李长低声道:〃小主的意思是……〃

    〃余氏在宫中全无人心可言,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如今皇上又厌恶她。〃我话锋一转,问道:〃昔日下令殉葬的嫔妃若不肯自己就死该当如何?〃

    李长何等乖觉,立刻垂目,看着地面道:〃是。〃

    〃公公比我更明白什么是夜长梦多。了断了她,皇上也了了一桩心事。〃

    李长躬身恭敬道:〃奴才明白。奴才恭送小主。〃

    我微微一笑,携了浣碧槿汐慢慢出去了。身后传来余氏尖利的咒骂声:〃甄嬛!你不死在我手里,必定会有人帮我了结你!你必定不得好死!〃她的狂笑凄厉如夜枭,听在耳中心头猛地一刺,只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外走。

    浣碧恨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我淡淡道:〃死到临头,随她去。〃

    去锦宫外暮色掩映,有乌鸦扑棱棱惊飞起来,纵身飞向远树。冷宫前的风仿佛分外y冷些,浣碧槿汐扶我上了肩舆一路回宫。天色越发暗了,那乌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得大,更大,一点点吞没另半面晚霞绚烂的长空。

    永巷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永夜照明,风雨不熄。此时正有内监在点灯,提了燃油灌注到灯楼里,点亮路灯。见我的肩舆过来,一路无声的跪下行礼。

    回到宫中才进了晚膳,槿汐进来回禀说李长遣了小内监来传话说是余氏自尽了。我虽是早已知道这结果,现在从别人口中得知,心里仍是激灵灵一沉,小指微微颤了一颤,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下手毁了一条人命,纵使我成竹在胸,仍是有些后怕。

    槿汐见我面色不好看,摒开我周遭伺候的人,掩上房门静静侍立一旁。

    桌上小小一尊博山炉里焚着香,篆烟细细,馨香缭绕,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我伸手轻轻一撩,那烟就散得失了形状。

    我轻声问:〃槿汐,这事是不是我太狠心了?〃

    〃小主指的是什么?〃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用护甲尖轻轻拨着桌布上繁乱的丝绣,只静静不语。

    槿汐斟了一盏茶放我面前,轻声道:〃奴婢并不知过分,奴婢只知旁人若不犯小主,小主必不犯旁人。小主若是出手,必定是难以容忍的事了。〃

    〃你这是在劝慰我?〃

    〃奴婢不懂得劝慰,只是告诉小主,宫中杀戮之事太多太多,小主若不对别人狠心,只怕别人会对小主更狠心。〃

    我默默无语,槿汐看看更漏,轻轻道:〃时辰不早,奴婢服侍小主睡下吧。〃

    我〃恩〃一声,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还在看折子吧?〃

    〃是。听说这几日大臣们上的奏章特别多。〃

    〃我也累了,差小允子送些参汤去仪元殿,皇上近来太过c劳了。〃

    〃是。〃槿汐出去吩咐了,端水替我卸了钗环胭脂,扶我上床,放下丝帐,只留了床前两支小小烛火,悄悄退了下去。

    连日来费了不少心力,加上身体里的药力还未除尽,我一挨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的被衾凉凉的,仿佛是下雨了,风雨之声大作,敲打着树叶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依稀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甄嬛!甄嬛!很久没有人这样唤我,感觉陌生而疏离。我恍惚坐起身,窗扇〃吧嗒吧嗒〃的敲着,漏进冰凉的风,床前的摇曳不定的烛火立刻〃噗〃的熄灭了。我迷迷糊糊的问:〃是谁?〃

    有暗的影子在床前摇晃,依稀是个女人,垂散着头发。我问:〃谁?〃

    是女子的声音,呜咽着凄厉:〃甄嬛。你拿走我的性命,叫人勒杀我,你怎的那么快就忘了?〃她反复的追问〃你怎的那么快就忘了?〃

    我身上涔涔的冒起冷汗,余氏!

    〃甄嬛。你可知道勒杀的滋味么?他们拿弓弦勒我,真痛,我的脖子被勒断了半根,你要瞧瞧么?〃她肆意的笑,笑声随着我内心无法言说的恐怖迅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你敢瞧一瞧么?〃

    她作势要撩开帐帘。我骇怕得毛发全要竖起来了,头皮一阵阵麻,胡乱摸索着身边的东西。枕头!鎏金瓷枕!我猛地一把抓起,掀起帐帘向那影子用尽全力掷去,哐啷啷的响,碎陶瓷散了一地的〃兹拉〃尖锐声。我大口喘息着,厉声喝道:〃是我甄嬛下令勒杀的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如果我不杀你,你也必要杀我!若再敢y魂不散,我必定将你尸骨挫骨扬灰,叫你连副臭皮囊也留不得!〃

    一息无声,很快有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慌乱的冲进来,手忙脚乱点了蜡烛掀开帐帘,〃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我手腕上一串绞丝银镯呖呖的响,提醒我还身在人间。我满头满身的冷汗,微微平了喘息道:〃梦魇而已。〃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忙着拿水给我擦脸,关上窗户,收拾满地的狼籍。槿汐帮我拿了新枕头放上,我极力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道:〃她来过了。〃

    槿汐神色一变,换了安息香在博山炉里焚上,对旁人道:〃小主梦魇,我陪着在房里歇下,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退了下去,槿汐抱了铺盖在我床下躺好,镇声说:〃奴婢陪伴小主,小主请安睡吧。〃

    风雨之声淅淅沥沥的入耳,我犹自惊魂未定,越是害怕得想蜷缩成一团越是极力的伸展身体,绷直手脚,身体有些僵硬。槿汐的呼吸声稍显急促,并不均匀和缓,也不像是已经入睡的样子。

    我轻声道:〃槿汐。〃

    槿汐应声道:〃小主还是害怕么?〃

    〃恩。〃

    〃鬼神之说只是世人讹传,小主切莫放在心上。〃

    我把手伸出被外,昏黄的烛光下,手腕上的银镯反s着冷冽的暗光,像游离的暗黄的小蛇。我镇声道:〃今日梦魇实在是我双手初染血腥,以至梦见余氏冤魂索命。〃我静一静,继续道:〃我所真正害怕的并非这些,鬼神出自人心,只要我不再心有亏欠便不会再梦魇自扰。我害怕的是余氏虽然一命归西,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完全了结。〃

    〃小主怀疑余氏背后另有人指使?〃槿汐翻身坐起问。

    〃恩。你还记得我们出冷宫的时候余氏诅咒我的话么?〃

    〃记得。〃槿汐的语气略略发沉,〃她说必定有人助她杀小主。〃

    〃你在宫中有些年了,细想想,余氏不像是心计深沉的人,她只是一介莳花宫女出身,怎么懂得药理晓得每次在我汤药里下几分药量,怎样悉心安排人进我宫里里应外合?那药又是从何得来?〃

    槿汐的呼吸渐渐沉重,沉默片刻道:〃小主早已明白,实应留下她的活口细细审问。〃

    我摇一摇头,〃余氏恨我入骨,怎会说出背后替她出谋划策的人。她宁可一死也不会说,甚至会反咬我们攀诬旁人。反倒她死了,主使她的人才会有所松懈,叫咱们有迹可寻。〃我冷笑道:〃咱们就拿她的死来做一出好戏。〃

    槿汐轻轻道:〃小主已有了盘算?〃

    〃不错。〃我招手示意她到身前,耳语几句。

    槿汐听罢微笑:〃小主好计,咱们就等着让那人原形毕露。〃

    注释:

    (1)、永巷:皇宫中的长巷,两侧间或有未分配到各宫去的宫女居住,也有幽闭无宠的低等妃嫔的居住的地方。

    二十、丽贵嫔(1)

    宫中是流言传递最快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后妃们各自安排下的眼线,何况是余氏使人下药毒害我的事,一时又增了后宫诸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几日宫中风传余氏因我而死,怨气冲天,冤魂不散,鬼魂时常在冷宫和永巷出没,甚至深夜搅扰棠梨,吓得我夜夜不能安眠。闲话总是越传越广,越传越被添油加醋,离真相越远。何况是鬼神之说,素来为后宫众人信奉。

    余氏鬼魂作祟的说法越演越烈,甚至有十数宫人妃嫔声称自己曾见过余氏的鬼魂,白衣长发,满脸鲜血,凄厉可怖,口口声声要那些害她的人偿命。直闹得人人自危,j犬不宁。

    我夜夜被噩梦困扰,精神越来越差,玄凌忧心的很又无计可施。正好此时通明殿的法师进言说帝王阳气最盛,坐镇棠梨鬼魂必定不敢再来s扰,又在通明殿日夜开场做水陆大法事超度冷宫亡魂。于是玄凌夜夜留宿棠梨相伴,果然,我的梦魇逐渐好了起来。

    晨昏定省是妃嫔向来的规矩。因我近日连番遭遇波折,身心困顿,皇后极会体会皇帝的意思,加意怜惜,有意免了我几日定省。这两日精神渐好,便依旧去向皇后请安谢恩。近夏的天气雷雨最多。是日黄昏去向皇后请安,去时天气尚好,有晚霞当空流照。不想才陪皇后和诸妃说了一会子话,就已天色大变雷电交加,那雨便瓢泼似的下来了。

    江福海走出去瞧了瞧道:〃这雨下得极大,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要耽搁诸位娘娘小主回宫呢。〃

    皇后笑道:〃这天跟孩儿的脸似的说变就变,妹妹们可是走不成了。看来是老天爷想多留你们陪我聊天解闷呢。〃

    皇后在前,谁敢抱怨天气急着回宫,都笑道:〃可不是老天爷有心,见皇后凤体痊愈,头风也不发了才降下这甘霖。〃

    皇后见话说的巧也不免高兴,越发上了兴致与我们闲聊。直到酉时三刻,雨方渐渐止了,众人才向皇后告辞各自散去。

    大雨初歇,妃嫔们大多结伴而行。我见史美人独自一人,便拉了她与我和眉庄、陵容同行。

    出了凤仪宫,见华妃与丽贵嫔正要上车辇一同回宫,却不见平日与她常常做伴的曹容华。四人向华妃和丽贵嫔行了礼,华妃打量我几眼道:〃婉仪憔悴多了,想来恶梦缠身不好过吧。〃

    我闻言吓得一缩,惊惶看向四周,小声说:〃娘娘别说,那东西有灵性,会缠人的。〃

    华妃不以为然道:〃婉仪神志不清了吧?当着本宫的面胡言乱语。〃

    眉庄忙解围道:〃华妃娘娘恕罪。甄婉仪此番受惊不小,实在是……〃眉庄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实在是很多人都亲眼见过,不得不小心啊。〃

    史美人最信鬼神之说,不由得点头道:〃的确如此,听说有天晚上还把永巷里一个小内监吓得n了裤子好几天都起不来床。〃

    我忧心忡忡道:〃她恨我也就罢了。听说当日皇上要赐她自尽,平日与她交好的妃嫔竟无一人为她求情,才使她惨死冷宫……〃我见华妃身后的丽贵嫔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怯色,便不再说下去。

    华妃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身为妃嫔,怎能同那些奴才一般见识,没的失了身份。再说她自寻死路罪有应得,谁能去为她求情!〃

    我惶然道:〃这些话的确是我们不该说的,只是如今闹的人心惶惶的。〃我看向华妃身后道:〃听闻曹容华素来胆大,要是我们有她陪伴也放心些。咦?今日怎不见曹容华?〃

    丽贵嫔出声道:〃温仪帝姬感染风寒,曹容华要照顾她,所以今日没能来向皇后请安。〃

    华妃盯着我,浅浅微笑:〃婉仪心思细密,想必是多虑了,婉仪自己要多多放心才是。做了亏心事,才有夜半鬼敲门。〃

    我是声音像是从腔子出来似的不真实,幽幽一缕呜咽飘忽:〃娘娘说的是。要是她知道谁教她走上死路恐怕怨气会更大吧。〃

    丽贵嫔脸色微微发白,直瞪着我道:〃甄婉仪,你……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兀自浮起一个幽绝的笑意,也直瞪着她,恍若不知:〃贵嫔娘娘说什么?我可不是好好的。〃我抬头看看天色,拉了眉庄、陵容的袖子道:〃快走快走,天那么黑了。〃史美人被我的语气说的害怕,忙扯了我们向华妃告辞。

    陵容与眉庄对着华妃赧然一笑,急匆匆的走了。

    下过雨路滑难行,加上夜黑风大,一行人走的极慢。天色如浓墨般沉沉欲坠,连永巷两侧的路灯看着也比平时暗淡许多。

    风哗哗地吹着树响,有莫名的诡异,陵容与史美人不自觉地靠近我和眉庄。我不安地瞧了一眼眉庄,忽听得前方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深人静的永巷,直激得所有人毛骨悚然,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仿佛连头皮也发麻了。

    那声音发了狂似的尖叫……〃不是我!不是我!与我不相干!〃我一把扯了眉庄的手道:〃是丽贵嫔的声音!〃我转身一推身后的小允子,对他道:〃快去!快去告诉皇后!〃小允子得令立刻向凤仪宫跑去。

    史美人还犹豫着不敢动,眉庄与我和陵容急急赶了过去,一齐呆在了那里。果然是丽贵嫔,还有几个侍奉车辇的宫人吓得软瘫在地上连话也不会说了。华妃站在她身旁厉声呵斥,却止不住她的尖叫。车辇停在永巷路边,丽贵嫔蜷缩在车辇下,头发散乱,面色煞白,两眼睁的如铜铃一般大,直要冒出血来,一声接一声的疯狂尖叫,仿佛是见到什么可怕的物事,受了极大惊吓。

    随后赶到的史美人见了丽贵嫔的情状,霎时变得面无人色,几个踉跄一跌,背靠在宫墙上,惶恐地环顾四周,〃她来了?!是不是她来了?!〃

    华妃本已又惊又怒,听得史美人这样说,再按捺不住,几个箭步过来,朝史美人怒喝道:〃再胡说立刻发落了你去冷宫!〃口中气势十足,身体却禁不住微微颤抖。华妃一转身指着丽贵嫔对身边的内监喊道:〃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宫把她从车下拖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去拉丽贵嫔,丽贵嫔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挥舞,嘴里含糊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药是我给你弄来的,可是不是我教你去害甄嬛的……〃

    华妃听她混乱的狂喊,脸色大变,声音也失了腔调,怒喝道:〃丽贵嫔失心疯了!还不给本宫拿布堵了她的嘴带回我宓秀宫里去!〃华妃一声令下,忙有人急急冲上前去。

    眉庄见机不对,往华妃身前一拦,道:〃华妃娘娘三思,此刻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娘娘应该把丽贵嫔送回她延禧宫中再急召太医才是,怎的要先去宓秀宫?〃

    华妃缓了缓神色道:〃丽贵嫔大失常态,不成体统。若是被她宫中妃嫔目睹,以后怎能掌一宫主位,还是本宫来照顾比较方便。〃

    眉庄道:〃娘娘说的极是。但事出突然,嫔妾以为应要先命人去回皇上与皇后才是。〃

    华妃眉心微微一跳,见一干内监被眉庄埂在身后不能立即动手,大是不耐烦:〃事从权宜。丽贵嫔如此情状恐污了帝后清听。等下再去回报也不迟。〃见眉庄仍是站立不退开,不由大是着恼,口气也变得急促凌厉:〃何况本宫一向助皇后协理六宫,惠嫔是觉得本宫无从权之力么?!〃

    眉庄素来沉稳不爱生事,今日竟与后宫第一的宠妃华妃僵持,且大有不肯退让的架势,众人都惊得呆了,一时间无人敢对丽贵嫔动手。华妃狠狠瞪一眼身边的周宁海,周宁海方才回过神,一把捂了丽贵嫔的嘴不许她再出声喊叫。

    我暗暗着急,不知皇后赶来来不来得及,要不然,这一场功夫可算是白做了。眼下,也只得先拖住华妃多捱些时间等皇后到来,一旦丽贵嫔只身进了宓秀宫,可就大大棘手了!

    眉庄朝我一使眼色,我站到眉庄身边,道:〃娘娘协理六宫嫔妾等怎敢置疑,只是丽贵嫔乃是一宫主位,兹事体大,实在应知会皇上皇后,以免事后皇上怪罪啊。〃

    华妃杏眼含怒,银牙紧咬,冷冷道:〃就算婉仪日日得见天颜圣眷优渥,也不用抬出皇上来压本宫。婉仪与惠嫔这样阻拦本宫,是要与本宫过不去么?!〃

    〃娘娘此言嫔妾等惶恐万分。并非嫔妾要与娘娘过不去,只是丽贵嫔言语中涉及嫔妾前时中毒之事,嫔妾不得不多此一举。〃

    四周的静像是波云诡谲,除了丽贵嫔被捂住嘴发出的呜咽声和霍霍的风声,无人敢发出丝毫声响。华妃怒目相对,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那寂静许是片刻,我却觉得分外漫长,华妃终于按捺不住,向左右斥道:〃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把贵嫔带走。〃说罢就有人动手去扯丽贵嫔。

    眼看就要阻拦不住,心下懊恼,这番心思算是白耗了。

    远远听见通报:〃皇后娘娘凤驾到……〃只见前导的八盏鎏银八宝明灯渐行渐近,由宫女内监簇拥着凤辇疾步而至。我心头一松,果然来了。

    夜间风大,皇后仍是穿戴整齐端坐在凤辇之上,更显后宫之主的威势。

    华妃无奈,只得走上前两步与我们一同屈膝行礼。皇后神态不见有丝毫不悦,只唤了我们起来,单刀直入问道:〃好端端的,究竟丽贵嫔出了什么事?〃

    华妃见皇后如此问,知道皇后已知晓此事,不能欺瞒,只好说:〃丽贵嫔突发暴病,臣妾正想送她回宫召太医诊治。因为事出突然不及回禀皇后,望皇后见谅。〃华妃定一定神,看着皇后道:〃不过皇后娘娘消息也快,不过这些功夫就得了信儿赶不过来了,世兰真是自愧不如。〃说着狠狠剜了我一眼,我恍若不觉,只依礼站着。我和眉庄的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就是皇后的份内之事了。

    皇后点一点头说:〃既是突然,本宫怎会怪罪华妃你呢?何况……〃皇后温和一笑:〃知晓后宫大小诸事并有得宜的处置本就是我这皇后分内之事。〃皇后话语温煦如和风,却扣着自身尊贵压着华妃一头,华妃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反驳。

    皇后说罢了下了凤辇去瞧丽贵嫔,走近了〃咦〃一声,蹙了眉头道:〃周宁海,你一个奴才怎么敢捂了丽贵嫔的嘴,这以下犯上成什么样子!〃

    周宁海见皇后质问,虽是害怕却也不敢放手,只偷偷去看华妃。华妃上前一步道:〃皇后有所不知。丽贵嫔暴病胡言乱语,所以臣妾叫人捂了她的嘴以免的秽语扰乱人心。〃

    〃哦。〃皇后抬起头看一眼华妃,〃那也先放开丽贵嫔,难不成要这样捂着她的嘴送回去延禧宫去么?〃

    华妃这才示意周宁海放开,丽贵嫔骤得自由,猱身扑到华妃膝下胡乱叫喊道:〃娘娘救我!娘娘救我!余氏来找我!她来找我!娘娘你知道不是我教她这么做的,不是我啊!〃

    华妃忙接口道:〃是。和谁都不相干,是她自己作孽。〃华妃弯下腰,放缓了语调,柔声哄劝道:〃贵嫔别怕,余氏没来,跟本宫回宫去吧。〃

    丽贵嫔退开丈许,眼珠骨碌碌转着看向四周,继而目光古怪地盯着华妃道:〃她来了。真的!娘娘,她来寻我们报仇了!她怪我们让她走了死路!〃静夜里永巷的风贴地卷过,丽贵嫔的话语漫卷在风里,听见的人都不由得面色一变,身上激灵灵的感发凉,感觉周身寒毛全竖了起来,仿佛余氏的亡魂就在身边游荡,朝着我们狞笑。

    华妃听她说的不堪,急怒交加,呵斥道:〃你要作死么!胡说些什么!〃瞟着我极力自持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余氏要来也是要找害死她的人,干我们什么事?!〃

    我站在华妃身后慢吞吞道:〃华妃娘娘说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娘娘自是不必害怕。〃

    丽贵嫔打量着周围所有的人,突然扑到皇后身下,她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力气极大,一扑之力差点把皇后撞了个趔趄,唬的旁边的宫人忙不迭扶好皇后拉开丽贵嫔。丽贵嫔惶恐的哭泣着扯住皇后凤裙下摆,哭道:〃鬼!有鬼!我……我不要死啊!〃

    皇后也觉得不安,挥一挥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样子也回延禧宫本宫也不放心,好生扶了丽贵嫔回本宫的凤仪宫去安置。〃

    华妃急道:〃皇后娘娘,丽贵嫔的病症像是失心疯,怎能在凤仪宫扰您休息,还是去臣妾的宓秀宫由臣妾照顾罢。〃

    皇后含笑道:〃凤仪宫那么大总有地方安置,华妃不用空自担心。而且丽贵嫔虽说神志混乱,可言语间口口声声涉及甄婉仪中毒之事,牵涉重大,本宫必要追查。难道华妃觉得丽贵嫔在本宫那里有什么不妥么?〃

    华妃眉毛一扬,丹凤双眸气势凌人,道:〃臣妾自然不会担心皇后照顾会有不妥。只是皇上亲命臣妾协理六宫,当然觉得臣妾是能为皇后分忧的。皇后总不会不让臣妾&039;分忧&039;吧?若真如此,皇上怕要怪罪臣妾不体恤皇后呢。〃

    华妃出语极是不客气,皇后身边的宫人都露出不忿之色。皇后一愣之下一时无反对之由,只犹豫着不说话。

    我见事情又要横生枝节,若是丽贵嫔随华妃去了只怕前功尽弃。我立刻道:〃娘娘乃六宫之主,由您亲自费神,皇上必定更加放心。〃说罢忙跪下道:〃恭送皇后。〃

    眉庄反应极快,拉着陵容史美人跪下一齐道:〃恭送皇后。〃皇后不由分说,带了丽贵嫔回凤仪宫。

    华妃大怒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皇后带了丽贵嫔走直气得双手发颤,几欲晕厥。

    回到宫中,流朱浣碧已备下了几样小菜作宵夜。槿汐掩上房门,我瞧着候在房中的小连子微笑道:〃要你装神弄鬼,可委屈了你这些日子。〃

    小连子忙道:〃小主这话可要折杀奴才了。〃他扮个鬼脸儿嬉笑:〃不过奴才偷照了镜子,那样子还真把自己唬了一跳。〃

    我忍俊不禁,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你把丽贵嫔吓得不轻,颠三倒四说漏嘴了不少。〃

    〃没想奴才这点微末功夫还能派上这用场,还真得谢谢流朱姐姐教我摆的那水袖还有浣碧姐姐给画的鬼脸儿。〃

    流朱撑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咱们那些算什么啊?还是小姐的主意呢。〃想了想对小连子道:〃怕你扮鬼的行头悄悄烧了,万一露了痕迹反要坏事。〃小连子忙答应了。

    槿汐示意她们静下,道:〃先别高兴。如今看来是华妃指使无疑了,丽贵嫔也是逃不了干系。只是丽贵嫔形同疯癫,她的话未必做的了数。〃

    我沉吟半晌,用玉搔头轻轻拨着头发,道:〃你说的有理。只是,皇后也未必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呢。咱们只需冷眼旁观,需要的时候点拨几下便可。戏已开场了,锣鼓也敲了,总得一个个粉墨登场了才好。〃我轻轻一笑,〃今晚好生休息,接下来怕是有一场变故等着咱们呢。〃

    二十一、初胜(1)

    次日一早,皇后就急召我进了宓秀宫。忙赶了过去,一看眉庄、陵容与史美人早在那里,知道皇后必是要询问昨晚之事。皇后想是一夜劳碌并未好睡,眼圈微微泛青连脂粉也遮不住,精神倒是不错。照例问了我们几句,我们也原原本本说了。

    忽听得宫外内监唱道:〃皇上驾到……〃

    皇后忙地领着我们站了起来,就见玄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妃嫔,却是华妃。华妃神色冷淡,只作未瞧见我们。

    我与眉庄相视,以为昨夜玄凌是在华妃宫里就寝了。只是华妃未免也过于嚣张,巴巴地跟着玄凌一起过来,几个人面色都不好看,唯有皇后神色如常。

    玄凌却道:〃才出宫就看见华妃往你这里来。知道丽贵嫔不大好,也过来看看。〃众人方知昨夜玄凌并召幸华妃,只是偶然遇上,登时放宽了心。

    皇后忙让人上了一盏杏仁酪奉与玄凌,方道:〃劳皇上挂心。不过丽贵嫔是不大好,昏迷了一夜,臣妾已召了太医,现安置在偏殿。〃

    玄凌点点头,问道:〃太医怎么说?〃

    〃说是惊风,受了极大的惊吓。〃皇后回道:〃昏迷中还说了不少胡话。〃说罢扫一眼华妃。

    华妃听得此话脸色微微一变,向玄凌道:〃正是呢。昨晚丽贵嫔就一直胡乱嚷嚷,可吓着臣妾了。〃

    皇后道:〃事情究竟如何发生臣妾尚未得知,但昨夜华妃一直与丽贵嫔同行,向来知道的比臣妾多些。〃

    玄凌问华妃道:〃如此说,昨晚丽贵嫔出事你在身边了?〃

    〃是。〃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

    〃是。昨夜臣妾与丽贵嫔同车回宫,谁知刚至永巷,车辇的轮子被石板卡住了不能前行。丽贵嫔性急便下了车察看,谁知臣妾在车内听得有宫人惊呼,紧接着丽贵嫔便惨叫起来,说是见了鬼。〃华妃娓娓道来,可是闻者心里皆是明白,能把素日嚣张的丽贵嫔吓成这样,可见昨晚所见是多么可怕。

    玄凌听她说完眉头紧紧锁起,关切问:〃你也见到了吗?没吓着吧?〃

    华妃轻轻摇了摇头,〃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因在车内,并未亲眼看见。〃

    我瞥眼看她,华妃一向好强,虽然嘴上如此说,可是她说话时十指紧握,交绕在一起,透露了她内心不自觉的惶恐。

    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能害怕就好,只要有人害怕,这台戏就唱的下去。

    皇后也是满面愁容,道:〃臣妾问过昨晚随侍那些宫人了,也说是见有鬼影从车前掠过,还在丽贵嫔身边转了个圈儿。难怪丽贵嫔如此害怕了。〃

    玄凌突然转向我道:〃婉仪,你如何看待这事?〃

    我起身道:〃皇上。臣妾以为鬼神之说虽是怪力乱神,但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因果报应,才能劝导世人向善祛恶。〃

    华妃冷冷一笑:〃听说婉仪前些日子一直梦魇,不知是否也因余氏入梦因果报应之故。〃

    我抬头不卑不亢道:〃嫔妾梦魇确是因梦见余氏之故,却与因果报应无关。嫔妾只是感伤余氏之死虽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归根结底是从嫔妾身上而起。臣妾实在有愧,这是臣妾自身德行不足的缘故。〃说到末句,语中已微带哽咽。

    这一哭,三分是感伤,七分是感叹。这后宫,是一场红颜厮杀的乱局。我为求自保已伤了这些人,以后,只怕伤的更多。

    玄凌大是见怜:〃这是余氏的过错,你又何必归咎自己。狂风摧花,难道是花的过错么?〃

    眼泪在眼眶中闪动,含泪向玄凌微笑道:〃多谢皇上体恤。〃

    玄凌道:〃朕先去瞧丽贵嫔,一切事宜等丽贵嫔醒了再说。〃

    几日不见动静。人人各怀心事,暗中静观凤仪宫一举一动。

    想起小时候听人说,但凡海上有风暴来临前,海面总是异乎寻常的平静。我想如今也是,越是静,风波越是大。

    消息一一传来:

    玄凌去探视丽贵嫔时,丽贵嫔在昏迷中不断地说着胡话,玄凌大是不快。

    玄凌旨意,除皇后外任何人不许探视丽贵嫔。

    丽贵嫔昏迷了两日终于苏醒,帝后亲自问询。

    丽贵嫔移出凤仪宫,打入去锦宫冷宫。

    三日后的清晨去向皇后请安,果见气氛不同往日,居然连玄凌也在。诸妃按序而坐,一殿的肃静沉默。皇后咳嗽两声,玄凌神色倒平常,只缓缓道:〃丽贵嫔自册封以来,行事日益骄奢y毒,甚是不合朕的心意。朕意废她以儆效尤,打入冷宫思过。〃

    我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华妃,她的脸色极不自在。以她的聪明,必然知道是丽贵嫔醒后帝后曾细问当夜之事,必定是她说漏了什么才招来玄凌大怒废黜。

    其实当日之事已十分明白,丽贵嫔是华妃心腹,既然向我下毒之事与她有关,华妃又怎能撇得开干系。

    丽贵嫔,还真是不中用,经不得那么一吓。可见〃做贼心虚〃这句话是不错的。

    玄凌看也不看华妃,只淡然道:〃华妃一向协理六宫,现下皇后头风顽疾渐愈,后宫诸事仍交由皇后做主处理。〃一语既出四座皆惊,诸妃皆是面面相觑,有性子浮躁的已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玄凌转头看着皇后,语气微微怜惜,〃若是精神不济可别强撑着,闲时也多保养些。〃

    想是皇后许久没听过玄凌如此关怀的言语,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多些皇上关怀。〃说着向华妃道:〃多年来华妹妹辛苦,如今可功成身退了。〃

    华妃闻言如遭雷击,身子微微一晃,却也知道此时多说也是无益。强自镇定跪下谢恩,眼圈却是红了,只是自恃身份,不肯在众人面前落泪。如此情状,真真是楚楚可怜。

    皇后忽然道:〃若是端妃身子好,倒是能为臣妾分忧不少,只可惜她……〃

    玄凌闻言微微一愣,方才道:〃朕也很就没见端妃了,去看看她罢。你们先散了吧。〃

    送了玄凌出去,众人才各自散了。

    走出宫门正见华妃,我依足规矩屈膝:〃恭送华妃。〃华妃嗤鼻不理,掩面而去。

    陵容见我受委屈,颇有不平道:〃姐姐先前受华妃的气可不少,如今她失势为何还要对她恭敬如初?〃

    我掸一掸衣裳,道:〃她如今是失势,可未必不会东山再起,还是不要撕破脸好。再说她毕竟位分在我之上,她不受礼是她理亏,我却不能失了礼数招人话柄。眉姐姐,你说是不是?〃

    眉庄点头:〃的确如此。〃

    陵容涨红了脸,轻声道:〃多些姐姐教诲。〃

    我忙牵了她手道:〃自己姐妹说什么教不教诲的,听了多生分。〃

    陵容这才释然,送了陵容,眉庄心情大好,含笑道:〃今日天气甚好。去我宫里对弈一局如何?〃

    我微笑道:〃瞧你的样子憋着到现在才笑出来,我可学不来。好吧,就陪你手谈一局作贺。〃

    眉庄掩不住满面笑容:〃你我终于能吐这一口恶气,真是畅快。〃说完微显忿色,〃只去了一个丽贵嫔,没能扳倒华妃,真是可惜。〃

    我折一枝杜鹃在手里把玩:〃原也不指望能扳得到华妃。华妃在宫中多年势力已是盘根错节,皇后位主六宫也需让她两分可见她的影响。而且朝廷正在对西南用兵,正是用的着华妃的父亲慕容迥的地方,皇上必有顾忌。皇上,他又念旧情,必不会狠下心肠。〃

    〃可是总会对她有所冷落。〃

    〃恩。这是当然。咱们能来个敲山震虎让她对我们有所忌惮,能相安无事即可。毕竟再追查下去牵连无数惹起腥风血雨也不是积福之举啊。〃

    〃如今未能除去她,怕是日后更难对付,将是心腹大患啊!〃眉庄眼中大有忧色。

    〃她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们也是她的心腹大患。如今她失了丽贵嫔这个心腹,元气大伤,又失了协理六宫的权势,只怕一心要放在复宠和与皇后争夺后宫实权上,暂时还顾不上对付我们。咱们正好趁这个时候休养生息,好以逸待劳。〃

    〃难道真不能斩草除根?咱们也能高枕无忧。〃眉庄双眉紧锁,终究不甘心:〃只要一想到千鲤池之事,我就寝食难安。〃

    我无奈的摇摇头,〃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若再追究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人牵连进去。这是皇上与皇后都不想看见的。若是我们穷追猛打,反而暴露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谋划,也让皇上觉得咱们y狠,反倒因小失大。〃

    眉庄知道无法,沉思良久方道:〃如今皇上削了华妃之权,也是想事情到此为止,闹的太大终究是丢了皇家脸面。我又何尝不明白……只得如此了。〃

    我与眉庄坐在她存菊堂后的桂花树下摆开楚河汉界,两军对垒。

    眉庄始终还是不放心,去一枚棋子在指间摩挲,迟迟不肯落子,〃嬛儿,丽贵嫔多年来如同华妃的心腹臂膀,你真觉得华妃会弃她不顾?何况丽贵嫔貌美,位分也不低啊?只怕他日华妃东山再起之时她也有再起之日。〃

    我执了一枚棋子落下,道:〃华妃不会顾及丽贵嫔。她已深受牵连怎会再蹈覆辙。丽贵嫔虽然貌美位高,又跟随她多年。可是言语不逊不得人心,皇上喜欢她貌美也不过一时新鲜,你想皇上已经有多久没召幸丽贵嫔了?一个不得皇上宠爱的女人,容貌再美位分再高有什么用?〃

    眉庄浅笑道:〃说的是。丽贵嫔是一宫主位可是膝下并无所出,还不如曹容华尚有一位温仪帝姬可以倚靠。说来,曹容华如此温文,真不像是华妃身边的人。〃

    〃你可别小看了曹容华,皇上虽不偏宠她,一月总有两三日在她那里。常年如此,可算屹立不倒。〃我抿一口茶水,这时节的风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吹得额头温温的。我专注于棋盘上的较量,漫不经心道:〃能被华妃器重,决不是简单的人物。〃

    眉庄嘴上说话,手下棋子却不放松,〃自从连番事端,我怎会有小觑之心,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那也不必,太过瞻前顾后反倒失了果断。〃我看着棋盘上错落分明的棋子,展眉一笑:〃弃车保帅。姐姐,嬛儿赢了。〃

    夜已深沉,明月如钩,清辉如水,连天边的星子也分外明亮,如倾了满天水钻晶莹。

    我知道,今夜,玄凌一定会来。

    遣开了所有人,安静躺在床上假寐养神。屋子里供着几枝新折的栀子花,浓绿素白的颜色,像是玉色温润,静静吐露清雅芳香。

    忽然一双臂膀轻轻将我搂住,我轻轻闭上眼睛,他来了。

    〃嬛嬛,你可睡了?〃

    我轻轻自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想要躬身施礼,他一把拉住我顺势躺在我身边,我温顺的倚在他臂上,〃端妃姐姐好些了么?〃

    〃老样子。只是又清瘦了,见朕去看她强挣扎着要起来……到底还是起不来。朕瞧着也可怜见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