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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一方天地

    人则明主,鸟栖良木。

    今时今日,是三生有幸才得遇见陆建国,是条有血性的汉子,谁不愿追随他,谁不愿为他赴汤蹈火!

    “倘若你们当真要回去,我不留你们。”他铿锵有力地接着道:“但我会跟你们一步一步地走回去,直到你们反悔。我不想看到你们回去以后被人嘲笑的样子,我不想有人在我背后说我半个不字!”

    “陆大哥!”二人异口同声地道了一声,紧接着便跪倒在地。

    “我丁小斐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我便只跪您一人!”

    贺铭亦道:“我也是!我贺铭平日虽嬉笑不拘于时,但我也是条有血性的汉子,我今生今世只追随大哥您一人,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陆建国平日从不让人跪他。

    但今日!

    他终于知道,人为什么要跪!

    为了一个“义”字。

    他二人在下跪的时候,就把性命许在了自己的手上。

    所以他们跪的不仅仅是陆建国,是自己的这条命,是自己的一生。

    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人生的尊重,所以下跪。

    古代人行走江湖,刀光血影,随时都有拼命的准备,岂非是现代社会。

    只要你不想死,你就永远都不用死,除非是生老病死。

    可古人不同,侍一人便要从一人而终,跪下的时候便意味着他已经做好赌上性命的觉悟。

    因为当他死的时候,他一定再也没有机会跪了!

    所以他一瞬间,陆建国终于领悟了。他的肩膀上沉甸甸的,那是责任,多一条性命,他的肩膀上就要多撑起一分责任。

    他看着苍天,云翻云卷。

    他看着大地,波澜壮阔。

    他立在人世间,便要撑得起一方天地。

    “好兄弟!”他不禁潸然泪下,“我陆建国此生若负了你们,誓不为人!”

    女人和兄弟,如果需要面临抉择的时候,该怎么选,他心中了然。

    我若不娶你,便能永不负你。

    但是兄弟,自从他决定追随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能负他!

    结婚是一场许诺,男人对女人的许诺。

    可是男人对男人,却没有这样的许诺,有的只是信任和默契。但这样的信任和默契,是脆弱的,所以一丝一毫都不能含糊。

    我闯荡天下,开辟一番事业,谁为我身先士卒,是兄弟!

    我若负了一个兄弟,便是寒了所有兄弟的心。

    我若负了一个女人,便也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孰轻孰重,根本就不用掂量。

    所以士愿为知己者死,是英雄好汉、是真豪杰。

    但女人呢,她只能为悦己者容,仅此而已。因为一个男人,是不可能让一个女人为他去死的。

    项羽自刎乌江,是因为他只带了一个虞姬,他负了他的兄弟。

    听说,项羽把官印揣在手里棱角磨圆了都舍不得给部下。

    堂堂一方霸主,一天到晚只顾得打磨官印,他还有什么时间做大事。

    而连一个官印都不舍得给他的兄弟,那他的兄弟又凭什么对他赤胆忠心。

    这样的人,他当真成的了霸业吗?

    所以最后,他连他的女人都保不住。

    陆建国阔步走到马车前,一字一句道:“今日你如若要跟我回去,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上,如果不然,便一切随你的便。”

    马车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陆建国是一路牵着马车走回去的,丁小斐同贺铭一直跟着他左右。

    原来,倘若一个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无论你怎样,她都会服服帖帖。

    就算她是郡主。

    不过……

    不过那天晚上,陆建国却在小郡主的房门前踌躇了半晌。

    他不敢贸然进去,因为他不晓得该怎样哄她。

    他只能哄她。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她讲道理。

    她定会很伤心吧,我白天的时候那样讲她。

    他深吸一口气。

    也不知道她的气消了没有。

    一个女孩子,放着王府大院不住,偏偏跟着自己逃了出来,还要受欺负。

    他将后背抵在墙上,胡乱的寻思着。

    他平时是个聪明的人,偏偏这种时候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罢了。”他叹了一声。

    想什么办法呢,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坦诚相待么。男人和男人之间是这样,男人和女人之间应当也是这样。

    她应该会理解我的。

    陆建国想到这儿,便起身将右手伸向门上。

    起初那是握着那只拳头的,但在伸出去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将手掌松开了,在触及到门板的一瞬间,他的拳头又不由地握紧了。

    最终,他只是用指背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下去,一共只敲了三下。

    没有回应。

    他道:“我进来了。”

    然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幽暗的环境中,小郡主独自坐在床上的角落中。

    她两手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盖里,似乎从回来以后她就保持着这个坐姿,一直都没有变过。

    陆建国拿出一柱白色的蜡烛,立在桌子上。

    “咔哒。”

    他用打火机去点那根蜡烛。

    一簇火苗在暗光中升腾起来,点燃了烛心,变成两只火苗。

    然后一只火苗熄灭,一只火苗留了下来。

    “我是来劝你的。”陆建国坐在桌子前,望向那根火苗,“我白天那样凶你,我想你一定很难过。”

    小郡主没有说话,她还将脸埋在膝盖上。

    一阵风吹过,那根火苗摇曳了一下,墙壁上映出的瘦长的人影也跟着摇曳了一下。

    陆建国继续道:“这世上最令人伤心的事,不是被人凶,而是被人当着面赶走。”

    “我曾经就是这样,被一个人当面赶走,那件事情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

    “那年我十四岁,在少年宫的美术馆里学画画,我们的老师组织我们去省城参加一个画画比赛。”

    “被选中的学生一共有十个人,我是其中之一。”

    “我记得那是早上六点,天还没完全亮,雪很大,风也很冷。”

    “我想踏上那辆大巴车的时候,被人给拦住了,他不叫我上车,他说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要我回家。”

    小郡主这个时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美术馆的管理员。”

    “他为什么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