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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因缘久潜伏

    陈玉娘出了门,发现村里的老老少少不论男女都在向祠堂集中,陈家村难得排起了人龙,全员出动,比之大铁怪来时还齐整。

    见到陈玉娘来了,村民们还主动让出了路,让她得以赶了先。

    到了祠堂门口,可以看见那口老铜钟掉了下来,变成了底朝天,正在祠堂中不断地转动,发出“啷啷”的轰鸣声。

    而在祠堂门口,已经有一批白发苍苍的老伯爷公在跪拜不停了,他们不惜年老体衰,竟然不辞辛苦地起伏磕头,甚至有个别都老泪涟涟如蒙大难一般。

    三叔祖终于在陈有直的搀扶下奔来了,他进到祠堂一看那砸坏的香火堂,顿时怆然泣下,如丧考妣。

    连陈有直的搀扶也被他挣脱了,两步上前倒头就拜,一拜再拜,三拜而起,也顾不上心脏顶不顶得住。

    他颤巍着就大喊起来:“造孽啊,这是灭村的征兆。”

    不仅喊,他还背着手走到祠堂门口:“来人,将杨露禅给我传来,今天必须驱逐他,否则大难临头。”

    那些平时帮着杨露禅说话的老头今天也不敢抗辩了,那些早就看不惯他的更是破口大骂,说“快滚”的有,说“陈家沟不能容他”的也有,什么“害人精”、“数祖忘典”、“遗祸子孙”都一笼统出了口。

    可就在这当口,杨露禅来了,还大声应和:“不用找了,俺来了。”

    祠堂口围实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杨露禅走了祠堂,竟然也情绪稳定,还有些笑容,这是喜迎劫难?

    倒不是乐观主义精神没处发,他是觉得智珠在握心里淡定。

    这时陈耕耘和二嫂俩夫妇也来了,然后陈栽秧夫妇也来了,幸好陈家沟有了路灯,不然这黑漆漆的山乡夜可怎么办哟。

    有亮光也没有用,那个嗡嗡响转动着的铜钟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要把陈家沟给吞了。

    至少,在那些老顽固看来三魂七魄已经没了两魂六魄,他们死死地盯着杨露禅,一言不合就会跟杨露禅拼上老命。

    见人来齐了,陈玉娘与陈耕耘和陈有直对视了一下,她想上去结束这一幕闹剧。却不想陈栽秧比她先动了手。

    陈栽秧一把按在陈玉娘肩上,就一跃而起从她头上越过,站到了铜钟前面。

    陈耕耘见状则是与陈有直一道直摇头,唉,上赶着,拦都拦不住。

    大嫂不一样,陈栽秧上,她却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没入了祠堂背后的阴影中,那里路灯可照不到。

    这时铜钟响了起来,原来是陈栽秧运起了太极拳,一掌平推在铜钟上,发出了又沉又哑的一声“当”的巨响。

    这是绷劲,但他没有停,而是绕着铜钟,依次施展了后续的捋、挤、按、采、列、肘、靠,绕着铜钟转了一圈,一次又一次的击在铜钟上,发出了连连钟声。

    他的这个举动让三叔祖都忘了指责杨露禅,而是口中喃喃:“以意行气,上下相随,内外相合,前后相需,动中求静,这是得了本家拳的精要了啊。”

    那边陈栽秧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拳架未散,运气圆融,等着铜钟终于快停下时一拳拍在铜钟沿上。

    铜钟被他的劲力抽起,开始翻转,陈栽秧上前一脚,踢在钟耳上,让铜钟翻转的幅度增加,铜钟在空中翻了两圈,重重地砸在地上,最后那一声都快要把人们的耳鼓震破了。

    不过铜钟也座稳了在地上,砸出了一阵灰尘烟,向着四面八方荡去。

    此时铜钟上修补上去的一些碎块裂开掉了下来,露出了铜钟上的那个深盈一寸的大手印。

    陈栽秧收招傲立当地,意气风发,还特地用眼神扫了整个祠堂一圈。

    他发现那些老辈们都瞠目结舌,外面的人群也在议论纷纷,正是陈栽秧想要的效果。

    可陈耕耘和陈有直满脸铁青是个什么意思,杨露禅竟然还在跟陈玉娘交头接耳,陈玉娘还以拳抵唇止笑,这么无所谓吗?

    那些跪伏着的老头子们都站了起来,纷纷肯定,“不错”、“厉害”、“青出于蓝”的赞喝不绝于耳,陈栽秧志得意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大嫂趴在陈家祠堂背着路灯的那一侧屋脊上,揭开了一片瓦,陈栽秧显手露手的过程她一一目睹,可她的脸上却不见喜色。

    “好看吗?你都不见喜色,看来你也知道这不是他的真本事。”

    这把声音出现得很突兀,好像从九幽而来,浮现人间。

    她都觉得背上起了满满的鸡皮圪塔,被吓出来的。

    大嫂大袖一抖,一把软剑就从她袖中甩了出来,弯弯曲曲的软剑就像一条蛇,发出了咻咻的响声,刺向屋脊上站着的黑影。

    那个黑影连动都没有动,等软剑临身,他只伸出两指一夹,就将软剑定住,大嫂想抖动软剑都没有办法。

    原来那两只手指也在轻轻地随着抖动,把她弯折软剑的劲力全都抵消了,软剑被成了一把宁折不弯的冰剑一般。

    “底子不坏,比我那不长进小子强多了,可惜没走正道,你们做了什么手脚,能让大法陀转得那么快?”

    就着半边的灯光可以看到,出声的人是陈长兴。

    大嫂没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懂怎么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这时在祠堂里,三叔祖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了陈家沟的安危,杨露禅必须离开。”

    有好些老头老太也跟着附和:“对,赶走外姓人!”

    陈玉娘终于忍不下去了,扬声压住了这些杂音:“你们都疯了吗?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相信这种话,别忘了,大家最初多是外姓人,没有外姓人,陈家沟能成现在的规模,一个姓怎么生息繁衍?没有族长的同意,我看谁敢乱来!”

    陈栽秧眼一缩,看来还得再出招,他看向三叔祖。

    三叔祖给了个让他别担心的眼神示意,陈栽秧跟他商量过,陈长兴长期不管事,陈家沟群龙无首不是良计,三叔祖是有过考虑的。

    三叔祖向前一步,举起了双手压了压,等人群静了下来他才开口:“诸位,本村当前祸福难明,需要一个掌事的人,长兴无意于此,栽秧身为长房嫡孙,应该能不负众望担此重任。”

    图穷匕现了,原来陈栽秧打的是将陈长兴架空然后一手总揽陈家沟的主意。

    陈耕耘、陈有直和陈玉娘听到这个说法,齐齐看向陈栽秧,脸色就像吃到了大苍蝇,难看得很。

    陈玉娘还想劝他一劝:“大哥,不要!”

    可陈栽秧竟然向三叔祖欣然长鞠一躬,抱拳口称:“谢叔祖,蒙叔祖青眼,然侄孙恐有不力。”

    陈玉娘还以为他悬崖勒马了,正想高兴,却不想陈栽秧向着乡亲们行礼:“若乡亲们不弃,众举栽秧,栽秧必鞠躬尽粹赴汤蹈火,还大家一个清平家园。”

    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整天吹水,没一样事情做得好的,咱才不要他当族长,不然到时大家连西北风都喝不着。”

    说话的人是豆腐哥,他也是嫡传,有资格说话。

    可三叔祖脸一板,斥道:“豆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族长由八长老拥立,族长不公,亦可由八长老众议辍落,我们这些老家伙眼没闭腿没伸,还轮不到你说话。”

    陈玉娘也不服抗声了:“陈家沟是大伙的陈家沟,不是你们八个人的陈家沟。”

    三叔祖一脸铁青:“妇孺住嘴,别说你爹不在这,就算他在这,我也这么定。”

    这一句让陈长兴一失神,他松了手软剑就脱开了,大嫂向后一跃,跳下了祠堂瓦顶。

    陈长兴也不追,而是大声应道:“谁说我不在这。”

    说话间他脚一沉,气劲勃发,一下子将瓦顶凿穿,人也落了下去。

    “爹”,陈玉娘终于喊出了一声利索的,陈长兴却没应,而是直直地盯着陈栽秧,还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三叔祖也彻底地撕破了脸:“好,你当年接任族长时立誓恪守祖训,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长兴也没理,而是绕着陈栽秧转了两圈,一边转一边说:“凭你这德性,担全族安危?你自己说,你把陈家沟卖给了谁?”

    陈栽秧打了个抖,看向三叔祖求救,可陈长兴却举起了手一拦,然后他看向陈耕耘:“把房契给他。”

    陈耕耘只得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信封,递给了陈栽秧。

    陈栽秧抽出信封里的房契和便签,看了一下,好像落入了无底寒潭,他的瞳孔都缩了起来,手也打颤。

    可他等了一会却矢口否认:“这些都是伪造的!”

    这是打算彻底耍赖了。

    陈长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陈耕耘看不下去了:“哥,别说了,你的天威翼都拉回来了,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陈栽秧脸色灰败,三叔祖却出来救他了:“都不要说了,听我说,长兴,你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陈长兴却看向陈栽秧:“最后一次,你认还是不认?”

    有了三叔祖撑腰,陈栽秧的腰杆又挺了起来,他讪笑着:“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陈长兴无奈摇摇头,走到了杨露禅面前:“去领教一下你大哥的绝技,看看他能不能当起这个族长。”

    三叔祖又想阻止:“不行,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跟族长动手!”

    陈长兴也不再当孝子贤孙了,冷哂道:“怕什么,连我都玩不动的大法陀他都能翻动来,还怕一个区区外人?乡亲们都在,让陈栽秧给大伙长长见识嘛。”

    杨露禅一步跳到场中:“动手就不必了,大哥是气劲高手,只要他能攻进俺的气劲圈,就算俺输。”

    说罢杨露禅也不等他们答应,就运起架势,就着一个一米方圆的圆圈游步,手里气劲缠结,一个无形劲球就出现以了他的掌间。

    可气轻缠身,荡起了微风吹起了尘埃,吸进了气劲团中,竟然让气劲球若隐若现。

    陈栽秧没见识过气劲的厉害啊,他探步一个推掌,就想搭在杨露禅手上。

    他以为是推手呢,他的脚根的钉桩已经咬住了地面,他就不信什么气劲能奈何得了他。

    可他发现搭不上去,离着杨露禅还有半尺呢,他的推掌就被一股无形的风荡开了。

    三叔祖还以为他下不了狠手呢,又催了一发:“动手,别犹豫!”

    那就只能动手了,陈栽秧用出了靠挤的劲法,一步一步地向前撞,实则是借着脚底的刺钉来稳住身形。

    他不撞不要紧,一撞就真着撞进了气劲里,被气劲旋动,好像有什么在他胸口一推,陈栽秧就飞了出去。

    他的胸衣也裂开了,一堆齿轮、连杆、飞梭、发条、弹簧就在空中乱跳,掉到了地下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这一下整个陈家沟的人都看傻眼了。

    陈栽秧倒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是满眼辛酸泪,所有的谋算都落了空。

    陈耕耘和陈有直以及陈玉娘都想过去扶他起来,陈长兴地冷声制止:“不要扶了,白费劲,他是扶不起来的。”

    说完陈长兴就出了门,穿过了人群,走进了夜色里。

    陈玉娘忙出面劝,事由她起,也得她来平:“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房契都赎回来了,天威翼也拉回来了,那说明外头的事都消了。”

    她还不敢说是杨露禅做的,不然更伤陈栽秧的自尊心。

    可这一下反而刺激到了陈栽秧,他向着祠堂外大吼起来:“我不就不爱练功嘛,洋人的船坚炮利都打过来了,我们还在这里比什么功夫,我喜欢造机器,可打小你们就说这是淫巧雕虫,我就只能出去。”

    他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在外头没有人帮我,造得越多亏得越多,欠了一屁股债,官府要查封我的工坊,方子敬说他愿意帮我,只要我回来拿到族长的权柄助他修成铁路,他就帮我把工坊赎回来,还给我一笔银子,想怎么造机器就怎么造,我想着对陈家沟也无害,我就答应了。”

    这时杨露禅越在陈栽秧的面前蹲了下来:“方子敬和制造铜钟预言的疯和尚其实目的一样,都希望咱们不要反抗,任他们随意摆布。”

    这句话让村民们哗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