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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论持久战”——右贤王

    “现今匈奴绝非一时一日之功,乃是三十载间无数败退之顽疾。”

    嘴里继续说着众人心中隐隐有感,却不敢相信的话,一只胖手放在百长的肩膀上,右贤王展现出了和往昔印象(愚蠢的善于逃跑的大王)截然相反的睿智,语重心长地说道:

    “如果说三十年前,大匈奴还能和汉人相抗衡,最大的失利也不过被汉人击走白羊娄烦,收复河南地的话。

    “那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完全不是汉人的对手了。”

    说到这,右贤王痛苦地闭上眼,另一只还放在身下的胖手紧紧攥成拳。

    “大王!”x14

    “刷,不能为大王分忧,万死万死。”x14

    惊呼一声,像是被右贤王身上扩散的情绪所感染,众人齐刷刷地垂下头,攥紧拳,做出差不多的动作,流露出差不多的神色。

    “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你为了洗脱自己逃跑而现编的呢?”

    眼睑低垂,盖住那完全不信任的眼神,作为一名百战得生的匈奴勇士,百长看待右贤王这种逃跑大王,天然就带着一副有色眼镜。

    虽然还在劝说,但那也是为了自己不需要再去和汉人拼命,可不是说他天真地认为右贤王真的抗汉心坚。

    “嘁,贤王也罢,单于也好,让这些一上战场就坐镇后方,战败后第一个逃跑的家伙一心抗汉,这本身就很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句话说的不只是鲁国公卿,其中“不能远谋”这点在亡国时尤为突出,古今不知发生了多少蠢事,匈奴自然也不会例外。

    难道这些贵人、大王不知道匈奴亡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吗?

    知道。

    但每个人都打着“我不出力,自会有别人出力。”、“匈奴这么大,还能被我一个人搞垮了?”的算盘,安安心心当自己的蛀虫,直到被汉军把刀子拍在脸上,才会感动害怕并展开反扑。

    更可怕的是,无论反扑是无效还是有效,他们都会重新恢复到蛀虫状态,直到被砍了脑袋,或是下一波怼脸。

    “……”

    想能这么想,可作为一名受大王重视的小将,百长觉得自己还是要配合大王,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的。

    “大王。”

    猛地抬起头,百长眼中的不屑已被绝望所取代,他浑身微微发抖,看向右贤王,颤声道:

    “难道我们就注定要败在汉人手中,大匈奴就要灭亡吗?”

    “刷。”x13

    垂着头的众人适时将头抬起,视线移到右贤王身上,大家都想要知道大王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不会!”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这两个字了,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之色的右贤王用力拍打着百长后背,目光扫过那一张张不是很相信的脸庞,例行打气道:

    “汉人虽强,却也不是不可战胜,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顽强地抗争下去,这场非正义的侵略战争最终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x14

    听到这般没有变化,没有实质保证,没有说服力的三无空话,现场刚刚被烘托起来的气氛再度沉默下去。

    肯相信这话,能被这话鼓得嗷嗷叫的,早就死在先前一连串的战斗中了,如今活下来的人,不说对某人彻底失望,也是不会被这种空话所鼓动的。

    “咳咳。”

    察觉到众人态度变化,右贤王握拳尴尬地咳嗽两声,他决定抛出一些还处于商讨阶段的计划,和没有验证的猜测来获取信任:

    “你们还记得百年前,先单于是如何夺回被秦人侵占的土地的吗?”

    “百年前,先单于,夺回秦人侵占的土地?”

    “这说的应该是河南地吧,可河南地和现在有什么关系,不是早几十年被汉人又夺回去了吗?”

    “还是有点关系的,据说南边出现了小规模的起义,以及大规模的流民,情况和百前年接近。”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后,众人悄悄对视一眼,或是眼神交流,或是低声讨论,有人很快明了,有人挠头糊涂。

    可不管明了还是糊涂,都没人开口替右贤王说话,大家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说啊,继续说啊,没人给你接话,就别卖关子了。”x13

    除了那名“心腹”……

    “大王可是要说,今之汉人,譬如当年之秦人,忧在内不在外?”

    没有选择和旁人一同抵制,心腹·百长继续发挥自己的工具人特性,理会右贤王话中的意思并接下话茬。

    “不错。历年来,汉人北出塞驱我匈奴,东渡海击朝鲜,南乘船平两越,西入山镇羌乱,放眼四海无一敌手,举天下四夷豪杰不能当。”

    嘴角抽了抽,压下介绍汉人丰功伟绩的违和感,右贤王恶狠狠地说道:

    “可我要说,昔年秦族亦是如此,而今安在?”

    “这……”

    不过,右贤王没有虎躯一震,众人也没有纳头就拜。

    反倒是再度对视一眼,交换完眼神,众人纷纷摇头道:

    “大王,恕臣下直言,昔年之秦四海分崩,今日之汉未至远矣。”

    “大王,将一国安危托于敌国内乱与否,此诚非王者言也。”

    当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敌人就正巧爆发内乱,不仅摆脱亡国之危,还趁机收复失土,局势重回平衡?

    嘿,你当你是撑犁的亲儿子吗。

    似是看穿了右贤王的草包本质,众人暗藏的不屑愈发明显。

    “就这还当大王呢?我上我也行。”x14

    “大王,你这……”

    咬着下嘴唇,唯一的心腹百长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这话接下去,只在心中暗叹一声:

    “早知道你这么草包,我就不装什么腹心之臣了。要知道,说好话也是很累人的。”

    “啪,本王不是在臆想,本王是有佐证的!”

    被那些或鄙夷,或后悔的目光扫过,右贤王就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怀里掏出那张从狗头军师处得来的帛书,一手张开,另一只手拍打着帛书喊道:

    “哗哗,看到没,看到没,汉国已经出现了两百万之巨的流民,汉国内乱近矣!”

    帛书被胖手拍着剧烈抖动,发出哗啦哗啦的纸张翻页声,脸色因激动而变得通红,双眼不自觉瞪大,嘴巴更是一次比一次张得大,显得狰狞、骇人。

    “哎,二百万,还真的是二百万,大王是不是说的没错,汉国真的会像昔年的秦一样土崩?”

    有被二百万这个数字唬住的将校面露迟疑之色;

    “哪有那么简单,二百万对我等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巨量,但对口数千万的汉国来说,不过是一件比较严峻的突发事情罢了。”

    并没有被数字吓到,迅速认识到双方人口差距的将校摇着头反驳:

    “没看到汉人皇帝在国内有大量流民的情况下,还派军出塞吗?”

    “说的也是哎……”

    眼瞅着帛书营造出来的机会就要消失,右贤王胖脸一沉,却也不好直接开口,他便给自己的心腹使眼色:

    “快,快站出来替本王说话。”

    “每次都要我来,你这蠢劲,咱俩到底谁是老大?”

    暗骂一声,心腹百长不情不愿地站出,开口打断对右贤王越来越不利的对话,说道:

    “此言缪矣。若如你所说,流民并没有造成影响的话,那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两千汉军和可能存在的援军,而是一开始便是十万骑并道而出,拉成网将整个右部狠狠扫荡一回了!”

    “也是哎,这汉军虽然精锐,但数量着实太少,要不是担心可能存在的援军,我们就算十,不二十个人换一个,也能把他们留在浚稽山里。”

    没有立场的墙头草如是道。

    “小儿既拿十万骑说道,那你可知十万兵马一日耗费几何?”

    立场鲜明的将校继续发问。

    “日费千金,非大国不可发。”

    “小儿既知千金之重,那你可知汉人只在漠北战时发过十万骑,其余皆是数万?”

    “这……”

    百长的脸色陡然一沉,其人上下打量几眼,哈哈大笑嘲弄道:

    “哈哈,果真小儿,端的是无知无觉。”

    “啪,且听本王一言。”

    眼看出来解围的心腹被人驳斥得面红耳赤,右贤王重重一拍百长肩膀,强行打断对话,重新让众人的视线汇聚到身上:

    “汉国强弱各有分说,不急在一时,但这营前汉军如何对待,却是要紧之时,还请诸位莫要因小失大。

    “若是因此争执,行进遭拖延,被汉援军追上,那你我具为虏矣。”

    “!”

    争执的两人停下话语,看热闹的众人也移开目光,皆是举目向营前望去。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团不断汇聚,规模翻了十多倍的“汉军”,心中皆是一惊:

    “汉狗不是叫我们已经杀了一千吗,这又是哪来的这么多,难道是援军赶至?”

    “不可能,若真是援军赶到,汉人早就发起进攻,将我等疲蔽之兵一网打尽了,不会只在百步外驻足。”

    援军赶至说被轻易否定,陡然升起的逃跑念头滑落正常,众人在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继续讨论:

    “既然不是援军,那这汉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地,地里?”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