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历史军事小说 > 草莽之辈 > 第一百三十六章:圣天子在朝

第一百三十六章:圣天子在朝

    “什,什么蛟龙出海,依俺看,这分明是戟中三大奇术之海底捞月!”

    “对对,俺也一样!”

    紧跟着赵充国,一声声拍马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士卒们一改方才的复杂表情,开始笑容满面地称赞起韩延年来。

    “嘭,嘶拉。”

    柴木堆落到空着的左手里,长戟重新插回马背,韩延年顺手抽出一段布条,系了个活扣拴在戟杆,半只屁股坐在戟杆上,防止长戟失去平衡。

    “吁~”

    轻勒马缰,马儿减缓步伐,韩延年侧身看向身后的一众拍马士卒,冷着脸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拿好干粮、柴木上马,我只带五十骑,人一到我就走,可不等人。”

    “……”

    乌压压的人群一顿,举起的胳膊纷纷放下,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大家都想悄悄地溜走,不让别人发现,可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这就导致没有一个人迈动脚步,大家都在互相对视呢,直到……

    “一群沙雕,现在的关键不是争那五十人,而是快,曲长要的是最快的五十人,不是五十个玩‘你不动我不动,看谁动’的怂货。”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再也没人敢鼓捣什么“后发先至”的想法了,人群顿时分成三部分,都卯着劲往赵充国/柴木堆/马群跑去。

    “蹬蹬,都让开,我是第一个。”

    “蹬蹬,不,我是。”

    “哼,说你们是沙雕还不服气,争一时之快根本就没意义,只要能按照曲长的行动顺序做完,就算你不再五十个里面,曲长也会挑中你的。”

    让人气恼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的步伐又是一顿。

    一些不太聪明/没什么坚持的士卒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改方才的目标,争先恐后地朝着赵充国冲去,想要先拿到干粮,再骑上马,最后学着韩延年韩曲长来一手[蛟龙出海/海底捞月],完美又帅气地完成要求。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一直紧绷着那根线的众人开始触底反弹,一改往日板着一张脸的冷漠,开始活跃起来。

    俗称,沙雕up↑

    “嘭,哗啦。”

    有一戟探出,戟尖划破布条,让码好的柴木在空中上演天女散花的沙雕。

    “嘭,扑通。”

    有一戟探出,直挺挺地扎在柴木上,虎口登时被反震力震错位,长戟直接脱手,连同柴木一同摔落的沙雕。

    “嘭,唏律律,啊啊啊啪叽。”

    最后一类则最为沙雕,长戟脱手也就罢了,乱颤的戟杆还好巧不巧正敲在马头上,马儿吃痛受惊嘶鸣,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

    当然,有着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倒不至于当场死去,最惨的一个也不过是脸先落地,摔没了几颗牙。

    但对这群血战连连,颇有些“生死看淡”的厮杀汉来说,丢命事小,丢人事大呐。

    “……蹬蹬,这真的能成功吗?”

    步伐一滞,有诸多沙雕的悲惨下场在前,慢了一步的众人开始畏缩起来:

    “要不,俺还是不选这么难的了,老老实实地一步步来呗。”

    “咚咚。”

    就在一众沙雕犹豫的时候,一骑从人群中冲出,径直奔向韩延年所在。

    从侧面看,此骑不单是为了图快,他除了胯下的这匹马,还搞到了第二匹,每匹马的背上还都放着一杆长戟,

    长戟两段系着两堆柴木。

    第一批马因为要驼人,只有一堆,作平衡的是半只屁股。

    还有一点很让大家惊讶,这家伙的双臂摆的姿势很难受,一眼就能发现他双手最近受过伤,不能太用力。

    “这不应该啊,既然他双手受过伤,那他搬运柴木、牵马只会更费时,怎么可能会比我们快?!”

    惊愕,难以置信,不可思议,众人的脑海中齐齐涌现这个念头。

    “啪,俺记起来了,这小子是上官老犭——都尉的儿子,那位小上官啊。”

    突然,一位士卒抬起手十分响亮地拍了下脑门,后知后觉地指着飞奔的上官安,恨恨道:

    “刚才那两句话一定是他说的,他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耽误时间,好让他自己入选。”

    “嘿,果然是上官老——都尉的儿子,这聪明的(奸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哦,是这样吗?”

    一众士卒宛如大梦初醒,露出恍然之色。

    “不对,既然是小上官,那他昨日还双臂骨折躺在地上,这伤绝不是修养一夜就能恢复过来的。”

    “哪怕他误导了我们,这点时间也不够他搬柴木、牵马,他现在只能握一握缰绳,是绝搬不起柴木的。”

    一位龙套猛地站出来提出质疑,说的还十分有理有据。

    “哦,是这样啊。”

    一众士卒的崇拜目光从龙套一号的身上转移到龙套二号。

    “二号,既然你知道他是上官都尉之子,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搬运必须亲自动手,难道他就不会叫人帮忙吗?”

    学着上官桀腆了腆肚,龙套一号摆出一副被小弟簇拥的大佬姿态,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龙套二号,意有所指地说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我们的上官都尉,他平常是自己动手的次数多,还是指使别人替他干活的次数多?”

    “……”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从上官安偏到了上官桀身上。

    只是,众人非但不觉得龙套是在转移话题,还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小声嘀咕:

    “都尉的武勇自是不用说,手臂粗细的大旗到他手里直接就成了竹筷,随意挥舞。”

    “但细细想来,除了第一次冲出谷的时候都尉持骑奋战在前,就再也没有动过手,唯有坐镇而已。”

    “……唉,还是李司马对咱们好。”

    “谁说不是呢,也唯有司马将我们这些厮杀汉当作人来看。”

    没人去找这两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众人低头只是叹了口气,感慨了一番李陵的仁爱,就抬起头,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众同袍,目光暗暗交锋——

    “敢阻拦我追随李司马的,都要死。”

    “快拿好柴木上马啊,曲长只要五十人,再晚就轮不到了!”

    随着一声高喝,新一轮的沙dia呸,追随争夺战拉开了序幕,数百壮汉面目狰狞,如出闸猛虎,气势汹汹地扑向韩延年处。

    与此同时,另一边……

    “安兄,你跟我过来一下。”

    眼看远处还得有一小会才能分出结果,好奇心旺盛的韩延年轻抽一下胯下马匹,开口把忐忑不安的上官安叫了出来,两人两马溜达着走向路旁的枯树下,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龙套。

    “哎,你说,韩曲长叫这小上官出去,是不是收了都尉的叮嘱,准备照顾照顾?”

    说到这,龙套三号双眼闪烁一阵,瞬间脑补出一幕肮脏,让人唾弃(羡慕)的权钱交易。

    “啪,胡说,我从后营走的时候,都尉他老人家还躺着哼哼呢,怎么可能起来找曲长?”

    一巴掌拍在肩膀上,龙套四号怒气冲冲地看着龙套三号,低喝道:

    “小子,你要是还敢在背后说曲长坏话,俺们这些射声曲的老人可不会放过你。”

    “嘿,京城来的射声士了不起是吧?当我们陇西人是**粟米长大的,软怂?!”

    不等龙套三号开口,一旁的龙套五号就瞪起眼,挺起胸走了上去,一张嘴就把人身攻击上升到了地域歧视,开起了地图炮。

    有些老调重弹,但这年头,地域歧视还真的十分普遍,尤其是在以勇武上的军中,就算同为关西蛮子也得分个上下高低。

    处于鄙视链下层的陇西六郡良家子们,他们看京城来的北军士永远带着有色眼镜,觉得他们一不砍西羌,二不揍匈奴,本事不大屁事多,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脑门上,傲气冲天。

    而处于鄙视链上层的京城北军士们,则是认为陇西的良家子们不读经传,三句话不离“你杀过匈奴/羌人吗”,言语行为极其粗鲁,除了一身腱子肉别无长物,着是给我“出将入相”的大关西摸了不少黑。

    “哼,陇西蛮子。”

    “呸,京城软怂。”

    ……

    枯树下,

    “绕?”

    “绕。”

    两人隔着一棵树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眼神,立刻翻身下马,把马缰弄出一个绳套来套在树杆上,然后对着马屁股轻轻一抽。

    “啪,唏律律。”

    一前一后,两匹马儿就自觉地围着枯树饶了起来。

    马和驴可是近亲,没道理驴能拉磨,马就不能转圈。

    “咚哗啦,咚哗啦。”

    马蹄踏在地面上,踩碎一张张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过,你还别说,这两马一转,现场还真就有那股谈大事前必先转圈圈的味道了,两人的逼格也一下拉了起来,谈大事的气氛也一下托了起来。

    “蹬蹬。”

    上官安主动向后退了一步,隔着转圈圈的马儿看向韩延年,弯腰一揖,开口发问:

    “曲长,不知曲长请安来此处所为何事?安不记得有事需要和曲长……”

    一句话还没问完,上官安突然怔了怔,想起自己还真的和这位曲长有些纠葛,连忙补充道:

    “如果是为了先前央求人帮忙一事来取消名额,请恕安不能答应。”

    “啪,上官兄,能说说原因吗?”

    纵身一跃,来到一块大石上,韩延年借助高度优势俯视上官安,指着他那双包裹麻布,活动不便的手臂说道:

    “若是随我追击,不管结果如何,是成是败,安兄这双手都要废。”

    “为了赌一个不知能不能成的追击,废掉自己的双手,这可算不上明智之举。”

    “莫要多劝。韩曲长,这世上总有些不如意之事,非得要你去做。”

    僵硬地抬起手摆了摆,仿佛触痛了什么,上官安明明是在苦笑,却让人觉得是在狞笑。

    “安兄,如今圣天子在朝,定会识得你的忠心。”

    朝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甭管是不是出于真心,韩延年都是满脸的与有荣焉。

    “……韩曲长不必拿话蒙我,陛下春秋鼎盛,又十余年未大出塞,陛下对功勋的渴求只会越来越高。”

    浮现出一抹苦涩,上官安同样朝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只是说话的意味和韩延年截然相反:

    “我父指挥失当,害得士卒损失惨重,此等害处,也唯有我这个亲子立下功勋,捉住一个当户且渠,才能平息陛下心头之怒。”

    “你就这么有把握追击一定能赢,不是去送死?”

    放下手,韩延年沉着脸说道。

    “我相信李司马。”

    说这句话的时候,上官安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