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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佞臣”上官桀

    “整顿完没有?!”

    看着不远处正在厮杀的战场,已经下了马的当户皱起了眉毛,略显焦急地问道。

    “快了快了,就快了。”

    随口回了一句,心腹就继续高声喝骂着,整顿这些待命的士卒:

    “不要挤在一起,挤在一起无法战斗,两人之间保持距离,至少一臂。”

    “长官,一臂是多少?”

    “蠢货,抬起你的手臂,自己去看啊!”

    “哦,哦哦。”

    紧张的局面和不断涌进来的撤退士卒,让整军这个原本很快的过程显得格外漫长,偏偏又无法省略。

    没人敢冒着战前不整顿,士气不鼓舞的巨大风险,直接挥军前行,加入战斗。

    更别说,即将参加的还是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

    “快点,再快点!”

    整军不能省,但面前的战局同样劣势,看的当户忧心如焚。

    这可不是死了不心疼的炮灰,这些被派出的援军都是匈奴勇士,选择断后的更是勇士中的勇士,要不然也无法以劣势人数和汉军对抗,即使是暂时的。

    原本报销了一名心腹就已经很心疼了,现在更是直接进入了绞肉机,无时无刻都在死人,当户的心情可想而知。

    “蹬蹬。”

    当最后一名撤退的士卒走出山谷,慢吞吞的整军也终于完成。

    “呜~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匈奴士卒汇聚在高举的旗帜下,抬头看向前方,等待将率的喊话。

    “刷。”

    青铜铤高举,铤尖上闪着寒光指向前方的战场,当户奋力大吼:

    “向前,向前,向前!”

    “哐哐,向前,向前。”

    刀铤相互撞击,士卒们举着兵刃怒吼几声。

    嗓门很大,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假装的。

    “跟我冲!”

    不须当户开口,身侧那披双层甲,左盾右铤的心腹二号就很自觉地大吼一声,带头发起冲锋。

    “冲啊,为了伟大的撑犁孤涂单于!”

    高声呼喝着,士卒们排着紧密的队列,大踏步地向前冲锋,跟随着领头的……哦不,在冲出一段距离后,心腹二号就降低速度,重新混进了士卒中。

    “人呢,人呢?怎么没了?”

    “咋冲一会就缩回去了呢?”

    没了跟随目标,让前排的士卒们骚乱了一阵,甚至有些小机灵鬼同样选择了降速,想要效仿那人混进士卒群中摸鱼。

    “别推我啊,要慢,不要快。”

    可惜,千人规模的大冲锋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强行后退只会导致摔倒,而这时候摔倒无异于自杀。

    “别踩,别……咔嚓,啊,我的腿!我的腰!”

    在人群中传出了几声凄厉惨叫,和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后,剩余的小机灵鬼们的步伐不减反加,面露惊恐地继续向前。

    “我我冲,我冲还不行吗?!”

    “蹬,蹬蹬。”

    一时间,浩荡的冲锋之势中多出了几分视死如归。

    ……

    “走。”

    等士卒们冲出大半,最前方的士卒都快进了战场,当户才收起高举的青铜铤,招呼着周围的亲卫。

    “咣,咣咣。”

    十几面盾牌竖起,将当户全部遮挡住,不漏一个部位,众人才徐徐步行向前。

    老规矩,士卒至少要冲锋一般以上,指挥官才会向前。

    ……

    “嘭,嘶。”

    一刀斩出,击退面前的盾手,想要扩大战果,但身体各处浮现出疼痛和虚弱让他放弃了追击。

    魁梧士卒半躬下身体,捂着大腿处的贯穿伤,顶着胸腔传来的刺痛,费力地喘着气。

    “呼哧呼哧。”

    垂下的余光扫过周围,零碎的尸体,发臭的血水,狰狞的头颅,断裂的兵刃,一样样的东西无不在提醒着魁梧士卒战败的现实。

    仅剩的战友死在了上波攻击中,如今,战场上只剩下魁梧士卒一人。

    “死了,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们败了。”

    当初选择迎战时有多么自信,现在失败时就有多么痛苦,尤其是付出代价之后。

    “扔掉武器,抱头蹲好,饶你不死。”

    “趣降,趣降,趣降!”

    一踏步一声喊,围了一圈的士卒手持盾戟缓步上前。

    “呼哧,起,给我起。”

    远处的叫喊和逼近的敌人,让魁梧士卒不得不停止休息,拄着刀子勉力站起。

    “来。”

    长刀举到胸前,浴血的魁梧士卒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作为一名战士的觉悟,还是诸多战友的战死,都让他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

    “……”

    对视一眼,已经捞足人头的汉军步卒们交换完了眼神:

    “留一个?”

    “留一个呗。”

    “杀!”

    齐声呐喊,长戟手故意落后几步,盾手们提盾前冲。

    “……啊!”

    面对前冲的盾手们,魁梧士卒面露绝望之色,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打退这波了。

    “滋溜~”

    长刀横扫,在盾牌上划过一溜火星,盾手的冲势被阻,魁梧士卒在做最后的挣扎。

    “咔嚓。”

    划到倒数第二面的时候,长刀突然从中断开,这柄快要变成锯子的刀子终于宣告了报废。

    “呼,糟了。”

    恶风扑面,魁梧士卒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松手扔掉刀子,抬起那面严重变形的盾牌向前一挡。

    “咚,蹬蹬。”

    一股巨力作用在盾牌上,力竭的魁梧士卒无力对抗,只得紧靠盾牌支棱着一条腿,踉跄后退。

    “嗖,噗嗤。”

    一道黑影探出,追上着后退的魁梧士卒,长戟灵活地绕过遮盖小半个身体的盾牌,从上至下,深深扎进肩膀。

    “呃,哐。”

    闷哼一声,那受伤的左手举盾上撩,磕开肩膀上的长戟。

    “哗。”

    长戟如料上扬,却也带出了一大捧血肉,并在肩膀上留下了一个隐约能看到骨茬的窟窿。

    一波大出血,魁梧士卒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力气消散一空,徒劳地跪坐在地。

    “刷。”

    长戟止住上扬的势头,猛地下压,戟尖搭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魁梧士卒被俘了。

    厮杀结束,李陵部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司马,阻挡之敌已尽数击溃。”

    挣扎着从盾牌版担架上爬起,浑身是血的传令兵抬头看向李陵:

    “来犯之敌正在进发,还请司马下令。”

    “……”

    扫过周围那些略显疲惫的面孔,李陵抬手止住了欲要拼死的传令兵,温声道:

    “还能不能撑住?新的一批匈奴蛮子可就是要来了。”

    “能,别说再打一场,就算是再打十场,也能。”

    摸了把脸上的血水,传令兵用力点了点头,请命道:

    “司马,卑职还愿为……”

    “打住,我问这个,可不是逼你去送死。”

    摁下想要起身的传令兵,李陵拍了拍手里的大黄弩,半是骄傲半是安慰地说道:

    “啪啪,神射神射,怎能无裨将祭弩?”

    “且瞧好,看我是如何一箭就将其射杀。”

    豪气地打发完传令兵,李陵扭头看向韩延年,一改方才的温声,厉声厉色地:

    “一会听我号令,我往哪射你就往哪射,胆敢有延误,坏了我的大事,我就那你祭弩。”

    “……”

    嘴角一咧,韩延年有心学着卖惨,可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处伤口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上过战场的身体,哪有什么惨可卖?

    只得叹了口气,闷闷应道:

    “明白,您射我射,您不射我不射。”

    “嘿,给你功劳分,你还不乐意?”

    有些不满韩延年的态度,但李陵也没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速度加快的援军,就低头摆弄起怀里的大黄弩来,想要给它上上弦。

    “嘎吱……嘶。”

    双手摸上弓弦,刚向上一拉,臂膀处就是一痛。

    半扯掉上身甲胄,露出右肩,入目一片青紫,看样子,短时间内是动不了大力气了。

    李陵眉头紧皱,不由暗道:

    “刚刚反震的青伤还没下去吗?麻烦了,我没带绞盘,如今只能靠臂力上弦。”

    也不知是自傲,还是为了凸显神射,故意不带绞盘的李陵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用大黄弩,那就只能用普通强弩了,虽然不耽误引导,但却没那股威猛气势啊。”

    李陵陷入了维持神射人设的纠结,只是那越来越近的敌人容不得他犹豫。

    “匈奴人马上就要到了,不能再耽搁了,用普通强弩就是……”

    “等等,这伤是第一次射击时留下的,而我一共射了两次,第二次不是我上的弦!”

    双眼闪烁不定,李陵突然扭头看向那些紧跟着自己的拍马士卒们,目光锁定在一位最为雄壮的士卒身上,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又是为什么来我这的?”

    “禀司马,某乃陇西上邽上官少叔,以武勇给期门。”

    拍马士卒,哦不上官桀下意识地露出拍马的笑容,谄笑道:

    “至于为何来此?当然是久闻陇西李氏威名,特来投将军的。”

    “……”

    知道了这人不凡,如今再看笑容,李陵只觉得汗毛倒竖,后脚跟冒出一阵凉气。

    “这,这人到底在我身旁看我看了多久?又看出了多少东西?”

    “刷,陇西上邽上官少叔?未央厩令上官桀?!”

    想到这里,李陵连不远处的匈奴人都顾不上了,直接大黄弩怼脸,冷声道:

    “一个陛下眼前的红人听闻我的威名来投?

    呵,我李陵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或是陇西李氏有这种能耐。”

    “啪啪。”

    收敛起笑容,拍了拍有些发福迹象的胖脸,上官桀肃然正色道:

    “受霍子孟之托,特来与司马同往塞外一行,既观又报。”

    “我何如人?”

    指了指自己问道,李陵故作镇定,实则忐忑不已。

    同为年轻一代,同为陇西郡人,但已经初步获得刘彻信任的上官桀可比李陵说话有分量多了。

    不说别的,回去给刘彻打个小报告,说他有乃祖之风,数奇,那李陵在刘彻一朝基本上是别想出头了。

    毕竟,晚年刘彻对迷信这一套向来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至于说李陵的军事才能……

    笑话,大将军还活着呢,你能强过大将军?不能,那你凭什么让刘彻高看一眼?

    你又不叫李广利!是人家刘彻的小舅子(小声

    ……

    嗯,史书中关于上官桀的记录并不多,只有几个重点记载,用一张嘴得到了刘彻的信任,靠着外孙女在外戚传中有一小块篇幅;

    牵着李广利的尾巴,在大宛列传里有一小块篇幅;

    和金日磾、霍光一起镇压莽何罗的叛乱,进而受遗诏成为辅命大臣;

    和燕王旦、鄂邑盖主组成了小团体,意图颠覆国家政权,另立新君,却被年幼的刘弗陵一句[大将军忠臣]配合着霍光拍死;

    更关键的是,他前半生的很多事都没有准确的时间记录,只能通过李广利伐大宛、公孙贺以太仆为丞相,以及刘彻巡幸甘泉的记载来推断,

    上官桀得到刘彻信任,担任未央厩令的时间要早于太初四年,最有可能在元封二年,或是元封四年(这两年都有刘彻巡幸甘泉的记载)。

    因为征伐大宛后,上官桀就因功升任少府了,不可能再去当未央厩令这个太仆的下属令丞。

    他当太仆的时间存疑,不知道是接公孙贺的班(太初二年),还是接公孙敬声的班(征和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