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愁眉不展的看着赵维，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一会逼她死，一会又劝她生。
  “殿下在戏弄我？”
  阿桑心说，逗我玩呢呗？
  只见赵维无比蛋疼地揉着脑袋，没法解释了。
  “罢了。”赵维想了半天，也没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事儿。
  摆了摆手，“大祭司去吧，只当本王没说！”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
  大祭司阿桑要亲自献身活祭的消息很快传开，兰琴百姓不但没为阿桑赴死而心生不满，反而兴奋无比。
  是的，兴奋，恨不得阿桑多跳几次，多死几回。
  也不是多不待见这个大祭司，相反，他们无比崇敬阿桑。
  只不过，玛雅人到底还是一个未开化，甚至可以说是愚昧的民族，活人祭在他们看来并不是惨无人道，而是一种常态。
  而且，越是高贵的身份越显现祭祀的神圣与隆重。
  大祭司愿意献身，更是证明他们对神明和祖先的虔诚。
  他们认为，大祭司不是去死，而是去侍奉神明祖先，是一种升华。更相信大祭祀的死，会为兰琴王国带来无尚的好运气。
  一时之间，整个科潘都在沸腾。他们视阿桑为英雄，对科潘的未来充满希望。
  连带着对宋人更是感恩戴德，认为这一切都是祖先派遣宋人赐予他们的。
  是的，就是先祖托付宋人的。
  数千年前，先祖带给玛雅辉煌，然后飘然离去，并且约定若干年后重回玛雅。
  可是，约定的时间到了，先祖却没有回来。
  所以，玛雅人绝望了，科潘城也在这一个大灾季没落。
  而如今，宋人来了，带领他们重回科潘，重启玛雅的辉煌。
  这不是先祖的保佑，是什么？
  别说活祭大祭司，就是活祭了兰琴国王也不过分吧？
  至于是赵维提议用阿桑活祭虽然图姆等人在有意传播这一消息。
  可惜，兰琴人不但不恨赵维，反而跑到赵维的营帐前来感谢赵维，着实让大宋这些人有点不适应。
  江钲甚至生出负罪感，“这也太”
  他想说蠢，可又不忍心。
  看着营帐外呼啦啦匍匐一片，还有每个玛雅人眼中的纯净，江殿帅是真不忍心说他们蠢，最后也只用了一个“良善”来形容。
  “玛雅人怎会良善至此呢？”
  显然在江钲心里，人可以善，但过于良善和愚蠢就没什么分别了。
  对此，赵维也只是一叹，“所以，本王并不是坑玛雅人，本王是真心解救他们啊！”
  一摊手，“你也看到了，这样的玛雅早晚是个死，不如让本王给他们一条生路，你说是不是？”
  “本王也是良善至极之辈啊！”
  江钲一翻白眼，就没听过这么夸自己的。
  再说了，你良善？那天底下就没坏人了！
  打从穿开裆裤时起，您就和这两字不粘边儿好不好？
  懒得和赵维争辩，江钲发现赵维这脸皮越来越厚了，就没有没被他坑过的，还敢说良善？
  你想啊，不懂事的时候坑爹十几年如一日，好不容易不坑爹了，坑赵晔背了个假的英雄之名差点没累死。到了东瀛坑北条时宗，回到大宋坑自己老师谢叠山陪他去大都救人。
  到了大都坑忽必烈，出了大都坑阿难答。
  回了扶桑坑他江钲，坑陈宜中，坑陆秀夫，坑杨太后。
  然后，又开始坑奇布查人和玛雅人。
  现在又坑阿桑
  你还良善？
  只当没听见的发问，“那殿下下一步准备坑谁？”
  “嗯？”赵维一怔，从哪论的？
  “殿帅说什么？”
  咳咳！！
  江钲清了清嗓子，“口误。我是说，下一步要怎么办？阿桑跳下去，万一不出声怎么办？”
  赵维皱眉沉吟，“必须让她出声啊！”
  江钲，“只是不容易办到吧？”
  赵维不语，确实不容易，可是
  抬头一疑，“对了，陆相公怎么样了？”
  陆秀夫好久没出现了，这段时间基本没露面，也没参与任何事务。
  倒不是陆相公偷懒，而是病了。
  毕竟是个文人，又不像江钲这种长年带兵的文人。
  这一趟下来，从新崖山到基里瓜，再从基里瓜到科潘，陆君实那小身板哪经得起折腾？到科潘就倒下了，把赵维吓坏了。
  他可是知道，美洲这边稀奇古怪的病可是不少，像什么黄热病、梅毒都是从美洲传出去的，在后世都很有名气。
  陆相公可别得了什么脏病。
  不过，幸好只是普通风寒，加上有点水土难服。
  即便如此，赵维也敢让陆秀夫再操劳，强行按住，修养一段时间再说。
  江钲这边听他问话，放松道：“昨日刚去看过，快憋出失心症了！”
  赵维挑眉，“好了？”
  江钲无语：“早好了。殿下不是说，不躺够一个月不让他出门吗？结果无论陆君实怎么哀求，看门的侍卫就是不放他出来。我要不去，就真憋疯了。”
  “哦。”
  赵维点了点头，这段太忙，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既然好了，那就放出来吧，正好有事儿要陆相公去办。”
  江钲听完，又是翻了白眼。
  呵呵良善呵呵
  用得着的时候想起了，用不着的话，陆秀夫还不定关到什么时候去呢。
  赶紧派人把陆相公放出来，并带到赵维面前。
  只见陆相公足足胖了一圈。
  想想也是，见天吃了睡睡了吃，还不让出门，能不胖吗？
  这是把陆相公当猪养呢。
  “殿下，有事了！？”
  陆相公眼珠子冒绿光，要敢说没事儿，能死给赵维看。
  想他陆秀夫着谁惹谁了？今年就被圈养两回了。
  反正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急切再问，“有事吗？殿下！”
  赵维点了点头，说！我去办！”
  赵维，“别说，还非相公去不可呢！”
  “当真？”
  “当真！”
  “殿下吩咐！”陆相公乐坏了，老夫还是有用的啊！
  赵维，“后天兰琴王国要活祭阿桑，在阿桑跳下去之前，你跟她说一句话。”
  陆秀夫不由一皱眉，就一句话的事儿？
  好吧，他陆秀夫已经沦落到只能干这点小事儿的份上了。
  可是，有总比没有强，他可不想再回去躺着了。
  “殿下要老夫带什么话？”
  赵维皱眉，“可不是我带给她的话！”
  “那是”
  “是相公说给她的话！”
  “哦，懂了！”
  陆秀夫了解，你不能说，我能说，那就是演戏给阿桑呗。
  “什么话？”
  “你就跟她说，千万别摔死了，否则兰琴他们很快就得和她作伴儿了！”
  陆秀夫，“就就这么一句？”
  赵维一脸认真，“对，就这么一句！”
  特么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呗！
  跳下去，阿桑要是不开口，那就只能把兰琴他们都推下去。
  “明白了！”
  陆相公也是挺知足，就这么一句话的任务，也是非常重视。
  
  两日之后。
  一大早，晨雾未退，十几万玛雅人便开始向科潘城内聚集。
  赵维、江钲、陆秀夫等人也在多林刺和兰琴的陪同之下，向城中而去。
  此时的科潘城，由于废弃百年的原因，还笼罩在苔藓和密草之中。
  这些天来，兰琴也只是命人把死亡大道、太阳神庙，以及死亡之井周围一小片区域清理了出来，但也没来得及平整重修。
  不过，应对这场象征兰琴王国回归科潘的祭祀，倒是足够了。
  按照流程，依旧是先祭太阳神庙，重新将玛雅诸神请回金字塔模样的神庙之中。
  当然了，和从前不同，这次请回来的诸神之长比较时髦——五爪真龙腾云图。
  大宋宫廷出品，那是相当精美啊！
  看的玛雅人如痴如醉，心里还想呢，咱们的羽蛇神越来越牛逼了，没翅膀都能上天了。
  赵维也挺得意，心里也在嘀咕，光一个真龙还不够啊！
  下一步，得把雷公电母、福禄寿仙啥的，也供进去啊！
  只可惜，宋朝还没有《封神演义》，没法把姜子牙封赏的那一套天庭体系整个塞进玛雅人脑袋里，却是要费些周章的。
  要不，自己干脆抽时间写一本《封神演义》算了。不当话本小说，就给玛雅人换换神仙也是好的啊！
  这边还在臆想，不远处的图姆、莱加等人看着赵维笑的那个猥琐劲儿，却是忧心重重。
  宁王这是吃定了兰琴王国了啊，到底他对兰琴许诺了什么？
  他们觉得，肯定很不错。
  否则你看兰琴，虽然很悲伤，很舍不得阿桑去死的样子，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真的。
  图姆觉得，这不行啊，别阿桑跳下去了，暂时破灭了宁王的阴谋，可是到头来兰琴自己先降了，那不就白跳了？
  图姆沉吟了一会儿，捅了捅一旁的莱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得加以干涉才行！”
  莱加一翻白眼，鄙夷道：“怎么干涉？你有办法？”
  莱加心说：这不废话吗？谁都看出来兰琴和赵维搞到一块儿去了。包括那个多林刺，肯定也是个软骨头。
  但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白了，他们这些人现在有点像鸵鸟，钻头不顾腚。
  谁都知道，降宋已经不是一个选项，而很有可能成为唯一的活路，甚至身不由已的已经在为降宋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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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则，干嘛争先恐后的去找宁王提条件？
  可是，纵使心里清楚，但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希望能拖一日是一日。晚降宋一天，就多对得起神明，对得起祖先一天。
  所以，图姆、莱加他们现在就是既知前程无望，又不想面对，只能踌躇踏步。
  既不敢多说话，不敢得罪宋人，又想着法儿的给宋人使点手段拖延。
  既和赵维谈好了价，等着磕头授封，又想赖着玛雅贵族的身份不甘心。
  要多拧巴有多拧巴，也就赵维不愿意和这帮愚人多计较，否则就凭这点心思，早晚就都咔嚓了。
  莱加就是这心思，他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也知道最好是干涉一下给宋人使点心眼儿。
  可是，就凭他那个脑袋，能去找赵维砍价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给宁王添个乱？
  他是真没办法，“难啊”摇头一叹，大有认命的态势。
  看得图姆想踹他，恨铁不成钢道：“笨呢！”眼神往阿桑那一飘，“想办法和阿桑说几句，让她活祭之前留下点什么！”
  莱加眼前一亮，对哈，阿桑
  阿桑要跳井了，现在兰琴人对她可以说崇拜到无以复加。她要是留下点什么话，却是很管用的。
  况且，阿桑也不怕宋人，不怕赵维啊她都快死了，还怕个屁！
  只要阿桑说：兰琴永远不要背叛神明，不要背叛祖先之类的话，并说这是神明的旨意、祖先的教诲，那就比什么都管用。
  “等着！”
  莱加登时明悟，扔下一句之后，就向前面凑了上去。
  跳井之前，阿桑还是大祭司，还在主持太阳神庙的祭祀。
  他得等到这边完事儿，往死亡之井那边去的时候和阿桑通个气。
  与此同时，陆秀夫也在准备，也等阿桑这祭祀完，好去完成任务。
  
  祭祀一直持续到将近中午才算结束，众人马不停蹄的又向死亡之井那边赶。
  赵维两世为人，什么都不信，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以前还觉得挺遗憾的，觉得人得信点啥，否则活的太累。
  但是现在看来，那是个明智的选择，别的不说，就玛雅人这祭祀的场面，能磨死个人。
  揉着发酸的腰眼，瞥了一眼陆相公，心说，你该干活了吧？
  却没想到，陆相公压根儿就没动。
  赵维皱眉，什么情况？结果往阿桑那一看，好吧，原来是有人。
  莱加那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去，正和阿桑低声说着什么。
  其实，莱加说的很简单，玛雅人嘛，太复杂的语言表述，他也得有那个天份才行。
  此时，莱加一脸凝重，“阿桑大祭司，直说吧，今天你死定了！”
  “死定了”咬的极重，把阿桑的气的，你这什么玩意？来看我笑话的？
  冷着脸，“你想说什么？”
  莱加，“我想说，既然必死，害死你的还是宋人，何必让他们好过？大祭司不如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
  “让兰琴子民不要轻易被宋人蛊惑。”
  见阿桑皱眉不说话，莱加以为她不同意，急忙又道：“阿桑，你还考虑什么？宋人要吞并兰琴，你不能不管吧？”
  猥琐一笑，“借机煽动一下又能怎么样？反正都要死了！”
  阿桑：“”
  “要死了”又咬的极重。
  阿桑想骂人，又来？而且我都要死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还算是个人了？
  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有点懂赵维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了。
  赵维说，就算不降宋，玛雅早晚也完蛋。
  之前阿桑不服，玛雅人凭什么就不行，现在她明白了。
  一城之主，一国之王都这个熊样儿，玛雅还能好得了？
  阴沉地看着莱加，“我凭什么帮你？”
  莱加愣了，想了半天，“凭你就要死了啊！”
  ‘就要死了！’
  我去你大爷的！阿桑彻底炸裂，绝望了。
  强忍怒气，“让我做可以，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三万奴隶！我死之后，送到科潘。”
  不能让我白替你们卖命吧？起码得给兰琴王国点好处。
  况且，这可是真正的“卖命”！
  莱加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三万奴隶对于兰琴是挺多了，可是奇琴伊察家大业大，还真不差这三万。
  “行！不就三万奴隶吗？小意思。”一口答应下来。
  “那一会儿”
  阿桑阴沉打断，“不用你操心，我知道怎么说。”
  ‘小意思’我阿桑就值个小意思？
  莱加一点都不会看脸色，闻之大喜，“那就看大祭司的了，希望大祭司不要犹豫，不要惧怕宁王，反正你都要死了！”
  阿桑：“！！！”
  
  莱加一走，陆秀夫马上就要补位，却是被赵维用眼神拦了下来。
  赵维虽然听不见二人说的是什么，可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干脆不让陆相公出马，自己亲自凑到阿桑身边，还是亲力亲为吧！
  把陆相公给郁闷的啊，就一句话的事儿你也不让我干了？太欺负人了！
  而赵维到了阿桑身边，也挺直接的，“莱加和你说了什么？”
  阿桑还在气头上，对赵维更是没好脸色，瞪了他一眼，“凭什么告诉你？”
  赵维嘿嘿一笑，“我猜他没说什么好话，一个生死都看淡了的巾帼英雄都被气到了，可见莱加肯定不是在安慰大祭司。”
  “这样的人既不配与大祭司谋事，也不值得大祭司为他保守秘密。”
  阿桑，“”
  阿桑服气，瞬间气消了大半。
  你看看人家这话说的，听着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细一想，更觉得对。
  凭什么帮他保守秘密？就凭三万奴隶？我阿桑就值三万奴隶？
  “唉”悠然一叹，“她说，让我临死前，帮他们个忙。”
  一字不落，阿桑直接就把莱加给卖了。
  赵维听完也气够呛，这特么的
  就是不带脑子呗？都这份儿上了，还挑唆呢，真不怕我赵维秋后算账呗？
  这些阿桑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好受了。
  看看，莱加要倒霉了，说不定很快莱加就得和她作伴儿去了。
  可是，她想不到的是，赵维可不是秋后算账的性格，今日仇要今日报，那才叫快意。
  突然蹦出一句，“你别跳了！”
  “嗯？”阿桑一怔，惊了。
  别跳了？什么意思？你说不跳，我就不跳了？
  赵维那边狰狞无比，“你别跳了，让莱加替你！”
  小样儿，跟老子使心眼儿，下去吃臭泥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