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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梦

    薄雾如轻纱笼罩整个花园,朦胧中花草林木、假山湖石、亭台楼阁等景物似真似幻,恍若仙境般神秘而绮丽。

    玉姝穿花拂柳行走其间,步履匆匆,明知前方是个死局,她依然没有半点迟疑——因为即便死,她也能在死前甩那女人两个耳光,手上镶宝石戒指把那张脸刮花了,长长一抹腥红,女人惨叫连连,她心里却爽得很!

    就为出这口恶气,还有另外的原因,她每次睡着进入这梦境,便不怕死地急忙赶了过来!

    是的,这只是个梦,一个会醒的梦!

    但又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此事十分诡异,她无从解释!

    玉姝终于走到了:薄雾淡淡,十步开外景物很清晰,她藏身紫藤花丛后,冷冷地看着前方秋千架上相拥嘻笑的两个人。

    那对男女俱是二十来岁,男人肤色偏黑,身材高壮,五官不算俊秀但着蟒袍系玉带颇有气势,一看而知身份显贵;女人则雪肤花貌妩媚娇娆,身上不著金钗玉佩,仅穿了一袭素白小袄纱裙,却未减低她半分美色,倒是更能显出她的柔弱娇妍、仙气飘飘。

    男人和女人彼此含情凝望甜言蜜语,任谁看了都以为这是一对儿夫妻。

    玉姝嘲讽一笑:他们倒也可以算一对儿,却并非夫妻,而是一对儿寡廉鲜耻、不要脸的狗男女!

    那男子叫石宏,是玉姝的丈夫,也是大周朝最年轻的侯爷,据说他十二岁就随父上阵杀敌,之后其父老威远侯战死,石宏未满十八岁承爵成为新一代威远侯,曾任羽林近卫副职,深得皇帝喜欢,现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女子叫杜倩蓉,虽与石宏年纪相仿,却是石宏的叔父的妻子,石宏称她为婶婶,石宏和玉姝的孩儿喊她叔祖母!

    石宏叔父已病逝,杜倩蓉寡居,这两人就肆无忌惮勾搭在一起,还明目张胆在花园里嘻戏同游,无非仗着侯府深深,外人窥探不到罢了。

    梦境继续,一对狗男女兴之所致,竟然就在这后花园行起苟且之事。

    玉姝早已没有了第一次看见时的震惊和愤怒,只是越发感到恶心,不耐烦等太久了,低头在地上搜寻,发现一枚小石子,便捡起来奋力朝不远处的树丛砸去,威远侯习武之人耳力了得,闻听声响立刻抬头四顾,并发出斥喝:“谁在那里?”

    自然是没有回应,玉姝已缩回花丛里,心道这梦境还挺有意思,竟能按着自己心意变化,真实事件发生时,自己可没有扔石子。

    玉姝在真实事件里就是个可悲可怜虫,人家偷情,倒像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抖抖索索躲在花丛里哭泣半天,直等到他们玩够了收拾停当了才敢冲出去理论。

    结果被那不要脸的女人一顿冷嘲热讽,字字戳心,她气不过扑上去狠扇了两个耳光,打得杜倩蓉鬼哭鬼叫,威远侯石宏一看心爱女人受了伤,还竟然伤在他最爱的那张脸,当即大怒,二话不说拨出宝刀就挥砍过来,玉姝只见眼前血光迸飞,都没感觉到疼痛就陷入了黑暗!

    石宏平日于人前表露的性格正直刚烈,实则心狠手辣,府中奴仆倘有错犯在他手上,直接就是个死,孟玉姝虽说是侯夫人身份,但撞破了他二人的奸情,自然不可能再活着。

    玉姝曾听说人死后魂魄不会立即消散,会守着尸身几天,能感知诸般状况,可她死了就死了竟是无知无觉,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某天她忽然醒转,发现自己才十三岁还是未嫁身……而这个梦却三不五时出现,仿佛专为了提醒她告诉她,她曾经有这么一个过往!

    今次这梦,因她不耐烦扔了颗石子,倒是略有不同——

    杜倩蓉未必胆小,否则她就不会和丈夫的侄儿私通了,但她比石宏更谨慎:突然而来的响声引起了她的疑虑,便不肯再继续下去,赶紧整理好衣裙,催石宏去林子里察看,石宏蹬蹬蹬大步往那边林子里去,很快回转来,对杜倩蓉道:

    “这花园子只要咱们俩在,都会使人守着,谁能进得来?方才那声响,是树上果子熟透了砸落在地!”

    杜倩蓉松口气,依偎着石宏撒娇:“吓死我了!侯爷啊,妾身唯愿能与侯爷恩恩爱爱永无止日,但终究是无名无份、不容于世,每次与侯爷在一起,妾身都是又欢喜又担忧,唯恐被人察觉。倘若真有事发之日,妾身万死无怨,但绝不肯累及侯爷与孩儿!”

    石宏闻言十分感动,安慰道:“蓉儿不要胡思乱想,你如此情深意重,为我生了世子,你我才是真正的夫妻,本侯发誓:此生只爱蓉儿一人!在这侯府里,蓉儿只需安享富贵,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才是侯府真正的女主子!总有一天,我能为你挣来更大的荣华,让你名正言顺做我的妻室,到那时可就不是区区侯夫人了,至少是国公夫人,甚或会是异姓王妃!你信不信?”

    杜倩蓉大喜,笑容更加甜蜜,语气带着勉励和钦佩:“信!当然信!我家侯爷英明神武,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想事成!”

    “哈哈哈哈!”

    石宏得到心上人恭维奉承,十分愉悦,杜倩蓉又答应夜里要好好犒劳他,石宏更高兴了,要拉杜倩蓉回房。

    却听杜倩蓉说道:“侯爷还是先回孟玉姝那儿吧。”

    石宏:“去玉姝那儿做甚?她都不知我已回府,正好少找个借口。”

    “孟玉姝不是养着我们的宝儿么?我们得去看看宝儿,免使他与爹爹娘亲生分了。侯爷先去,妾身后去,做为父母我们该多多陪宝儿玩才是。怎么?难道侯爷还怕了孟玉姝?我倒不知,原来侯爷是个惧内的!”

    “又胡说,本侯怎会怕她?”

    “那你是为何?你贵为侯爷,一家之主,又有公职在身,几时回府几时出府都凭你,谁敢吱声,何须给她找借口?”

    “这个……毕竟她占了侯夫人名份住着正院儿,多少也该给她点脸面,不然她如何镇得住下人?”

    杜倩蓉闻言,顿时不高兴了,掩面哭泣:“你竟如此为孟玉姝打算,可见内心对她十分爱重!是的呀,孟玉姝嫁入侯府时瘦瘦小小看不出来,近两年倒是长大了长开了,那模样儿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又是你名份上的正室元配,你岂有不爱之理!看来只有我是个傻的,你哪里是帮她镇住下人?这是特意教她养成气候,有朝一日把我镇住了,你夫妻二人好团团圆圆去……”

    石宏见不得情人流泪,一边赌咒发誓,一边手忙脚乱安抚杜倩蓉:“这是从何说起?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个,绝没有别人!你忘了我为何求娶玉姝?还不是看她性子绵软怯弱容易瞒骗,又有你姐姐是她继母可拿捏住她,好方便我二人行事么?我与她这夫妻有名无实,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啊!”

    杜倩蓉让他哄了又哄,方才收住泪,娇嗔地瞪他一眼:“那你为何对她好?”

    “我从未对她好!当初与她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我借口有公务外出,其实赶去陪伴你和肚里的宝儿了;两日之后就安排了那件事……她已被别的男人玷污,还怀过孽种,我怎么可能去碰她?每日回府都是先到你房中,我对蓉儿爱都爱不过来,蓉儿心里难道没个计量?怎好怀疑于我?”

    杜倩蓉自从与石宏私通,有石宏撑腰并明申暗示,侯府上下皆以她为尊,只要她愿意,石宏的行踪没有了解不到的,且石宏深爱她,二人几乎天天见面、歇在一起,石宏与孟玉姝之间有无往来亲近,她岂能不知?故意闹这一出,无非是得宠女子们耍弄的小手段罢了,以期误解过后情人间会生出更多更浓的甜情蜜意。

    此刻杜倩蓉安享石宏温言软语的哄抚,瞧着也差不多了,便娇娇弱弱地依偎进他怀里道:“我相信侯爷!只因我深爱侯爷,侯爷亦对我情深不渝,那孟玉姝残花败柳,想也入不得我们侯爷法眼!”

    石宏见总算哄好了心上人儿,心境也是愉悦顺畅,又见美人笑面如花、吐气如兰,愈发地妖娆迷人,忍不住又凑了过去。

    这边孟玉姝也是气息不稳——那对男女的谈话句句不落入耳,激得她恨意滔天,五脏六腑更是痛如刀绞!

    当初被算计嫁入威远侯府,那是她的命她生受了,谁让她眼不亮心不明傻乎乎地落入别人设的局中?婚后被冷落,石宏便是将她关在侯府后院永不搭理、任由她自生自灭都无妨,他们婶侄私通也罢,她无怨亦管不着,可他们竟敢欺她辱她至此,她就愤恨难平了,简直天理难容啊!

    孟玉姝发誓:要与这几个人永生永世为仇,不共戴天!

    继母杜月蓉和杜倩蓉姐妹俩算计她落水,然后让石宏来救,抱了她的身子就必须婚嫁,却不真的做夫妻,石宏只是拿她来当个挡箭盾牌!

    如此,既可婉拒皇帝赐给高门妻,又能遮掩石宏与寡婶杜倩蓉之间的私情,更甚至,孀居的杜倩蓉怀上了石宏的孩子,他们想生下来,又不愿让孩儿成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或没体面的庶生子,这便急需一个正室夫人来当这个孩子的母亲!

    成亲当晚,石宏不入洞房,两天后却随便找了个男人送上孟玉姝的床……

    做为‘侯夫人’的孟玉姝顺利怀孕,满心认为肚子里是丈夫的种,禁不住满怀期许,即便明知自己不得石宏喜欢,但女人婚嫁后还可以靠子孙立足,是以她精心养胎准备齐全,万没想到辛苦十个月又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她连见都没见到,直接就被换掉了!

    石宏编了两个借口不让她看孩子:一个是她需要静养,另一个是高僧批命,孩子百日内不能见生母!

    为孩儿着想,她只能生生忍住思子之苦。

    直到百日后,奶娘抱给她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说这就是她生的小公子,她傻乎乎地信以为真,把那孩子爱得如同自己的眼珠子般,费尽心神疼惜抚养一直到两岁多,都不知道,那孩子其实是石宏和杜倩蓉的私生子!

    难怪杜倩蓉几乎天天都要到她院里看孩子,一来就呆半天不舍得离开,而那个被自己养得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男孩,也非常喜欢与杜倩蓉亲近……人家才是亲亲的母子!

    而她所生的孩儿,却不知被他们扔去哪里,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