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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蓬莱日出

    神道上,除了最初的萧杀,还弥漫出难言的悲哀。

    杀妻求将,烹子献王……群雄并起的年代,有多少人负尽真情,只为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小枝默然静立。

    山林边缘点亮了光,摇曳如星,渐渐在墓前围拢。

    小枝不明情况,她拢紧袍子,将喇叭花牢牢抱在手中。

    “禁制已起。”

    “圣迹已临。”

    干脆利落的声音从暗中响起,一道金光从山下围上来,直接将整个邙山圈住了。

    这道光芒形成的包围圈逐渐缩小,渐渐靠近吴氏墓,墓中圣力凝聚的光芒似乎想挣破重围,但漫上来的金光强大而纯粹,蕴含着无可抵挡的力量,始终固若金汤。

    “天锁阵就绪,请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囚云阵就绪,请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诛仙阵就绪,请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斩魔阵就绪,请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四声同时从四方响起,金色包围圈一分为四重,将邙山围得密不透风。无数遁光仓皇逃窜,原本还留在这儿准备捡漏的修道者们,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小枝闻声也想乘剑离开,却忽然听见一阵清脆铃响。

    一名女子缓缓从墓中走来,背后跟着一顶轿子,抬轿者都是尸人。

    女子身缠紫纱,面遮银缕,满身都戴着华美精致的银饰,头上孔雀冠更是极尽奢华,看起来沉重又美艳。

    “我说呢……谢迢不至于为我摆这么大阵势。”女子微微笑起来,“原来是祭器在这儿。”

    风还未起。

    叶还未落。

    小枝已如寒雀乍惊,急退出去。她挽剑成花,幽寒剑光横扫。喇叭花不知与何物相触,发出了刺耳的划擦声。

    “嘶……”小枝手上一麻,虫蚁噬咬的微痛感很快传遍整条手臂。她下意识地用指尖勾了一下喇叭花,最终还是没能握住。

    与喇叭花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根银针。

    “咦?”

    花欲晓没想到,这女孩直觉如此敏锐,竟然在她出手探针之前,就已经抬剑抵挡。

    方才若没有那一剑,她整条手臂就废了。

    “离式,摄政!”小枝未作任何犹疑,她抬起左手,并指一划,直攻而上。

    花欲晓讶色难掩,这般实力差距,眼前的女孩儿就感觉不到吗?她能随手废她一臂,若是认真起来,就算有十条命也不不够填她一招。

    一剑迎上,花欲晓分毫未动。

    剑光停在她一指距离外,无法再进半分。

    “你倒是有意思。”花欲晓笑了笑,指尖一挑,轿中飞出一颗头颅,“狂刀派的那个傻子,我就替你解决了。”

    小枝看着血淋淋的脑袋,衣衫被汗水浸透,芥子囊里的陆长光都不敢说话了。

    这颗头颅,正是来邙山为门中弟子讨公道的狂刀派化神期高手。

    “按说你不该怕我。”花欲晓见小枝退缩,便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你该怕谢迢才对,他要杀你,我只想试试你身手。”

    这女人忽然没了敌意,小枝更加警觉,她召回喇叭花,步步后退,想要逃走。

    花欲晓也未留她,迈步重新回轿,忽然又撩帘道:“你在蜀山这些年,记得照看着点我儿子。”

    儿子?

    什么儿子?

    小枝茫然。

    花欲晓放下帘子,迎上轿中另一道诧异无比的目光:“就是伯瑜。”

    她干脆地说道:“如果养成谢迢那副样子,这儿子我就不要了。”

    尸人抬轿而起,待穿过四方大阵,离开邙山,轿中另外一人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师、师尊……你都有儿子了??”

    诗皎惊慌失措地看着花欲晓:“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永远都是少女!!一定是我听错了,你刚才说的是蛾子吧?”

    她在墓中遇袭,被装进了一座疑棺,再度恢复意识,已经身处轿中,面前是自己师尊那张熟悉的脸,从她口中还说出了如此劲爆的消息。

    花欲晓取下沉重的孔雀冠,银缕下的面孔比诗皎还小几岁。不过她身材高挑,气息沉厚,所以遮面后略显成熟。

    “我没说过?”花欲晓撑着头,慵懒地闭上眼,“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的,但是被谢迢抢走了。”

    诗皎还是满脸难以置信:“跟谁生的?我都不知道您有道侣!!”

    “道侣?已经没有了。”花欲晓不再多言。

    诗皎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师尊的道侣,已经亡故了……?

    花轿穿过大阵后,一路西行,朝着昆仑方向去。

    诗皎悄悄撩开帘子,看外面风景,忽然道:“那个女孩和雎姬都没事吧?”

    “怎么担心起这个?”花欲晓微微抬眼。

    “我突然觉得……”诗皎咬了咬手指,梨涡清浅,有些孩子气,“我第一次离开圣教,和师尊您第一次离开圣教,实在是有些像。”

    花欲晓怔了怔。

    诗皎说:“您第一次出门,也是去探索先圣大墓,也遇见了婆娑门的圣女和蜀山的剑修。我也一样。”

    被时间模糊的东西又缓缓回到记忆里。

    南疆圣教祭司花欲晓,婆娑门圣女忘姑,蜀山剑修天阴君……还有谢迢。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

    就像现在的圣教祭司诗皎,婆娑门圣女雎姬,蜀山剑修谢折枝一样。

    他们来自不同地方,在墓中相互帮助,彼此毫无芥蒂。

    好像时间这条长河只走过一个转角,所有人就被轻易冲散了。

    花欲晓突然觉得窗外阳光刺目。

    她拉下帘子,漫不经心地对诗皎道:“最后我们都散了,你们也一样。”

    光芒猛然消失,诗皎在黑暗中沉默。

    小枝下了邙山,看见封锁禁制的却邪使,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入墓之后,狂刀派的化神期高手闹得风雨交加,结果不仅没找着人,还惊动了文广坛。

    邙山就在洛城以北,离得很近,按照文广坛的规矩,连御空飞行都不让,更别提随意变化天相了。

    狂刀派那人刚晋升化神期,当然不愿受这等规则束缚。他也不觉得自己该怕蜀山现在蜀山这么缺人,应该是蜀山巴结他才对。

    于是他贸然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