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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龙蛇纹翦

    明月升入中天时,考核结束,瞭望塔开始宣布候选者排位。

    留下的候选者比想象中要多,小枝人不在,但她收集到的五色石也足够晋级了,只不过排名略低。

    赭衣替她记了下,是第一万九千六百三十八名。

    他后来自己又找了些五色石,所以比小枝高一点,是一万五千多名。殷翎儿的名字很晚才报到,好像是三千多名,高得惊人。

    最终名单没有提公孙妤和陆有生。陆有生解体自爆,惊动谢迢,“公孙妤”直接趁乱逃了。

    初亭和谢迢似乎达成共识,要把事情压下去,所以将龙蛇妖影说成是古战场的残影。

    赭衣怀着各种心思回了蜀山,却发现小枝不在房里。

    谢迢把她弄去哪儿了?

    ……

    “这是哪儿?”

    小枝在禁闭室转了一圈,看向床上的伯瑜。

    伯瑜是谢迢的弟子,被解子真称作“小师弟”。殷翎儿和赭衣都对他的来历讳莫如深,只说他在蜀山治病,“挂名”在谢迢门下修行。

    伯瑜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小枝摸摸鼻子,在床边坐下,伯瑜又冷哼一声:“离我远点。”

    “没别的地方坐了。”

    “坐地上。”

    小枝看他浑身是针,样子凄惨,就没多跟他计较。

    她坐在地上问:“这是哪儿?你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哼。”

    小枝气不打一处来,再也没贴过他冷屁股。

    过了会儿,那老人开门进来,给伯瑜换针。

    换下来的针头都染着黑色,隐隐有恶秽之气缭绕,老人将它们扔进一个竹筒法宝中,又沿伯瑜周身要穴,重新给他施针。

    伯瑜面孔苍白,小枝看得出他很痛苦,但不敢吭声。

    老者走后,伯瑜浑身脱力,倒回床上,一言不发。

    “水。”静了会儿,伯瑜突然道。

    小枝从墙角找到把壶,没找到杯子,她只能将壶嘴凑过去给伯瑜喝。

    “咳咳……”

    喂得急了些,伯瑜咳嗽起来,小枝想给他擦擦嘴,他扭脸冷哼:“不要碰我,脏。”

    小枝手上都是血痂,因为真气耗尽,伤口还没恢复过来。她放下壶,闭目打坐,渐渐凝练真气,愈合伤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伯瑜发出细弱的哀叫。

    小枝跑到门口,冲外面喊道:“老前辈?老前辈你还在吗?伯瑜不行了,要死了!”

    “你才要死了……”伯瑜终于缓过气了。

    小枝惊喜道:“你没事?”

    伯瑜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是狗吗?”

    小枝微怔。

    伯瑜嘲弄道:“人踢你一脚,你还要凑上去摇尾巴?”

    小枝笑起来:“你是谢迢仙尊的徒弟啊。所以你冲我吠,我还会给你顺毛。要是别的畜生,我早把它头拧了。”

    伯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翻了个身,不再看小枝。

    就在小枝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我在这儿拔除魔种。”

    伯瑜说,他身体中有很厉害的魔念,所以要定期来殃国翁这儿治疗。

    殃国翁就是洞府的主人,擅医道。他客居蜀山,所以门前无匾。

    小枝想起陆有生,便问:“蜀山与魔道为敌么?”

    伯瑜冷笑:“怎么可能?你知道有多少魔修在蜀山帮忙镇妖吗?宋机曾任五帝座,修的也是魔道。”

    小枝觉得奇怪:“既然不敌视魔道,那你为何要拔魔种?索性修魔不行吗?”

    伯瑜假装睡了过去,没有回答。

    小枝正准备休息,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嚎叫。这声音似人非人,极为凄厉,偶尔还戛然而止,也不知是被怎么样了。

    伯瑜突然道:“殃国翁受师尊之命,负责研究妖兽。这声儿一天到晚没个停的,习惯就好。”

    小枝经过几日考核和一番生死逃亡,早就累得不行了。她也不在意这叫声,直接靠着墙睡了起来。

    “你不要怕。”伯瑜道。

    小枝:“呼……”

    伯瑜又道:“别怕,这些妖兽被关着,出不来的。”

    小枝:“呼呼……”

    “没什么好怕的。”

    “呼呼呼……”

    小枝头一栽,睁眼看伯瑜,发现他缩在铁板床上发抖,眼睛盯着门,一副很害怕又不敢说的样子。

    “地上太冷了。”小枝说。

    伯瑜眼里冒出光,矜持道:“你上来睡吧,只准睡半个时辰。”

    小枝爬上床,躺在他旁边。伯瑜悄悄往她身上靠,口中还恼怒道:“不要离我这么近,你身上脏死了。”

    小枝倒头就睡着了,实在没心思管他怎么演。

    她睡得不好,因为殃国翁常来换针,伯瑜一被扎就拼命掐她,好像能把痛苦转移出去似的。

    殃国翁换了十二次针之后,对伯瑜说道:“你解师姐来接你了。”

    伯瑜拔了针,从床上下来,临走前悄悄跟小枝说了一句话:“逃吧,你呆在蜀山,早晚会死的。”

    小枝没精打采地在禁闭室里呆了几日。谢迢一直没出现,外面的妖兽哀嚎声不断。

    一天,有只妖兽从铁门里冲了出来。它在走道内乱跑乱叫,把小枝的门撞得咔吱作响。殃国翁吹了声奇怪的哨儿,然后妖兽就委顿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待殃国翁走后,小枝扒在门上,想看看外面情况,却发现门上的禁制被妖兽破坏了,殃国翁没有发现。

    她略一犹豫,从禁闭室走了出去。

    走道里空无一人,她的脚步声在两侧墙壁间回荡。

    “来这儿吧。”

    “快过来这里!”

    “来我这儿。”

    走道尽头的黑暗中,似乎传出了高亢尖锐的嚎叫,这嚎叫到了小枝耳中,自动变成她听得懂的语言。她心中涌起亲切温暖的感觉,不自觉地顺着声音走过去。

    走道尽头,有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空洞里亮着两点赤红色,一闪一闪,像是在眨眼。

    小枝将真气汇聚在眼睛上,这才看见空洞中央,半悬空地锁着只似龙似蛇的妖兽。它的身躯极为庞大,头部堪堪卡在甬道内,尾端绕着圈被钉起来,盘旋向下,不见末梢。

    这竟然是那只被谢迢杀死的王兽!

    空灵温柔的女声从下方传来:“我是女君纹翦,你就是承我血脉的孩子吗?”

    小枝说不出话来,她一步步后退。

    女君纹翦的声音在走道中回响:“孩子,听我说。这里是蜀山炼妖的地方,储存着修道者们狩猎到的妖兽尸骨。那个修行上古巫道的老头把它们炼成尸兽,并用我的声音制作令哨。谢迢利用令哨控制尸兽,残杀妖族同胞。”

    “孩子,你借由我的血脉活着,若是对我有一丝一毫的谢意,便帮我赐它们一个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