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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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season2

    文案: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位苦的兽医以及他那所几乎被掩埋在欧洲的老城老房子中间的动物诊所?如果还记得,那麽请各位继续来为他的苦的生活祈祷吧!

    《病历记录第三十一页:生物入侵研讨会》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1…01

    蓝天上白云悠悠,绿树掩映中一座座古色古香又极具传统文化特色的校舍建筑物无声地向人们诉说着它们辉煌的历史,而年轻充满活力的大学生在校道上行走,讨论着他们的课题。

    历史或许已经过去,但这里依然如同她的校训“繁星纵变,智慧永恒”,夺目耀眼。这里是新南威尔士州悉尼大学。

    一位亚裔的年轻人用胳膊夹着一叠书册,嘴巴叼住了咖啡杯,匆忙地跑过拱形的梁柱下的廊道,不断地看着手表,似乎非常地赶时间。这样的情形对於学生和教授们来说那是见怪不怪了,总有那麽一两个冒失的家夥忘记了课表上时间。

    年轻人跑进了兽医系和农业系的卡姆登校区。

    卡姆登的大阶梯教室里正举办了一场闭门研讨会。年轻人知道自己迟到了,所以非常小心地推开了阶梯教室的门,但显然,即使他再怎麽小心,也足够地引人注目,立即收获了演讲者如似电光火石般的大白眼。

    事实上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大,或者是门板太久发出了嘈杂的声音,而是因为……能容纳上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只坐了小猫三两只的听客。

    挂在正中间的横幅,血红血红地写着一句标语,其龙飞凤舞的程度,绝不亚於中国的狂草字体,以至於完全无法阅读。

    年轻人扶了扶眼镜,因为东方人的面相在西方人看来实在没什麽年龄的说服力,因此这个时候故作高深就显得非常必要了,否则他会被当成跑错教室的学生给赶出去。他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把手里的资料一放,在一位黑毛衫的青年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遇到了打扰,但演讲者的热情很快又自行调动了起来,继续慷慨激昂地讲了起来:“先生们,外来物种引入某一地区而导致的生物入侵问题绝对不容忽略,如果你们以为不过是带来了一只可爱的兔子或者是可爱的小狗,完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我可以告诉你们,先生们,你们完全错了!在澳大利亚,五亿只兔子的存在,令这个国家绝大部分地区的庄家和草地遭到破坏,海岛出现水土流失!!所以!──”他一抬手,指着横幅上猩红的字体,“兔子,必须被毁灭!!(hares;tdestroyed!!)”

    年轻人恍然大悟。

    是的,这位亚裔的青年就是我们的骆医生。

    至於他为什麽不在欧洲的小诊所里,而是莫名其妙地坐在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教室里听这种类似兔子种族灭绝政策研讨会的讲座,全就是因为那天接到的一个电话。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1…02

    时间轴稍微往前拨一点点,嗯,一点点就够,过了过了,倒回去!好,就是这里。

    铜丝拉出的潦草英文“noah anial clic”──“诺亚动物诊所”的牌子在风中“吱呀吱呀”地叫,寒冬来临之後,不但小动物,就算是人类都不想出窝了。

    对於经营动物诊所的骆赛,客人本来就少,现在就更连门口遛狗经过都看不到了,但尽管如此,他依然每天坚持挂上“营业中”的牌子,至少当焦急的主人带着病宠来到是,能够在看到诊所还在营业的时候定下心来。

    厨房传来浓郁的香气,甚至还有一股药材的清新气息,就是闻到都流口水,勾得坐在门口接待处又冷又饿的骆赛恨不得现在就扑进去蹭上一口热汤。

    他的同居人,哦不,同居犬──地狱双头犬其中之一的俄耳最近似乎迷上了中国菜,今天晚上烹制的是云南汽锅j。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齐的材料,就算药材什麽的还好说,可骆赛在这里求学工作了那麽些年,从来没见过有卖土陶蒸锅的!更有本事的是,他竟然还能弄回来一只活j!!要知道这里的j绝对不会活生生地放在案台上给看着割喉放血热汤拔毛,事实上在一些欧洲小国甚至立法规定餐饮业宰杀动物一律实行安乐死。

    不过对於身为地狱双头犬的俄耳来说,人道主义显然是无效的。

    正当骆赛伸长了脖子等待美味上桌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来电的是他的一位大学导师,那位兽医学教授接到了来自悉尼大学的邀请参加一场关於生物入侵的研讨会,但这个邀请来得有点太迟,他已应邀出席瑞士苏黎世大学的一场动物寄生虫病病原的讲演。教授对这位亚裔的学生印象非常深刻,虽然学习成绩并不突出,但他对於兽医学的热情却让他记忆犹新。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下面的学生手头都有重要的研究课程走不开,因此他灵光一闪,想到了骆赛。

    不过对於骆赛来说,可真是诚惶诚恐了,毕竟能够出国旅行而且还是旅费什麽的都由学院负责这一点就很有吸引力了,所以他完全没有留意研讨会的内容,以至於看到那个研讨会的标志──一个红色圆圈巨大斜杠的禁止符号里面是一只啃萝卜的兔子的时候,想要掉头就走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来听这个研讨会的人并不多,大阶梯教室里冷清得让人後脊梁发凉。

    骆赛很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听着讲坛上的演讲者慷慨激昂地讲述如何对入侵澳大利亚的兔子实施种族灭绝,随手翻了翻桌面的资料。

    在澳大利亚的大草原上,不但有肥美的饲料还没有天敌的存在,让繁殖力极强的兔子得到了无上限的生存空间。

    它们消耗了本该归牛羊马所有的牧场牧草和大量的灌木,导致澳大利亚的畜牧业面临灭顶之灾,甚至还破坏了植被,引起了水土流失。

    澳大利亚的政府动用了全副武装的军队在草原上对兔子们实施歼灭战,可惜有所谓面对数量庞大的兔子,枪支弹药显然徒劳无功。於是他们采取了更残忍的方法,从南美引入了多发黏y瘤病,确实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兔子死在了那场细菌战中,可惜生命是顽强的,大难不死的兔子们对病毒逐渐产生了抗体,又继续生儿育女,再度令澳大利亚陷入了危机之中。

    骆赛扶了扶眼镜,打心里叹了口气。

    在学者们深恶痛绝地批判侵扰了自然环境的生物种族,想方设法地对它们实施灭绝计划的时候,谁还会记得造成生物入侵的本来就是人类自己,如果不是欧洲殖民者,就算再过几千几万年也不见得会出现哺r类的兔形目动物。

    事实上是谁为澳大利亚带来的那几只兔子已不可考。

    到底是为了打猎找乐子的坑爹理由把五只兔子带过来的农夫,还是为了让没见过兔子的澳大利亚人见识一下什麽事兔子而从英国进口了二十四只兔子的动物园,这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比起兔子或者其他什麽动植物,不断的殖民扩张,入侵领土,擭取资源,最大限度地破坏自然平衡……人类,才是最强大最可怕的生物入侵者。

    不过骆赛还不至於砸场子地举手发言,毕竟他不过是个认真学习艰难毕业的大学生,现在也顶多是个开了家动物诊所的小兽医,跟博学多才的教授们作学术争论那纯粹找抽。

    叹了口气,难怪老教授不愿意来参加这个研讨会了。

    换了他,也更愿意去听一下关於埃及血孢子虫或牛巴贝斯原虫的演讲。

    不过,还是有人对这场研讨会抱有极大的热情。

    瞥了一眼旁边那位两眼发亮,认真听讲,已经进入无视外界一切状态的黑毛衫青年……医生忍不住扶额,特洛斯……

    虽然一开始是想让俄耳特洛斯负责看家的,而俄耳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甚至亲自帮他仔细整理行李,可当高个的青年沈默地站在门下的y影处,明亮又温柔的眼睛里是忍受孤独的坚强以及被舍弃的依依不舍,於是骆医生的笨蛋主人症候群瞬间大爆发了。

    不过把他带来显然是对极了,瞧,他现在是整个研讨会上最认真的听众!

    瞧那专注到闪闪发亮的眼神啊,简直就是杀兔子协会的狂热粉丝状态,绝对成为了上面那位教授热血沸腾、滔滔不绝的根源。

    毫无疑问,能够容许无限量追逐兔子的大草原,绝对是独属於猎犬的狂欢乐园,那就是等於大胃王进了自助餐店,孙悟空进了蟠桃园,不但能随便吃,还能挑剔地吃,浪费地吃!

    咳咳,不过,骆赛自己也很喜欢兔子r。

    要知道,兔子r可是高蛋白、低脂肪、少胆固醇,更富有维生素和八种人体所需的氨基酸的r类,在他老家有荤中之素的美誉,红烧油爆皆可,炖烂更佳,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来顿兔r火锅,那就真是美极了!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1…03

    演讲终於告一段落,骆赛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要不是幻象着家乡的兔r火锅,他实在是撑不住要倒毙在桌子上了。

    至於跟在他身後的高个青年特洛斯,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甚至於那位演讲者讲完了都不想走下讲坛眼巴巴地盯着他等待对方上前跟他进行更深刻的学术讨论。

    骆赛连忙把特洛斯拉了出去。

    拜托了,就算特洛斯能够提出“一只兔子在离dx60米的地方觅食,一只猎狗在它正东100米处出现,它们互相发现了对方,兔子立即奔向自己的巢x,猎狗面对着兔子以快一倍的速度追去,问猎狗在兔子跑回自己dx之前能不能追上兔子?”这样高深富有内涵的问题,但跟这一次的研讨会也完全不搭茬的好不好!

    “嘿!骆!”

    听到声音的骆赛回过头来,见到这次负责接待的年轻学者──费格罗,大概是拥有澳大利亚原住民的血统,他的皮肤略显棕黑,眉脊骨相当明显,颌部较为突出,卷曲的短发让他看起来非常精神,微笑着的学者就像澳大利亚的阳光一样充满了热情和朝气。

    “你好,费格罗!”骆赛礼貌地与他握手。

    费格罗又向特洛斯打招呼:“你好,俄耳!”他对这位礼貌健谈的欧洲青年印象很不错,而且对方似乎对中国菜非常有研究,要知道澳大利亚人非常喜欢讲究花样的菜式。可惜今天的特洛斯绝对算不上一位谈话的好对象,幸好他仍然沈浸在被无限制猎杀兔子的美妙幻想中,并没有留意对方跟他打招呼。

    费格罗并没有生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要知道在大学偶尔出现一两个怪胎那都是很普通的事情,然後回过头来,对骆赛说:“真抱歉,本来想带你们到处走走,可是这两天研究室里的细菌样本出现了问题,如果不快些找到解决的方案,这两年的研究课题就要失败了……”

    骆赛表示了解地点头:“没关系,悉尼的交通很便利,我们正打算待会自己出去逛逛。”

    虽然是不得已,但费格罗依然再三表示了歉意,并从大白袍的兜里拿出一大卷五颜六色的旅游景点介绍,塞到骆赛手里:“我让实习生去收集了一些简介,你可以先看一下再决定行程。”

    等费格罗离开之後,骆赛翻着手上那一堆的景点介绍。

    悉尼歌剧院,海港大桥,情人港……都是些不错的去处,不过……骆赛摸了摸干扁不已的钱包,学院方面可只是负责参加研讨会的费用,要是想去额外的地方参观那可得是自费了。

    悉尼歌剧院,艺术文化的殿堂,门票32澳元。

    情人港,休闲购物的好地方,还有水族馆、土着艺术中心的旅游景点,门票29。5澳元。

    海港大桥是不用钱,不过如果真正想要玩一下,那肯定是要去攀爬一下这座悉尼的标志性建筑,当然攀爬价格物有所值,179澳元。

    都不便宜啊……

    医生悄悄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对这些景点兴趣都不大,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更愿意待在悉尼大学的图书馆。然而既然把俄耳和特洛斯也一起带过来了,那麽也该带他们到处走走看看才是。

    正考虑着该如何取舍,突然手一空,骆赛吓了一跳地回头,见特洛斯抓着那一大叠介绍,很不爽地翻了几下,然後干脆利落地抽出其中一张,其他的全往旁边的垃圾桶一塞完事。

    “就去这里。”

    骆赛一看,绿色的草坪环绕的树荫,景点介绍上印刷的照片里传递了一份闹市中的安静柔和──海德公园?就在悉尼市中心的东部,距离悉尼大学不远,而且重点是,不需要付费参观。

    他家的狗狗真是太懂事了!竟然还知道为他的荷包着想,而选择了海德公园这样的景点,笨蛋主人完全被感动了:“特洛斯!”两手一伸,习惯性地把青年的脑袋当杜宾犬脑袋去揉。

    青年本来就不怎麽服帖的头发被揉得乱作一团,不良气质里现在增添了几分不悦的狂野,因为轻易地被看穿而恶行恶状地朝骆赛吼:“搞什麽啊!爱去不去!”

    不过在骆医生的眼中,这完全是狗狗闹别扭的撒娇啊!乖狗狗是需要奖励的!

    “特洛斯,省下的门票钱回去就给你买一大包蔬菜口味的磨牙棒吧!”

    “……”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1…04

    大片洁净的草坪,虽然是冬季,但依然能看到让人喜爱的绿茵颜色,参天的大树就像凉棚一样遮挡了猛烈的阳光,给悉尼市中心的海德公园营造出一种悠闲舒适的环境。

    公园距离悉尼大学并不算太远,因此骆赛和特洛斯徒步地走过来。

    提议来这里的特洛斯显然对於能跟医生两人出来散步抱有极大的期待,打一进公园就像被放开了犬链的大型犬,东跑西扑,在走过绿荫覆盖犹如隧道一般的大道时,他简直是一棵树接一棵树地抓抓蹭蹭。

    幸好时间是黄昏,游人并不多,市民们比较喜欢在午餐的时间在这里约会散步,而且旅行团在这个时间一般都会去看夜幕降临之後亮起灯火的海港大桥,否则要看到一高个帅气的青年这麽得瑟地撒欢,估计眼珠子能掉一地。

    不过骆赛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要知道犬类有着喜欢自由和活动的天性,充足的户外活动能够放松身心,也有利於健康,只是跟所有养大型犬的主人一样,遛狗绝对是件愉快又坑爹的活动。除了要控制撒欢到不知限制到处“扑”人求亲热之外,还得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家狗狗的pp,随时准备在自家狗狗受到大自然的呼唤控制不住地畅快地拉出便便的时候赶紧冲上去用纸袋或者报纸包起来丢垃圾桶。

    医生是非常担心前面那位爱摆酷的青年会圈地盘圈到澳大利亚来,在哪棵树下背转身拉开裤链……公众场所,注意形象!好歹也是头小boss级别的地狱双头犬!

    海德公园中央有个大喷水池,两人走到水池边,站定观赏。

    一具描绘了执弓的狩猎女神狄安娜(diana)与她的猎犬及牡鹿的铜雕,虽然青铜的黝黑让她的皮肤看不出白皙光滑,然而那曼妙的身材,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完美的茹房,眉宇间有着哥哥阿波罗神的庄重威严,即使只是一尊雕塑,都仿佛闪耀着如同月亮一般高贵圣洁的光芒。

    对於医生过於专注的眼神,特洛斯很是不爽,一把将人给拉住就往旁边揣。

    骆赛险些被他拽了个踉跄:“嘿,特洛斯,别着急嘛!”

    “有什麽好看的!不过是个脾气怪异的老处女!”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就像主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人抢走而极度不甘心要抢回来的大狗。

    他们又走到另一尊雕像前面,威武的英雄骑压在可怕的牛头怪物身上,l体的雕塑充分表达出人体的力与美,即使雕像的动作永远地静止在这一刻,然而让人热血沸腾的搏斗场面却完美地展现在人们的眼中。

    骆赛摸着下巴,深有感触地叹息:“希腊神祗爱l奔啊……”

    ……

    “啊!快看啊,忒修斯你又没穿衣服了!真是好羞涩哦,哞!”

    浑厚的声线,娇羞的腔调……骆赛完全不想回头了。

    “讨厌了啦,为什麽把那里雕得那麽小,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耶……”

    那里是哪里啊?!如果是他想的那里的话,请问你是为什麽知道不是这个样子!难道说都已经看过了!!而且这雕塑的大小可是黄金比例,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普通时候的状态吗?!

    “还有那里的曲线不够圆滑呢!应该更紧绷,更有力,那个时候的忒修斯真是迷死人了,人家只一眼就被俘虏了耶!”

    一个沈稳中又具磁性魅力的声音说话了:“可是我还记得当初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人家可不是那麽轻浮的牛,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倒呢?所以当然要强硬地反抗一下下啦!”

    “是啊,迷宫都几乎被掀翻了。”

    “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对人家又压又抱,真是羞死人了……”

    “是的,我也还清楚记得你奋起反抗的时候,浑身的肌r每一块都完美地隆起。”

    骆赛彻底无力了,懒得回头,拉起特洛斯,趁身後那个完全不符合希腊传说中在迷宫里吃童男童女的可怕牛头怪米诺陶洛斯王子以及那位稍微符合希腊传说的英雄形象但有奇怪肌r控的忒修斯英雄还没有发现他们之前,赶紧走人。

    经过另一尊铜雕,倒是有位正常的游客在拍照。

    红色的西装非常醒目,像新年利是封一样的矮胖子正拿着一台傻瓜相机拼命地按快门,就算是数码相机不要胶卷钱,也很浪费电的啊……

    他看上去像是拍雕塑,可要是看仔细了,就能发现在牧羊人的神明潘(pan)与他的羊群的铜雕底座上,一只只有7寸长、嫩红半透明的欧洲蝾螈趴在那里,身体半泡在澄清的池水中。

    而那位胖子简直就像专业摄影师一样不断变换角度去拍摄,嘴巴还不住的发出陶醉的赞美声:“哦,亲爱的宁芙,你真是太美了!瞧瞧那漂亮的、漂亮的皮肤,柔滑得像丝绸一样!无论哪一个角度都那麽的完美无缺……”

    “……”

    正想再度绕道的骆赛稍微晚了一步,被对方发现了,胖子惊喜地向他打招呼:“医生!怎麽是你?太巧了,太巧了!”

    “咳咳,你好,沙罗曼德先生。”既然被看到了再绕道就显得不尽人情了,虽然对方大概并不怎麽在乎人情。

    他乡遇故知,沙罗曼德就像所有在旅行的时候遇到同乡的普通人一样,完全无视对方是不是有意愿,兴高采烈地絮叨起来:“我和内子到悉尼蜜月旅行!一切都是多亏了医生,让我明白到能不能生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宁芙是真心相爱,真是太感激了!”

    蝾螈的蜜月旅行就去潘塔纳尔湿地沼泽好了!!澳大利亚百分之七十都是干旱或者半干旱地带,三分之一以上面积被沙漠覆盖,全世界最干燥的大陆,一条水栖蝾螈来这干嘛?!小心你的宁芙变成蝾螈干!!

    当然,即使内心各种掀桌,但在客人面前骆医生依然保持了良好的专业素养:“请不要客气。宁芙是靠皮肤来吸收水分,潮湿的环境对保持它的皮肤光滑有好处,为了您伴侣的健康,请一定要注意保湿。”

    “是的!是的!谢谢医生!”

    沙罗曼德先生本来还想再多叨几句,可一眼瞧见站在骆赛身後的青年极不耐烦地朝他龇了一下牙,凶残的地狱双头犬已经非常不耐烦被打扰到和医生愉快的散步时间。

    沙罗曼蛇系的沙罗曼德先生吓得再也不敢多说,连忙捞起他雄性的“妻子”匆忙告辞。

    “悉尼真是个好地方啊……”骆赛眯着眼睛,看着落日的方向,虽然没有参观着名的悉尼歌剧院,也没去攀登海港大桥,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充满了生命力的城市是那样的迷人。

    “我同意。”优雅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的响起,把骆赛吓了一跳。

    真是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扰,脾气奇差的狗狗瞬间炸毛:“给我滚!!”

    “这可不是跟亲爱的舅舅打招呼的语气哦,小俄洛!”站在雕像下的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茶色眼镜,白色的长发随意的绑在脑後,一身强调装饰意味的多纽扣大翻领金丝绒大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位走错了时空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

    “斯忒诺先生,你也……是来旅行的?”

    地狱双头犬他舅,美杜莎她哥──优雅的斯忒诺先生矜持地微笑着:“旅行是为了观光,而我却是为了了解艺术的真谛。人类的雕塑家是多麽的具有创造性,他们能把无生命的木头、石块、青铜变成生命的雕塑。我走遍了世界各地,从各种雕塑中寻找灵感。”为了加强语气而优雅挥舞的手指,如同一位优秀的指挥家,“在我的收藏品里面恐惧和绝望已经太多了,我需要一些新鲜的元素。”

    在普通人面前随便议论怎麽把人类变成石头装饰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斯忒诺先生!虽然你们的家族很牛,生化武器眼把人类秒杀,就算再厉害的法医把尸体解剖了也只能看到石头的心脏石头的胃囊石头的大肠,基於没有尸体没有谋杀的原则,根本拿他没办法……

    虽然内心已经达到了苦和坑爹的加成,但骆医生并没有成为被害者的打算,他只是扶了扶眼镜,冷静地顺着斯忒诺的目光看向喷泉中央的太阳神阿波罗铜雕。

    健美的身体,手指太阳升起的方向,喷泉在铜雕的身後扇形地喷s营造出太阳的光芒,象征了生命赐予者的伟大。

    “多麽美丽啊!即使是死物,依然能够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光辉,让我看到了崭新的世界!”蛇发男先生赞叹着艺术的光华,“我决定下一次遇到阿波罗的时候要摘下眼镜,创造出最接近神的完美艺术。”

    拜托请不要!!

    你那什麽眼神?想把拥有人类的保护神、光明之神、预言之神、文艺之神、迁徙和航海者的保护神、医神以及消灾弥难之神这一大堆头衔,几乎是完美神祗化身的太阳神阿波罗变成石像吗?!

    就算不怕被宙斯用雷电劈死,也会被阿波罗神的一大票男女情人给踩死好不好!!

    骆赛淡定地拉了特洛斯,头也不回地往大学的方向走,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悉尼大学的饭堂夥食很不错。

    冷静,各位。

    这年头,随便在街上走都会被天上掉下来的人造卫星碎片砸到,那麽逛公园遇上牛头人或者蛇发男算个啥?

    顶多就是个强大的欧洲生物自主传入澳大利亚,并对本地人类生态系统造成一定危害的典型生物入侵案例罢了!

    参考资料备注:

    狄安娜(diana):希腊神话中月亮与狩猎女神,代表母性与贞洁,处女的保护神,管理着大自然,她是太阳与音乐之神阿波罗的孪生妹妹。因为相貌美丽拥有很多求婚者,但她不愿结婚,宣称自己热爱自由。

    潘(pan):古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神,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a的象征,同时也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

    《病历记录第三十二页:公寓里的哈士奇》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2…01

    为时五天的研讨会逐渐接近了尾声,这一天骆赛受到了费格罗的邀请。

    这位好客的年轻学者大概还在为自己因为课题的关系而把从遥远的欧洲过来的客人丢在一边,没有让他们好好逛逛悉尼,感受一下艺术文化而深感愧疚,於是他想到了邀请骆赛到他的家里共进晚餐。

    费格罗的家人在澳大利亚南部居住,到悉尼求学的他则在大学附近租了公寓。骆赛拿着公寓的地址,那个地方并不难找。

    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无论是去那个国家的主人家里做客,就带了两梭香蕉──两手空空地,无论如何也是不够意思的。考虑再三,他想起费格罗曾经提起过公寓里还养了宠物狗,大家都是学兽医的,送狗粮比较实际,於是在咨询过费格罗家里头的宠物吃什麽牌子的狗粮之後,骆赛慷慨地在超市购买了十公斤装的成犬粮。

    所以,现在跟在他身後英俊的黑毛衣青年正一副超级不爽的表情扛着一个很不搭配的狗粮袋子。

    事实上打从超市挑选狗粮哪会儿开始他的脸色就没好过。凭什麽要给那些没见过面的狗买那麽一大口袋的狗粮?!还是在他喜欢的口味中排行第二的──添加了牛奶球的杂锦牛r味成犬粮!而给他买的却是胡萝卜口味的磨牙棒?!可恶!胡萝卜你妹啊!老子不是兔子!!就该把这袋狗粮往地上一摔,撕开了大吃一顿再说!那些住在公寓里没见过世面的宠物狗,地狱犬老大能给剩下些边角料啃啃就是运气!哈哈哈!!

    当然,实情是他还是乖乖地扛着那袋狗粮,嘴里叼着胡萝卜磨牙棒,忍耐着被牛r香勾引,老老实实地跟在医生背後。

    “欢迎光临!”

    热情的学者打开了家门,脱下大白袍的年轻人在家里穿着休闲服,完全没有一点兽医学者的感觉。

    “你好,费格罗!”骆赛微笑地向好客的澳大利亚主人打招呼。

    身後的青年别扭地瞥开了眼神,有点不甘心,牙槽“嘎吱”磨了一下,照着规矩给对方问好:“晚上好。”

    “嘿!骆,你真是太好了!”注意到特洛斯扛着的那袋狗粮之後,费格罗高兴地表示了感谢,并朝屋里头叫道:“阿兰达!库尔奈!今晚加餐了哦!”

    “汪汪!!”“汪呜──”

    屋里头响起了狗只回应的叫声,闹得相当的欢脱。

    “你养了……不止一只狗?”骆赛有点吃惊,这公寓显然是专门租给一些外来学生的临时单身公寓,地方并不宽敞,费格罗竟然一口气养了两只狗,而且那种力度十足的狗叫声明显还不是小型犬种!

    “不要客气,快进来坐吧!”费格罗让开路,请他们进屋,“不过请小心,阿兰达和库尔奈是哈士奇,呵呵,你知道的。”

    同行说话肯定轻省,骆赛心照不宣地笑笑点头,哈士奇犬啊……

    尽管是世界上三种无攻击性犬种之一,但过度的好奇心和活力让它们非常的活跃,就像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无比好奇又不知道停歇的小孩子,也许哈士奇血y里依然有着来自北极狼种的极端暴力,它的玩闹绝对有着惊人的破坏力,俗称……“拆迁办主任”。

    而且对陌生人抱有无比热情,简直到了热情到发疯的地步,绝对是即使进来的是小偷也高高兴兴帮忙打劫的二货。

    不过今天的两位“主任”似乎比以前温顺了不少,打客人一进屋,居然就夹着尾巴所缩到了角落的位置,如果那不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的话,估计还想刨出个坑来躲躲。

    骆赛有些奇怪,他是兽医,当然习惯性地过去检查了,毕竟不活泼的哈士奇犬,那几乎就是对着陌生人摇尾巴的藏獒一样稀奇。

    显然他是多虑了,费格罗虽然专长是在细菌性传染病病理方面,但对家里宠物的照顾还是非常到位,两头哈士奇肌r饱满,骨骼健康,厚密而黑白相间的皮毛也非常光滑,酷帅又特别的脸型很是讨喜,医生检查了它们的牙齿,发现它们似乎的年龄层次似乎有相当大的差距。

    一头牙已经不太好的哈士奇应该已经有九到十岁的年龄,而一头非常的年轻大概只是两岁左右的年龄,即使一副害怕不已地缩在另一头的身後,但那双黑毛眼圈里贼兮兮的眼睛依然好奇地打量骆赛。

    就连在厨房里做菜的费格罗也感觉到了今天家里不寻常的气氛,他可是深深了解自家的狗狗,它们热情的程度已经把好几个过来找他的学生吓跑了,要知道两头个头硕大模样跟西伯利亚狼差不多的大狗同时向你扑过来,抱头鼠窜是正路啊!

    “今天真是安静!看来骆不愧是专业兽医,它们平时可没有这麽乖过!”费格罗边把牛r放进锅里,“因为这两只小家夥在这里,所以平时我都不怎麽敢请客人到家里坐,特别是在我烹制牛r的时候,想让它们这样乖乖地待在厨房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呵呵……”

    小家夥?!

    肩高21到23英寸、接近60磅一头的哈士奇犬绝对称不上“小”吧?!

    敏锐的兽医专家们完全忽略了某一造成这一诡异现象的根源。

    坐在沙发上黑毛衣青年,正一脚踩在那袋费了他不少力气扛过来的狗粮上、浑身冒出似乎只有犬类才能看到的可怕气息。即使有地域性的差异,但澳大利亚的狗狗们已经完全了解到,面前这位绝对是它们种族里面的大boss级别!

    在地狱犬嘴边夺食吃??

    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着!!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2…02

    “先喝杯新鲜的牛奶怎麽样?”两杯倒在玻璃杯子里浓稠雪白的牛奶放到了桌上,“这是我们学院自产自销的无添加纯天然牛奶。”悉尼大学有自己的农场,以便兽医系的学生们通过挤牛奶、赶羊群、注s疫苗等实习的机会增加一些与大型牧畜接触的机会。

    “谢谢。”

    拿过杯子的骆赛打量了一下费格罗的公寓。这公寓有着单身汉居所难得一见的整齐,要知道养的是哈士奇的话,如果不勤快,只要一天,公寓就能彻彻底底地给真正的狗窝。

    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背景,骆赛放下杯子,走到厨房门外。

    “需要帮忙吗?”

    厨房的空间几乎已经到达了进去一个人连转身都做不到的窄小,费格罗婉拒了客人的好意,他做菜的架势还是相当的熟练,不过那个背影怎麽看怎麽的像站在试验台前一丝不苟地培养细菌的学者,更在他拿起一支胖肚胶头滴管,笔直悬空在上面以不接触容器以免沾污滴管或者造成试剂污染的绝对标准姿势,往锅里头加植物油的时候,骆赛完全了解到,这里绝对没有他能c足的地方。

    骆赛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两头哈士奇犬,犹豫了一下:“费格罗,虽然我这麽说你可能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但是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公寓并不是很适合养哈士奇。”

    正在忙碌的费格罗手稍微顿了顿,也没有回头,但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的意味:“我也知道,公寓的空间太小了,空气也不够好,对於哈士奇来说根本不是个好环境。而且当我长时间需要待在学校里进行细菌培植研究的时候,不得不把钥匙交给工读生负责喂食和带它们出去散步,有的时候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回家。阿兰达和库尔奈都很乖,但我知道,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忍耐。”

    “请原谅,费格罗,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医生感到有些愧疚,看得出费格罗很重视家里的宠物,只是很多时候,宠物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

    “不,这没什麽。”

    锅子里传了了炖牛r的浓香。

    “你一定非常奇怪它们在年龄上的差别吧?”

    “嗯,有一点。”

    “阿兰达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还是只小不点,它原来的主人是一位在我的研究室实习的留学生。她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子,我想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小小胖胖的身体、毛茸茸的厚毛还有随时随地都好像在生气瞪人的脸。”

    “可以理解。”骆赛在宠物医院工作的时候确实接触过不少哈士奇幼犬,那种苦又酷毙的脸型确实能让人忍俊不住,又喜爱不已。

    “她很疼爱阿兰达,不过她已经毕业,实习期也差不多过了,如果无法找到稳定的工作就必须回国。要是没有人愿意收养阿兰达的话,那麽就只能送到动物收容所。她哭着求我,希望能够让我暂时收留阿兰达,在这期间她会努力找到工作留下来,如果不行,也会来接回阿兰达带它一起回国……”

    费格罗没有说那个留学生最後有没有来借阿兰达,其实也不必多说,因为现在在角落的位置那只哈士奇已经长出了一身柔软厚密的成犬被毛,宽大的骨架、剪咬合的牙齿、强而健美的躯体轮廓。

    骆赛沈默地表示理解,带宠物回国说起来轻巧,可做起来,却不容易。

    各国海关和动物检验检疫部门对动物入境有一套严谨的要求,有一些国家甚至会要求入境的动物在过关时被隔离一段时间,而时间的长短依照各国的法律和动物的种类也有不同的要求,大概需要几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从经济角度去考虑,运输费用和检疫费用可不低,动辄数千,在大大超过了宠物自身销售的价值时,那麽主人就会更多地考虑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

    阿兰达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议论自己,正歪着头盯着客人的……脚。

    尽管头部的黑色斑纹有别於其他犬种的过分醒目,让它看起来像皱起眉头的冷酷,极具狼种的威严,然後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珠子却完全出卖了它的本性,圆刷子一样的尾巴高举着摆来摆去,盯着骆赛的脚一副恨不得以最快速度扑过去,把人技术性撞到之後用口水给他洗把脸。

    “库尔奈的运气就没有阿兰达那麽好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它曾经有过多少位主人,很多时候都是被收养了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就因为留学生离开而被送回收容所,因为主人回国、或者怀孕了担心宠物身上有寄生虫的,反正各种原因都有,库尔奈一直在收容所和留学生公寓之间来来回回,就像踢球一样。最後一位收养它的留学生住在我隔壁。库尔奈已经太老了,回到收容所之後大概也不会再有人愿意领养它。”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说起了自己,库尔奈的耳朵动了下,抬起头朝厨房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近似狼嚎的呜鸣。

    在明白了这两头哈士奇的来历之後,骆赛为自己的多言感到歉意:“我很抱歉,造成了你的不快,我想我一定是太多管闲事了。”

    “怎麽会?”

    费格罗显然没有生气,“你是第一个质疑并关注它们生活环境的客人。到我这里来的客人,一般只会称赞哈士奇漂亮又冷酷的外形,或是它们让人发笑的过度活泼,偶尔提出的建议,也都是如何调教它们不要太顽皮。”

    骆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我是有些职业病……”

    “不管是为了排遣寂寞,还是因为一时的善意,收养宠物并不是件坏事,只是在那同时,也需要有对生命负责的考虑。”尽管在学院里见过了无数的动物,但费格罗依然保持了一颗真诚暖热的心,结束了沈重的话题,他微笑地打开锅盖,锅子里的牛r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牛r快好了!今天晚上将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

    骆赛转身走回位子上等待费格罗把晚餐端出来,忽然意识到被他们遗忘在沙发上的特洛斯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发飙。

    青年恬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正翻阅着手上一本临床解剖学的医学杂志,尽管上面的内容并不有趣,但他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俄耳?”

    即使看起来是同一个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变化,但当他听到骆赛的呼唤,抬起头时眼睛里流露出的温和笑意,就跟之前那位脾气暴躁的青年显得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医生。”

    “特洛斯怎麽了?”

    俄耳温然一笑:“特洛斯说他不爱吃澳大利亚菜。”

    是这样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