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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都签了,中标方打算上告,被胡市长给压下了。听说胡市长私下里许愿,把北龙其他工程再交给他们。胡市长调走后,竟真的在黄连港给他们找到了工程——”

    赵振涛问:“目前有没有,高书记受贿的证据?”

    雷娟摇头说:“没有!”

    赵振涛慢慢缓和了神情说:“雷娟同志,你们的负责和执著精神,着实令我赵振涛感动。你不仅是一个反贪勇士,还是一个有血性的女人。现在我可以代表市政府表个态,对你们取得的巨大成果,给予鼓励和祝贺!这是真心的。可有一个问题,我还要重申我的立场,高书记是个公仆式的好干部,他对北龙是有很深感情的。他与柴德发的父亲是生死交情,对柴德发负有托孤之重。我们不要以为他护着一个腐败分子,就等于他也是腐败分子。老高很可能不知道柴德发的犯罪行为。另外老高下令中断中标合同,他不是谋私利,是怕肥水流了外人田!这次北港铁路工程,他带病出任总指挥,是怕我们把工程包给外地。老高哇,他是一片好心办糟事儿啊!”他的脸色都憋青了。

    雷娟叹了口气说:“但愿高书记到此为止!”

    赵振涛低下头说:“其实,我为老高捏着把汗啊!”

    雷娟说:“就这些,还不够读职罪吗?啊?”

    赵振涛的心沉下去就没个底儿了,尽管办公室的空调吹得紧,可他的额头还是大汗淋漓。雷娟临走的时候,他特意叮嘱几句,不要先对柴德发动手,一定要等他与高焕章谈话之后,否则高书记会被无情的现实击垮的。这一阵儿,老高的身体很虚弱,老胃病时常犯,他常常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到工地,一边顾着工地,还一边c办着全国性的大型扶贫会议。

    雷娟立即打断他的话说:“赵市长,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等你的回话!”说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赵振涛连送她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了,他告诉秘书说现在谁也不见,就关紧门,独自抓紧时间看材料。这些大多是有关跨海大桥的交待材料,还有盐化群众寄到市纪委和检察院的反映信,大多是告柴德发和白县长的,有的是对干部任命有意见,认为柴德发任人唯亲,对反对派打击报复。

    赵振涛此刻对跨海大桥的字眼非常敏感。盐化盐场有个没署名的工人在信中说,李广汉把盐场的周转资金几百万元拿去建跨海大桥,除了讨好县里头头,就是自己从中搂钱。为了建设大桥,全县干部群众每人集资二十元。可大桥倒塌了,他们的腰包肥了。苍天哪,我们总说苍天有眼,可苍天的眼睛怎么不睁开呢?我们相信党和政府会揪出这些害人虫的!

    卢国营交待出的一笔一笔行贿款中,其中一笔是有一年春节,他给柴德发的孩子三十万元的压岁钱。行贿是有回报的,柴德发就把跨海大桥的工程给了他,把安居住宅小区的工程也给了他。

    工程供应处刘福林的交代是,卢国营竟然把盐化县小柳村村办企业的劣质水泥用在了大桥上。还有大桥验收时,是北龙市桥梁监督局验收,柴德发竟然把高焕章叫到盐化来参观,以堵对方的嘴。风暴潮冲垮大桥时,有三个人在大桥倒塌时不幸牺牲了,其中就有赵老巩的徒弟肖贵录。赵振涛是认识村里肖木匠的,但谁应对他们的死亡负责?仅仅全部推给风暴潮就可以了吗?赵振涛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霍地站起身:“这些蛀虫,杀他们一百次都不冤枉!”他真实地发泄着。刚才面对雷娟的时候,他怕雷娟借火浇油弄出什么大乱子,怨气还没有这么大。

    赵振涛情不自禁拍桌子的响声惊动了秘书郑进,郑进惊惶地推门而入,问赵市长出了什么事?赵振涛不好意思地让郑进走了。他又跌坐下来,想,我们这些共产党的干部,做着一方父母官,决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位置,决不是一个为自己捞钱的位置,你得真为一方水土喷上一口良心血。眼下,即使你吃吃喝喝,即使你庸庸碌碌,即使你思想保守,老百姓都忍了,可你不能贪国家的钱,坑老百姓的命!如果谁能容忍这样的事情,那么天下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呢?你们都是穷人的孩子,你们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贪那么多的钱干什么?你们知道不知道,人只活一辈子,没有两辈子人啊!

    此时,赵振涛很想对柴德发之流骂一通。

    电话响了,是秘书郑进从传达室里打来的,他说盐化的副县长齐少武要见他。这个齐少武总是在盐化发生危机的时候出现,难道他又摸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上次风暴潮他是获利者,这次这场席卷盐化的廉政风暴到来之前,这个聪明透顶的小伙子又要有什么行动?他是不是又盯上了一把手的位子?近来赵振涛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妹夫了,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还是得见他一面,毕竟是亲戚。等齐少武笑嘻嘻坐在他面前,说了几句话时,赵振涛才知道他并不了解盐化的事情。看来雷娟办事确实是很严密的。

    齐少武穿着很朴素,说话也很谦和:“大哥,我这么叫行吧?我是来市政府大院开会的,顺便看看您。怎么,大哥的脸色不好,您身体不舒服吗?”

    赵振涛说:“没什么,海英和孩子都好吧?”

    齐少武说:“她们,好。这回海英不找你告我的状了吧?其实原来都是老爷子闹的。打那天儿,老爷子就看不上我。而我爹呢,又看不上海英,闹分家,闹别扭,就打离啦!”

    赵振涛说:“这就得要你多做工作啦。老爷子这头,你得勤跑着点儿,老爹一辈子就是那个脾气,当晚辈的就顺着来吧。你让海英平时替我多照看着点儿。小乐,还有四菊,他们都还没结婚呢!”

    齐少武大包大揽地说:“放心吧,大哥!哎,大哥,最近您听到盐化方面的什么消息没有?”

    赵振涛知道齐少武又来讨底,就说:“你尽管干你那摊工作,把盐化的金融和企业抓上去,是很不容易的啊。现在要抓住时机,调整产业结构,等北龙港通航,将来受益最大的就数盐化啦!”

    齐少武说:“上边不是号召,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我们最近也搞了开发区,建了不少轧钢厂,县、乡、村有百十来个!”

    赵振涛皱着眉头说:“沿海开放县,要利用本地资源,干什么要上那么多的钢厂呢?”

    齐少武很有情绪地说:“柴书记心盛,在地方都是一把手说了算,他闹哄,我们作副手的就跟着吆喝。大哥,像您和高书记这样的关系,少哇!您敢跟他争,敢跟他顶。争了顶了,还不能把您怎么着!您刚来时,我跟您说的那番话看来是庸人自扰啊!我都跟着高兴!”

    赵振涛笑着说:“你呀,不能毫无原则地忍让,正确的观点就要争取。我们既要对上级负责,更要对百姓负责!对党和人民的事业负责!你刚才说我和高书记的这番话是听谁说的?”

    齐少武说:“柴书记说的。哎,大哥,有一个事儿,我想跟您商量商量。您可别生气呀!”

    赵振涛说:“说吧!”

    齐少武没好气地说:“我不想在盐化干啦。柴德发和白县长是铁把子,总是把我划到你这条线上来,事事防着我。大哥,您是知道的,除了您刚来时,我跟您白话一通,后来我说过谁没有?其实,他们不懂您和高书记的感情!”

    赵振涛试探地问:“你不想在盐化,你想干什么?”

    齐少武说:“我想到北龙港去,建港。海英问我,你吃得了那个苦吗?我说,大哥这大市长没白天黑夜地在那里摸爬滚打,我个副处级算什么?我看啊,北龙港是个好地方!将来说不定还能常出国看看!”

    赵振涛笑了:“你真愿去?别后悔呀!”

    齐少武咬着牙说:“我齐少武,没干过后悔的事儿!”

    由于天黑了,赵振涛看齐少武的眼睛像两个黑d,令人捉摸不透的黑d。他闹不清齐少武是拿话套他,还是他压根儿就不知道盐化即将发生的变故?他看出齐少武的用意来了:一个副县级干部,再上个台阶将是很难的,还想往上走,就必须到市里的重要岗位上来,然后再杀个回马枪。齐少武心中最懂得北龙港的分量。赵振涛不反对他往上走,可他要让他走得合情合理,让全市干部群众无话可说,不能让人说出他赵振涛的不是来。他对齐少武说:“你真想动动的话,就到创业的第一线上去。过去风暴潮到来的时候,你挺身而出,现在你还要用那种精神,到第一线上,流血流汗,干出点政绩来!至于你能不能到北龙港,我还要跟高书记商量商量,最后要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的。”

    齐少武说:“大哥,我是穷人的孩子,我这么年轻,就是不怕吃苦受累。当初我在蟹湾乡政府,谁都知道我是拼命三郎!”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赵振涛接了电话后笑着说:“你别跟我练嘴,这回难题来啦,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看你的啦!”

    齐少武瞪圆了眼间:“啥难题?”

    赵振涛说:“刚才是北龙港的副总指挥黄国林同志打来的电话,他说预防风暴潮的挖河工程碰上难题了,挖到蟹湾村的老坟地了,村里的百姓想不通,要阻止工程。你不是在蟹湾乡当过书记吗?你先把这事给我摆平喽!怎么样?”

    齐少武大声说:“行,只要是大哥您让我干的,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不就面临个迁坟的事吗?我去!接我位子的是我的好朋友,村长老座子也是我当初一手扶植的!”

    赵振涛说:“你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齐少武笑着走了。到了门口,齐少武又扭回头叮嘱一遍别忘了给他调动工作。赵振涛又拿起那堆材料来看,他一看见里边告发柴德发的违法事例,脸就又y了。跨海大桥的倒塌一直是紫绕在他心头的一件大事,而此时关于大桥施工过程中的腐败问题渐渐清晰起来。这不是检查、处分和撤职的问题,而是判刑、坐牢和杀头的问题。他们胆子大到什么程度?我们干部队伍腐败到了什么程度?竟然有人放出这样的谬论:不是号召人民中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当官的也应该是一部分里的人民。赵振涛回答这种人只有两个字:可耻!有人说当今没有不搞腐败的干部,如果他不腐败的话,可能是他没有掌握着实权。这话,赵振涛认为是偏激的,他从自己的所做所为中感到这种说法的偏激。当我们这些掌握着实权的干部廉洁奉公时,千万不要以为我们的干部队伍都像我们这样好;出现了柴德发之流,也不要以为我们的干部队伍都坏透了,好干部还在为改革开放默默地工作着。

    这些硕鼠为什么胆大妄为?

    赵振涛刚来北龙时,曾经很真诚地问过雷娟,结果被雷娟反问了他。腐败者要用金钱开道,寻找自己的保护伞。高焕章是他们的保护伞吗?他又想,即使老高没有得到他们什么,但客观上,他已经是这么个角色了。赵振涛告诫自己,他们是打着开发和建设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的,凭虚假的热情骗取了高焕章的信任,这种人更加危险更具破坏性。但高焕章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吗?他又该如何跟老高开口呢?3回来以后,米秀秀养了十来天伤口才好。她听人们讲海蜇的厉害后更加后怕,对赵小乐也更加感激。那天傍晚,她去赵小乐的船里画船围子。她矮身钻进舱子,顿觉一股汗馊和腥气呛人。她掏出手帕捂着嘴巴坐下来,眼睛扫着外边的晚潮,听见狂风暴潮摇撼摧折船桅的声音。接下来,黄乎乎的蟹灯晕光中,她看见赵小乐双目喷火呼吸急促地挪过来,她望着他火辣辣的眼睛心慌了。她后退着蹭到舱口时,赵小乐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胳膊:“秀秀,俺太喜欢你啦!”

    她连连退缩着:“不,不,别这样……”

    他死死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米秀秀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扇了他一耳光,接下来,就是一阵厮打。奇怪的是,米秀秀并没死死反抗,她软了。过了一会儿,她像死过去又活过来似的睁开眼睛,看见赵小乐跪在她面前,一板一眼地央求:“俺对不起你,俺没别的,就是一门心思想娶你……”

    米秀秀脸色苍白,呆如泥塑。他一动不动地说:“你要实在觉得委屈,就把俺交到派出所去!俺认啦!”

    米秀秀嘤嘤地哭了。外边古钟般轰鸣的潮音盖住了她的哭声。赵小乐仿佛要跪来媳妇似的,怯着眼神儿不敢看她,很理缺地垂下头。米秀秀冷着苍白的脸子,没说一句话,甚至也没看他一眼,晃晃着跑了。赵小乐呆住了。

    米秀秀跑回宿舍,趴在被垛上狠狠哭出一滩泪水,折腾了三天三夜。她戚戚地呆望着梳头镜里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异样,拿起梳子将镜子砸了个粉碎。她心里乱糟糟的,赵小乐的赖样儿老在晃来晃去。认命吧!认命吧!啥事也求全不了,人纵有千般好也会有一样不好。她竭力想着赵小乐身上的好处。娘常说丑男俊女男才女貌。粗点丑点,怕啥哩。她努力说服了自己。

    听说她嫁给赵小乐后,一个老同学骂她:“真不明白,你疯了么?他哥是市长又怎样?俺一直以为你高雅有才气,想不到你比一般人还庸俗,还下贱!俺心中的太阳掉粪坑里啦!”米秀秀倒觉得一阵轻松,他越骂她就越轻松。她无言以对,也不想替自己辩解澄清什么。她活得很实在,她不愿在清高清贫里昏天黑地地挣扎,不愿被一纸婚约固定在家庭里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她有事业需要拿大把大把的钱将她和她的事业架上一个高度,“谁也改变不了她。于是她一生一世的大事便草草地打发了。

    她静静地冷着脸子,将赵小乐的一团高兴住:“准备吧,俺跟你结婚!”

    “俺的天神哩,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痛快!”赵小乐心花都开了。

    婚礼红火极啦:小轿车派上了用场,迎新送客。大喜字是拿百元一张的票子粘起来的。鼓乐班子在赵小乐重赏之下吹吹打打格外卖力。火爆爆的响鞭炸响了。唱礼歌,进门拜天地。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赵小乐心里悟着壮气,高高昂昂气气派派在闹喜的人群里穿行,从众人眼光里搜刮着久久渴望的东西,招摇得很。他看看爹爹的笑脸,美滋滋地想,狗日的谁有派?不该发的财发了,不该娶的女人也娶了,人世就是这般说不来的奇妙。

    夜里闹d房的时候,远远地赵小乐看见朱朱来了。她腋下夹着小红包儿,红着眼睛,好像哭过。赵小乐乱了方寸,怕朱朱给他搅了婚礼,就猫在人群里让人将朱朱打发走。

    不一会,那人捂着脸蛋子回来诉苦:“俺挨了一巴掌。新郎官儿不出面怕是哄不走她呀!”

    赵小乐气哼哼地骂道:“真败兴!”就哆哆嗦嗦地去了。

    朱朱见赵小乐来了,只管红着脸蛋子不言语。赵小乐忙将她拉进房里,狗咬刺猬不知咋张嘴了。朱朱见了披红戴花的新郎官,不觉开了心窍,说:“小乐哥,妹子给你道喜来啦!你却派人打发俺……”

    赵小乐慌了,支吾说:“俺没别的意思,怕你……”

    “俺不是夹尾巴雀儿,吓唬吓唬就飞了!”朱朱歪着脑袋说。

    “你想干啥吧?”他说。

    “道喜!你小子甭把人看扁喽!赵小乐,俺稀罕你这个人,得不到你,是俺命不好,俺认啦!俺绝不会给你婚礼添乱的!”朱朱眼神儿柔和下来,连声气也细软了。

    赵小乐胸膛一热:“这还像个妹子样儿!”

    “小乐,俺不管你有没有媳妇,俺永远对你好!”朱朱说着冷不防亲了赵小乐一口。

    赵小乐吓得直打冷子,一动不敢动。朱朱捧着红包包,眼泪就下来了。她不敢大声哭,只在嗓眼里打哽儿:“小乐,俺知道你心里没有俺,可俺也来啦!你有钱,啥也不缺,俺也没啥送你。这是俺一针一线缝的红包包,算是俺的一点心意!”说完,她捂着脸哭了,跌跌撞撞地跑了。

    赵小乐愣了愣神儿,缓缓揭开红布包儿,看见里头被疙疙瘩瘩的红枣和栗子塞得满满实实。“枣栗子”,在老蟹湾取“早立子”的谐音,是古朴而实在的婚礼祝福。这野丫头心眼倒不赖,他眼眶子一抖,鼻子就酸了,深深的眼骨窝里涌出泪来。他捧着红包包,急急地追出门去,朱朱早没影儿了,只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暗处渐渐小下去。

    他喊了句:“朱朱——”在暗夜里默默站了很久。

    赤潮闹起来的时候,米秀秀画了一张好画。

    这是米秀秀到北龙港以来画得最好的油画。海水是红的,红色海水像落了一地的红枫叶,又像是泼在地上的血,有一种自然灾害中人类抗击灾难的严峻美。她的画得到了不懂画的姑夫的肯定。

    自她结婚后,姑夫熊大进把话给她说在明处了,眼下他还在工作,等老了不能动了,就跟她和赵小乐搬到一起住。米秀秀很尊敬姑夫,她很欣赏姑夫对爱的忠贞,这是那一代老知青才做得出来的。她有时就逗小乐,有一天俺死了,你能像俺姑夫那样吗?赵小乐搂紧了她,发誓说你死了俺也不活了。米秀秀笑着说,俺不信,俺前脚去,那个发廊老板朱朱就该顶上来了。你赵小乐行啊,那么多女人追你。

    赵小乐设工夫跟她十嘴,工地上来回跑船的活儿也够累人的。有时他就想,自己名义上是个海港工人,可还是驾着自己打渔的白茬船,跟当渔民有啥两样呢?他找熊大进说,海港建成了,可得给俺弄个体面的活啊!熊大进笑着问他,什么差使体面?赵小乐就扭头问米秀秀。米秀秀说,你嗓门儿不错,将来做个调度员挺好!赵小乐就说,俺当调度员!说着,他眼里就有了神往。

    这天晚上,父亲赵老巩与徒弟们住船厂去了,赵小乐回家时,米秀秀要去学校值夜班,她叮嘱他,下雨时关窗子别淋了她的画。赵小乐满口答应着,却没有心思看她的画。他越发看不懂了,她的画中只有几幅画海港建筑工人的画,他看着还挺像。赵小乐赖在床上,抬起那张带着海腥味的脸,瞪着女人闪身出去了。她身子一点不板,腰肢柔软,书念多了,连走路的姿势也都活了。她像一团虚幻的白影飘去了,甩下刚出海归来的赵小乐一人来熬漫漫长夜。

    米秀秀整日东按葫芦西按瓢地忙,完完全全沉进她的艺术世界里去了。前院的一间空房原是老爹挂太极斧的屋子,这会儿给她当了画室,那里她创作的画幅摆得满满当当,赵小乐一走进那画室就别扭,再看画也寡了味儿。他怀疑米秀秀是不是又添了烦人的毛病,跟画贼亲,见他连个p也很少放一个。老子从工地p滚n流地赶回来,还不是恋娘们的热被窝?她可倒好,不是半宿拉夜地画画儿,就是值班儿,连玩起床上活儿也他妈那么没劲儿!赵小乐恨天怨地地在心里骂着,一张一合地扇着大鼻孔,不长时间便眼皮一瞌,呼噜震天入梦去了。

    四更夜,雷声雨点大作,雷声焦干哑闷,雨声湿润重浊。喀嚓一刀闪电,直捅老天爷的肚子,又挑出个响雷扔下来,赵小乐被雷激得打了个颤子。凉风袭进,窗帘子气吹似的鼓起了肚子。他揉着酱麻色的眼睛,看见窗外泼而了,雨水在楼顶存不住,哗哗流下,在窗前结成一张宽阔的薄亮的水帘子。道道坚闪劈天裂地,映得窗前的雨水像鞭杆子。“这毬雨。”他摸出手电,穿着大裤衩子出来,院里已是盈盈满地的水。他顺手扯一块塑料布,钻进厢房里,拉亮灯,他就傻眼了。屋里没脚脖子的水,几乎将四菊的摩托车漂起来了。

    厢房的门是买车后扩修的,门坎子是活动的。前天对门子的老母猪犯圈溜进他家院子,将厢房的门坎子给拱折了,恰好赵小乐进院,将猪一棒擂走,要不然非将车“啃”了不可,门坎子他可忘记安了,雨水就忽忽涌进来了。“他乃乃的!”不知他是骂猪,还是骂自己,又赶紧猫腰搬些散砖来,严严实实地在门口搭起一道埝,又捧来细沙将砖缝泥住,屋里外的水就全隔开了。他撸了把水涝涝的脑袋,抓起一个脏兮兮的破盆子,哐叽哐叽地向外淘水。

    这时天已大亮,雨停了,风还在吼。米秀秀慌慌失失地回来了:“小乐,画室窗户关了没有?”

    赵小乐站在车前,木着脸,心一格登。

    “你聋啦哑啦?”她问。

    “厢房发河啦,谁顾得上你的画室?”赵小乐自觉理亏,却气不打一处来,也敢噎她了。

    米秀秀风快地跑进画室。窗户大敞四开、滴滴答答地掉着雨珠儿,屋地一片狼藉。地不很温,但挨窗子的五幅油画全被雨水洗了,画面模模糊糊几乎泡丢了模样。这几幅是新画的,《赤潮》是她最满意的,正因为没于透,她才故意打开窗子吹的。这下算完了,米秀秀双膝一软,蹲在画面前,双手抖抖地摸着画框子,胸脯子一起一伏,眼忽地湿了,她说不出话来。久久地,她厉厉地吼:“小乐,你给俺上来!”

    赵小乐晃晃悠悠地上来了,一副狼狈样儿。米秀秀站起身儿吼道:“你看,画都泡啦!俺昨晚咋跟你说的?”

    “不就几幅画儿,至于么?晴天晾晾呗!摩托车都差点漂走哇!俺的姑乃乃!”赵小乐说。

    “晾晾,浇烂了晾个p!”米秀秀火气十足。

    “那就再画吧!”他说。

    “画,那么轻巧么?你真没用,就是随手关关窗子的事儿……”她这回可不依不饶了。

    “谁让你值夜班呢?没空跟你罗嗦,俺得到挖泥船上去呢!”赵小乐急赤白脸地扭头便走。

    “你给俺站住!”米秀秀一张脸绷得充血:“你还倒打一耙?你还有理啦?”

    赵小乐头一回见她的凶样子,心里慌了,又不愿掉下老爷们的“份儿”来:“你别给俺横!留个教训也好,从今往后就别值那个夜班儿啦!那仁瓜俩枣的补助,咱不稀罕!”

    “少给俺放闲p!你以为俺是贪小钱么?”

    赵小乐瞟一眼画屋里墙上挂着的渔人敬仰的太极斧,斧下极不协调地摆着一座米秀秀画素描用的大卫石膏像。他用力将火气吞回肚里,说:“当着龙母和祖上太极斧,俺不跟你吵!”他调头就走。

    米秀秀眼眶子红着,泪水往里集聚:“你……”她暴叫一声,泼了性子,撒气般抓起两个泡脏的画框子,朝他背上砸去。铝合金框子撞在门上,弹回来,撞在墙上的太极斧上。轰一声,太极斧掉下来,叽里咕噜地砸倒了石膏像。眼一声,大卫的脑袋击在水磨地板上,炸成碎片片,狼烟四起。

    “啊?”赵小乐扭头就傻了眼,恼着脸子扑过来,骂道:“造孽呀!”米秀秀也慌口慌心地吓白了脸。她被扑来的赵小乐恶摇了几下,抡倒了,跌在地上。赵小乐丢了魂儿似的跪在地上,捧起太极斧,一撅一撅地磕头,喉咙里搅着一片营营嗡嗡的声音。米秀秀不明白跌落的太极斧竟活活糟蹋了一条硬汉子。

    她耸着柔弱的肩膀哭了。

    受赵老巩的感染,赵小乐比别人更信太极斧,他觉得他能独闯海流子,就是太极斧保佑的。他急三火四地叫来了老爹。赵老巩气白了脸,又不好说米秀秀。他神神鬼鬼地在画室里折腾了一阵儿,便道出两条破法儿:一是在地上泼上鲜鱼血,另外给砸太极斧的女人喝碗童子n。

    赵小乐终于网上一条鲜鱼来,进家便拿刀砍了鱼头,将紫红紫红的鱼血星星点点地泼在地上。然后他说:“秀秀,跪下,给太极斧磕头!”

    “俺不跪!”米秀秀整理着画布。

    “为啥?”

    “俺不信神!”

    “你……”赵小乐恼成一张猴腚脸:“小样儿的,不脆就不跪吧,那碗童子n得给俺喝!”

    小乐磕完头,把米秀秀叫到屋里,捧上一碗黄澄澄的童子n,n映着纷乱浊钝的散淡日子。

    “这是啥?”米秀秀脸y得要下雨。

    “破灾的童子n!挺难找的呢!”

    “俺不喝!”

    “不喝不中!”

    “就不喝!”

    赵小乐像得了j爪风似的抖开了:“不知好赖,俺是给你避邪免灾呢!算俺求你啦!”

    “避啥邪?都是迷信!你真是愚昧,爹老了信歪信邪,你年纪轻轻,也信这……告诉你,不要给脸上天!也请你尊重俺,把n泼掉!”米秀秀于执拗中透出冷辣来了。

    一股浑血撞得赵小乐心壁发震,他吼道:“俺不懂那歪理儿,让你喝,就是尊重你!”

    “少给俺贫!”

    赵老巩颤颤地挪进屋来,跪下说:“孩子,喝吧,招财免灾哩……爹给你跪下啦!”

    米秀秀闭上眼,泪珠就一颗一颗渗出来。她抖抖地接过碗,撑着平稳,一点一点移上来,快到唇边时,才睁了眼。她照见n里自己脸面的羞辱,一扭脸儿,啪地将碗摔个粉碎,哭着扭转身,踩着脚步,凄凄然跑了出去。

    赵小乐骂道:“婊子养的!不知好歹!”赵老巩老泪纵横。

    家里几天都是别别扭扭的。赵小乐抓拿不住米秀秀,也就乌龟跌水里默认了,可爹不干,老人一病不起,他得两头受夹板子气。他想,他怕米秀秀,怕啥呢?她是俺屋里的女人,俺有权力摆平她。他给自己打着气。

    有一天,小乐动了浆糊脑子,在吃饭时偷偷将童子n洒进米秀秀的汤碗里,米秀秀一连喝了三碗海菜汤。赵小乐一块石头落了地,告诉了爹,爷俩心里都落个踏实,仿佛如此一来,纵使有祸也将不祸了。那天夜里,赵小乐喝了点酒,蹴在女人身上,除了没完没了的驴劲儿,就是敢c天的胆子,一欢喜,道出了童子n的秘密。米秀秀正咬紧牙关,挺过那段时光,听说喝了童子n就炸了。她发疯般地将他推下床,轰出屋子,嘭地关死了门,任赵小乐千呼万唤也白搭。赵小乐望一眼天上的残月,自怨自艾叹了一声:“俺淡着毬嘴说这个干啥?”叹着踱到厢房窝了一宿,早上爬起来没精打采腰酸腿疼地去工地了……4这天夜里,高焕章彻底失眠了,躺在工棚里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里发生的事情,总是在他的眼前晃动,老百姓凄苦的面容都在黑暗里扑到他的眼前来了。他在睡不着的时候,往往会犯老胃病,在工地犯了病会给冯和平他们增添麻烦的,他拉亮了灯,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吃上。吃过药之后还是睡不着。索性他就披上衣服,走到工棚外边来了。

    山峦静静地俯瞰着工地。有一群山鸽子睡着了。白天窒息的紧张和燃烧的酷热,终于在深夜得到了缓解。白天刚刚铺好的两条铁轨也是静静的,被灯光映照得有些变形。灯光处围着一群很大的山蚊子,密密麻麻的,将灯光堵得朦胧暗淡。高焕章看见铁轨底下有一团浓烟,可能是纳凉的工人点燃的篝火。篝火已经熄灭,他就坐在余烟旁点燃一支烟。他并不躲避浓烟,而让这烟把自己的头颅一古脑儿地缠绕起来,勒紧他,勒出几丝苦涩的眼泪,心里才好受一些。他抬头望了望对面的骆驼峰,骆驼峰的南面斜坡上,就是骆驼村了。山上没有树,光秃秃的真像一头傻骆驼。

    听工地上的冯和平讲,骆驼村的老支书郭老顺到工地找他好几次了,今天白天他就向明国县的领导提出到骆驼村看看。明国的韩县长说路不好走,很难到达骆驼村。高焕章记得当初划分扶贫点的时候,他再三叮嘱韩县长把骆驼村作为韩县长的包片村,韩县长答应得挺痛快,谁知这一看,韩县长根本就没来过。高焕章爬了大半天的山路,到了骆驼村他很震惊,今天的骆驼村,竟然还穷到这种地步,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力。全村五十三户人家,两百多口子人,竟然有三十六个光g儿,那些破房子跟鬼子扫荡过后没什么两样。村里没有通电,电视和收音机全部没有。后来一打听是没有路的缘故。

    有一件事,使高焕章几乎潸然泪下,村里一个叫王老奎的老汉,上山担水要走三十几里山路,路上碰到一群戴着钢盔的日本兵,日本鬼子追着他喊话,吓得他扔下水桶往树林里钻,逗得日本鬼子们大笑。他边跑边喊:“乡亲们,日本鬼子还没走呢!”后来他才知道是北京的电影导演在山里拍电影呢。王老奎的笑料一直在村里流传,可他去年竟弄得家破人亡,原因是由于一桶水。他的儿子王原贵娶了山那头的一个媳妇,这在全村是个不小的事。儿子婚后,王老汉到三十里地外的山上担来一桶水,儿媳妇上前去接水桶,谁知儿媳一接水桶的时候,王老汉的右脚崴了一下,水就洒了一地。儿子骂着儿媳,王老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这桶水担到村里真是不容易呀!儿媳十分上火,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跳崖自尽了。儿子知道后疯魔了似的在山上跑着,呼喊着媳妇的名字。他疯了。王老汉不恨别人就恨自己的这只右脚啊!他每天拿着那根扁担,狠狠戳打自己的右脚,脚趾头都让扁担砸掉了。高焕章听郭老顺村长一说,非要让他带自己到王老汉家里看看。王老汉见到高焕章通地给他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哀求说,高书记,看在你爹当年跟俺们骆驼村的交情,您就开开恩,帮帮俺们这穷山沟儿吧!高焕章含着眼泪扶起王老汉说,会的会的!在我高焕章退休之前,一定给村里打井,给村里修路。王老汉又给高焕章磕了三个响头。高焕章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五百块钱捐给了王老汉,让他到医院里治治脚。

    在回来的路上,高焕章朝着明国县的韩县长发火:“你这县长还想当吗?啊?”

    韩县长解释说:“我们不是不想来,是这里根本进不来汽车啊!”

    高焕章没好气地说:“能通汽车的地方用得着你扶贫吗?天安门跑汽车方便,用你去扶贫吗?赶紧想办法,让骆驼村的老百姓尽快脱贫!”

    村长郭老顺见高书记把韩县长骂得下不来台,就打着哈说:“高书记,韩县长常跟俺们通电话,指导俺们的工作,村委会不是有一个电话吗?”

    高焕章更来气了,大声说:“打电话那是什么扶贫?该管的没人管,不该管的却管得死死的!此风不可长啊!我们有些干部,口口声声喊为人民服务,光喊人民不行,人民在哪?人民不在嘴上,不在报纸上,就在你的周围,就是咱身边的父老乡亲!”

    等韩县长红着脸跟高焕章认错的时候,高焕章开始自我反省,沉重地说:“韩县长,我不光指你呀,我高焕章身上也有这个问题!鱼水工程,是省委抓的一项干群关系的情感工程,让我们领导干部都带着感情做工作!为什么重提感情?是因为我们与百姓的感情产生了危机!前几天我听说,咱北龙某县的一个乡长,在公路上出了车祸!人烧在车里,老百姓从地头赶来救人,先问车里的人是不是干部?那个乡长身上燃着火说,他是乡长。救人的老百姓,扭头就走哇!他以为乡长高人一等,其实老百姓对腐败的干部是有看法的!当然了,我们的干部队伍整体是好的!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啊!所以,我们必须从自我做起!”他说完之后,就设想着如何使骆驼村尽快脱贫。

    这个问题困扰着高焕章,使他长夜难眠。

    灯光映照着高焕章满是皱纹、眼袋凸垂、憔悴而又惶惑的脸。他说话的声音嘶哑,也不如以前那么清脆洪亮了。自然界是四季变换,春天后边还有春天,可人不行啊,人只朝着一个方向变,变老变丑,变成装进骨灰盒里的几块骨头。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是生命,而是掌握政治权力的时间不多了。他得赶快给骆驼村把事办了,不然,到y曹地府里见了父亲,父亲也会打他的嘴巴的!信誉?你的信誉呢?虽说信誉与政治比较起来是不堪一击的,可权力能保证你去干想做的事。这一刻,高焕章脑子里打来一个闪:我不能拨钱给骆驼村,可能给他们工程,让他们挣了钱,打井、修路、搞水果开发。

    高焕章再也坐不住了,走到工程副总指挥冯和平的工棚里,把熟睡的冯和平一把拽了起来:“老冯,我跟你商量个事情,起来起来!”他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就像个老顽童。

    冯和平揉着睡眼:“高书记,您这是唱的哪出戏呀?半宿拉夜的找我干什么?”

    高焕章兴奋地说:“你今天不是跟我到骆驼村去了吗?我看帮助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工程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挣点钱!村里的百姓有的是力气,就让他们上路铺石子!”

    冯和平为难地说:“高书记,您就为这一宿没睡?砸石子的工程量不多了,挣不了几个钱!我们又不能挪用建设款,白给他们!”

    高焕章沉着脸:“制度是死的,可你人是活的!再想想办法嘛!我们总不能端着金饭碗让老百姓讨饭吃吧?”

    冯和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在地上转着:“高书记,你别打乱我的整个计划呀!工程合同都与施工单位签好了的,挤掉哪一方都不合适吧?您早说就好啦!”

    高焕章有些恼怒地说:“冯总,我高焕章没这么求过你吧?我倒成了叫花于走五更穷忙活啦?你是总指挥,还是我当总指挥?合同?合同是人定的,就能改一改!”

    冯和平叹了口气说:“高书记,只有骆驼峰的隧道工程能挣些钱,可这承包给了部队工程兵。我是怕骆驼村的农民干不了这个活呀!”

    高焕章笑着说:“就这么定啦,把工程给骆驼村,当年修渠道,骆驼村学习河南红旗渠精神,愣是凿了几个山d!可惜没引上水来!至于部队的事情,我来找他们的马司令!部队更应该发扬风格,不然,我就把骆驼村的扶贫任务压给他们!看他们挑哪一个?”

    冯和平还是沉着脸:“我是怕他们干不了!”

    高焕章说:“瞧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去跟骆驼村郭老顺支书说,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呢,你就只能捡些零散活了,没啥油水的——”

    冯和平无奈地点点头,看得出来,他既欣赏高焕章的为人,又为此事的更改为难。

    高焕章回到工棚里倒头大睡,刚刚睡着,天就大亮了。他睡觉时总是睁着眼睛,呼噜大得很,使周围歇息的山鸟都惊恐万状地飞走了。

    只要高焕章住在工地上,四个县的县委书记们也都陪着,分别住在不远处的几个工棚里面,随时等待着高书记的指令。可是高焕章书记正在睡觉,他的呼噜声他们都能听到。工地上又是车水马龙了,散散落落的石子在早晨发出很脆的响声。秘书小吕不知道昨夜高书记在外边坐着,就跟县委书记们说,我马上叫高书记起来。冯和平阻拦他说,别,高书记昨夜为骆驼村的事整夜没合眼,让他睡一会儿吧!县委书记们很受感动,都表示让高书记多睡一会儿,他们情愿等着。

    他们几乎跟不上高焕章的步伐,他在工地上管得太细致了,连铺路基的人员调度他都要c手。铁路路基几乎包给了四县,可是钢轨的铺设,还是找了北龙铁路工人来完成。他为了给工地省点钱,亲自到铁路上与段长们喝酒,喝得满脸发黄,人瘦得脱了形,胡子拉碴,眼窝深深下陷,说话连点底气都没有了。县委书记们看着高焕章这么拚了,除了心疼之外,就是竭力把自己的步调跟上来,省得挨高书记的骂。

    书记们坐在路基旁的小河边,耐心等待着高焕章睡好醒来。小河真是清澈,能照见他们各自的脸,古时候有人管这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