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年,快过完了。

    还没出正月,平常的百姓又开始为一年的生计奔波。金陵城的喧嚣,消散了一些。

    朱五在城外,给关先生一行人送别。

    数十人,人人都在马上,驻足金陵城外。

    风轻轻,云轻轻,春日的晴空万里,大好河山尽在眼前。

    骑兵们微微退开,只有朱五和关先生在前。

    “关先生,此去珍重!”

    马上,朱五端着一碗热酒,神色真挚。

    不是装的,来到这个世界,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关先生是他心中不多的,有家国情怀让他敬佩的人。

    关先生也端着热酒,叹口气,“关某本想,说动总管出兵北伐,但是”

    说着,笑了下,看着手里的酒,“总管留些好酒,若是哪天改主意了,咱们在燕云故土把酒言欢。”

    燕云?

    朱五遥望北方。

    关先生,您是有家国天下的人。

    我呢?

    其实没有英雄气。

    不过燕云我会去的,先统一南方,积蓄实力,然后挥兵北上。

    我的命很重要,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收回目光,朱五在又看着关先生。

    “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是不是现在,关先生莫急!”

    “啥时候?万一那时候在下死了?”

    朱五笑笑,“先生若死了,小五提一壶热酒,拜祭坟前,告知先生英名,日月重开汉家天!”

    “好,我若战死北方,一定来人告诉你,埋在哪里。江山代人有人才出,咱们一代代人总有成功的时候。”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碗,在朱五身后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笑道,“友德,过来和俺喝一碗!”

    傅友德在马上先是一礼,看看朱五,后者点头之后,缓缓上前。

    “关先生!”

    边上,自有人再次满上热酒。

    关先生看着傅友德,欣慰的神色溢于言表,笑道,“你小子,好样的,没给咱们北方红巾丢人!”

    说着,又笑对朱五,“朱总管,在下有些后悔了。能不能用五千兵马,把这圆猛将换回来!”

    朱五笑道,“做梦去吧!友德一人能挡十万兵,我昏头了才和你换!”

    几人哈哈大笑。

    傅友德端着酒,“先生,后会有期!”

    关先生郑重的点头,“都会有期!”

    随后,又是一饮而尽,大笑,“朱总管,在下先走一步!”

    “不送!”

    “驾!”

    关先生带着随从,策马扬鞭。

    数十人,通往北方的道路上,战马奔腾,毅然决然。

    ~

    驿站里,陈友谅和张定边也在收拾行李,也准备打道回府。

    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随行带着的十几个随从。

    他们或是给行李打包,或是擦拭着兵器。

    张定边穿上甲,外边套了一层布衣,紧着腰上的扣子。

    嘴里嘟囔着,“这朱总管也太没拿咱们当回事了,来了这么多日子就见了一面。现在咱们要走了,他连句话也没有!”

    陈友谅把短刀插进靴子,笑道,“咱们算哪个牌位的,值得人家朱总管送?”

    说着,拍了拍靴子里的短刀,“兄弟,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回回去,咱们哥俩好好干。下回,再来金陵,咱就不是这个成色了!”

    世间真理,实力说话。

    你实力大,谁都尊你重你,敬你畏你。

    但你若是无名小卒,或者声名不显赫。

    你就得学会笑脸相迎,世间的人情冷暖。

    张定边大声笑笑,对其他随从道,“小地们,手脚快些,回家喽!”

    此时,门外有人喊。

    “张大哥,有人来给你送行!”

    “谁呢?”

    张定边和陈友谅对视,刚说完朱五这边见都不见他们,转眼就有人来送行。

    张定边开门出去,只见常遇春带着几个亲兵,手里拎着一些酒肉,正笑着站在门前。

    “常”

    意外又带着惊喜,张定边笑了,甚至有些忐忑,“来送我?”

    “知道你要走,带来些酒肉,路上用!”常遇春笑着上前,拉着张定边的手,“兄弟,以后有机会常来,咱们哥俩喝酒还没比出个高下呢!”

    张定边心里热乎乎的,“要是有机会,常大哥去我那边,尝尝我家乡那边的好酒!”

    “兄弟!”

    常遇春拉着他,真情实意,难舍难分,“真不留下,跟俺们一块干?”

    “多谢常大哥美意,只是在下早就立下誓言。”

    男儿,重义气。富贵不能移,贫贱不能欺。

    常遇春无奈摇头,随后看了一眼身后,忽然压低了声音,“你骑马走还是坐船?”

    张定边被他的表情弄的有些错愕,小声回道,“马!”

    “如此,俺就不送了!”

    嘴上如此说,常遇春却在缓缓摇头。

    他,摇头啥意思?

    张定边不解。

    就见常遇春再次摇头,神色郑重,“俺不送了!”

    他,不让我骑马?

    张定边站在原地,直到常遇春走远,心里依旧迷惑。

    随后,他回屋,把刚才的事和陈友谅,悄悄的说了一遍。

    陈友谅沉思半晌,脸上挂着冷笑,“兄弟,咱们坐船走。”

    “好,我告诉兄弟们”

    “别!”陈友谅拉着张定边的胳膊,眼神里全是狠辣和坚决,“他们骑马,咱们坐船。不然,谁都走不了!”

    ~

    “小姐,好看吗?”

    谢府,谢莲儿的闺房中。

    胖丫头把几束花,放进精美的青花瓶中,转头对着病榻上,强打精神,面色苍白的谢莲儿笑道。

    她真的很命大,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还是留在了人间。

    现在的她衣服女儿打扮,脸上带着柔弱的,苍白无力的美,眉头轻簇,无力的靠在床头。

    一双美目,看着那些瓶里的花,露出些欢喜。 ”好看!”

    可是说完,她看看紧闭的窗户,鼻中总是感觉屋里有股淡淡地药味。

    “知画,开开窗户透透气好不好!”

    “小姐!”知画坐到她身边,摇头道,“不行呀,大夫说了,你的身子见不得风!”

    谢莲儿不高兴的撅起嘴,无力的叹气,”憋屈死人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爷说了,就算你好了,以后也不许你乱走了!”

    知画笑笑,带着三分的打趣,“老爷还说,以后不许让你在当假小子了,女儿就是女儿,不许你在到处乱跑了!”

    “啊?”

    谢莲儿惊呼,脸上满是懊恼,气气的说道,“那那·怎么办啊?”

    说着,捶一下自己的床,“都怪朱五!”

    朱五?

    知画的心里一跳。

    胖乎乎的脸上,有些犹豫。

    轻轻的和谢莲儿说道,“小姐,奴婢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什么奴婢?”

    谢莲儿不高兴了,“你我情同姐妹,我什么时候当你是奴婢了,以前不许以后也不许在奴婢奴婢的,我不爱听。”

    “但是这话我只能和姐妹说,不能和小姐!”

    知画笑笑,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姐,我看那个朱总管,对你有意思呢?”

    “什么?”

    “你昏迷的时候,他坐在你床边说了一大堆呢!”

    谢莲儿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他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怪话!”

    知画胖胖的脸上陷入纠结,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说道,“他说啥以后再也不带你吃羊汤了,要带你吃啥火锅,撸串。还说~”

    谢莲儿涨红了脸,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还说啥?”

    “他还说你指甲好看,要给你指甲上画上花。还说,以后再也不让人欺负你~”

    “我手指头好看?手指头能好看道哪儿?”

    谢莲儿盯着自己的手指,“他~他可真说得出口!”

    “他~他还捏你的手指头了呢?”

    “怎么捏的?”

    “就这么的!”

    知画学着当时朱五的样子,轻轻拉起谢莲儿的手指,摩挲着,“就这样,拉着摸了半天!”

    “啊!!!”

    谢莲儿呆住了,半晌,忿忿地骂道,“朱五,你就知道欺负我!”

    门外,谢广坤伸长的脖子慢慢缩回去。

    脸上,五味杂陈。

    “臭小子!”

    心里恨恨地骂一句,“敢欺负我闺女。”

    可是,随后脸上的表情马上凝固住。

    突然想起,谢莲儿曾经说的一句。

    “朱五看上我了!”

    “难不成?”

    谢广坤感觉有点不对味。

    “难不成,真看上我闺女了,这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