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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与子同仇

    楚昕奇道:“怪什么?又为什么怪呢?你怎么了啊?”

    书儿叹了口气道:“昕儿,按理说咱们两个如此投缘,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应该是无话不谈,无所隐瞒的。可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于你来说,实在过于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于我则是痛苦心伤,难于启齿。我现在真的不愿意谈以前的事儿,但是我也不能欺骗于你,更不想编出些故事瞎话来敷衍你。那就只能向你赔罪了。”

    楚昕闻言,脸上现出关切的神色,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无妨,你说与我知道,也许我能帮你呢。”

    书儿道:“我真的是既无此准备,也无此心情。何况你于父母的庇护之下,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黑暗残酷的东西。我不想你……”

    楚昕道:“那就捡能说的说好了。”

    书儿沉吟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从小到大,直到那夜的清净寺冲天的火起,把她所有的平静和快乐都隔绝成了前世一般。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和娘亲弟弟密切相关,如骨肉相连,不可分离。如果除去了他们,她就没有什么能说了。

    楚昕见书儿不说话了,以为书儿不理她了。毕竟以她的见识,经历的多是爹爹出门不肯带上她,或是被娘亲催着学针线之类的“不如意”而已。

    楚昕人生最大的伤痛是因为伤寒失去了唯一的一个闺中密友。她记得双方的父母都怕她也被传染上,便不肯告诉她病情的严重,怕她吵闹着一定要去探望。结果等到最后,便是芳魂已逝的噩耗。

    楚昕等了半晌也不见书儿回应,不禁心中一凉,觉得一腔热情都付诸了东流。那种心里拔凉拔凉,空落落的痛感,仿佛回到了那个得知好友病逝的夜晚。于是她默默地把身子转向另一边,背对着书儿道:“还是好朋友呢。亏了我一见到你就交心交肺的,你却一点儿都不相信我;你人虽然就在我身边,可是心还是远着我的。”

    书儿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她也不理会。书儿问道:“你真生气了?”

    “没有。我就是伤心。”说出了伤心两个字,楚昕真的就掉下泪来。

    书儿忙坐了起来,探过身子去帮她擦眼泪:“怎么说哭就哭了呢。就为这么点小事。”

    楚昕一下子坐了起来,毛茸茸的眼睫毛湿漉漉的,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子,色哀神伤的抽泣着道:“不是小事,这怎么是小事呢。我长这么大,才好不容易遇到了你这个既谈得来、还说的懂的女孩子。我以为我们是一见如故,情投意合,莫逆于心的朋友,是可以无话不谈、肝胆相照的那种一辈子的朋友,是没有秘密的。可是你还是觉得我不够好,不值得信任,是个大嘴巴守不住承诺的人,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书儿也急了,探过身来,板着楚昕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昕儿,你听好了:我娘亲被人杀害了,弟弟失踪了,爹爹娶了新夫人,族里的人都当我已经死了,我有家难回,定了亲事的那户人家里却经立了我的衣冠冢……”

    “啊!”楚昕震惊得张大了嘴,眼泪静止在了眼眶里,鼻涕流进了嘴里都毫无知觉。

    书儿拿过来来自己的小衣,指着胸前部位缝缀着的一块寸方的毛边粗麻道:“客居在外,只有如此为娘亲戴孝了。”

    看着那粗麻的又硬又乱的麻线,楚昕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拉住书儿的手,咬牙切齿地道:“谁干的?昕儿一定帮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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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楚之龙恍然大悟:“我说嘛,书儿家里定是遭了大变,否则又怎么会……”

    楚鹏和楚鹍两个领命去后,秦三和楚之龙两个老友反而走了困,睡不着了。他们索性就干脆做个彻夜之谈了。秦三便向楚之龙大致说了书儿的遭遇及她和臻儿的关系。

    秦三道:“书儿家里的出的事儿,不但太过血腥,更是诡异难解。云飞还请斟酌着让弟妹知道……”

    楚之龙忙道:“兄长不过是怕内子担心而已。弟也不愿事无巨细的都告诉内子。与你我之大事无益。只是这书儿的遭遇实在是令人唏嘘。且不说那些歹徒是何等的残忍无人性。她的父亲怎么就能忍心抛弃结发妻子和一双儿女呢?”

    楚之龙说着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楚昕,一想到她那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百灵鸟一般好听的声音叫着“爹爹,爹爹”,还有自己疲劳的时候,为自己按摩肩膀的肉乎乎的小手……楚之龙的心都要融化了。什么样的父亲才能把自己女儿置于如此不幸的境地呢?多年以来,妻子甚至连内兄都劝过自己纳妾,为的是生一个可以继承宗祧的儿子。他都拒绝了。一是因为他暗桩的身份,后宅越简单才是安全,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及潜在的威胁;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经被这个可爱的女儿填得满满的了,丝毫不觉得无子是个遗憾。

    想到这里,楚之龙问道:“兄长方才提到书儿的父亲是在京中攀上的权贵?”

    秦三道:“她的父亲徐谨乃是今科的钦点探花,娶了李阁老的孙女。正是为此,才把书儿的娘亲逼得出了家。”

    楚之龙怒道:“竟是一个如此攀附权贵负心薄幸的小人,枉他还是个饱读诗书的探花,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三苦笑道:“云龙可以骂他啐他,为兄却是不能如此。盖因十年前为兄心力交瘁,万念俱灰的时候,是为他徐谨救了这条性命。当年东山的暗桩被刘常的手下带着官兵围了,吴兄拼死护了我杀了出去,自己却被弩箭射中了后心。为兄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待风声稍静便前来寻你。谁知一路上仍然有我的画影图形,官府到处张贴所谓缉拿朝廷钦犯的告示。奸宦不斩草除根是不肯罢休啊。我刚出了东山地界就又被咬狗腿子上了,只得再次蛰伏起来。等最后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到了富山县,突然传来了刘常伏诛的消息……你道如何?”

    楚之龙道:“兄长定不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意的。反而,怕是更加的沮丧了吧。”

    秦三道:“云飞,我听到了消息,一时便像那泄了气的羊肚筏子一般。那日普通百姓皆是过节一般欢欣鼓舞,额手相庆。为兄看在眼里,反而如魂魄出了窍,只觉得一片茫茫然,惶惶然不知身处何方,不明未来所向。便如那行尸走肉一般,漫步目的的四处游荡,心里想的、眼前看到的,都是老统领被番子带着时最后看向我的眼睛,还有就是……就是你嫂嫂面色惨白,躺在血泊之中的样子。”

    楚之龙亦是神色有伤,叹道:“无论如何,兄长都应该来弟这里啊。你一个人在外流浪,心事无人开解,冷暖无人嘘问,又怎么能不出事儿呢!”

    秦三微微摇头,道:“不谈这些了。这第二件事就是我答应了书儿,要找出凶手,为她娘亲报仇。”

    楚之龙听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看着秦三道:“兄长是否已经和凶手交过手了?”

    秦三道:“正是。他们一行五个人,皆是训练有素的边军路子。兄和他们交过手。还受了重伤,落下了残疾。”

    楚之龙关切的道:“弟也注意到了,一直没敢多问。那么兄长的右腿和右手……”

    秦三便从那天日间追逐小鹿的时候,和这五个人的突然遭遇说起,到夜间突闻清净庵警钟,见清净庵火起,自己如何急奔救援,与凶手苦斗,书儿为了不连累自己而跳崖……一直说到最后从悬崖下脱困。楚之龙已经知道的便一带而过,重点是对几个黑衣人目的和来历的推测。

    最后,秦三艰难地说出了推论:“我只怕这事儿和李阁老家有关,我那徐兄也许事先并不知情,也许是假寐而做不知……”

    “管他是谁,如此重伤吾兄,便不可饶了他。”楚之龙越听越是激愤得难以自已,道了最后已经是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只听他一字一字的诵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矛戈,与子同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