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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夜访故人

    千水万山,既险且阻,百乡皆贫,独富一县。

    富山县虽然只是个县城,却因为位于山口,既有地利之便,又有水路相连,是苍岭山区的百姓北上南下,东西交通的必经之路。静澜江两岸,耕地肥沃,更有连绵的群山阻拦了北方袭来的严寒,让这里庄稼的收成几乎可以同江南鱼米之乡媲美。

    作为本省的通商大埠,县城的商人富户云集,大都在城西买房置地。城西那边都是一排排长长的青砖砌就的高墙,仿佛一眼望不到头,把里面的主人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外人在街上只能看得到一大片鳞次栉比的灰瓦屋顶。

    这片城区的最西边,有一幢五进的大宅,宅院的最深处设有一间主人和其最信任的心腹才能进入的内书房。

    这间屋子的氛围和陈设颇有古风,家具都是平常的榉木,只上清漆;用具亦不见奢华,只重实用。东侧是书案,书案的南面的窗前是一张高榻,北面的书架和书案之上摆放的并非四书五经、诗史杂文,看其形状和文字罗列的方式,应该都是账簿子。

    屋子的正中是一张矮榻,四周以矮屏相围。矮屏是密实却透光的桑蚕丝制成,上面没有任何刺绣或是书法图画,蚕丝屏面在室内十数枝高高矮矮的烛台上的蜡烛的照耀下,呈现着仿佛珍珠一般柔和和洁白的光泽。

    从围屏外面,可以看得见两个男子头上的发髻,乃是大宅的主人正在这里接待客人。能被引到这里的客人必然是亲近可信之人。一主一客在矮榻之上相对而坐,正在交谈。

    围屏之外到门窗之间颇为宽敞空旷,除非矮榻上的人刻意高声,门口或是墙外的人是听不到他们的交谈的。

    “秦头,您、您怎么才来找我啊!”一个身着家居细布长袍,面色白净,眉目端正,蓄着三缕美髯的男子,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属下自老统领遇难后就被派到这里,苦心经营,打通商路,结交官府,幸不辱命,也赚下了些家业。这本就是为了咱们禁军的兄弟能有条后路。可是属下听说您也出事儿了以后,左等右等,也不见您来。整整十年了,一想到您不知所踪,甚至有可能……哎,属下就担忧得寝食难安。”

    “云飞,说来话长。”说话的正是秦三。

    他对面的男子正是这片大宅子的主人,秦三昔日的属下褚梦龙。如今假托楚之龙之名在此时安了家,云飞倒还是他从前的字。褚梦龙原是禁军的老统领武巍的亲随,武巍被下了诏狱之后,他便跟着秦三。后来局势愈发的严苛,秦三便按照和老统领遇难前商量好的计策,分别向东山,徽州和江南各派出了三个心腹,改名换姓,及与之相应的身份凭证,各带若干钱财,二三心腹为狡兔三窟之计。

    秦三没有马上回答楚之龙的问话,而是坐直了身子,目光越过矮屏的把这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方道:“这短短的十余年的时间,你就赚下了这么大的家业,亦是不易啊。云飞如今不是禁军的校尉,我也不再是总教头,你我只以兄弟相称便可。”

    楚之龙略一沉吟,也坐直了身子,向门外高声道:“楚山。”

    门口处立刻出现了一个看起来精瘦干练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他眼睛余光看到了楚之龙对面坐着一个人,那个脸微向着里侧,看不清面目。楚山不由得心中大惊,暗道:“此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如何摸到了这内书房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的叉手躬身:“请主人吩咐。”

    “楚山,你去内宅把夫人和小姐请出来。就说从家乡来了世交的兄长,要让她们见一见。”楚之龙吩咐道。

    楚山有些迟疑,身子不着痕迹的微微右侧,以掩饰悄悄探向腰间匕首的右手,同时几乎难以察觉地看了楚之龙一眼。秦三此时也看了过来,楚山这些小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只做不知。

    楚之龙当然明白,便道:“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抬起头来,好好看看,这是谁!”

    楚山这才抬头向秦三看去。这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口中称:“秦头?秦头真的是您吗?咱们弟兄等得您好苦啊。”说着也顾不得规矩,几步抢进屋来,在矮榻前双膝跪倒,匍匐在地,喜极而泣。

    秦三看着他抽动的肩膀,也不禁微微动容,却并不去扶,只道:“我记得你叫王大山来着。”

    楚山抬首道:“秦头还记得小人的名字。小人几个亲随都假托为楚家家奴,是以也都改了名字。”

    “你先去吧。跟夫人说,这就是我跟他提过的秦姓兄长。她知道的。”楚之龙说罢,见楚山起身要走,又道:“等等。把鼻涕眼泪的都好好擦擦,别花着脸吓着你家主母。”说着递过去一条帕子。

    “噗嗤。”楚山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接过帕子出门笨正房去了。

    看着楚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楚之龙才又正襟跪坐好,继续对秦三道:“秦头,属下本就是商贾出身。因家中财富被当地豪强惦记上了,父亲不肯就范。他们就织造冤狱,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属下只身逃了出来,幸得老统领收留,做了他的亲兵。老统领和您还设计为属下报了仇,雪了恨,属下冤死的亲人才能在九泉之下安息瞑目。说是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更何况,这买卖本钱路子都是秦头和大家一起想的法子。属下从来就没有把这生意当成是自己的。”

    楚云飞接着便把这十余年来如何落脚,如何起步,如何结交官府,官商勾结把生意做大的经过和秦三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了他的婚姻和妻子梅氏的来历背景。虽然说得简要,也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说着,把两个人之间的矮几上一本厚厚的账本打开,双手托到秦三面前道:“这是这十余年买卖的暗账,请秦头查账。”

    秦三目光犀利的盯着楚云飞,既不接过账本,也不说话。楚云飞也就保持的身体前倾,双臂前伸托着账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半晌,秦三眼睑微垂,收回了目光,左手接过账本,却没有马上看,直接放回到了矮几上,道:“你不必如此。”

    说着,左手从身边的青布剑套中把一柄玄铁重剑抽了出来,放在了矮几之上。虽然剑身仍在鞘中,楚云飞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语气沉重了起来,道:“这是隐。吴大哥的事我也听说了。”

    吴应龙,隐的原主人,亦是是秦三派出暗桩之一。落户东山。

    “当年我逃出京城,被刘常的爪牙和黑蛟卫的人一路追杀,头一个落脚点就是吴兄家。谁知被叛徒出卖,连累的吴兄被害,家人被杀……如今,只剩下吴兄这把剑还在……我们一行四人,逃到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他们一路上咬得太紧,我不敢马上就来找你,怕的是引贼入室……谁知没过多久,刘常居然被皇上下旨诛杀了,他的爪牙也被清理一空。我听到了消息,反而不想来找你了。只想着一个人四处走走……”

    “我懂。秦头,属下明白。”楚云飞的双眼在烛光下,似有泪光:“只是,您不应该不来找属下啊。有事大家一起担着,您心里难受,属下就陪着您一醉方休。怎么都比您一个人在外面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强啊。再说,您要是早点来的话,您的腿没准就不会、不,是肯定就不会受伤,属下拼死也不会让那些人伤到秦头的啊。”

    正说着,门外有人禀告:“主人,夫人和小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