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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比兴大师

    从前有一个人,名字叫做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玛莉亚·狄·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狄·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毕加索——

    如果不是最后那三个字,那么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瞎编的名字。

    事实上,这正是那位奇葩但很出名的大画家毕加索大师的全名。

    之所以他要用这么奇怪的名字,就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

    他的画技究竟如何,至今仍然有争议,但是举世公认他是一位“自我营销大师”,否则,普通人也不会光知道毕加索,而少知道雷诺阿、西斯莱、莫迪里阿尼、列维坦。

    毕大师画作价格,就是他本人炒作上去的啊!

    因为你要说民众能广泛接受他那种奇葩风格——肯定不现实啊!

    毕加索早年刚到巴黎“法漂”时,生活很苦,画也卖不出去,于是他雇了好几个大学生,让他们每天都到巴黎的画店去转悠,每个人在离开画店的时候,都要询问画店老板:“请问,你们这里有毕加索的画吗”

    “请问,在哪里能买到毕加索的画”

    “请问,西班牙青年画家毕加索到巴黎来了吗“

    不到一个月时间,整个巴黎大大小小的画店老板的耳朵里都灌满了“毕加索”这三个字,于是他们就十分渴望能见到这个先声夺人的“青年画家”毕加索。

    这时,毕加索才带着自己的画,出现在如饥似渴的画店老板面前,成功地卖出了自己的作品,一夜成名!

    毕大师是不是比其他20世纪大画家成就更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比他们都要“鸡贼”。

    陈成觉得自己也必须要变得更“鸡贼”。

    有米,自然能做好饭;

    没有米,也要能做出“无米之炊”。

    在这个信息极度闭塞的时代,不懂得营销是绝对不行的,杜甫大大,能写出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诗作,竟然在大唐诗坛籍籍无名,这是后人很难想象的。

    因为有些时候,明明你写得很好,别人愣是装傻,不承认——

    就好像总是打哈哈的五律派那些人一样。

    陈成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写出来好诗来,推销不出去,毕竟他直到现在仍然掌握着诗榜的发行渠道。

    可是,他毕竟直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自身诗力相当薄弱的人,想要在各种诗战中取胜,竭力放大自己诗中的出彩点,也对胜负帮助很大。

    之前他基本上都是靠诗歌本身的质量在说话,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在逍遥楼跟群豪交战时,他但凡施展今天的“鬼扯”功夫,也不至于被众人打得体无完肤,六负三胜!

    跟窦明的那一场,起码还能再“偷”一局胜利,从而就是“两胜两负大诗师”了!

    七少不知道陈成的“良苦用心”,直把他视为“为五斗米折腰”的软骨头,当真是冤枉啊!

    想到这里,陈成的兴致更高了,已经等不及要夸“诗中元尊”莫元的大作了:“莫元兄弟但有佳作,陈某洗耳恭听啊!”

    “没有没有,我也都是有感而发,信手拈来而已。”自封诗士九段的莫元谦虚道:“我写的这一首,是‘墨兰’,每年冬春交接的时候,叔父会在园中种植此花。”

    墨兰又叫报岁兰,花期多在在1~3月份,也就是冬季、初春时节。此花的色泽变化较大,较常为暗紫色或紫褐色,具有浅色唇瓣,故而得名墨兰,同样有较浓的香气。

    这花比较怕强光,野外的墨兰都是长在密林里,基本也分部在岭南、福建等南部区域。

    “请开始你的表演!”陈成面带微笑,示意他开始。

    “诗中元尊”果然有“元尊”的派头,自信是那两位的两倍,一惊一乍的吟诗断句风格,也很有后世大师派头,高声道:“

    兰园微阴几土花,醴泉浇玉砌兰芽!

    瘠贫尽意非便面——”

    “什么‘便面’?”陈成眉头一皱,仿佛间出现了“方便面”的幻听。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肚子又有些饿了。

    “非便面,不是方便面……”诗中元尊纠正他道。

    又在奇怪“方便面”是什么东东,为何这小子听了之后直咽口水。

    “噢噢。”陈成点点头,擦干了口水,这小子在这里还用了一个典故,:“自以便面拊马”,就是扇子的一种,不想见人,就把脸用扇子遮起来。

    被打断了节奏,诗中元尊不很舒服,好容易才把他抑扬顿挫的气找回来了,重新吟道:“

    瘠贫尽意非便面,诗赋骚情是大家!

    高雅诗文三万卷,德贤君子一杯霞。

    幽香淡泊上玄圃,梦草半妆何不哗?”

    吟完之后,自命不凡、洋洋得意道:“我这首是不是比他俩写得还要好呀?”

    陈成心道:好不好两说,反正你的冷僻典故用了不少,看上去似乎要比另外四位——莫炎莫动也都带上,看的书要多一点的样子。

    这什么“一杯霞”,估计是“一杯流霞”的简称,是王充上的一个故事,说的是项曼都去学仙,被仙人赐饮了一杯“流动的彩霞”,喝完了好几个月都不饿。以后就指代仙人饮料了。

    妈的,我特么也好想喝这样一杯饮料,就省去了吃喝拉撒的烦恼了!

    莫元看到陈成边看自己的诗边吞口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位陈才子胃口大开,也是纳闷地直挠头。

    坦率说,虽然莫元这里用了典故——

    可说白了,还不就是说某人藏书不少,没事小酌两杯么?

    不见出奇!

    尾联“玄圃”就是悬圃,传说中的神仙居所。

    而“梦草”是说一种像蒲草的东西,白天缩进地里,夜晚才抽发出来。怀揣这种草睡觉,自己就能知道梦的好坏。

    据说汉武帝思念李夫人,怀揣这草就总能梦到她。

    这一联看上去像是在模仿太宗皇帝李世民的诗:“兰气已熏宫,新蕊半妆丛。”

    大概想表达“香气直冲云霄,梦草之类的仙草仙花都不敢喧哗”了。

    很是费力地把他这首诗梳理明白了,问题是:

    你这诗并没有表达出多么出奇的思想,用这些奇奇怪怪、可能你自己也没办法完全搞清楚的典故,真的能让整首诗倍添光彩吗?

    嗯,从“元尊”同学臭屁十足的样子来看,恐怕是这样的……

    要说这首诗呢,写得中规中矩,不见得有好好解析一番的必要。

    但是看到他写“诗赋骚情”的时候,陈成还是想到另外一首有关的诗,诗作者正是陈成和孟夫子、王老师都格外敬重的张九龄丞相。

    话说张九龄丞相的诗,曾经被陈成当面剽窃。

    但是这并没有阻挡他继续创作组诗的热情,当他归隐回到故乡广东始兴时,写了这组诗的第十首,其诗曰:

    “……

    紫兰秀空蹊,皓露夺幽色。

    馨香岁欲晚,感叹情何极。

    白去在南山,日慕长太息。”

    这诗中所提到的南山,是他家乡始兴南山,这一带恰恰是传统的墨兰产地,所以他的“紫兰秀空蹊”、“馨香岁欲晚”,大概率就是最早写墨兰的诗了。

    但需要多说一句的是——

    这里有陷阱啊!

    张丞相写的花,能是普通的花吗?

    那都是“像屈原那样以香草、花卉比喻操守、德行”,抒发“怀才不遇”的情感,表达“花儿”与“美人”、“大臣”和“君王”的忧国忧民情怀啊!

    所以,这首依然是描写他和李隆基纯纯的君臣爱恋的诗……

    “妙哉!妙哉!”陈成忽然开口道。

    莫炎不知道他是在感慨张丞相的,赶紧问他妙在何处。

    陈成感慨道:“莫元兄弟看似是花,实则写人啊!”

    莫炎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难道是说藏书很多的那个人吗?

    “不,芳草,美人!”陈成道:“莫元兄弟,其实正是继承了‘风’‘骚’以来的比兴传统啊!”

    “哦?”莫炎这一天下来,已经快要变成“哦哦”怪了,每一声“哦”字,都让他距离“重回诗士”更远了一步。

    陈成只能给这位“百年来最年轻诗士”普及入门知识道:“好用比兴——比,以彼物比此物;兴,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就是我想说一个道理,但我不直接写出这个道理,而是用一个类似的东西去比喻,然后引起我想表达的情绪……”

    这段话,明明是当年张丞相指点九岁的陈成时,在观风殿上对着李隆基和群臣讲的,陈成直接搬过来,对着莫炎也说了一遍。

    让他也能从中感受到张九龄这位比兴大师的“大巧不工”的创作技巧。

    给他普及了“诗歌正道”的比兴手法之后,陈成感慨道:“兰花,本来就与花大、色艳的妖艳贱货大不相同,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却具有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很符合君子的审美标准,所以才称‘君子兰’啊!”

    “而墨兰,相比较普通兰花,甚至还要更低调一些!”

    毕竟,灰不溜秋,颜色古怪,在野外见到了,还以为这玩意有毒呢……

    “这样低调的墨兰,岂不正是莫元兄弟所说的‘瘠贫尽意’,却不会自甘堕落的君子吗?”陈成掷地有声道:“虽然穷,但是我们不偷,不抢,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做人!遇到谁,我们都会仰起我们的脸,充满骄傲与自信!而不是‘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啊!”

    所有人,始安七少,东横西宰五人,都同时仰起了脸,表示自己也是“瘠贫尽意非便面,诗赋骚情是大家”的!

    莫炎听了陈成的话,内心触动之余,仍然对莫元这诗有没有那么好抱有疑虑,但是陈成信口吟出的四句诗倒像是观感很棒的样子……

    “所以!”陈成总结道:“莫元兄这首诗,正是像屈原那样以香草、花卉比喻操守、德行,抒发怀才不遇的情感,表达忧国忧民的情怀啊!——莫元兄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莫元早就被陈成的一连串彩虹屁给拍得晕晕乎乎,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对!对极啦!”

    很多人都在少年时代树立过远大得甚至有些缥缈的理想,向这个偶像,那个名人学习,做他们那样的人——

    很多人都失败了,可也有王阳明这样“想当圣人”就成功了、有宗悫这样想“乘风破浪”然后扬帆起航的。

    就这样,陈成给“诗界纵横”莫枫冠以“中医药大师”、“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的名号,给“诗界主宰”莫尘冠以“色彩运用大师”、“诗人中的画家”的名号,给“诗中元尊”莫元冠以“比兴大师”、“下一个张丞相”的名号,将这三个原本籍籍无名,连诗榜诗之力一段都没有获得过的乡村少年,捧得喜气洋洋,云里雾里!

    始安七少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论拍马屁,还是老哥你牛掰啊!

    关键是,你还拍得有水平啊!

    我们兄弟七人,服了!

    眼看着这三位都获得了如此多的称号,莫炎、莫动两个也忍不住了,急不可耐地也要展示自己的作品,却被陈成挥手拒绝:“暂且到此为止吧!”

    再多的话,我也会忍不住腻味……

    而且你俩的诗搞不好会影响我的胃口……

    “饭菜还没有好吗?”陈成眼巴巴道。

    “嗯,说的也是,我们吃完饭再接着来,也不迟。”莫炎有些意犹未尽,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不如莫尘、莫枫、莫元这几位宗族兄弟,但是听了陈成的分析,还是让莫炎对他们几个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不知道等吃完饭之后,陈兄弟又会怎样夸赞我的诗呢?想想还真是令人倍感期待啊!

    就这样,即将要填饱肚子的陈成、始安七少很高兴,东横西宰,南尊北动,中破天很高兴,一行人快快乐乐地去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