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驻足停留，乜斜着眼道，“偏你把钦天监说的这么神秘，京中那些达官贵人，哪家没请过钦天监的人看风头择日子。”
“哪能一样吗？”王短腿没好气的道，“对了，你既然都认识钦天监的人了，你家这火锅城开业，还用我帮着请个阴阳司的人吗？”
“咱们平头百姓也可以吗？我原打算找清虚观的道人，帮着择个日子就行。”
听吴贵这么说，王短腿凑过来，低声嘿嘿笑道，“虽说都是那些有品阶的人家，才能请得动阴阳司。但是也碍不过钦天监是个清苦衙门啊，阴阳司的那些教授们，哪个不私下揽着活。咱们这火锅城开业的时候，哥哥包管给你请一个来。”
“倒用不着。”听到“咱们”俩字，吴贵很是盯了王短腿几眼，道，“早几日便告诉你了，这火锅城，是我要报答许干娘的救命之恩，留给许二哥做立身传家的百年基业的。你这巴巴的，也跟着忙上忙下的，看来还是心有不甘啊。”
王短腿先讪笑了几下，不满道，“你倒豪气，有你这么报恩吗？一送就这么大一笔生意。不过，这么大一栋食楼，金灿灿地直招人眼，京师又豪强林立，他许家不过一个厨行的出身，嘿嘿——，可不见得守得住啊。”
“所以我才要寻钦天监麦大人啊。”吴贵喟然长叹。
“啊？千万别啊，我的贵大爷，这满京城，人人都知道它家的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你要是入了钦天监，这一辈子可就荒芜了。你这满脑子奇思妙想，你舍得，我和束成可舍不得啊。再说，没听说钦天监给哪家做过靠山的，你这也太靠谱了。”
吴贵嘿嘿笑道，“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又郑重其事对王短腿道，“我二哥这食楼，就赚些京师南城苦哈哈的食钱，也算不得什么大生意，你就不用再想了。”
王短腿才不情不愿道，“那好，这生意我们就不想了，束成要是问，我也这么跟他说，谁让你吴贵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呢，咱们也是重义的，便成全你吧。”
说完，王短腿又嘿嘿笑了两句，“不过，原先咱们听你的话，放开了这煤球的生意。这每日的银子，虽说不见少，可也不见涨啊。你可别忘了，为了这事，你许给我跟束成的那什么‘祥生堂’的生意，我们可是连房子都找好了。束成今儿一早就在那里等着，你偏偏要去访什么‘麦大人’。”
“你们自找地方高乐吧，不用等我，我过了晌再过去。”吴贵又问他，“我让你找噱社的人，找来了吗？”
“嘿嘿！这京中玩噱社的，没有八家也有十家，不过人家噱社中人，不少都是读过书的官绅子弟，哪里看得上咱们，银子都不好使啊。”王短腿叹道，“我就好奇了，你说的这什么‘祥生堂’……”
“是相声堂——，也就是象声，鼓楼西大街那边的口技，没见过吗？。”吴贵纠正他道。
“不管什么堂，这口技我也不是没听过，不过一张桌子，一把扇子，一个惊堂木，这玩意能赚钱？才见了鬼了，也就束成那个乡野村夫没什么见识，才信得过你。”
见王短腿还唧唧歪歪的，吴贵怒道，“滚你的吧，爷懒的理你。”说完，唤过解宝二人，不再理会王短腿，兀自走了。
那边王短腿跳着脚喊，“我俩找的房子，在西城鼓楼那儿，过了晌，记着快点过来，哥哥们在那儿等着你。实在找不到，就去顺合居走走，那边有咱们的小厮。”
吴贵边走边想，这王短腿与束成，越来越跳了，只怕我以后摁不住他们，要不，再把谢家拉进来？不知道谢家愿意不愿意，跟王短腿这么个市井泼皮合伙做事。
想到这里，吴贵便停下来步子，唤过解宝：
“谢家你也是常去的，鲸三奶奶也赏过你，你去谢家帮我给三奶奶带个信，就说大生意还没想到，倒有个可雅可俗的小生意，问她愿意不愿意做。如果愿意，让她派个合适的人，你带着只管去鼓楼西大街的顺合居等我。”
等解宝走了，吴贵带着赖侗，按着麦理逊拜帖上的地址，找到了麦家。不想他家人说不在家，去了南堂做弥撒。
吴贵问清了地址，就在西城区南部，幸好不算远，要不这半天走下来，两个弱冠少年，非瘫了不可，早知道坐马车来了。
吴贵寻这麦理逊的缘由，也是为了“偶遇”喜爱数学、几何的那位元圃先生，也就是当朝吴阁老。
当日在顺合居被这位文渊阁大学士叫过去，简单聊了几句，那位老先生对他如何度气活人，也是心有好奇。
事后，吴贵在顺合居内私下问过许晟，才知这位吴元圃先生，出自松江府徐氏，家学渊源，于数学、几何、天文历法、水利农学上颇有造诣，向与世无争，于朝中又无党无派，只凭实务立足。又入教受了洗，无论富贵贫贱，都能做到一视同仁。
一看这样板，就知道这位吴阁老，简直是为吴贵量身打造的神秘“老爷爷”。
吴贵便想着从吴阁老这里，另劈途径，虽说谢家也要提携自己前程，吴贵还是不想与她家多有纠缠，再说谢家又是武勋一脉，自己要是凑过去，说不得便和阉党之流，为读书人所不容了。
很是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了日常生活的西城南边，吴贵带着赖侗才寻着了南堂。
南堂街面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车马往来不绝，倒是个热闹非凡的所在。
二人走到近前，只见这南堂，倒不像佛道之流建着院墙，而是大开方便之门，任人出入，只在南堂左右的花圃上，才立着些木栅栏。
抬头看去，这南堂足有六七丈高，穹顶彩窗，宏伟壮丽；雪白墙壁上彩绘了一些洋教神话人物，看着祥和静谧。
顺着人群，走进大厅，只见墙上挂的镀金方牌上，或绘或写着洋教事迹、戒条，直福八端，慈悲善行。
弥撒早已结束了，厅上还有些信民正围着几个教士说话，吴贵近前仔细瞧了下，没发现那麦理逊，便一路来到前厅圣坛边，问圣坛上一个夏人面孔的教仆，“钦天监的麦理逊大人，可在堂内？”
那人忙道，“这位居士在这里稍待一二，麦大人正和几位教士处理教务。”
吴贵听了，倒也不急，好在年龄还算小，寻个出身什么的，也不是旦夕之间就能成的。
听了那教仆的话，便在圣坛上闲看起来，半身高的圣坛上摊开的经书，瞅了两眼，却是拉丁洋文，顿时一点兴趣都没了，还想着从经书上，窥些这个时空的蛛丝马迹呢。
倒是旁边一个硕大的圆球仪，很是吸引了吴贵的目光。吴贵踱步过去，也想看看这个红楼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空？刚走到近前，不想拐角处一个让吴贵眼熟的物什，静静地立在那里。
吴贵见了，心中大喜，走到跟前，掀开了琴盖，一手放到了琴键上，还没有动作，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兀那童子，可动不得！”
ps：主角不是贾家的人，太不好接近大观园世界了。我自己也觉得不像红楼，你们就当我是借了个红楼的世界架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