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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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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躬身施礼,待夜赫龑疾步走出帐包,他方才直起身,望向近旁神色忐忑的蔻娃:“可劳姑娘避嫌?老朽要为娘娘施针。”

    蔻娃惶惶颌首,忙不迭撩开罗帐,见我已然醒转,目露欣喜,正要唤出声来,冷不防被人重击后颈,软下身去,倒地不起。虽然相识不久,可见这天真烂漫的九皋少女遭人毒手,我冷瞠老者,正要质问他缘何如此。便听沧桑沉声蓦然年轻:“我有分寸,断无性命之忧。”

    花白的双鬓,眼角密布的皱纹,惟双澈眸如星璀璨,炯炯有神:“不过数日未见,娘子就要抛弃为夫,另嫁他人了吗?”

    略带哀怨的调侃,面生的老者轻揭去人皮面具。良久,我惟是怔凝温柔笑靥,无可置信。不过短短数日,却是恍如隔世,直待他轻柔握住我的手,掌心沁入一丝温暖,方知此刻所见,终非南柯一梦,沙哑唤出他的名讳:“秋……”

    他粲然一笑,俯身将我轻拥入怀:“咱们回家。”

    原以为此生再难归去中土,未想他孤胆深入龙潭虎x。虽是暗恼他鲁莽行事,可我不过一介平凡女人,心中激震,倚在他怀里喜极而泣。温存良久,他轻扶起我的肩,细细打量我苍白的脸色,不无隐忧,然是无奈:“不论如何撑上三天,咱们就能回羲和了。”

    确是事不宜迟,我淡笑颌首。苍秋将昏厥在地的蔻娃搬上床榻,待我换上她的衣饰,登徒子亦已易回老者的模样,拉过我的手坐到矮桌前,打开医箱,揭开上层,现出一个暗格。

    “这是什么?”

    乍见内里之物,我皱了皱眉。苍秋歉然一笑,用粘稠的胶泥在我脸上涂抹半晌,方才满意一笑,取来铜镜,乍见映在镜中的竟是蔻娃的面容,我不由一愕:“你还会易容术?”

    不知缘何,苍秋似笑非笑:“当年我刚入门的时候,学的第一门技艺便是易容术。”

    原是他家师父四处结交红颜知己,惹下的风流债数不胜数,有回带新欢招摇,却与旧爱撞个正着,两个女人当街扭作一团。自此之后,老人家便勤于钻研易容,以免重蹈覆辙,顺带两个徒儿亦然精于此道。不知该慨叹他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仍抱着不输少年郎的热忱,还是嗤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师必有其徒。

    我啼笑皆非,睨了一眼亦是前科累累的登徒子,起身刚走了数步,便感力不从心。可见苍秋目露忧色,淡笑摇首,强支起疲软的身子,若无其事,走出了帐包。守在帐外的铁骑近卫侧眸淡扫了我们一眼。我即刻恭顺低首,前方的苍秋不动声色,朝他温笑颌了下首,近卫亦未盘问我们的去向,冷淡移开了视线。我暗松了口气,随苍秋拐入通向马厩的小径,待在一排战马前站定,苍秋对正在喂马的少年淡定道:“老朽身边缺几味药,可请小哥行个方便,借两匹好马,让老朽和这位姑娘去附近的山里采些药草。”

    不谙羲和话,九皋少年惘然,转而问我。既非真正的蔻娃,自然听得云里雾里,正是进退维谷,幸尔苍秋及时接话。许是知己知彼,亦如夜赫龑的北方话说得极是顺溜,登徒子故作凝重,三两下便将少年骗得面色一变,忙是进马厩牵出两匹好马。虽曾乔装改扮,随少隽在繇州军的校场学过一段时间的马术,可彼时摔了不下十次,方才勉强驾驭那匹矮脚马,更毋庸这性烈的战马。

    望着通体雪白的良驹,我微是踌躇,可见已然坐上马背的苍秋深凝而视,心一横,踩着足蹬翻身上马。勒紧缰绳,轻夹了夹马肚,中规中矩,随在苍秋之后一路小跑,待出临时安下的营地,涉足广袤草原,许是野性使然,白驹不觉加快了脚程。我绷直了身子,僵坐在马背,苍秋回首见状,安抚一笑,与我并行而骑。待离营地已远,他侧身探手一捞,搂我坐在身前。

    “抱紧了。”

    柔声轻嘱,敞开外袍,解下缠在腰间的乌鞭,策马驰骋在风吹草低的呼尔沁草原。紧依在他身前,暗忖适才那个九皋少年的异样,我问:“刚才你对那孩子说了什么?”

    “元妃娘娘病重,若有差池,我和他皆要人头落地。”

    现下放走了大汗新纳的妃子,那少年许是真要拿人头去见自己的主上。我不免负疚。亦有满腹疑惑,苍秋何以知晓我被夜赫龑掳劫,又是如何寻踪而至。可现下发问,实在不合事宜,阖眸抱紧身前的男子,不论如何,我和他得以重逢,已是天赐福祉,纵是夜赫龑不愿善罢甘休,追来也罢……

    “可还记得你先前对我许过什么?”

    苍秋颌了下首,从容淡柔:“无路可退,我带你一道走。”

    我莞尔,平静相依,生死相守。

    朝东南疾驰约莫半个时辰,不无意外,听闻后方此起彼伏的马蹄声,雷霆之势,急追而来。苍秋眼神一冷,似闻异动,拥着我俯低了身,下刻果有数支冷箭险险擦着他的发际,没入前方的草丛。身下的坐骑凄嘶扬蹄,苍秋勉力勒缰,适才稳住受惊的马儿,可另支冷箭接踵而至,只得紧护着我,向旁滚落草丛。待是睁眸,便见一人一马已近眼前:“你是什么人?敢虏走本汗的妃子!”

    坐骑尤在疾驰,夜赫龑已然飞身下马。贼喊捉贼,毫未自觉当初他是如何将我带至九皋,目蕴狂怒,疾至我们面前。望着那张y骛密布的铁青面庞,我从容微笑,将手交给身旁的男子,起身与夜赫龑淡凝而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遽尔冷凝的墨眸死死盯着我们十指紧扣的双手,咬牙切齿。苍秋不以为许,唇角微牵,抬手揭去人皮面具,望向九皋君主的眼神无比冷漠:“我来找回自己的妻子,若大汗有心为难,云霄定当奉陪到底。”

    “云霄……”

    夜赫龑冷怒相望,意味深长,“银面州尹的真面目原来不若传闻中的那般不堪,难怪悠儿会为了你这个风流浪子,对本汗百般推拒。”

    听夜赫龑唤出他并不知晓的昵唤,苍秋面色一沉,然即不动声色:“大汗过奖。内子近日蒙您照拂,云霄不胜感激。”

    “内子?!”

    夜赫龑冷声讥诮,转望向我,“本汗可是听说云大人曾立誓终身不娶。悠儿,你和他何时成的亲?”

    我微一摇首,实话实说:“我和他既无媒妁之言,也没有正式拜堂。”

    夜赫龑敛容,神色漠然,朝我递出手来:“既是如此,本汗扶你做小阏后,与本汗的正妻平起平坐,你待如何?”

    未想这九皋君主这般执拗,我低眸一叹:“就算大汗废了所有的后妃,民女照样不会嫁您为妻。”

    “你对本汗推三阻四,要的不就是一个正妻的名分?!”

    夜赫龑犟眉,显已恼羞成怒。我一笑,握紧苍秋的手:“民女心中只有云大人。即使将来无名无分,民女也不会计较。”纵是邃眸冷怒渐深,不以为许,淡然凝望这个不曾真正懂爱的孤傲男子:“其实大汗您对民女不过求之不得,才会心有不甘。如果民女起初像其他妃子那样,对您俯首帖耳,您还会对我如此执着?”

    比起寻常男人,君主尤是善变。夜赫龑野心勃勃,志在天下,断不会太过专注一个女子,沉溺温柔乡。即便在他心里,我很是特别,可不足以令他刻骨铭心。此间对我执拗,不过是奉还千方百计掳来的女人,有伤他身作君主的尊严。许是被我言中,薄唇紧抿,良久,他惟是冷凝而视。

    “你就那么讨厌做本汗的妃子?!”

    听得他语中的隐忍,我摇首:“是民女无福消受。”

    “好一个无福消受……”

    墨眸一黯,然是稍纵即逝,即便漠冷一笑:“你若执意如此,本汗也不强人所难,自会遣人将你送回羲和。可是他……”平举马鞭,指向苍秋,意味深长,“此人将来必成我九皋的心腹大患,本汗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既可雪耻,亦可防患于未然,好招一箭双雕。转首看向苍秋,他惟是安抚一笑,淡望夜赫龑喜怒难辩的面庞,“大汗想和云某比试拳脚,还是骑s?”

    “呵,云大人很是了解我们九皋人的规矩。”

    夜赫龑淡讽,偏首望向随驾铁骑,淡声说了什么。那人一窒,摇首争辩,即使不懂九皋话,亦知是在规劝君主断不可逞一时之气。只是君主不为所动,不发一言,冷淡相望。终是无可奈何,近卫只得解下佩刀呈给主上。既是单打独斗,苍秋稳稳接过抛来的佩刀,和夜赫龑心照不宣,各自走向坐骑。虽知他身手了得,可刀剑无眼,若是因此负伤,自非我所愿。可夜赫龑若有三长两短,我们亦然死无葬身之地……

    “相信我。”

    许是看出我的不安,苍秋轻握了下我的手,随即飞身上马,与夜赫龑并骑疾骋而去。

    贰拾肆章 · 韶绮 '二'

    留下的三个铁骑定是迁怒我这个祸水令他们的君主做了一回逞勇莽夫,齐齐冷瞠。我不以为然,惟是焦灼凝望两人离开的方向,直待身后传来一阵马蹄,皱了皱眉,扭首望去。来者一身黑紫羔皮锦袍,看是有身份的权贵。称不上漂亮,可眉眼与夜赫龑有几分相似。勒疆驻马,抬手示意恭然行礼的三铁骑起身,彼此交谈了数句,面色略凝,然即颌了下首,驭马行至我跟前:“你就是夕雾姑娘?”

    男子神情温润,毫未倨傲。见我下意识目露戒色,不以为意,惟是淡淡一笑:“王弟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我摇首,深深望了一眼温文尔雅的九皋贵胄,衽裣施礼:“四王爷客气,民女受之不起。”

    男子闻言微愕,然即不动声色,微一颌首:“姑娘怎知本王的身份?”

    脑海映出一张英秀的面庞,我淡应:“繇州州牧滕大人曾对民女说过九皋的风土人情。”

    九皋乃为羲和国的心腹大患,北方门户繇州更是严阵以待,自须知己知彼。故有听说二十八年前入侵风林关的那位九皋先王夜赫旭膝下子嗣不丰,除了继承汗位的夜赫龑和早夭的王子,另有三子。其中二人因是在夜赫龑登极之初,兴兵谋反,已为夜赫龑诛杀。现只有谋略过人却是生性淡泊的四王子夜赫昊作为左臂右膀,辅佐君王。

    只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四王爷听我提及敌国要吏,神色一黯,似坠往事,邃瞳须臾情愫百转。终是阖了阖眼,温润一笑:“原是少隽告诉你的。”

    听他直呼名讳,我微愕:“四王爷和少隽是旧识?”

    夜赫昊不置可否,惟是柔润淡笑,似有若无,一丝晦涩。见此落寞神情,我即刻了然几许,然是不动声色,深凝而视。往日未曾留心少隽可有异样,可即使如我心中所想,少隽亦未因为儿女私情,懈怠繇州牧的职责。曾听苍秋说,他这精力旺盛的师姐近年为了修筑防御工事,来回奔波繇州各地,如若他朝九皋国当真大举南侵,她与夜赫昊自然势不两立。到时……

    “姑娘大可不必焦虑。大汗和云兄他们自有分寸。”

    兴许以为我面露忧色,是在记挂不知在哪里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男子,夜赫昊温声宽慰。我亦只有顺他的话,微一苦笑。一切皆因我而起,如若那日我在满芳楼未向夜赫龑搭讪,亦不至落得如此境地。盼两人毫发无伤地归来,亦是痴人说梦,只得顺其自然,阖眸祷祝。直待铁骑中的一人欣喜高唤,我迅疾抬眸,便见两个男子疾驰而来。可许是先前战况惨烈,夜赫龑满脸淤青,苍秋虽不至惨不忍睹,然亦狼狈,彼此互瞠了一眼,登徒子抚着裂开的唇角,松开缰绳,慢慢悠悠地跳下马来。

    “你可好?”

    我亟亟迎了上去。不过轻碰了一下他的左臂,登徒子便痛得蹙起了眉,然是仍想在我面前维持风度,欲要摆出从容自若的微笑,反予人哭笑不得的糗样。亦不拂了他得胜而归的大男子形象,我无奈暗叹,紧挨着他,以便让他借力,可这幕被夜赫龑看在眼里,又是另番景象,极是冷漠,睨了我们一眼,令身后的近卫取下弓箭,抛给苍秋:“夜里时有狼群出没。悠儿若因你的不济而有所差池,本汗定不饶你!”

    我闻言一怔。这个高傲的男人竟愿放下一国之君的尊严,当着臣子的面,将已然为人所知的妃子拱手交还,确是出乎意料。五味杂陈,我抿了抿唇,抬手搭肩,向夜赫龑行了九皋的礼节:“多谢大汗成全。”

    夜赫龑不语,深深凝望,直待良久,两眸渐然幽邃:“有朝一日,本汗定会风风光光去羲和国迎你。”

    仍是不愿善罢甘休。可未再看我,最后瞥了苍秋一眼,夜赫龑掉转马头,留给我决绝的背影。而恭立在侧的夜赫昊则与苍秋交换眼神,似有深意,温润目光极是恳切。苍秋心领神会,颌了下首,夜赫昊温笑渐深,听到马背上的王弟冷声唤他起程回营,淡润道别:“保重。”

    翻身上马,与夜赫龑绝尘而去。目送诸人渐行渐远,直至背影消逝在地平深处,我方才转望身边的男子。见他若有所思,自他手里接过那副沉甸甸的弓箭,绑在背后:“趁天未黑,咱们及早赶路。”

    苍秋淡笑颌首,上马朝我递出手。望了眼淤青的手背,我摇头婉拒,踩着足蹬坐到他的背后。他微一苦笑,轻拉过我的手环在腰际,策马前行。

    “那位四王爷怎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诸多疑惑,我回望广袤草原,眼前掠过那张宠辱不惊的面庞,终是开口问道。似有难言之隐,苍秋良久方道:“你被九皋的使臣掳走后,即莫寻赶去侯府报信,我即刻在锦云城设关盘查,还是一无所获,只得带了少隽的亲笔信赶去淤勒城,请昊兄助我一臂之力。适巧夜赫龑秘令他找位大夫前来呼尔沁,我便随他来此一探究竟。”

    不出所料,夜赫昊和少隽之间确有交情。只是夜赫昊从中斡旋,助乔装改扮的苍秋带走君王掳来的新妃,夜赫龑若是因此迁怒兄长……

    “我乃易容潜入,昊兄只要坚持不知情便可。”

    回眸d悉我的不安,苍秋柔声宽慰:“夜赫龑是个聪明人,不至为了一个女人,斩了自己的左臂右膀。”

    话虽如此,我仍是隐忧。如若少隽和四王爷曾有过往,且为夜赫龑所知,许会料定王兄通敌,暗恨在心,往后对之不利。微一迟疑,问:“少隽和四王爷……”

    “他们之间是段孽缘。”

    繇州牧与敌国皇族有所交情,难免教人遐思这位女州牧可有通敌卖国。许是以为我在疑心少隽,苍秋如实相告,娓娓道陈惟有他和师父方才知晓的前尘:“少隽的父亲曾是繇州军的校尉,后来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三人,过得极是艰难。所以少隽往日极恨九皋人,十四岁那年曾主动请缨前往九皋刺探军情。却是因缘际会,在淤勒城里遇见了昊兄。”

    若为细作,须得沉稳行事,断不可锋芒太露。可许是嫉恶如仇的天性使然,初来乍到,见人强抢民女,少隽仗义施援,却未想恶奴的主人乃为九皋权贵,一路追打,得无路可逃,正是赤手空拳,独力应对十数持刀恶奴的围攻。一个适巧路经此地的年轻贵族见此情状,出面解围,知其为九皋君主的第四个儿子,负了伤的少隽未有推拒,任他带回自己的王府,顺势小住了一段时日,却发现这位四王子因是母亲出身微贱,乃为一介闲散宗室,无权无势,亦不干政,难以借之刺探军情。原打算另谋他处,却不知早成瓮中之鳖。这位其貌不扬的四王子虽是安于现状,可慧黠机敏,早已d察这个古道热肠的少女别有图谋,将之软禁王府。少女屡次出逃未遂,与这旗鼓相当的异国贵胄斗智斡旋,乃至尔虞我诈,却在较量中日渐相熟,彼此惺惺相惜。夜赫昊终是步了父亲的后尘,欲纳这胆识过人的羲和少女为妃。因是父仇,少隽自然严词拒受,可日久生情,后经一番波折,终与夜赫昊做了有实无名的夫妻,育有一子。

    “可少隽就是这样的倔脾气,虽是相爱至深,可断不弃守气节,做昊兄的爱妃。”

    即使两情相悦,开花结果,少隽仍不愿为了这个已是丈夫的男子,抛弃羲和人的身份,从此隐姓埋名。且在生产后不久,听闻自家老四的府中藏有羲和来的细作,夜赫旭勃然大怒,定要将之正法。可许是自己亦曾纳过一个羲和妃子,且念少隽为夜赫家添了一个孙儿,终是未有派兵捉拿,秘令老四自行处死。只是夜赫昊对少隽情深意重,不惜忤逆,九死一生,亲自将少隽送回她念念不忘的故乡。却因此远离安逸,依从父汗暗授,将功折罪,涉足往日避之不及的朝堂,以己权谋,替失母寡势的七弟夜赫龑扫平前路,登上汗位。且以他与少隽的独子的性命立下毒誓,往后倾己之力,助七弟入主中原。

    “没想到少隽……”

    女州牧和她的师弟一般,时尔没心没肺地耍嘴皮子。亦以为她今年二十有五,仍是孑然一身,乃和我那时代的政坛铁娘子一样,因公忘私,无暇旁顾。自是惊震这样的她竟有如此前尘,怔默良久,我黯说:“万一将来真的打仗,他们……”

    “少隽向来公私分明,即使有朝一日,夜赫龑拿她儿子作胁,亦不会置万千百姓于不顾,引狼入室。”

    以为我仍在疑心少隽往后许会通敌卖国,不由苦笑轻嗔:“不用你说,我也知少隽为人坦荡磊落。”

    乃至这位铁骨铮铮的女州牧反可能大义灭亲,断不背负千古罪人的骂名。夜赫昊也不会允许七弟动他与少隽的独生子分毫。尽心辅政的同时,已在九皋内廷凝起一股强大的贵族势力,足以令夜赫龑忌之三分。只是骑虎难下,惟有与已是羲和国封疆大吏的少隽势不两立。各为其主,不知有朝一日,两国交战,他们惟一的儿子当要如何自处。我闻言唏嘘:“这场仗就非打不可?”

    苍秋缄默良久,方才应道:“夜赫一族世代觊觎中土,先王夜赫旭兵败风林关后,更是养精蓄锐多年。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即使夜赫旭至死未能忘却抢来的羲和妃子曾蕊。即使夜赫昊与少隽为彼此守节,深情不渝。乃至夜赫龑罔顾世俗,欲纳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后。可祖辈族人的希冀在先,他们断不会因为一两个羲和女子,放弃酝酿百年的野心。

    回首遥望如血残阳,我黯然摇首。既然九皋南侵势在必行,苍秋和夜赫龑往后便要兵戎相见。未有亲眼见识那位九皋君主的身手,不免关切:“夜赫龑的身手较你如何?”

    苍秋起先不语,半晌过后,语气清冷:“如若仅是拳脚相搏,他不是我的对手。可这男人懂得以巧取胜,不易应付。”

    四两拨千斤。可令登徒子这般狼狈而归,夜赫龑确是不容小觑的敌手。如若将来大举南侵,与之势均力敌的登徒子又在别处……

    “怎么了?”

    许是我此间神情凝重,苍秋回首,目中隐忧。我摇首,涩然一笑:“这回见到夜赫龑,你恐是不能无牵无挂,带我远走高飞。”

    苍秋一怔,静默抚上交在腰间的柔荑。对他这般有所作为的男人来说,棋逢对手,方是人生快事。不论权谋机智,还是武功胆识,夜赫龑皆是值得舍命一较高下的敌手。何况繇州乃是生养他的故土,眼下危机四伏,自不可能说放就放。

    “一旦起战事,我会回繇州参军。”

    他终是不羁一笑,平声静气,“后方有少隽运筹帷幄,我只想做个小兵上阵杀敌。”

    然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亦知丈夫投身腥风血雨,妻子定是寝食难安,牵肠挂肚。苍秋深凝而视,似在试探我可会放心他上战场出生入死。我淡一笑,适才听他坦白心迹,反是如释重负:“少隽之前教我骑s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若怕箭s不准,便勤加苦练,练到百发百中,成为身体的本能,乃至蒙起双眼,也能命中靶心。所以这段时间,我也会苦练箭术和拳脚功夫,如果那个男人打来了,你可要带我一起上战场。”

    来此异世,皆是置身旁人庇荫,方可有惊无险地顽活至今。如能为所爱的男人分忧,即使和他一起战死沙场,我亦甘之如饴。

    “怪女人……”

    须臾震动,澈眸渐柔,苍秋勒住缰绳,回身抬起我的下颌,俯首深吻。直待良久,方轻喘着放开彼此,抬手柔抚我耳鬓青丝,兴味调侃:“万一夕儿立下赫赫战功,许便能成我羲和国的第一位女将军。”

    何止女将军,只要我有此念想,连女皇帝都有的做。我莞尔,偏首倚在他温暖的后背:“给你讲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个叫做花木兰的姑娘,她……”

    摇头晃脑,诵起唧唧复唧唧,虽看不见苍秋此刻的表情,然自间或绷直的背,知他正凝神倾听这个代父从军的传奇故事。待我循着久远的记忆,背完整首木兰词,他啧啧慨叹:“好个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女子和少隽一样,确是个女中豪杰。”

    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回首,意味深长:“夕儿,你打哪儿听来这么有趣的故事?”

    虽说至今未有告与他的身世。可连玄武守亦已隐察我已非原来的茈承乾,不由苦笑问道:“如果我说,我既是茈承乾,又非真正的茈承乾。你待如何?”

    微一扬眉,他不以为许:“我早对你说过,你过去是谁,对我并不重要。我只当你是夕儿,是我苍秋未过门的妻子。”

    终是释怀,我淡柔一笑,平静道陈前尘往事。许是荒诞离奇,不可思议,待我言毕,他久未接口,惟是静默策马前行。我不甚在意,道出积压心底的秘密,顿感轻松,阖起了眸,枕在他后背,正是昏昏欲睡。可冷不防听他瓮声瓮气:“那男人和我一样,想要却不能要你。”

    没头没尾,我起先莫名那男人是指季神父,还是枢木,直待良久,方才恍然乃是前者,适才的沉默亦非我离奇的遭遇,而是这小里小气的登徒子在喝陈醋。我啼笑皆非,摇了摇头:“季神父向来视我作养女。”

    “正因为你是他的养女,染指就是有违伦常,也是亵渎他信奉的神明。”

    苍秋不无好气,沉郁道:“你不过是晚了一步,没赶在他献身那个天主教前遇见他。”

    错误的时间遇见彼此。兴许,这才是所谓的有缘无分。

    我怔凝半晌,终是垂眸苦笑。

    其实早已隐知向来自制的他为何在我平生唯一一场公演后,与我忘情相拥。为何弥留的时候,带着与安详笑容南辕北辙的复杂眼神,轻吻我的手。可惜当局者迷,彼时我不若苍秋这个旁观者通透,惟顾忏悔,却未察觉那是季神父油尽灯枯前最后一次放纵。再者……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我苦涩一笑。

    即使季神父曾说过我是天父赐给他的福音,可他信仰的神明将我带到他身边前,已然收走了他的爱情。他的一生,可以普爱世人,惟独不能抛却世俗,对收养的孤女动情。这是造化弄人,已无可能挽回。与其自怨自艾,倾己一生,哀悼这段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情,不如惜取眼前人,莫再重蹈覆辙,空留遗憾……

    “我和他早没了可能。季神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我一味死守过去。”

    苍秋不语,良久,轻逸叹息:“既然他已过世,那么我来代他成为你最亲的人。”

    我微是一怔,即便柔笑。前生今世,终是得一良人,即使来此异世饱受疾苦,亦不枉矣。只是由此想起另个因我受累的男子,关切问道:“即大人现下如何?”

    提及不甚磊落将我从逸柳巷掳走的朱雀守,苍秋冷嗤:“那个牛脾气男人被未央伤得不轻,如不是少隽用捆麻绳他绑在侯府,早跟来这里添乱了。”

    也只有雷厉风行的女州牧有此胆量,粗暴软禁皇帝身边的红人。我摇首苦笑:“即大人可是尽忠职守,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他难向父皇交代。”

    话虽如此,皇帝而今生死未卜。待我告之未央当日如何毒害朱雀守,我就范。苍秋久未作声,我微一偏首,俊容冷凝,满眸肃杀,然是瞥见我怔惘而视,随即敛容,淡声道:“未央此来繇州,便是奉尧焱之命,截杀即莫寻。”

    贰拾肆章 · 韶绮 '三'

    原来年初元日朝贺,夜赫龑假扮使臣,携我画像亲赴枺常实垡蚨蚁侣洌允珏≈兀胍8驼俳小j獠恢削饩氖刂坏奈囱胧的死疾缀钤缦炔荚诨实凵肀叩囊幻栋灯澹椅┒ㄍ踔谴樱缭诮埃胍8鸵阎掠胁畛兀凭图疲牍媸ィ趴诖苹疲踩皇肿闱樯睿纹靖富蚀x谩r蚴鞘珏缸油杖酚牍槭夏概乩唇缓茫实鄱源税胄虐胍桑胍8陀慕髟返乩危芍烊甘厍巴碇荽蛱叫槭担绿b亲王迎回皇都即储。未料朱雀守离开枺巢痪茫胍8捅阌胛囱肓址20选?br />

    “未央不愿明说,只道皇上现还活着……”

    微是顿口,苍秋回眸看我,澈眸沉黯:“生不如死。”

    心蓦一沉,我瞠大了眸,忽得涌上一股寒瑟。虽是不知这对狼狈为j的主仆对皇帝下何毒手,可顺势激化梵、应两家的矛盾后,茈尧焱令未央前往繇州,一则截杀对皇帝极是忠诚的得力近臣,阻其回京。二则将我带往别处安置。可即使以兰沧侯的性命相胁,苍秋仍未说出将我藏在澜翎何处。大事未成,少不得兰沧侯府作己后盾,亦恐急了苍秋,破罐子破摔,将其y谋公之于众。原是奈之无何,可未央行抵澜翎的次日,契机乍现。

    “即莫寻那个混帐倒也舍得……”

    提起前事,苍秋语蕴冷怒,耿耿于怀,“那天他将你绑在推车下,避过我布在坊外的暗哨,运出澜翎城后,我才知道你不见了踪影。”

    怎生像场比谁卑劣的谍战,无所不用其极。扮成杂役的朱雀守瞒天过海将我劫走。当苍祈带着给乐圣问诊的叶大夫赶回婵媛坊,却发现我已经不知去向,亟报少主,待苍秋赶至婵媛坊,逐一盘问,方知朱雀守去而复返,迫春妈妈从旁协助。即刻带人往皇都的方向追赶。殊不知朱雀守舍近求远,未走驿道。原可畅通无阻,折返枺常皇俏聪胧窒孪蛭囱胪u绫ㄐ牛匆怀n鄙觥?br />

    “未央原是朱雀营的副都统,因是去年攻打月佑国,立了头功,才被皇上调去统领玄武营。”

    出身朱雀营,即莫寻随带的亲兵之中,有未央往日的旧部,亦是不以为奇。而苍秋拒不交人在先,未央自然不会派人告之我的行踪,直待朱雀守不顾伤势,拼死赶去兰沧侯府报信,闻讯折回的苍秋才知另有黄雀,趁势占利。但为时已晚,且是没能将夜赫龑一行拦在关内,只得携少隽的亲笔信,深入敌国腹地,寻到四王爷,请其斡旋。

    “我原打算混入王宫,伺机救你。”

    不想我未到淤勒,旧疾复发。虽是险象环生,可亦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我慨然一笑,然是回到侯府见到朱雀守,势必又要面对那个两难的抉择。我迟疑着试探:“即大人可有告诉你,皇帝打算接我回枺臣坛械鄞18唬俊?br />

    苍秋身形一震,冷硬反问:“你有何打算?”

    皇帝身处危境,我若是袖手旁观,实是良心难安:“我对储位没兴趣。可皇帝到底是茈承乾的父亲,他现下逢难,我不能置之不理。”

    “也就是说,你要回枺辰曳148停俊?br />

    苍秋勒缰驻马,偏首淡望:“兴许你未抵枺常慊崧淙胍8椭帧?br />

    诚然,如若我亲去枺常赡芊闯晌椭斜睢3炝艘怀欤沂蕴剑骸澳憧晌宋掖笠迕鹎祝俊?br />

    不无意外,苍秋面色倏白,澈眸微冷。我惨淡一笑:“茈尧焱若是得尝所愿,皇帝必死无疑。”凝住俊美面庞,已无退路:“事情皆是由我而起。若是皇帝最后死了,我也只能以死谢罪。”

    “你!——”

    眉峰遽拢,苍秋惊痛相凝。我亦将他推至两难境地。如若置若罔闻,罪上加罪。如若揭发表兄,此等谋逆重罪,兰沧侯府脱不了干系,即使皇帝最后既往不咎,朝臣亦不会善罢甘休,侯府在民间更会声名狼藉。我摇了摇头,苦笑言道:“你有你的难处,不必勉强。只求你放过即大人,除了伤他性命,怎般都好。”

    朱雀守已然知晓茈尧焱谋反,只怕会不顾一切回枺尘燃荨?晌也还乔蟮峭阶臃胖烊甘匾惶跎罚醇喉淠室舛偕骸澳憧墒窍肫鹨郧暗氖铝耍俊?br />

    我闻言惘惑。只是未及深究,猝然不及,一声狂戾狼嚎划天而过。偏首望向前方土包,数十匹体格健硕的野狼陆续现身,冷望底下的两人一马,对峙良久,群狼忽尔挺直背脊,齐齐仰首长啸。

    “把弓箭给我。”

    凝望清冷侧颜,我蹙了蹙眉,终是将背在身后的强弓递给苍秋。看似轻松地搭箭挽弓,可他负伤的手实则难堪强弓张力,略微轻颤。然是威慑狼众,此起彼伏的戾啸声中,几匹灰黑色的野狼竟是自发让道,晦暗天幕下,一匹通体银白的巨狼不急不徐,步至正中,蓝眸如深潭幽邃,居高临下,倨傲睥睨。更若讥嘲我们虚张声势,银狼仰首,狂肆长啸,背后狼群起附和,震彻原野。

    “狼中之王确有气势……”

    苍秋一笑,亦然桀骜不逊:“夕儿,过会定要抱紧我,莫要回头看。”

    张弦满弓,打算小施威吓,强行突围。可曾听说野地群狼凶残无比,加之他有伤在身,不知我们二人可能全身而退。紧附在他绷直的后背,惟听心跳渐剧。知他心有顾虑,我笑了一笑,环在他腰际的两手移至胸前:“不成功便成仁,至多咱们一起做了它们的晚膳,倒也一了百了。

    苍秋莞尔,沉肩偏首,贼溜溜地打量:“像你这样细皮嫩r的大美人儿,可不能便宜了这群草原野狼。”

    尊驾亦不过披了人皮的色狼。我重掐了下他的臂膀。登徒子朗声大笑,然是下刻,羽箭迅疾飞向为首的银狼。确有王者之风,银狼竟是不闪不避,拱起后背,蓄势待发。可千钧一发,一道黑影忽自狼群后方现身,瞬至银狼身前,凌空一记利落的回旋踢,生生格开那支后势疾厉的利箭:“不要伤害我的兄弟!”

    贰拾肆章 · 韶绮 '四'

    蓦然出现的少年清朗高喝,待是危机化于无形,即又偏首瞪了一眼银狼:“不是早对你说过不可以吓唬往来的旅人吗?”

    慑于少年深不可测的功力,苍秋放下手中的弓,凝望那位长发披散虎皮裹身的少年,若有所思。良久,轻夹了夹马肚,徐向少年而去。见寻衅之人渐近,银狼跃至少年面前,龇牙咧嘴,嘶声告警。苍秋不以为然,翻身下马,走至惘然相望的少年面前:“令伊是你什么人?”

    “令伊?”

    近前方觉少年面容俊朗,一双蓝瞳澄澈清明,当非羲和国人,亦或九皋牧民。听苍秋发问,歪了歪脑袋,满目困惑。直待半晌,啊了一声,既惊且喜,眸底掠过一抹异彩:“你可是苍师兄?”

    怔了一怔,苍秋淡淡点头,少年笑渐明朗:“师父说往后我定会遇见苍师兄,没想到你当真来了这呼尔沁草原。”

    未想苍秋的那位怪师父还是个神算子,竟是算准徒儿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大草原。我闻言乍舌。可苍秋面无异色,惟是端详这位仿从天降的小师弟:“那老……”似觉在一脸仰慕的少年面前道出很是习惯的蔑称,颇是不妥。苍秋微是一窒,无奈改口,“师父何时收你为徒的?”

    “唔……”

    少年微一沉吟,侧眸看向身边的银狼:“记得银那时还是一头幼狼,距今应有五年了。”

    抬手轻抚银狼,俯身在它耳畔说了什么,桀骜的狼王低首在少年掌心蹭了一蹭,似若告警,即又龇牙瞠了我们一眼,即便倨傲扬首,率众离去。直待狼群走远,苍秋方才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除了我会出现在此,师父可还对你说了什么?”

    少年颌了下首:“师父说,帕古是要助羲和圣君一臂之力的人。在那位圣君未有莅临前,帕古不能离开呼尔沁草原。”

    “圣君……”

    面色一沉,苍秋蹙眉,若有所思:“师父指的是当今圣上?还是……”

    “那里。”

    少年淡笑,抬手指向北方天空,为云雾所笼的那颗忽明忽暗的星斗:“师父说,天津星会告诉帕古,圣君莅临的时刻。”

    所谓的天津星便是指北极星。在古代,世人不但以之辨识方向,更是视北极星为……

    “帝王星吗……”

    须臾间,澈眸黯淡。可见我一头雾水,疑惘相睇,苍秋淡柔笑说:“我这位小师弟,极有可能是师父游历到此,见他与狼群交好,感到很是新鲜,就骗为徒儿,供他天天作弄。”

    知师莫如徒。当年深受其苦的苍秋看向一脸懵懂天真的少年,深深叹气。想起少隽往日提及的陈年旧事,我亦啼笑皆非。

    怪师父与少隽结缘,乃是八岁的小女娃当街一脚,打抱不平。至于这位青出于蓝的登徒子高徒,前因后果,更是教人摇头。虽是一介高人,精通歧黄之术,可当年的怪师父却是因为成日花天酒地,手头已无盈余,一经听说兰沧侯世子因染天花,病势凶险,侯府许以重酬,急召各地名医,立时毛遂自荐,果是救回已告无望的世子,自然而然,狠赚了一笔银子,顺道骗吃骗喝。然在侯府小住期间,亦对兰沧侯八岁的独子兴趣渐浓。依照同门师姐的说法,当年的登徒子断然不若而今吊儿郎当,凡事没个正经。终日板着一张小脸,俨然国破家亡,苦大仇深。很是好奇小小年纪,缘何这般般愤世嫉俗,怪师父不计后果,拐了世子爷回家,强收为徒。未想现在又一不幸儿入得怪师父法眼。登徒子颇是同病相怜,苦笑关切:“这些年你一直随狼群四处漂泊?”

    名为帕古的少年蓝眸炯炯,朗笑颌首:“帕古是狼群养大的。后来遇见师父,他给帕古取了名字,教帕古说话识字,还在那里给帕古盖了一个家。”

    少年抬手指了指远方一座山峰,打量师兄淤青的嘴角:“天色已晚,苍师兄不如与……”转而望我,目光迟疑。苍秋会意莞尔:“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你可以叫她一声嫂子。”

    淡睨登徒子满面得色,我轻哼一声,看向眉清目秀的少年。自幼混迹狼群,帕古当是不知自己的年岁,单看他稚气未脱的面容,应与茈承乾年纪相仿。不过内里的我已然二十出头,叫我一声姐姐,当不为过:“我叫夕雾,如不介意,你可以叫我夕姐姐。”

    未察近旁师兄似笑非笑,神情诡凝,帕古不疑有它,爽笑朗唤:“夕姐姐。”

    我哎得甚响,冲少年甜美一笑,不无意外,瞥见苍秋面色不善。不以为然,我微一挑眉,抬手指向y云密布的天幕:“看是要下场大雨。不如就上帕古弟弟的家借住一夜,你们师兄弟二人也可好生叙话。”

    苍秋先前当是伤得不轻。既然少年盛情相邀,我却之不恭。登徒子虽是余妒未消,然亦诚声道了谢,上马将我紧搂身前,朝近旁的帕古递出手:“师弟就坐我背后吧。”

    “不用。”

    帕古摆手笑却,“我给你们带路。”

    许是自幼与狼为伍,又深得怪师父真传,帕古不但可与九皋战马并行,乃至黑骏撒蹄,奋起直追。待是驻足山脚,已是半个时辰之后,马儿气喘吁吁,少年却是神色如常,我不禁称奇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