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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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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仔细想来,活了几万年天上地下几乎走个遍,还没有什麽印象,说有地方是这样的景致。

    总不会是魂归混沌吧?雾蒙蒙的样子倒是极符合。这麽说来,是死了还是魂飞魄散?死的话,就算有诛仙台这地儿,诛的是仙,跟神没多大事儿。神麽,顶多就被天帝扔到人间投入轮回。魂飞魄散麽,自己除了不能动还能想能看,以前的事也都记得,精神挺好,自然不能算魂飞魄散。

    到底是个什麽状态呢?正胡思乱想著,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以前的事来,一股脑地涌上来,弄得她脑袋直发疼……

    盘古父神开天辟地後,天降大雷,南方一处沟壑中燃起熊熊大火。那大火也不知烧了多少万年,烧啊烧啊便烧出她来。她从火中来,被那时的南极大帝捡到,唤作“炎君”。南极大帝喜欢女娃娃便一直给她穿裙子梳小辫,从此稀里糊涂当了神女。

    游历四方,大大小小的神仙结识不少,降伏驺吾当了坐骑之後被天帝叫上天宫做牛做马,不大不小当了名武将。她可以毫不脸红地说,她的战斗力确实超群啊,当初不少仙友都是打架结识,她十次里顶多输个一次,是当之无愧的天宫第一打架王!

    她的头疼得厉害,你爷爷的又没失忆,做什麽回忆前尘往事啊?

    一股力就从背後使来,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拉走了。

    重新找回意识时,她发现热得很,不过也舒畅,四周烈火熊熊的样子真让人感到亲切。生於火中的神就是要跟火呆在一起才叫顺应天命啊~~她感慨万千。

    不过,这四周全是火的地儿……好像她也未曾去过……

    难道到大荒野去了?她越想越有可能啊。只有大荒野她因为若干原因不曾踏足,这些叫人咋舌的景致在那传说纷纭的地方也说得通。

    “你是炎君大人麽?”上头传来有些迟疑却透著千万分欣喜的声音来。

    她抬头看去,见一个身著水蓝衫子的少年想努力地靠近,却惧於火势只能在空中来回干著急。

    大人?想是她的官衔压倒了她的神阶,分明她不做大人好多年了。不过,这影响倒是颇为深远。她窝在火中,眯眼上上下下打量那名少年,长得倒是清秀可人~~七分喜悦两分迟疑一分羞涩的表情煞是喜人。

    那少年见她不答话,只是笑,眼泪不由得涌了上来:“我是开明,炎君大人不记得了麽?”

    她闻言,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开明?!哪个开明?开明神兽?守昆仑山那个?她记得开明神兽明明是威风凛凛的老虎摸样,九个头骇人得很。当初她上昆仑问瑶琼讨桃子吃,在山脚生生被它堵了两个时辰,最後还要驺吾来驮她才上了山。那意气奋发的样子远非今日的青涩少年可比。

    “有何凭据?”她探了探自己的修为,已然弱得不成样子,她在心里暗暗叹气,这副德行十有八九是又回到四海八荒之中了。

    “大人初上昆仑,与开明十分得缘,嬉戏两个时辰有馀……”

    “你真真是开明……”这麽丢脸的事只有她、开明与驺吾才得知,“你不守著昆仑,来这里作甚?”言语间算是默认了自己是炎君。

    “这里便是昆仑山南渊,开明见此灵气涌动火光冲天才前来查探,谁想竟是大人……”说著说著眼睛又湿润了。

    她无语,她与它交情何时这般深了?居然两次湿了眼……

    “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你能叫驺吾来驮我麽?”她语气万分诚恳。

    开明脸上竟出现了红晕:“驺吾前几日方才完婚,是以……”

    完婚?!她被打击得不轻,她的坐骑成亲了!!!!以後出行她坐在驺吾上,後面跌跌撞撞跟著几只走不稳的小驺吾。这景象真是相当的有喜感。

    “开明也可代劳,炎君大人想去何处?”说话间,开明已然从青涩少年现出原形。九头大虎猛然出现,让她窒了一窒。

    “先去瑶琼那里吧。”瑶琼那里仙草仙果多得很,作为闺中密友自然是要分担一些的。

    “请大人坐稳。”她从火中跳出,伏在开明背上。果真是弱,连坐都坐不住了。开明撒开腿就往那七彩鸾鸟飞舞的地方跑去。身後的火也随之熄灭。

    第2章 太子长琴

    一身杏色长裙的女子躺在桃树下,一头青丝铺了满地,嘴里叼著一个拳头大的桃子,闭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麽,只有嘴巴“哢嚓哢嚓”辛勤地在工作,那声音忒吵人。

    西王母瑶琼到桃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麽不美感的画面:“吃东西倒是精神得很。”

    闭著眼睛,炎君都可以想像出瑶琼仪态万千的富贵样。她气促地哼哼:“我好虚弱,我好虚弱啊~~~”连桃子都掉到地上去了,反正这儿的土吃了也是补品,桃子捡起来擦擦还是仙桃。

    仙娥们都轻笑起来。

    她是胸襟开阔的神祗,被笑几声又不会少块r。

    “确是虚弱。”声线高高低低,煞是好听。简简单单四个字都能说得这麽销魂。

    炎君却眼皮一抽,睁开眼睛。

    大清早的,俊男美女,存心刺激她呐!瑶琼每次出场自然是华服重重,头上簪花步摇多得让连她这个经历风雨无数的上古大神也要头晕眼花,一身的珠光宝气,外加大大小小美貌仙娥无数。即使如此,还是不能遮挡她如花的容颜。

    可是那边那个墨色长衫,随便一件衣服也可以穿得这麽风姿绰约的祸水为什麽也在?

    “唷。”她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没打算站起来,按辈分她是长辈,爱怎麽就怎麽地。就算失了礼数又如何?礼数这东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再说她现在这个破烂身体,站得起来麽?

    “如此,长琴便带她回去,不叨扰西王母了。”祸水朝瑶琼作了一揖,便向她走来。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手指轻轻颤动。

    “长琴,本宫只答应了教你看看她。”瑶琼发出炎君觉得此生最悦耳的声音。果然是闺中密友,晓得她不愿与他一处。她朝瑶琼看去,眼睛忽闪忽闪的。

    他朝她淡淡瞥去一眼,眉梢轻挑:“如此,长琴过几日再来。”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墨色的袖口拂过她的脸,她有些痒。骨节分明的长指摘掉她头发上的草叶,他语气轻柔:“好好养身子,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得空的话就来,若是没空也不要勉强了。”炎君自觉这话说得很是有长辈的风范。

    “自是有空的。”长琴捡起她方才掉到地上了桃子,压低了声线,“脏了就不要吃了,西王母桃子多得很,不要同她客气。”

    “……”炎君眼睁睁看著他张开唇色润泽的口,咬在她刚啃出缺口的桃子上,声音清脆,果然……是好桃子啊!

    “我先回榣山去了。”长琴点点她的额头,站起来。风中传来他轻的快要听不见的低语──莫要再不见了……

    炎君有些怅然,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难道是小性子发作,在跟她撒娇麽?

    瑶琼极其端庄地走到她面前,带来一阵好闻的香气,居高临下地看著她:“你在我处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便从榣山跑来。炎君,你真的不回去?”榣山在西北海之外,离昆仑不是一般的远。

    “玄龙帝君他将帝後位置一直空著,你回不回去?”炎君笑著反问。

    如此,炎君便少不得要回忆一下玄龙帝君与瑶琼的二三事……

    玄龙帝君还不是帝君的时候,是天宫的四大侍卫队长之首,别看只是个队长,保护天宫的自然是神中之精英,四大侍卫队长之首更是精英中的精英。玄龙长得也是万分的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不知勾走多少神女、仙娥的芳心,自然也包括瑶琼的。

    玄龙在四海八荒的风流韵事即使炎君身处咸y山那般荒芜的地方也是如雷贯耳。当然跟炎君时任小小武将一名也不无关系,天宫里是是非非总是传得飞快,尤其是这种冒著粉红泡泡的事。对此人炎君只有两字评价──禽兽。

    瑶琼有次被猛兽追赶,炎君恰恰路过,顺手救了,从此算是炎君的第一个闺中密友。

    当初玄龙向天帝提亲,求将瑶琼要嫁与他。炎君就颇不以为然:“那样乱来的家夥,嫁过去只能是你吃苦。”

    瑶琼摸摸肚子,苦笑:“我有什麽法子?”炎君跟著摸摸肚子,大概能明白,便歪著头问:“我去揍他一顿可好?”

    成亲没过多久,瑶琼妹妹九天玄女便哭著闹著要嫁玄龙。天帝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r,便将玄女也嫁与玄龙。玄龙虽说不甚乐意,倒也没太大抗拒。

    瑶琼气得直呕血,硬是大著肚子跑到她咸y山住了一年半载。玄龙天天来请,瑶琼红著眼在她屋里帕子铰了一条又一条,就是不出去。

    炎君托著下巴,坐在门前的石头上看玄龙一天一次的深情告白,内容催人泪下情深意切引经据典发人深省如雷贯耳,而且从来不重复。

    玄龙急得要命,咸y山连根草都不长,没水没风景,实在不利身心健康,只好寻了一处山,著人种了各种花草树木,往山上放养了许多奇禽异兽,建造了宫殿,就是後来的昆仑:“你若是在不愿见我,我帮你寻了个住处,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以後瑶琼便住在昆仑,始终不曾再见玄龙。

    回忆完毕,炎君对瑶琼一夫一妻的坚持相当崇拜崇敬崇尚,这直接影响了她以後的天地观价值观婚姻观。

    瑶琼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来:“你……又何必揭我伤疤?”

    炎君拉拉她的衣角,笑嘻嘻道:“我这里还没结疤,你这麽伤感作甚?”

    瑶琼无语,你倒是有个没结疤的样子啊。

    炎君也不待瑶琼回答,便问道,“白泽呢?”

    “我还要时时帮你找坐骑不成?”瑶琼笑骂道,还是唤来小仙娥,把白泽找来。

    白泽是只浑身雪白的大白羊,还会说话,温顺得很。炎君对它是相当喜欢,伏在它背上,相当稳妥。

    “你在我处先养著,天帝那里我已著人去说了你的事,你回来的事不出几日便会传开,少不得有故人来探,我著开明挡著,等你身子好些再做打算,这样可好?”瑶琼从来是体贴得很,面面俱到。

    “今日长琴那小子的事又怎麽说?”炎君把脸埋在白泽的长毛里。

    “长琴毕竟是你一手养大的,他要来,我还能拦著。”瑶琼嗤笑,“以前道你与他感情深厚,唤他作阿琴,怎地如今却生分起来?”

    就是感情太深厚才出事了麽,炎君无奈地想。

    瑶台虽然大,却相当热闹。主要是山上仙兽啊灵鸟啊仙草啊太多了,昆仑灵气又足,一个不小心就能化出人形来,一路走过去,“西王母圣安”“炎君大人好”之声此起彼伏,听得炎君很是受用。

    瑶琼送她至一处幽静的园子:“这些日子就住此处,相思原是跟著我的,留与你使唤。”

    “嗯。”炎君心不在焉地应著,眼睛可劲看著这园子。外面清幽,园里的花倒是开得异常热烈奔放,四季的花都开全了。奢侈啊奢侈,想她在咸y山住了几万年,连根草都没有。真是同神不同命啊!

    “没旁的事,我就回去了。”瑶琼管著昆仑这麽大的地方,事情自然也不少。

    “白泽借我吧。”她习惯了被驮著,顶著笑脸问瑶琼讨,丝毫不觉得厚脸皮。

    “它愿意自然就让你骑了。”瑶琼看都不看她,“在这里安生些,不要又弄得j飞狗跳。”

    “知道!忙你的去吧!”炎君应得很爽快,她昆仑没j又没狗,哪来的j飞狗跳哇?

    目送瑶琼离开,她立刻扯扯大白羊的毛:“白泽,你愿意驮我的吧?”

    “大人若能高抬贵手放过小神的毛,自然是可以的。”柔和的调子不辨雌雄。

    “嘿嘿。”她松开手。

    “炎君大人是否要焚香沐浴?”那名唤作相思的仙娥在旁问道。

    焚香沐浴?洗澡洗乾净不就完了,还焚什麽香?香很多麽?炎君转过头看她,弯眉杏眼高鼻菱口,眉间一点朱砂。杏眼里水波荡漾,清澈得很。

    “焚香就算了,我沐浴吧。”

    第3章 炎君与阿傩的二三事(1)

    沐过浴,炎君躺在美人靠上,听相思讲她回这八荒之前的事。方才知道,已然过了11万年有馀。人间不知易主多少次了,天界也热闹得很,妖魔作乱,神魔大战,当然也牵扯了人间。她原来结识的仙友,重入轮回的去人间受苦受难了,闭关修炼的天知道躲在那个偏僻的d里……大概剩下的也就那麽几个了。

    “这是啥?”炎君看著小仙娥放在端上来的拳头大的乌漆抹黑的球状体,貌似是要她吃?!

    “回大人,这是瑛殊、蛊青做成的丸子,佩在身上,能够提神醒脑,强身健体……”相思指著底下垫著的锦囊。那丸子是装在那锦囊中的。

    带著这麽大的东西来提神醒脑?炎君咽了口口水:“昆仑上东西那麽多,非得弄个这麽大的?”又这麽丑的。

    “回大人,此乃极品。”

    极品啊……

    “那我就带上吧。”炎君笑嘻嘻地抓了丸子装在那锦囊中,挂在腰间,一股清香暂态弥漫鼻间,身上也有了几分力气,果然是好东西。如果体积能更小一些,甚合她意啊。

    她盯著那锦囊,花样倒是很别致,戴在身上,平添几分风雅。

    养在昆仑,每日吃吃睡睡,让白泽驮著在瑶台乱逛,有时碰上瑶琼也小谈一会儿,惬意得很。相思日日拿什麽百花仙露酿、通筋补气丸与她吃,炎君只觉自己成了个桶子,专门让相思塞进东西来。虽说是为自己好,可惜那些东西味道实在是差得要命,那百花仙露酿名字好听,却苦得更胜黄莲。炎君实在受不住,便想著法子躲相思,倒也不至於太无聊。

    至於修为的事,炎君很是想得开,自己也这麽大把年纪了,早已不像当初那般争强好胜,顺其自然即可,太过追求反倒不是什麽好事。是以,她也没想过要闭关之类的事,倒不是怕苦,实在是太过无聊,她绝对会被闷死的。

    长琴说是过几日再来探她,到底是被开明拦在山脚下。照著长琴以往的性子,居然没闹起来,让炎君略略吃惊了一下。

    听相思说,西天的阿傩尊者也曾来过,不过瑶琼代她见了,叫阿傩尊者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相思说起阿傩尊者的时候脸略略红了,杏眼忽闪忽闪的,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

    炎君完全能明白相思的心情,阿傩长得确实好看。四海八荒内长得像阿傩那般俊秀性子好,博得广大女性好感因而女难不断的和尚真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炎君与阿傩相熟还是在他未出家时。炎君那时为了驯服驺吾,追著驺吾几乎把整个八荒跑了个遍,实在累得喘不过气,就降下云头在一条清澈的河边躺了会儿。春天的下午,鸟语花香,炎君躺著躺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待她醒的时候,睁眼就看见绿油油的芭蕉叶在她头顶上摇曳,稍转头就瞄到那个清俊的少年。那叶子就是他举在她头上的。

    “我看日头这麽猛,姑娘睡得熟,如此姑娘少不得要生病。阿傩却、却不能坏了姑娘的清誉,才、才出此下策……”少年见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大约是以为她生气了,红著脸结结巴巴地解释。

    炎君活了那麽久,还是头一次被唤作“姑娘”,还用著这麽柔和的声调,觉得很是新鲜。以往熟识的神仙,要麽一见她就直叹气,总是在反省自己的育人方法哪里出了问题养出个她这般没有女人味的东西,一如恨铁不成钢的南极大帝;要麽二话不说打上一架再说,一如槐江山的英招之流;要麽恭恭敬敬称她一声“炎君大人”,一如许许多多数都数不清的小辈。

    她盯著人家少年郎看了又看,丝毫不觉有什麽不妥之处。那少年头低得快贴上胸,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约莫是头一遭被女子这样盯著看。

    “你叫阿傩?”炎君在人间閒逛时,见过不少公子问姑娘姓名时,都用一把摺扇挑了姑娘的下巴,整个人凑上去,却带著淡淡的疏离,姿势很是风流倜傥,潇洒无边。她一直苦於无处实践,今日拿来用用也无妨。

    春日午後,清澈的河畔,少女用手指抬著少年的下巴,眼眸弯成了月牙,轻声问著少年的姓名。少年的眼里映出少女豔若桃李的容颜,喃喃地动了动嘴唇,手里的芭蕉叶落在河里,荡漾了一片涟漪,从此便不再平静。

    那少年原来是迦毗罗卫国国王的弟弟的次子,那河正好在他家别院的旁边。炎君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阿傩有些不服气:“我可是佛陀的堂弟!”炎君这才有些了然,原来是那旋涡头和尚的亲眷。

    因著阿傩整个下午都在举著那芭蕉叶遮阳,双臂酸痛不已。炎君撸起袖子帮阿傩捏手臂:“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现在帮你捏捏。”阿傩见到她晒得成了蜜色的手臂,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炎君却不管那些,她活了那麽多年,结识的朋友大多活泼,对男女之别都无太大计较,是以炎君也对这些世俗的观念生疏得不知一点两点:“你对谁都那麽好麽?常常帮姑娘家拿芭蕉叶罢?”

    阿傩盯著自己的手掌:“对别人都像对自己至亲一样,那世间不就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炎君忍了半天才没告诉他,至亲之间的背叛多不胜数,平常百姓家兄弟之间为了那一亩半分田还要争得你死我活,更不要说帝王将相家了。

    “你来迦毗罗卫国是来游玩的?”

    “唔,是为了追我的坐骑,它跑这儿来了,我便跟了过来,现下又不见了。”

    “不如你先去我家住下,我帮你打听!”阿傩话说出口又咬咬下唇,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来。

    “打听不到的,那家夥很是能跑,这会儿子大概都跑出天外去了。”炎君觉得他唇红齿白的样子楚楚动人,就从善如流地跟著他回家去小住一阵。

    阿傩家中的仆人见阿傩带回个姑娘,个个都很诧异。

    炎君初时听见阿傩老爹的名号,正在喝茶,一个没忍住将茶喷了出去。

    “那你叔叔伯伯的名号是什麽?”

    “净饭王、斛饭王和甘露饭王。”

    莫不是阿傩爷爷家境十分地不好,给儿子取名如此地反映内心不要再挨饿的殷殷期望。

    阿傩老爹白饭王输拘卢那见到她,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最後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伯父每次看见阿傩的朋友都如此欣喜若狂?”阿傩忙著照顾晕倒的白饭王,炎君便坐在客厅与仆人閒聊起来。

    “小主子幼时,初次见到回王宫说法的佛陀,顶礼膜拜不说还想要与佛陀一起出家,佛陀亦属意小主子能跟随他。大人急得不行,这些年不知找了多少美女试图让小主子成家立业,小主子就是不改心意。这下您来了,自然是我们的大恩人!”

    炎君默然,再过个三五年,阿傩应也是美男子一枚。那样的少年竟打算出家,真是叫人扼腕啊!她对白饭王的心情真是万分的理解。不过,她却不是什麽大恩人,不过是厚著脸皮来蹭吃蹭喝的路人甲,还让他们金贵的小主子举了一下午的芭蕉叶子。

    既是知道阿傩的志向是出家,虽实在不忍心让阿傩阿爹失望,但也不能做实了他们口中的“大恩人”。炎君打算第二日便告辞阿傩,接著找那驺吾去。

    谁知,次日发生了一件事。

    阿傩有个哥哥叫调达,长得也是英俊与阳光并存的样子。可惜旋涡头和尚没看上调达,中意的是阿傩。在炎君看来,被和尚中意算不得什麽好事。然而,血气方刚的少年却最失不得脸面。调达心里留下了y影,时常与阿傩为难。

    阿傩带了个姑娘回家的事,自然也传到了调达那里。

    炎君刚起床打算出去,就被调达堵在了客房门口。

    “你就是阿傩的女人?”她被迫仰起脸来。

    炎君刚睡醒,迷迷瞪瞪地十分不清醒,依旧很渴睡。那人的手法还算轻柔,也没引起她多大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人又开口:“反正……阿傩以後也是要出家的,你不如跟了我吧?”

    炎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开来。手上被抓得很疼,她定了定眼神。

    原来是阿傩:“调达你怎麽敢!!”

    调达嗤笑:“我为何不敢?倒是你,这样地与女子亲近,不怕佛陀知道麽?”

    “我与她是朋友,不似你想得那般!”阿傩皱皱眉头。

    炎君符合著点点头:“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麽我要了这女子也没你甚麽事了。”

    炎君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让人一见锺情,内心很是不平静,心下打定了主意回去要告诉南极大帝这件事,省的他每次见她都一副她铁定嫁不出去的样子。

    “她是万万不能交与你的。”阿傩把她护在身後,纤细的身板却有著不容忽视的坚定。

    第4章 炎君与阿傩的二三事(2)

    炎君见两人剑张弩拔的样子,想著两兄弟要是因为自己打起来,阿傩的小身板怎麽看怎麽没有安全感,於是扯了扯阿傩的衣衫:“他也不能将我怎麽样,你先让开。”

    阿傩却不动,只是硬著脖子问她:“你不信我能护你周全?”脆生生的声音里已然带了水汽。

    她呆了一呆,她平日与朋友间相处,遇上麻烦都是谁能解决谁出面,像阿傩这般硬撑的真是从未见过。毕竟是他家,她只好不作声地站到一边去。

    阿傩到底还是跟调达打了一架,自然是没有赢,只是也不算输。阿傩的一张俊脸被揍得没了样子,左眼眶黑了一片,右脸颊肿得老高,身上淤青也是成片成片。

    要陪著阿傩养伤,於是她将离开的日子延迟了些许。只是她本就是呆不住的人,每日天不亮就拉著阿傩上山下河,捉鸟钓鱼,还跑进人家果园偷葡萄吃。他也不顾浑身酸痛,跟著她瞎胡闹,只觉得这几日过得真是快活。

    养了半月,阿傩好得差不多,炎君自然跟他讲明了离别之意,并许诺得空便去看他。阿傩并不说什麽,只堵著门口不让她走,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水汽。

    她只觉得阿傩这少年不是一般的好客,上前揽了他的肩,笑嘻嘻道:“往後你跟了佛陀,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必太感伤──”话讲了一半,嘴却被他咬住了,他的牙齿硬生生地撞上她柔软的嘴唇,死疼死疼。

    “炎君……不要……”阿傩双手死搂著她的脖子,脚也缠上来,一边亲一边还要讲话,忙得不可开交。

    炎君没想到这般风轻云淡,想要做和尚的少年竟会如此。况且被轻薄的明明是她,叫得羞愤欲绝的人怎麽反倒变成了他?平时随处可见的仆役现在确实一个都不见,搞什麽?她心下有些慌乱,手心直冒汗,也不敢用蛮力推他,只得把头向後仰:“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阿傩整个人缠在她身上,她的重心又向後,一时难以支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疼得她两眼直发黑。等眼前的景象又清楚起来时,只见阿傩涨红了俊秀的脸,小心翼翼道:“我喜欢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头痛得想揉额角,只是她稍有动作,他便又箍紧她一分,她不敢再动:“你中邪了?”他并不是这般轻狂的人,自动送上门的美丽女子不知多少,也不曾见他动了什麽心思,分明是个意志坚定的少年。

    阿傩见她不信,又不善讲什麽情意绵绵的话,急得直把丰润的红唇往她嘴上凑。炎君无处可躲,由著他一顿乱啃,等他啃满意了才长叹一声:“只怕大和尚跟曜华要打死我去。”算是应下了阿傩,捉驺吾的事也暂且搁置。

    阿傩老爹倒是乐见其成,也不管炎君来历不明,催著阿傩早日成婚。

    阿傩每每想跟她提,可是还没开口,脸就红得发紫。炎君也不急,就任阿傩这麽欲言又止著。

    其实说到底,这事还是炎君不对。她一日在河滩上跟阿傩晒太阳,好像看见驺吾在天上掠过,只来得及跟阿傩说一声“等我回来吃晚饭”就兴冲冲地追了上去。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等她骑著驺吾回去找阿傩,却只见到了白发苍苍的阿傩老爹挥著手杖要打她。

    炎君心里“咯!”一下,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到最後老爹还是告诉她阿傩去了城外的寺里。她匆匆赶去,却被小沙弥拦在门口,说什麽“女子不得入内”之类。她不耐烦地挥开小沙弥就要硬闯,却听到清润的声音:“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女施主又何必执迷不悟。”

    她抬头,看到当初的少年已是青年模样,他站在台阶上,比以前还要清瘦一些,露出的手上似乎都是骨头,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双目虽有神却淡漠。

    心头一阵刺痛,她说:“我等你。”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佛陀入灭,阿傩证得罗汉果。

    略一回想,炎君不胜唏嘘,拍著相思的肩,语重心长道:“喜欢谁都好,就是不要喜欢和尚。”

    过了几天,炎君牵著白泽沿山里小道散步时跟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和尚迎面撞上了。她冲他礼貌笑笑,侧著身子让到路的一边,却听到他温润的声音:“炎君。”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阿傩。

    他的样子跟她记忆中偏差得很大。文殊有句话是形容阿傩的样子的,在三界中很是流行,炎君自然也是听过的:“相如秋满月,眼似青莲华,佛法如大海,流入阿傩心。”她并不很懂这话後半句讲的什麽,只晓得前半句是夸阿傩长得俊。

    细细算来,自他证得罗汉果之後,两人就再没见过了。

    炎君摸不准怎麽称呼他才不算失了礼数,抓了抓头发,试探地叫了声:“尊者?”

    阿傩就弯了眼角:“唤我阿傩就好。”他一笑,似乎这周围的草木都要开出花来。

    她故意问道:“你来找瑶琼?”

    “我来看看你。”

    炎君怔了一怔,对上他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双眸,脸上热辣辣的。他当和尚当了这麽久,什麽事看不透,她耍这种心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谢谢你。”除此之外,她不知要说什麽。

    “西王母说昆仑里随我挑一个地方,一炷香之内遇上了,便让我见你。”阿傩自顾自地说起来,“幸好你来了。”

    “你真是会挑地方。”炎君不由得感慨道,昆仑这麽大的地界,一炷香之内遇上,瑶琼要是想刁难人,出的主意总是千奇百怪。可是这样居然也能遇上,真是孽缘啊!

    “是一个仙娥让我等在这里。”

    “你不要告诉我,那个仙娥叫相思。”

    阿傩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认。

    昆仑出j细了啊,西边的和尚会用美男计了啊,道风日下,佛德败坏了啊……

    还没等炎君长吁短叹完,就听到阿傩说:“炎君,你瘦了。”

    她一下没了声音,搞不清楚如今他一个西天尊者,站在这里对她说著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什麽意思。心头突然气血翻涌,炎君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半垂著眼睛,一手搭在白泽的背上:“嗯。没旁的事,我先回去了。”

    “炎君。”他依然是清清淡淡的样子,从怀中拿出一串念珠缠到她手腕上,“你如今比不得以往,心绪莫要过多起伏,修身养性平静度日才是上策。这念珠虽不是好材料,只是我平日都用著,凝神静气的──”

    “噗──”炎君呕出一大口鲜血,搭在白泽身上的手没来得及抓住它的长毛,身子就软软地滑下去。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有力的双臂扶住她,淡淡的莲香并没有安抚到她什麽,反倒让她愈加难受,又呕出一口血来。

    “……”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削瘦的手指开开合合,终究垂下去。

    第5章 曜华(1)【小修】

    “本尊见不得和尚,”华贵的声线盛气凌人,衣料“窸窸窣窣”地摩擦过後,她落入算不上熟悉的怀抱,“假惺惺的样子看著就恶心!”

    南极长生大帝,又名玉清真王,元始天王第九子,名gd,字曜华,任高上神雷玉清王,职太阳九炁玉贤君、玉清保仙王,居高上神霄玉清府。

    “玉清真王。”阿傩双手合十,作了一揖。

    炎君死撑著发出微弱的声音:“曜……”

    “你给我闭嘴!”曜华紧了紧手臂,抱著她掉头就走,“还有你,别跟过来!”

    阿傩站在原处,微微地笑。

    回到炎君住的园子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相思见炎君脸色很不好地被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华贵男子抱著回来,心下虽然慌乱,该做的事一件没落下,一边引著男子往炎君房间去,一边著仙娥去叫西王母。

    “不必。”曜华把炎君放在床上,白玉般的长指搭在她手腕上,傲慢得不能再傲慢的语气,“本尊不待见那丫头。”

    相思还未见过有谁把西王母叫做“丫头”的,一时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搭在她腕间的手指发出淡淡的光亮,她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修为是半点都没了,说得难听一些,走出去随便一个小精小怪就能把你吃了去。至於这吐血麽──”曜华勾了唇角:“不见和尚就不碍事。现在不是好多了麽?”

    自打曜华知道她跟阿傩有过那麽一段,就对西边的和尚很不待见。他又是个记仇的,过了这麽多年,还是老样子。

    炎君力气恢复了些,靠在床头,见相思呆呆的样子,待嘴里腥甜退了些许才开口:“他是玉清府那位,你去知会瑶琼一声就好。”

    就现在来说,相思很少遇上能比西王母辈分还高的神仙,连太子长琴都很少出来走动了,南极长生大帝这种级别的基本上就是属於传说中的传说。如今,相思接二连三地遇上大人物,当然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炎君的指令一下来,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曜华皱了眉,去倒了杯水,送到她口边:“这里的侍女怎麽毛毛躁躁的?”

    炎君抬眼看他。从她记事以来,曜华的美貌就处在一个登峰造极状态。以前她还在三界胡混的时候,仙子们私下偷偷设过“仙界美男排行榜”,後来即使有了长琴那个祸水,曜华也始终没有出过前三。炎君自己觉得曜华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有点像凤眼又没那麽细长,眼眸黑得仿若极上等的墨,浓得化不开。搭配上飞扬的长眉,眼神流转之间,那种神采以炎君那点可怜的学问是断然描述不出来的。

    她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咕嘟咕嘟”把嘴给漱了,又喝了下去:“大概是看你太帅,心如鹿撞。小仙子嘛,没见过什麽世面!”

    曜华的眉头拧得越发的紧:“你也不怕脏!”

    炎君“嘿嘿”笑了两声,想起什麽似的随口说著:“既然你来了,什麽时候就把那事办了。拖了这麽久,怪不好意思的。”

    他敛了眉眼:“什麽事?”

    “就是,”她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尴尬,“沧落的事。”

    很坦率地说,炎君本来应该是只妖精、妖怪或者妖魔之类的,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命比较好,被曜华捡到,一开始就修仙法,所以才做了神仙。曜华待她极好,亲授法术不说,还找了个专门御火的神祗,就是祝融,做她师傅。学得差不多,还走了後门去天帝那边给她要了个天庭公务员的工作。原本是想她有职在身,又不用累著,没想到是个苦差事,最後连命都赔了进去。

    不过,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炎君有次休假,难得地没有跟一票仙友胡混,拎著从桃花仙那里讨来的两瓶桃花酿回了玉清府。刚进玉清府地界,管门口的地仙就报告说曜华去了碧潭好几天还没出来。

    碧潭是玉清府地界日华峰里的一汪潭水,景致很是不错,只是进了日华峰就不能用法术,而且弯弯绕绕的路特别多,一不小心走错要再走出来非常麻烦,所以炎君只跟著曜华去过一次。她是不担心曜华会出事,只是地仙的表情太过焦虑,她如果没什麽表示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於是就去了碧潭找他。

    光爬山,炎君就累得半死。到找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曜华时,她今天刚上身的新裙子已经被树枝刮得支离破碎。

    她一p股坐在他旁边,捧了碧潭的水喝了好几口。那水是真冷,一喝下去,她连打好几个寒战。数了数潭水边滚了一地的酒罎子,她估摸著曜华可能是把玉清府的藏酒喝掉了三分之一。

    炎君架起他一条胳膊,准备带他回去。他浑身的酒香熏得她脚直发软,没好气地一巴掌对著他的脸拍过去:“年纪这麽大了,不知道节制点,还醉酒,嗯?”

    她力气大,又没刻意控制力道,曜华被她一巴掌打醒了,睁开眼睛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沧落?”便踉踉跄跄地要推开她。

    沧落?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我是炎君——”她才说完四个字,整个人就被拖进他怀里,嘴被结结实实地堵上了。曜华吻得很激烈,一条舌头在她嘴里兴风作浪,几乎要伸到她喉咙里去。她酒量不很好,满嘴的酒香让她头也开始发晕。

    他俊脸微侧,半闭著眼,姿容隽秀。她瞪著他,不得不承认曜华就算耍酒疯,那样子仍是帅得一塌糊涂。

    曜华明显是动了情欲,不断用下半身拱她。她腿被他撞得发疼,忍无可忍地用力踹了他一脚才总算让他退了开去:“都说我是炎君了,不是沧落!”

    她不曾见过曜华如此这般,也不知那沧落是何方神圣。

    还没安分多久,他又抱上来,自言自语地说著:“再两年……沧落的元神才能养好,我就把沧落从炎君的精魄里分出来……到时……”

    炎君还没从“曜华原来也可以这麽狂野”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被他的话震惊一次,追问道:“到时如何?”

    她等著他再多说一些,偏偏他又没了动静,只得先把他拖回去。

    第6章 曜华(2)

    之後,她便私下偷偷打听沧落的事。大概是年代实在太久远,牵涉其中的人员比较敏感,敢说的不知道,知道的不敢说。却也让她打听出另外一件事来,凡元神尽毁者,以物妖为容器,放入些微神识,养万年可重塑其元神。再将作为容器的物妖剔骨散魄,那元神便可重回三界。

    三界中人修道最易得道,牲畜次之,草木再次之,物妖最难。

    难在何处?

    无心。

    物妖一旦得道,法力便不可估量。无心且强大之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