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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早就体验过的、今人难以理解的平静的忧伤中惊觉了过来,他转过头去。

    他弯下腰去摸枪,想起它还没有上膛。那头公野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发红

    的小眼睛由于疼痛而显得疯狂,黄色的獠牙十分尖利,呈半圆形向上翘着。斯图尔

    特的马嘶叫起来,它嗅到那畜牲的气味了。野猪转过笨重的脑袋望着它,随后放低

    姿势准备攻击了。在它的注意力转向那匹马的时候,斯图尔特找到了唯一的机会,

    他飞快地弯腰抓直了步枪,啪地拉开枪栓,另一只手从茄克衫的口袋里摸出一颗子

    弹。四面还在下着雨,那持续的嗒嗒雨声盖住了其他响声。但是,野猪却听到了枪

    机向后滑动的声音,在最后的一刻,它将攻击的方向从马转向了斯图尔特。当他一

    枪直s进那畜牲的胸膛时,野猪已经快扑到他身上了,但是它的速度一点儿也没有

    减低。那对獠牙斜了一下,扑偏了,撞在了他的肋上。他跌倒在地上,血就象开足

    了的水龙头似地涌了出来,浸透了他的衣服,喷了满地。

    当野猪感觉到吃了子弹的时候,便拙笨地掉过身来,它踉跄着,摇晃着,步履

    蹒跚地用獠牙刺他。那1500镑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脸压进了满是柏树脂

    的泥浆之中。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双手抓着两边的土地,狂乱而徒劳地挣扎着,试

    图挣出来,这种时刻也是他早就料到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没有过希望、梦想和计

    划,只是坐在那里,沉迷于生气勃勃的世界,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命运而痛苦伤悲的

    原因。他在想着,“妈,妈!我为能和你在一起了,妈!”甚至当他的心脏在体内

    爆裂的时候,他还在这样想着。

    “我不明白,斯图为什么不再开枪呢?”梅吉问她妈妈。她们策马向着两次连

    放三枪的地方小跑着,在泥泞之中无法跑得再快了,她们感到心急如火。

    “我猜,他一定是认为我们已经听到了,”菲说道。但是,在思想深处她却在

    回忆着分头往不同方向去寻找时,斯图尔特的脸色;回忆着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时的

    神态,和他向她微笑时的样子。“我们现在离得不会太远了,”她说着,着她的

    马不灵活地、一滑一跌地慢跑着。

    可是,杰克已经先到了那里,鲍勃也到了。当他们从那最后一片充满生机的土

    地上向这大火燃起的地方奔来时,他们抢在了女人的面前。

    “别过来,妈,”当她下马的时候,鲍勃说道。

    杰克跑到梅吉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臂。

    那两对灰眼睛转到一边去了。当她们看到这情形的时候,并没有感到特别惶乱

    和恐惧,好象什么都无需告诉她们似的。

    “是帕迪吗?”菲用一种不象是自己的声音问道。

    “是的。还有斯图。”

    两个儿子都不敢望她。

    “斯图,斯图!你说什么?斯图?哦,上帝啊,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不

    会是他们俩吧——不会的?

    “爹爹被火围住了,他死了。斯图一定是惊动了一头公野猪,它袭击了他。他

    向它开了枪,可是,在它垂死挣扎的时候,倒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压住了。他也死

    了,妈。”

    梅吉尖叫了一声,挣扎了起来,试图挣脱杰克的手;可是菲却象石头人般地站

    在那里,鲍勃那双肮脏的、沾满血污的手抱着她。她的眼睛呆滞无光,直勾勾地望

    着。

    “这太过份了,”她终于说道,抬头望着鲍勃,雨水从她的脸上流下,一缕缕

    的头发披散在脖子周围,就象是金黄色的涓涓细流。“鲍勃,让我到他们身边去,

    我是其中一个人的妻子,是另一个人的母亲。你不能让我远远地站着——你没有权

    利让我远远地站着。让我到他们身边去。”

    梅吉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依在杰克的怀抱中,两手抱着他的肩头。当鲍勃搂

    着妈妈的腰走过那片被毁灭的地方时,梅吉望着他们的背影,但是她没有跟他们去。

    休吉从迷膝的雨中出现了;杰克冲着妈妈和鲍勃点了点头。

    “跟他们去,和他们呆在一起。我和梅吉回德罗海达把大车赶来。”他放开了

    梅吉,帮着她骑上了栗色牝马。“快点吧,梅吉,天快黑了。咱们不能让他们在这

    儿呆一夜,在咱们回来之前,他们也走不了。”

    要在烂泥中赶大车,或驾任何车辆都是不可能的。最后,杰克和老汤姆在两匹

    牵引马后面用链子拴上了一张瓦楞铁皮,汤姆骑在一匹牧羊马背上牵着它们,杰克

    骑马走在前面,擎着一盏德罗海达最大的灯。

    梅吉留在了庄园里,坐在客厅的火前。史密斯太太极力劝她吃点东西。她泪流

    满央地望着这姑娘默默地忍受着这个打击,既不动也不哭,前门的问环响了起来,

    她转身去开门,心中疑惑到底是谁竟然能穿过这片泥泞到这里来。在各个相距遥远

    的庄园之间荒僻的道路上,新闻传播的速度总是让人惊讶不已。

    拉尔夫神父正站在廊槽下,他浑身湿漉漉的,溅满了泥浆,他穿着骑马服和油

    布雨衣。

    “我可以进来吗,史密斯太太?”

    “啊,神父,神父!”她哭喊着,扑进了他伸出的双臂中。“你怎么知道的?”

    “克利里太太给我打了电报,我非常感激一位经理兼财产所有人的好意。我不

    得不离开迪·康提尼—弗契斯大主教,到这里来了。妙极了!你相信我一天得把这

    庆说上一百遍吗?我是飞来的。飞机在着陆的时候陷进了泥里,机头c进了地皮,

    所以,我还没有在地面上走,就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了。天哪,多美丽的基里!我把

    箱子留在神父宅邸的沃蒂神父那里,从帝国饭店老板那儿讨了一匹马。他还以为我

    疯了呢,和我赌一瓶乔尼酒,说我根本穿不过这片烂泥呢!哦,史密斯太太,别这

    么哭了!亲爱的,世界不会因为一场火灾而完蛋的,不管这场火有多大!”他说道,

    微笑着拍了拍她那起伏不定的肩膀。“我在这里一个劲儿地解释,你却偏偏一个劲

    儿地不作声。千万别这么哭了。”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她抽噎着。

    “什么”知道什么?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克利里先生和斯图尔特死了。”

    他的脸顿然失色,两手推开了女管家。“梅吉在哪儿?”他大声喊道。

    “小的客厅里。克利里太太还在围场上守着尸体呢。杰克和汤姆已经去接他们

    了。哦,神父,尽管我很虔诚,可有时候我忍不住想,上帝太残忍了!为什么他非

    夺去他们俩的生命不可呢?”

    可是,拉尔夫神父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听梅吉在哪里的。他向客厅里走去,边走

    边脱下了雨衣,身后留下了一串泥迹。

    “梅吉!”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身边,在她的椅子一侧跪了下来,把她那

    双冷冰冰的手紧紧地抓在他那湿漉漉的手中。

    她从椅子里滑了下来,慢慢地倒在他的怀中,头枕在他那滴着水的衬衫上,合

    上了眼睛。尽管她痛苦、伤心,但是她感到非常幸福,希望这一刻永远也不要结束。

    他来了,这证实了他对他所具有的力量,她没有想错。

    “我身上湿,亲爱的梅吉,你会沾上水的。”他低低地说道,脸颊贴着她的头

    发。

    “没关系。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想肯定一下,你是否安然无恙。我有一种这里需要的感觉,

    我必须搞清楚。哦,梅吉,你爸爸和斯图!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爹被火赶上了,斯图找到了他,他是被一头公野猪弄死的;他s中了它以后,

    它压在了他的身上。杰克和汤姆已经接他们去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搂着她,轻轻地摇着,就好象她是个孩子,直到火把他

    的衬衫和头发的一部分烤干。由于她身体的重量,他感到有点儿发僵。这里,他用

    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托了起来,直到她仰脸望着他,但是他没有想到吻

    她。这是一种复杂的冲动,并不是出于他内心的愿望,而是他看到她到双灰色的眼

    睛中蕴藏的感情之后所产生的某种本能的冲动。这是一种生疏的、非同一般的神秘

    的感觉。她的胳臂悄悄地从他的胳臂下面抬了起来,扣住了他的后背。他忍不住缩

    了一下,他忍不住,解释说后背觉得疼。

    她往后退了一会儿。“怎么啦?”

    “一定是飞机着陆时擦伤了我的肋骨。飞机的机身陷进基里陈年的烂泥中去了,

    这真是一次十分笨拙的着陆。我扑在前面的座背上保持平衡来着。”

    “喂,让我看看。”

    她手指沉着地解开了那件潮湿的衫衫的拍子,把衬衫从他的胳膊上褪下,又从

    他臀部后方拉了下来。在他那光滑的棕色皮肤上,有一条清晰而难看的紫红色斑痕,

    从肋骨下的一侧拉到另一侧;她屏住了呼吸。

    “哦,拉尔夫!你就带着这伤一直从基里骑马来的吗?伤得多厉害啊!你觉得

    没关系吗?不觉得虚弱吗?你身子里也许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吧?”

    “没有,我很好,没这种感觉。我急着赶到这儿,弄清你是不是安然无恙。我

    想,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伤当成一回事。假如我有内出血的话,我想,我早就

    会知道的。上帝呀,梅吉,别碰!”

    她已经低下了头,正在用嘴唇温柔地贴着那擦伤,手掌带着一种使他心荡神摇

    的感觉,顺着他的前胸滑到了他的肩头。他呆住了,感到很恐惧,想不顾一切地挣

    脱出来,用力扳她的头。可不知怎的,反而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有一条蛇紧紧地

    缠住了他的意志力,使他的意志窒息了。疼痛飞到了九霄云外,教会飞到了九霄云

    外,上帝也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寻到了她的嘴,迫使它拼命地张大,想要把她得到

    得越多越好。为了缓和他这张如饥似渴的狂劲,他把她抱得紧得不能再紧了。她把

    脖子给了他,袒露出了自己的肩膀;那里的皮肤冷冰冰的,比绸子还要光滑。这情

    形就象是越来越深地淹没在水中,透不过气,无能为力。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几乎把

    他完全压垮了,感官中突然之间好象瓷肆洋溢地充满了带苦味的浓酒。他想哭泣,

    在这致命的重负之下,继续拥抱下去的愿望渐渐地泄了劲儿。他将她搂着他那沮丧

    的身体的胳臂扳开,一p股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头垂在胸前,似乎在全神贯注地看

    着膝头上发抖的双手。梅吉啊,你对我做了些什么,要是我让你随心所欲的话,你

    又会对我如何呢?

    “梅吉,我爱你,我将永远爱你。可我是个教土,我不能这样……我真不能这

    样啊!”

    她很快地站了起来,拉直了她的罩衫,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慌乱地微笑着,

    这只能使她眼中那看失望的痛苦显得更加醒目。

    “好啦,拉尔夫。我要去看看史密斯太太是不是能给你搞些吃的东西,然后我

    给你把马匹用的涂抹剂拿来。它对促使擦伤结疤有奇效,我敢说,止痛的效力比亲

    吻要强得多。”

    “电话能用吗?”他挣扎着问道。

    “能用。他们在树上拉丁一条临时线路,两三个小时以前就给我们接通了。”

    但是,她走后好几分钟,他还不能使自己完全平静地坐在菲的写字台

    “交换台,请给我接中继线。我是德·布里克萨特神父,在德罗海达——噢,

    哈罗,多琳,我知道,你还在交换台。听到你的声音我也很高兴。”人们永远不会

    知道在悉尼交换台值班的是谁,只能听见她那叫人厌烦的声音。“我想给呆在悉尼

    的教皇使节大人打个加急直通电话。他的号码是1010——2324。多琳,在我等悉尼

    电话的时候,请给我接一下布吉拉。”

    在接通悉尼之前,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把发生的事告诉马丁·金了。但是通知布

    吉拉方面有一句便够了。基里将从他这里,以及电话共用线上的偷听者那里知道所

    发生的事的,而那些敢于骑马穿越泥泞的人会赶来参加葬札。

    “是阁下吗?我是德·布里克萨特——是的,谢谢您,我已经安全抵达,但是

    机身已经陷在泥浆里了,我不得不乘火车返回了——是泥浆,阁下,泥——浆!不,

    阁下,这里在下雨,什么东西都寸步难行。我不得不骑在马背上从基兰博赶到德罗

    海达的,这是下雨时唯一可试的办法——这就是我给您打电话的原因,阁下。我还

    是来一下好。我想,我一定是有过某种预感……是的,情况很糟糕,糟透了。帕德

    里克·克利里和他的儿子斯图死了,一个是在大火中烧死的,一个是被公野猪压死

    的……公—野—猪,大人,一头野猪……是的,您说得对,在这里不得不讲一种有

    点儿稀奇古怪的英语。”

    通过声音微弱的叫话,他能听到沿线的偷听者的喘息声,他不由地咧嘴笑了笑。

    你总不能冲着电话大喊大叫,让所有的人都必须挂上电话——偷听是基里向它的急

    于交际的公民们提供的唯一乐趣,它具有群众性——不过,只要他们挂上电话,那

    使节大人就会听更清楚些了。“阁下,蒙您的允许,我将留下主持葬札,并且确保

    这位寡妇和遗孤们安然无事……是的,阁下,谢谢您。我尽快赶回悉尼。”

    交换台也在听着。他拍了拍电话叉杆,马上又说道:“多琳,请再接回布吉拉。”

    他和马丁·金谈了几分钟,并且决定:由于时当八月,科塞未来,葬礼将在后天举

    行。尽管遍地泥泞,还是有许多人愿意来参加葬礼,并用准备骑马到这儿来的,但

    这是一件既缓慢又艰巨的事。

    梅吉拿着马匹涂抹药回来了,但并没有替他涂抹的打算,只是默默地把药瓶递

    给了他。她突然告诉他,史密斯太太正在小餐厅里给他准备一餐热气腾腾的晚饭,

    还需一个小时,因此他还有时间洗个澡。他不安地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梅

    吉认为他使她大失所望了。但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想,或她是从哪种角度来

    判断他的。她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她要生气呢?

    在朦胧的晨色中,那小小的队伍护送着遗体来到了小河旁,停了下来。尽管河

    水依然没有漫过两岸,但是基兰河已经变成了一条涨得满满的、水流湍急的、有30

    英尺深的河流了。拉尔夫神父骑着那匹栗色牡马游了过去,和他们见了面。他的脖

    子上围着圣中,他的职业用品装在一个马错里。菲、鲍勃、休吉和汤姆围站在一边。

    他拉下了盖着遗体的帆布,准备给他们施涂油礼。给玛丽·卡森涂过圣油之后,什

    么也不能使他感到恶心了;但是,他发现帕迪和斯图的身上没有任何使人感到厌恶

    的地方。他们的外表都呈现出黑色,帕迪是让火烧黑的,斯图是由于窒息而发黑的,

    但是,那教士还是满怀着热爱和尊敬吻了他们。”

    那张粗糙的铁板拖在一套牵引马的后边,在地皮上发着刺耳的扎扎声,蹦蹦跳

    跳地走了15英里,在泥浆地上拉出了深深的沟槽。几年之后这些沟槽依然可辨,甚

    至在其他季节,地上长满了草的时候,依然看得出来。不过,他们似乎不能再前进

    了,打着漩涡的小河把他们远远地留在了它的一侧,虽然这里离德罗海达只有一英

    里路。他们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魔鬼桉的树冠,尽管下着雨,但那些树冠依然清

    晰可辨。

    “我有个主意。”鲍勃转身对拉尔夫神父说道。“神父,你是唯一骑着精力充

    沛的马的人,事情得靠你了。我们的马只能在这条小河里游个单程——它们在泥地

    和寒冷中奔波之后,已经没劲儿了。请你回去拿几个44加仑的空汽油桶,把盖子密

    封住,使它们不可能漏水成松脱。如果必要的话,就把它们给焊上。我们需要12只,

    假如你找不到更多的汽油桶,十只也行。把它们绑在一起,带过小河来。我们把它

    绑在铁皮下面,象乘驳船一样漂过去。”

    拉尔夫神父二话没说,就按他的嘱咐去办了;这比他能想出的任何一个主意都

    要高明。比班—比班的多米尼克·奥罗克和他的两个儿子骑马来了。他是一位邻人,

    住的不远,用不着赶许多路。当拉尔夫神父向他们讲明应当怎样做之后,他们便迅

    速动起手来,在羊圈里到处找空油桶。雨依然在下着,不停地下着。不再下两天是

    不会住的。

    “多米尼克,我极不愿意求你们办这件事,不过,这些人回来之后,恐怕也都

    快半死了。明天我们必须举行葬礼。虽然基里的丧仪承办人能及时地把棺材做好,

    可是我们根本无法把它们从这片烂泥塘里运出来。你们哪位能费心做一具棺木?我

    只需要一个人跟我一起游过小河。”

    奥罗克的两个儿子点了点头。他们不愿意看到让大火糟踏过的帕迪或公野猪糟

    踏过的斯图尔特。

    “我们干吧,爹,”利亚姆说道。

    拉尔夫神父和多米尼克、奥罗克骑着马,把汽油桶拖在后面来到了小河旁,游

    了过去。

    “有一件事,神父!”多米尼克喊道。“咱们用不着在这该死的泥地上挖个大

    坟坑了!老玛丽为迈克尔的后院修大理石墓x的时候,我常常想,为这个窝囊废她

    也太有点儿破费了。可是,假如她眼下就在这儿的话,我会吻她的!”

    “对极啦!”拉尔夫神父喊道。

    他们把汽油桶绑在了铁皮的下面,一边绑六个,将帆布蒙在上面,捆紧,用绳

    子把它们套在游水而过的、筋疲力竭的牵引马岙上。那绳子最终会拉着这筏子走的。

    多米尼克和汤姆跨着那两匹大牲口,在德罗海达一侧岸边和制高点上停了停,回头

    望着。这时,那些人仍然孤立无援地钩住那只临时拼凑而成的筏子,往岸边推着,

    猛地推进了河中。牵引马开始举步了。当筏子漂起来的时候,汤姆和多米尼克尖声

    吆喝着马。筏子跳动颠簸得十分厉害,但是它浮动着,有足够的时间把它平平安安

    地拉过来。与其把这个临时凑成的筏子拆散,倒不如不拆散,索兴让两位驭手赶着

    他们的马顺着通向大宅的路走下去。铁皮在汽油桶上颠动比没有汽没桶垫着要好得

    多。

    在通往堆满了羊毛包的剪毛棚一侧的大门前有一道大坡,于是,他们便把筏子

    和它所载运的东西放进了一间柏油味、汗味、羊毛脂味和粪便的臭气味冲鼻的大屋

    子里。明妮和凯特裹着油布雨衣从大宅到这边来守第一班灵。她俩分别跪在铁棺材

    架两侧,念珠串在咔咔地响着,念经的声调抑扬顿挫。她们很清楚,得不遗余力地

    追念死者。

    邸宅里面挤满了人。邓肯·戈登从伊奇—乌伊斯奇来了,加里兹·戴维斯从奈

    仁甘来了,霍里·霍怕顿从比班—比班来了,伊登·卡迈克尔从巴因拉来了。老安

    格斯,麦克奎恩搭了一辆当地的货车,和汽车司机挤在一起到了基坦克;在那里,

    他向哈里·高夫借了一匹马,并且和他一起骑马赶来了。一条路走不适,他们便再

    换一条路,足足在烂泥浆地走了200英里。

    “我饥肠响如鼓了,神父。”七个人在小餐厅里坐定,吃起了r片腰子馅饼之

    后,哈里教士说道。“大火在我那里从这头烧到了那头,几乎没剩下一只活着的羊

    和绿色的树了。我只好说,前几年年景不错,真是幸运啊。再重新进货我还付得起

    钱。要是雨能继续下的话,草地会很快恢复起来的。不过,神父,但愿老天爷保佑

    而我们在下一个十年中避免另一次天灾吧,因为不会再有积蓄对付另一次天灾了。”

    “喂,哈里,你的损失比我小。”加里兹·戴维斯说道,他显然带着大享其乐

    的神态切着史密斯太太做的那融成又轻又薄的一片的馅饼;一连串的灾难也决不会

    长时间地使黑壤平原的人胃口不佳的。戴维斯需要用食物来满足他的胃口。“我估

    计,我的土地大约一半受到了损失,也许还有三分之二的绵羊。真是背运透顶,神

    父,我们需要你的诉祷。”

    “唉,”老安格斯道。“神父,我的损失没有小哈里和加里'注'那么大,可是

    也够糟心的了。我的土地损失了六公顷,我的小绵羊损失了一半。这年头儿就是这

    样,神父,这真使我希望自己象个年轻小姐那样,不离开悉尼就好了。”

    拉尔夫神父微微一笑。“这是个过时的愿望啦,安格斯,这你自己很明白。你

    离开悉尼的理由和我离开克伦纳玛拉的理由是一样的。那地方对你来说太小了。”

    “唉,别提啦。石南是不会象桉树那样引起这样一场大火的,对吗,神父?”

    这将是一个奇特的葬礼,拉尔夫神父一边四下看看,一边想道;仅有的女宾就

    是德罗海达的女人们,因为全部外来的送葬者都是男人。在史密斯太太给菲脱了衣

    服,擦干了身子,把她安顿到她和帕迪合用的那张大床上之后,拉尔夫给她服了一

    副剂量很大的鸦片酊。菲拒绝喝那剂药,歇斯底里地哭泣着;他捏着她的鼻子,把

    药无情地倒进了她的嗓子眼儿。有意思的是,他根本就没想到她的精神已经塌下来

    了。药很快就发生了作用,因为她已经有14个小时粒米未沾牙了。当发现她已经沉

    沉睡去时,拉尔夫也安心地休息了。他一直在注意着梅吉,眼下,她正在厨房里帮

    助史密斯太太做饭。男孩子们全都上了床,他们疲惫已极,连潮湿的衣物都没来得

    及脱便垮下来了。明妮和凯特已经完成了分配给她们的、风俗习惯所要求的守灵差

    使。由于尸体是存放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倒霉的地方,加里兹·戴维斯和他的儿子

    伊诺克接了班;其他的人一边吃饭、说话,一连自行派了班,每班一小时。

    年长的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年轻人都不在场。他们都在厨房里做出一副给史

    密斯太太帮忙的样子,其实全都在盯着梅吉。拉尔夫神父发现了这一情形,他觉得

    既苦恼又宽慰。哦,她肯定要在他们中间挑选丈夫的,她不可避免地要这样做。伊

    诺克·戴维斯29岁,是个“黑色的威尔士人”,这就是说,他长着一头黑发,眼睛

    特别黑,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利亚姆·多米尼克26岁,头发灰中带红,蓝眼睛,和

    他那25岁的弟弟罗利十分相象;康纳·卡麦克尔和他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他年龄大

    一些,32岁了,虽然有点傲慢,但相貌着实英俊。要是依着拉尔夫神父的意思在这

    群人里挑选的话,他中意于老安格斯的孙子阿拉斯泰尔;他和梅吉的年龄最接近,

    24岁,是个多情的小伙子,长着和他祖父一样的苏格兰人的眼睛,头发已经呈灰白

    色了,这是他的家族的特征。让她和他们之中的一个相爱,结婚,得到她朝思暮想

    的孩子吧,哦,上帝啊,我的上帝,倘使你能为我办到这一点的话,我将很高兴地

    承受爱她的痛苦,十分高兴……

    棺材上没有覆盖鲜花,小教堂四周的花瓶也都是空的。那可怕的火的热浪所过

    之处——这火是两天前刚刚被大雨熄灭的——还有什么花能幸存下来呢?它们全都

    象被蹂躏过的蝴蝶一样,纷纷落在烂泥之中。甚至连一株问荆或一枝早开的玫瑰都

    没有。而且大家全都累了,疲乏之极。那些为了表示对帕迪的热爱而在泥泞的道路

    上远途赶来的人累了,这些运回尸体的人累了,那些拼命地做饭、打扫卫生的人累

    了;拉尔夫神父已经累得好象觉得是在梦游似的:菲那萎顿、苍白的脸上,两眼黯

    然失神;梅吉还着一副悲愤交集的脸色;共同聚在一起的鲍勃、杰克和休克陷入了

    共同的哀伤……

    他没有讲什么颂辞。马丁·金代表全体到会的人简短他讲了几句,随后,教士

    马上就做了追思弥撒。他理所当然地带着他的圣餐杯、圣餐和一条圣带,因为当一

    个教士去对人施以安慰或帮助的时候,不带这些东西他就无法活动。但是,他没有

    带法衣,而这幢房子里也没有这东西。可是老安格斯在路上的时候,曾到基里的神

    父宅邸绕过一个弯子,在油布雨衣裹着的马辖里装了一件参加追思弥撒用的黑丧服。

    于是,他便在雨水噼噼啪啪地打着窗户,咚咚地敲着二层楼上的铁皮房顶的噪声中,

    合乎体统地装束了起来。

    随后,他就走了出去,走到了令人凄然的雨中,穿过完全被热浪烤成了棕色的、

    枯萎的草坪,向围着白棚栏的墓地走去。这一次,抬棺者们都愿意把那朴素的长方

    形箱子扛在肩头了。他们在泥地上一步一滑地走着,雨水扑打着他们的眼睛,他们

    竭力想看清前进的方向。中国厨子坟上的那些小铃铛单调乏味地响着。

    葬礼进行完毕,一切就绪。送葬者们骑上他们的马启程了。他们那沿布下的脊

    背都驼着,有些人不胜凄沧地望着那一片被毁灭的景象。而另一些人则为他们能幸

    免一死,逃脱了火灾而在谢天谢地。拉尔夫神父把他那几样东西收拾了起来,他明

    白,趁他还能走的时候,他必须走。

    他走去看望菲,她坐在写字台旁,低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菲,你会平安无事的吧?”他坐在能够看到地的方向,问道。

    她转向了他,她的内心显得如此平静、冷漠,使他感到害怕;他闭上了眼睛。

    “是的,神父,我会平安无事的。我还有那些帐薄,还有五个儿子——如果算

    弗兰克的话,是六个。不过,我想我们不能把弗兰克算在内了,对吗?为那件事,

    我谢谢你,我也就没有什么再可说的了。得知你的人在照看着他,使他稍微安心地

    生活下去,真是一个安慰。哦,要是我能看看他就好了,哪怕就一次!”

    她就象是一座灯塔,他叹道,每一次那强烈的感情——这感情多得无法容纳一

    在她的心中复苏的时候。都要闪出哀痛之光。这是一道眩目的闪光,随后便是长时

    间的寂灭。

    “菲,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些事情。”

    “哦,是什么?”她的问光又熄灭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他厉声问道,心里感到担忧,感到一种比刚才更强烈的、

    突如其来的恐惧。

    有好一阵工夫,他以为她深深地退入了自己的内心之中,就连他那严厉的声音

    也无法穿透。可是,那灯塔又一次闪出了耀眼的光,她双唇翕动着。“我那可怜的

    帕迪!我那可怜的斯图尔特!我那可怜的弗兰克!”她凄凄戚戚地说着,然后又恢

    复了那钢铁般的自我控制,仿佛她已经下定决心使那熄灭的周期延续下去,在她的

    有生之年不再次闪光了。

    她的眼睛茫然地在房间里扫动着。“是的,神父,我正在听着,”她说道。

    “菲,你的女儿怎么办呢?你想到你还有一个女儿吗?”

    那双灰色的眼睛抬了起来,望着他的脸,几乎带着一种怜悯的表情盯着他。

    “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想到这一点吗?什么是一个女儿?她只能使你回想起病苦。她

    只是一个人年轻时的变体,正丝毫不差地蹈另一个人的覆辙,同样会泪流满面地哭

    泣的。不,神父。我竭力忘掉我有一个女儿——倘若我真的想到她,也是把她当作

    我的一个儿子。作母亲的只记得她的儿子。”

    “你会泪流满面地哭泣吗,菲?我只见你流过一次眼泪。”

    “你再也不会见到了,因为我永远不会再有泪水了。”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栗

    着。神父,你起了解一些事情吗?两天以前,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爱帕迪,就好象

    我终生都在爱着他似的——太晚了。时他来说太晚了,对我来说也太晚了。要是你

    能明白我多么希望能有一次机会,把他搂在我的双臂之中,对他说我爱他,该有多

    好啊!哦,上帝,我希望没有人遭受过我这样的痛苦!”

    他移开了眼光,不去看那突然之间神态大变的脸庞,难她时间以恢复平静,也

    给自己时间以理解这位谜一般的人。这人?